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 孙大海（续）
孙大海的镐头砸进冰碴子时，听见一声脆响。长白山的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，工装手套早被磨出窟窿，露出半截断指。三米深的探坑里，铁锹刮开冻土，露出块暗红色的石碑——碑面刻满人脸，每张面孔的嘴都被铁钉封死。
"这是殉葬匠人的镇魂碑。"小凤的手指拂过碑文，登山灯的光晕里，她的睫毛结着霜，"你看这些符号，和鱼塘古窑的诅咒一模一样。"
孙大海的残指突然刺痛。自打上月在鱼塘地宫被玉虫咬伤，这截断指总在阴天发痒，像有东西在骨头里产卵。他摸出酒壶灌了口老白干，瞥见坑边雪地里多了串脚印——前深后浅，是踮脚走路的人。
"有人来过。"他抓起撬棍。
小凤突然扯住他衣袖。坑底渗出黑水，冻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，一张青灰色的脸浮上来——是失踪半月的赵瘸子。老人的嘴被陶土封死，眼眶里塞着玉珠，右手缺指处插着根锈迹斑斑的辽代箭簇。
村委会大院里支起十口铁锅，现杀的猪肉在沸水里翻腾。周长生端着酒杯挨桌敬酒，貂皮大衣领子上沾着血沫："感谢乡亲们支持度假村项目！"
孙大海蹲在院角的柴火垛后，看着公示栏上的规划图：鱼塘被标成"水上乐园"，古窑遗址区画着温泉酒店的轮廓。他的断指在口袋里着赵瘸子尸体上找到的玉扳指——内侧刻着王德发的生辰八字。
"大海哥！"帮厨的春桃突然闪过来，军大衣里鼓鼓囊囊，"他们在后厨……"话没说完，两个穿迷彩服的混混晃过来，胳膊上纹着青龙。
孙大海把春桃推进草垛。混混的砍刀劈在柴堆上时，他闻见熟悉的火药味——和当年王德发倒卖的雷管一个味儿。混战中，春桃的档案袋被划破，95年边境枪战的照片雪片般飞舞。周长生突然僵在原地：某张照片角落，年轻的自己正给王德发点烟。
深夜的鱼塘泛着磷光。赵铁柱掀开防水布，二十箱雷管整整齐齐码在坑底。小凤的测绘仪突然报警，辐射值飙到致死量的三十倍。
"这不是普通炸药。"她的声音发颤，"他们在原料里掺了古窑的放射性陶土。"
孙大海想起赵瘸子的死状。老人最后递来的账本里，记载着每周都有卡车往山里运"特殊建材"。他摸出打火机，火苗在距引线半寸时突然熄灭——水面浮起无数玉色气泡，每个气泡里都映着张扭曲的人脸。
"不能炸！"小凤突然尖叫，"整个遗址群是活的！"
坑壁开始渗血。孙大海的断指突然爆开，钻出条玉色蜈蚣。剧痛中他看见幻象：三百个陶匠被活埋在此，他们的怨气凝成玉蛊。王德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："好兄弟，当年要不是你举报我私藏雷管……"
春桃被绑在温泉酒店地基桩上时，终于明白周长生的真实目的。灌注水泥的搅拌机轰隆作响，她看见钢筋笼里焊着二十具棺材，每具都装着刻满咒文的陶俑。
"你们老赵家真是死脑筋。"周长生晃着孙大海的军功章，"你哥守着破窑，你爹带着秘密进棺材……"他突然抽搐着倒下，脖颈扎着麻醉针。
孙大海从吊车阴影里走出，断指缠着浸满柴油的布条。小凤正在破解地基图纸，突然惊呼："他们在复刻东丹国的血祭阵！"
水泥浆汹涌而至的瞬间，孙大海用撬棍别开钢筋。春桃挣脱绳索，反手将周长生踹进水泥坑。男人惨叫着下沉，手里还攥着从孙大海那抢来的玉扳指。
"哥！小心后面！"春桃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。王国庆从硝烟中走出，缺指的手握着引爆器："好战友，该清账了。"
地宫在连环爆炸中坍塌。孙大海拖着小凤在甬道狂奔，身后是沸腾的黑水。春桃的军装着了火，她索性扯下燃烧的衣襟，露出背上的守陵人刺青——与碑文上的血契一模一样。
"跳！"孙大海撞开暗门。三人坠入冰河时，整座山体都在震动，玉棺群从裂缝中升起，棺盖上的电子锁闪着东京某实验室的标志。
王国庆的尸体卡在玉棺夹缝里，手里攥着半本烧焦的账本。孙大海翻开残页，最后一行字让他如坠冰窟：
实验体07号：孙大海，1995年8月17日植入玉蛊核心……"
春桃突然举枪对准他："哥，那年运输队不是被劫，是你开的枪。"她的瞳孔泛起玉色，"为什么活下来的只有你和王德发？"
小凤的尖叫声中，冰层轰然碎裂。孙大海在沉入水底前最后看见的，是春桃背上的刺青在发光，三百个契丹文字如活蛇游动，拼成一句诅咒：
"背誓者永堕寒泉。"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PILV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