黄昏的光线斜斜地穿过窗纸，在苏晚棠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
楚玙寒跪在榻前，双手紧握着她冰凉的手指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颤动的睫毛。
"水..."苏晚棠的嘴唇干裂开几道细小的血痕。
楚玙寒急忙端来温水，小心托起她的后颈。
水碗边缘碰撞牙齿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就像他颤抖的手。
"慢点..."
苏晚棠喝了几口，突然呛咳起来，水顺着嘴角流下，滴在楚玙寒的手背上。
他慌忙用袖子去擦，却在抬眼的瞬间对上了她清明的目光——那不再是苏晚棠空洞的眼神，而是真真切切的苏晚棠在看着他。
"楚玙寒.."她声音嘶哑，却带着久违的温度，"我...想起来了..."
楚玙寒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三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一刻终于到来，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，只能更紧地握住她的手，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悔恨与思念传递过去。
"地窖...酒坛..."苏晚棠艰难地组织着语言，"我的头发...泪水..."
"我知道了，都知道了。"楚玙寒红着眼眶点头，"你在用自己的血脉之力为我酿酒。"
苏晚棠微微睁大眼睛，随即苦笑："你喝了..."
"每一滴。"他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，"那些记忆...你为我承受的所有痛苦...我都想起来了。"
一滴泪从苏晚棠眼角滑落，在枕上洇开深色的痕迹。
楚玙寒俯身去擦，却被她轻轻推开，挑眉冷笑：“你不是说我野心太大，不以为妻吗？”
"而且太迟了..."她看向自己布满蓝色纹路的手臂，"力量己经透支太多...我撑不了多久..."
"棠儿，我的错，都是我的错，你别生气！"楚玙寒猛地将她搂进怀里，声音破碎，"一定有办法...守护者说过..."
苏晚棠不再想计较那些，在他怀中微弱地摇头："听我说...孩子们..."
话音未落，房门被猛地推开。
陈诺站在门口，怀里抱着一个打翻的墨瓶，蓝色液体浸透了她的衣襟。
身后跟着惊慌失措的陈信，手上沾着同样的蓝色。
"姐姐！我们不是故意的！"孩子带着哭腔解释，"墨瓶突然就..."
楚玙寒瞳孔骤缩——那不是墨水！
是从打翻酒坛中渗出的"忆梦"酒液！
苏晚棠挣扎着坐起来："过来...让我看看..."
陈诺怯生生地走近，衣襟上的"墨水"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微光。
当她的手碰到苏晚棠指尖的刹那，一道蓝光突然在两人之间迸发！
"啊！"陈诺惊叫一声，却没有躲开。相反，她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焦距，嘴唇开始不自觉地蠕动："时之...钟楼...守印人...必须..."
"小诺！"楚玙寒想去拉开她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
苏晚棠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，但眼中的神采却越发清明。
她与妹妹额头相贴，蓝色纹路从她手臂延伸出去，如同活物般爬上小女孩的皮肤。
"原来如此..."苏晚棠喃喃自语，"血脉...共鸣..."
楚玙寒突然明白了什么，转向陈信："你也碰到那液体了？"
孩子怯怯地点头，伸出沾满"墨水"的手。
楚玙寒毫不犹豫地握住——
刹那间，无数画面如洪水般涌入脑海：
——苏晚棠在月夜割下自己的长发，含泪放入酒坛；
——她对着熟睡的孩子们轻声告别，说"等楚大哥回来"；
——最后一次酿酒时，她将嘴唇咬得鲜血首流也不让眼泪落下，因为"泪水会让酒太苦"...
最震撼的是最后一个画面：苏晚棠站在地窖里，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说："如果我的记忆注定消失，就让它们流入酒中。至少...他能记得。"
楚玙寒跪倒在地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原来她早就知道代价是什么，却依然选择了这条路。
"楚玙寒.."苏晚棠虚弱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，"帮我..."
他踉跄着扑到榻前，看到令人心惊的一幕：蓝色纹路正从陈诺身上回流到苏晚棠体内，而随着纹路的回归，小女孩眼中的神采逐渐恢复，苏晚棠的手臂却越来越透明。
"你在转移力量？！"楚玙寒骇然，"停下！这会要了你的命！"
苏晚棠摇摇头，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："不是转移...是唤醒..."她艰难地抬起近乎透明的手，轻触楚玙寒的脸颊，"他们...也是守印人血脉...我的...弟弟妹妹..."
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。
楚珵州突然想起苏晚棠曾经提过——她重生为苏晚棠时，这具身体本就流淌着稀薄的守印人血脉。
而三个孩子与她异父异母竟然也会…
"所以你能通过血脉连接唤醒他们的力量？"他急切地问，"但这太危险了！"
苏晚棠没有回答。
她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，手臂上的蓝色纹路却越发耀眼。
陈诺和陈信站在两侧，同样被蓝光笼罩，形成一个诡异的三角阵型。
"以血为引...以泪为契..."苏晚棠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，仿佛多重重叠，"记忆...归来..."
一道刺目的蓝光爆发，楚玙寒不得不闭上眼睛。
当他再次睁开时，苏晚棠己经在榻上，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。
而两个孩子则昏倒在地，手臂上隐约可见淡淡的蓝色纹路。
"苏晚棠！"楚玙寒将她抱起，惊恐地发现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，仿佛只剩下一层空壳。
窗外，最后一缕夕阳也隐没在山后。
屋内陷入黑暗，只有三人皮肤上微弱的蓝光还在闪烁，如同夜空中即将熄灭的星辰。
楚玙寒将脸埋进苏晚棠渐冷的颈窝，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。
就在这时，一只小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。
"楚大哥..."陈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，眼中闪烁着不属于孩子的智慧光芒，"姐姐说...要用皇族之血..."
楚玙寒猛地抬头："什么？"
小女孩举起手臂，上面的蓝色纹路组成了一个清晰的图案——楚氏皇族印记，与他手臂上的一模一样。
"她说..."陈诺的声音突然变成成年女子的音调，赫然是苏晚棠在借她之口说话，"我们的契约...尚未完成..."
楚玙寒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匕首，在掌心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。
鲜血涌出，滴在苏晚棠的眉心、嘴唇和心口。
"以楚氏之名..."他将血手覆在苏晚棠胸前，"唤我挚爱归来。"
鲜血触碰到蓝色纹路的瞬间，整个房间被金蓝交织的光芒充满。
楚玙寒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掌心传来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流向苏晚棠。
视线开始模糊，耳边响起远古的吟唱，但他死死咬着牙不放手。
"不够..."陈诺——或者说借她之口的苏晚棠——轻声道，"需要...誓言..."
楚玙寒俯身在苏虞耳边，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三个字。
那是他们在时之钟楼面临最终抉择时，他未能说出口的话。
光芒暴涨，随即骤然收缩回苏晚棠体内。楚玙寒在地，视线模糊中看到苏晚棠的手指动了一下...
然后世界陷入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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