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 寒窑血
赵铁柱蹲在鱼塘边的窝棚里，用缺了无名指的右手拧开老白干瓶盖。酒液浇在炭火上，腾起的蓝焰里浮出张人脸——是孙大海。三日前那场爆炸后，这个曾一起扛过枪的兄弟就再没露过面，只在冰面上留了截带玉斑的断指。
"哥！"窝棚帘子被猛地掀开，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。孙大勇裹着脏兮兮的军大衣，眉毛上结着霜，"俺哥的摩托扔在江岔子，车斗里全是血！"
赵铁柱的残指捏碎了酒瓶。玻璃碴刺进掌心，混着孙大海断指上的玉屑，竟凝成颗青灰色的珠子。他想起父亲日记里那句："玉蛊噬亲，血泪成珠。"
两人摸黑赶到江边时，冰层下的漩涡正吞着孙大海的摩托。车把手上缠着半截铁链，链环刻着东京某实验室的编号。孙大勇抡起斧头砸冰，冰渣飞溅中，赵铁柱瞥见水底闪过幽蓝的光——是林医生死前戴的玉镯。
孙大勇踹开村委会大门时，周长生正往皮箱里塞金条。窗台上摆着个陶俑，眉眼像极了春桃。
"俺哥呢？！"孙大勇的砍刀劈在办公桌上。
周长生慢悠悠点了根烟："你哥？那个吃里扒外的守陵人？"他踢开脚边的麻袋，滚出个刻满咒文的玉瓮，"他得给东家试新药……"
话音未落，赵铁柱的镐头己穿透麻袋。黑血汩汩涌出，袋里竟是个浑身长玉斑的侏儒，手里攥着孙大海的军功章。侏儒咧嘴笑，露出满口瓷牙："赵，你儿子的脐带还在我这儿呢。"
孙大勇突然暴起，却被冲进来的迷彩服按倒。赵铁柱的残指按在侏儒眉心，玉蛊纹路骤然发烫——这怪物分明是二十年前被哑炮炸碎的王德发。
小凤在省考古所的解剖台上颤抖。无影灯下，孙大海的尸体正渗出玉色黏液，解剖刀刮开胸腔时，钻出数百条带契丹文的玉虫。她突然发现尸体的左手食指完好无损——和赵铁柱缺的是同一根手指。
电脑屏幕突然跳出加密邮件："实验体07号与09号基因匹配率99.8%。"附件是泛黄的出生证明：赵铁柱与孙大海竟是双胞胎，1970年被不同家庭领养。
冰柜里传来抓挠声。小凤掀开白布，春桃的尸体突然睁眼，瞳孔里游动着玉色代码："姐姐，该重启了。"她的腹腔裂开，爬出个浑身沾血的婴儿，脐带缠着半截玉扳指。
孙大勇被绑在古窑地宫的祭坛上。周长生举着火把狞笑："你们孙家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！"火焰舔舐着三百具陶俑，每具俑身都浮现出血色咒文。
赵铁柱拖着瘸腿冲进来时，祭坛突然塌陷。岩浆从地缝喷涌，裹着玉屑凝成巨蟒。孙大勇的砍刀劈在蟒身上，火星西溅中，他看见蟒眼嵌着哥哥的军牌。
"铁柱哥！砍七寸！"孙大勇嘶吼。赵铁柱的镐头却转向祭坛中央的玉棺——棺中躺着的竟是年轻时的自己，胸口纹着未激活的玉蛊图腾。
岩浆吞没孙大勇的瞬间，赵铁柱的残指插进玉棺。婴儿啼哭声从地底传来，三百陶俑同时跪拜，他们的脸开始融化，露出赵铁柱、孙大海、春桃的五官。
靠山屯的雪永远停在了1998年除夕。赵铁柱蹲在重修的鱼塘边，冰面下沉着二十八个玉瓮，每个瓮里都泡着个残缺的婴儿。孙大勇的墓碑立在老槐树下，碑文是林医生临死前用辐射血写的：
"守陵者，守的从来不是陵。"
新来的包工头在酒桌上吹牛："赵工当年一个人震住全场！"没人注意他缺了无名指的右手正渗出玉屑。后山温泉酒店亮着霓虹灯，日本游客举着自拍杆在玉棺前比耶，导游手册上印着："千年巫医文化体验馆"。
深夜，赵铁柱翻开最新收到的快递。照片里，东京某实验室的保温箱中，三百个胚胎正在生长，每个都缺了无名指。附信只有一句日文：
"おかえりなさい、守陵人様。"
（欢迎回来，守陵人大人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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