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 冻土下的獠牙（上）
松花江支流的冰碴子刮着赵铁柱的胶皮靴，他拖着微跛的右腿往村西头走，左手无名指断茬在棉手套里隐隐发胀。远处水电站工地的探照灯刺破暮色，把靠山屯照得半边惨白半边昏黑。去年冬天那场抢劫案后，城里包工队撤走大半，三十多个下岗工人像冻在屯里的冰溜子，整天窝在周瘸子家赌钱。
"赵哥！"村会计家小子从苞米垛后头窜出来，警用棉帽的护耳在风里扑棱，"老孙叔让你去趟河神庙。"孩子摊开手心，露出半枚褪色的90式帽徽，弹壳底部的撞针凹痕还带着火药味。赵铁柱摸出两块高粱饴，孩子却把糖推回来："孙叔说让你带上铁家伙。"
庙门推开时，腐朽的供桌下传来铁链响动。孙大海正用缺口的军刺挑开尸体右手的纱布，虎口处靛青的毒蛇刺青盘踞在五角星里，和父亲笔记本上的涂鸦严丝合缝。死者左耳垂缺了块肉，赵铁柱突然想起三年前租住自家西屋的赌徒——那人输红眼时总爱撕扯耳朵。
"王国庆砂石场运来的'建材'。"孙大海踢了踢墙角印着"复合肥"字样的编织袋，暗红色晶体正从破口渗出，"市局说这叫甲基苯丙胺，南方传过来的新玩意。"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掌心的血迹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蓝。
---
于小慧抱着教案穿过集市时，后脖领突然灌进股掺着酒气的热风。西个穿皮夹克的汉子堵住去路，领头的用冻梨在姑娘胸口比划："大学生教娃娃多没劲，跟哥去冰灯节耍耍？"她后退时撞翻兔笼，灰毛种兔惊慌中咬住那人手腕。
"操！"流氓甩着血手要抓兔子，却摸到截冰凉的三棱刮刀。赵铁柱的跛脚在雪地上碾出深坑，缺指的左手攥着刀柄抵住对方喉结："张家沟老周家的冻梨，你也配动？"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凝在眉梢，像结了层霜的桦树皮。
集市突然安静下来。卖山货的老汉们抄起秤杆，豆腐西施攥紧了热豆浆的铝壶。周长生从吉普车后座探出半张脸，金丝眼镜映出流氓们仓皇退进巷子的背影。副驾上的王国庆掐灭烟头："这瘸子比他爹还碍眼。"
---
后山水电站的废弃工棚里，赵铁柱掀开防雨布，二十只种兔正啃着干草。孙大海留下的字条别在铁丝网上：兔粪能中和苦杏仁味。他着父亲遗留的笔记本，某页潦草记载着"1994年6月，清渠行动物资清单：种兔200只，活性炭3吨"。
屯东头突然炸起哭嚎。于小慧的校舍外墙被泼满红漆，歪扭的"破鞋"字样还往下淌着冰溜。赵铁柱在窗根底下捡到半张火车票，发车日期正是薪资劫案前两天，票根粘着片蓝白相间的碎瓷——周长生的丰田车里就摆着套这样的青花茶具。
冰河下游传来砂石场的爆破声，惊起成群的寒鸦，它们掠过水电站残缺的冷却塔，像漫天飘散的纸钱。
（待续）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PILV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