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西章 地脉（续）
立夏前的晨雾裹着炊烟，赵铁柱蹲在村口小卖部门槛上磨镰刀。水泥地上积着昨夜麻将馆泼出来的茶水渍，混着瓜子壳黏成灰褐色的地图。柜台后头，老板娘红梅正往"康帅傅"方便面箱里塞真货，胸前的菩萨吊坠一晃一晃，闪着塑料的光。
"柱子，考古队要住你家哩！"红梅甩过来包白沙烟，盒子上用圆珠笔记着赊账名单，王胜利的名字后面跟着"五包+两瓶劲酒"。
镰刀在磨石上"唰"地划出火星。赵铁柱瞅见村道上驶来三辆越野车，头车挡风玻璃后头挂着"省文物普查"的牌子，副驾坐着个戴渔夫帽的女人，正往脸上补防晒霜——那反光的粉饼盒活像探矿仪的盖子。
"吱呀——"对面麻将馆的绿漆门被踹开，王胜利趿拉着人字拖出来，脖梗上的蝎子纹身还沾着枕巾印。他眯眼看清车队，突然扭头朝里屋喊："三叔！收'土货'的来了！"
屋里麻将牌哗啦一响，探出颗谢顶的脑袋，右耳少了半截——是十年前盗墓被炸的。这人眯眼瞅了瞅车队，突然把手里把玩的铜钱塞进裤裆，动作快得像变戏法。
考古队的行李堆在村委会前，渔夫帽女人正给村长递名片。赵铁柱扫见"楚明月"三个字下头印着"副研究员"，背景花纹却是三个套叠的三角形。她脚边放着个铅皮箱子，锁扣处贴着放射性物质警示标。
"同志！"楚明月突然转头，防晒霜的香精味扑面而来，"听说您父亲是赵建国？"她递烟的手势很怪——拇指压着过滤嘴，像是怕人看见烟卷上的编号。
村口喇叭突然播放通知："全体村民注意，考古期间禁止进入后山..."广播声里，赵铁柱瞧见王胜利和他三叔溜向养蜂场方向，裤管下露出军工铲的铲头。
正午的日头毒起来。春桃趴在老槐树下的石桌上写作业，铅笔头绑着根冰棍棒续长。她面前摊着本《趣味数学》，正用相似三角形原理计算蜂场到村委会的距离——这丫头不知何时把考古队的测距仪结构画在了作业本背面。
"哥！"春桃突然抬头，鼻尖沾着汗珠，"楚阿姨箱子里有东西在响！"女孩的瞳孔在阳光下缩成针尖大，耳廓微微颤动——自从那晚接触蜜窖后，她的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。
赵铁柱正要细问，小卖部方向突然爆出争吵。红梅揪着个考古队小伙的衣领嚷嚷："偷拍老娘胸口！"年轻人脖上挂的徕卡相机确实对着她衣领，但镜头焦距却锁定了柜台上那本赊账簿——最新一页写着"王三叔收山货：青铜箭头×2，五铢钱×3"。
楚明月赶来调解时，身上飘出股奇特的药香。林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卫生室门口，秦卿墨然D雁鸣晚渡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白大褂口袋里探出半截艾条。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，楚明月突然捂住胸口后退半步——那里别着的工牌背面，隐约露出半张泛黄的照片：年轻时的赵建国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铀矿前。
傍晚的台球厅烟雾缭绕。王胜利叼着烟在角落"扑克机"上狂拍按钮，屏幕里的美女发牌员胸口印着"澳门皇冠"。他三叔正跟两个外地人交头接耳，桌底下传来金属碰撞声——是他们在传看刚挖出来的蜜蜡珠子。
"三筒蜂蜜酒！"王胜利踹翻凳子嚷嚷。红梅端来的塑料壶里晃荡着浑浊液体，壶身上"医用酒精"的字样还没擦净。这兑了工业酒精的假酒，村里酒鬼们却喝得津津有味，管这叫"一步倒"。
赵铁柱在巷尾小酒馆找到孙大勇。老兵独眼里映着柜台上的黑白电视——正播报某跨国医药集团考察本县的新闻。主持人背后闪过个穿白大褂的身影，腕表表盘在镜头前反光，分明是西个数字：0415。
"你爹的忌日..."孙大勇的榆木棍重重顿地。柜台里，老板老吴默默往铜钱吊坠上哈了口气——那是蜜窖里带出来的"鬼脸钱"，据说能测毒。
春桃的尖叫划破夜空。赵铁柱冲回家时，女孩正蜷缩在炕角发抖，数学作业本上爬满诡异的算式，最后一行写着"116.42÷27.38=4.253..."——正是铀的半衰期年数！
林老师赶来测体温，酒精棉擦过春桃耳后时，女孩突然用契丹语喊了句话。楚明月手里的辐射仪"嘀嘀"狂响，指针首指春桃枕下的蜜块——那是从陶瓮里偷偷藏的。
"她进入了核素标记状态..."楚明月的声音发颤，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条形码纹身，"必须立刻注射锝[99mTc]..."
林老师的针管抢先扎进春桃胳膊。药液推入瞬间，女孩的瞳孔突然恢复正常，作业本上的算式变成了规整的几何图形——正是养蜂场蜂箱的排列阵型。
后山突然传来爆炸声。赵铁柱抄起武装带冲出去时，看见养蜂场方向腾起蓝烟。王胜利他们炸开的根本不是蜜窖，而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铀矿监测井！
楚明月的铅皮箱子自动弹开，露出个闪着红光的装置。她扑上去疯狂输入代码，腕上的"渔夫表"却在此时发出尖锐警报——辐射值突破5000μSv/h。
蜂群在月光下形成诡异的漩涡。春桃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，睡衣被夜风吹得鼓荡。她伸手指向爆炸方向，嘴里念出的竟是军事坐标："方位角65-00，距离800..."
林老师突然捂住嘴。她药箱底层那本《赤脚医生手册》正在无风自动，翻到"放射病急救"那页——空白处写满契丹小字，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上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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