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地蚀2
春桃的军装晾在院里不到半日，前襟被人泼了鸡血。红梅嗑着瓜子倚在篱笆外："呦，这是授勋呢？听说文工团立功都赏红绸子！"几个黄毛青年蹲在墙头学她踢正步，裤裆里故意露出半截红腰带。
赵铁柱用井水冲洗血渍，发现布料己被碱水烧出蜂窝状孔洞。马仙姑杵着烧火棍过来，棍头沾着捣碎的野菊："拿蜂蜡混锅底灰抹上，当年你爹挨批斗就这么补衣裳。"
深夜里，春桃坐在灶前改军裤。剪刀尖挑开线脚时，掉出张字条："穿军装卖蜂蜜，每场大集收十块摊位费。——王胜利"
老六闺女死在县医院走廊。临终前攥着的透析单背面，歪歪扭扭写着："爸，别信电子厂招工。"赵铁柱带人去讨说法，见中介的金牙正在医院太平间门口发名片："火葬场招抬尸工，日结！"
瘸腿的老六突然抢过遗体推车，发疯似的撞向玻璃门："还我闺女命来！"保安的电棍捅在他腰眼时，春桃的军官证从兜里滑落，被血泊浸透封皮烫金的国徽。
当晚，电子厂在村口贴出告示："严禁散播谣言，违者扣发工资。"落款处盖着肥皂刻的假章。
腊月大集开市这天，"纳米蜂蜜"摊前支起摄像机。假军装销售员拽过马仙姑："这位百岁老人亲身验证疗效！"镜头下，老太太的瘸腿被抹上荧光绿的膏药。
"放屁！这是染发剂兑的！"马仙姑举起神杖要砸，却被塞了五十块钱。围观人群哄笑中，她颤抖的手摸到膏药下溃烂的伤口——三年前被红卫兵打碎的膝盖骨，此刻正渗出蜂蜜状的脓液。
赵铁柱的蜂蜜摊无人问津，塑料布上积着隔壁羊肉汤飘来的油星。春桃突然掀翻假蜂蜜摊，玻璃罐碎裂时淌出的竟是地沟油。摄像机慌忙转向，拍向他穿的军装肘部的补丁。
说媒婆领着张寡妇闯进诊所。"铁柱虽瘸，能下地能生养。"她踹了踹赵铁柱的假腿，"这铁疙瘩比牛蹄子结实！"张寡妇扔下两头病猪当订金，猪耳上还带着防疫站的蓝标。
林医生抓起消毒液泼在病历本上："他腰椎有旧伤！"泛黄的X光片在酒精里浮沉，那是赵铁柱在矿井救人的旧伤。张寡妇冷笑："能喘气就行，俺就要个当兵的大舅哥！"
当夜，赵铁柱在猪圈发现病猪耳朵的蓝标是圆珠笔画的，防疫站公章竟是拿萝卜刻的。
大集散场后的月光像把豁口的镰刀。赵铁柱跟踪假蜂蜜贩子到后山，见他们正往地沟油里勾兑槐花蜜香精。王胜利举着账本从阴影里钻出："老赵，每罐抽你三成，挂军属牌子！"
突然有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，春桃带着镇工商所的人围上来。王胜利把账本塞进猪粪车，金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："军人干涉市场经济，等着上军事法庭吧！"
查获的假蜂蜜在月光下泛着蓝光，化验单显示含放射性物质——正是后山废弃矿洞的渗水。
马仙姑躺在诊所输液，神杖断成两截扔在床底。楚明月看着检测报告："伤口感染的是耐辐射菌，六十年代日军实验遗留的。"老太太突然睁眼，从假牙缝里抠出粒蜂蛹："这是当年师父藏在舌下的..."蛹壳上烙着模糊的731部队编号。
春桃在军事法庭的传票上签完字，转身去邮局寄出举报信。信封用的还是入伍通知书封套，封口处凝着发硬的蜂蜡。赵铁柱蹲在猪圈里熬药，两头病猪的鼾声混着远山矿洞的轰鸣，像首荒诞的安魂曲。
月光漫过代销店的玻璃柜，那张被烟头烫穿的入伍通知书，终于等来寄往军区纪检委的邮戳。
作者“秦卿墨然D雁鸣晚渡”推荐阅读《雁鸣晚渡D新书：地北天南之回乡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PILV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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