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地脉
晨雾还没散尽，一辆贴着"省医药集团"标牌的白色面包车碾过村口的泥坑。赵铁柱正帮老王头收拾翻倒的豆腐摊，听见车里传出清脆的女声："师傅，麻烦停一下。"
车门滑开，先迈下来的是双锃亮的尖头高跟鞋，鞋跟细得像针，扎进泥地里足有两寸深。往上是包裹在西装裙里的修长双腿，再往上——赵铁柱愣住了，这女人脖子上挂着听诊器，胸口却别着枚铜钱大小的太极八卦徽章。
"您是赵铁柱同志吧？"女人伸出手，指甲修得圆润，没涂任何颜色，"我是医药集团技术总监楚明月。"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疤，形状像把小手术刀。
老王头的豆腐勺"咣当"掉地上。这楚总监说话时，右边眉毛会不自觉地挑一下——跟二十年前村里那个被沉塘的巫医楚三娘一模一样。
"楚总监是来检测太岁的。"副驾驶下来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，递名片的手势像在发扑克牌，"我是县招商局顾问，姓陈。"
赵铁柱瞄见名片角落印着"德发矿业咨询"的水印。陈顾问的皮鞋后跟沾着点蓝色粉末，正是温泉眼边的钨矿渣。
突然，春桃从人群里钻出来，一把拽住楚明月的西装下摆："姐姐，你兜里有糖！"女孩眼尖地指着对方西装内袋——那里确实露出半截彩色糖纸。
楚明月脸色骤变。她猛地后退两步，西装口袋却被春桃扯开，哗啦啦掉出七八个药瓶。其中一个蓝盖子瓶子滚到赵铁柱脚边，标签上印着"放射性拮抗剂"。
"小心！"林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后方，她手里的陶罐还在冒着热气，"那是防辐射药！"
场面一时混乱。楚明月弯腰捡药瓶时，后颈露出个硬币大的青色纹身——三个套在一起的三角形，跟祠堂族谱上的矿脉标记分毫不差。
陈顾问突然吹了声口哨。从面包车后座窜出两个穿保安制服的壮汉，胳膊上刺龙画虎，一看就不是正经保安。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抓春桃，被赵铁柱一个擒拿手扣住腕子——"咔嚓"，脱臼的声音清脆得像掰断嫩黄瓜。
"住手！"周雅副局长的吉普车一个急刹横在中间。她今天没戴眼镜，鼻梁上的疤显得格外狰狞，"省厅刚下发文件，太岁属于国家二级保护生物！"
楚明月冷笑一声，从公文包里抽出张纸："我们有采集许可证。"纸上盖着鲜红的公章，但签发单位被墨水晕开了大半。
僵持中，马仙姑的神帽从人群头顶飘过。老太太挤到温泉边，突然把神杖往水里一插："黄大仙显灵啦！"只见那根桃木杖入水部分瞬间变得漆黑，水面泛起诡异的泡沫。
"是硫化物！"林老师抢过孙大勇的盖革计，读数果然飙升，"有人在井下投毒！"
雁鸣晚渡D新书：地北天南之回乡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雁鸣晚渡D新书：地北天南之回乡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楚明月脸色煞白，高跟鞋一崴差点摔倒。陈顾问趁机拽着她往车上跑，保安也不要了。赵铁柱刚要追，却被周雅拦住："别急，放长线..."
她话音未落，村口方向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。张老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，胶鞋都跑丢了一只："救命啊！我闺女...我闺女从矿上逃回来了！"
众人赶到时，张小翠正蜷缩在老王头的豆腐板车上发抖。姑娘身上的工作服沾满蓝渍，右手小指少了半截——断口处结着层晶莹的蓝色硬痂，像涂了层钨合金。
"他们...让我们往井下倒白粉..."张小翠的瞳孔缩得针尖大，"倒完水就变蓝了...王总说能治百病..."
苏晓棠的镜头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。女记者今天换了副茶色眼镜，镜腿上的划痕跟周雅鼻梁的疤走向一致。
楚明月的面包车早没影了。赵铁柱蹲下身检查张小翠的伤口，发现断指处有细小的晶体生长——跟在者阴山见过的铀矿灼伤一模一样。
"得截肢。"林老师己经戴上橡胶手套，"伤口在矿化。"
张小翠突然抓住赵铁柱的武装带："哥...王总保险箱里有本账...记着给大官的股份..."她哆嗦着从内衣里摸出把钥匙，正是王德发脖子上挂着的那把的复制品。
正午的太阳毒辣起来。赵铁柱在柴房用井水冲洗太岁，胶质物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春桃蹲在旁边玩那把复制的钥匙，突然"咦"了一声："哥，这钥匙会变色！"
确实，原本黄铜色的钥匙接触太岁水后，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——是者阴山地区的矿脉分布图，跟父亲怀表里藏的那张可以严丝合缝地对上。
孙大勇一瘸一拐地进来，手里拎着个滴血的麻袋："冯大师全招了。"他抖出一本发黄的《地质勘探手册》，扉页赫然贴着张老照片：年轻的王德贵站在矿洞前，身旁戴眼镜的技术员，模样活脱脱是年轻版的陈顾问。
"三十年前就盯上这矿了。"孙大勇的独眼里闪着寒光。
傍晚时分，赵铁柱发现太岁出现了诡异的变化——它分裂成了两块，其中较小的那块颜色发暗，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黑点，像霉斑又像文字。
林老师用放大镜观察了半天，突然倒吸冷气："这是...契丹小字！"她翻出本《辽代医药考》，指着其中一页："看，太岁在辽代叫'地脉精'，是用来..."
话没说完，院里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。众人冲出去一看，只见张老三挂在老榆树上晃荡，舌头伸得老长。树下丢着张按了手印的借条，金额栏被血涂得看不清。
"不是自杀。"周雅副局长从树后转出来，手里捏着半截金链子——正是王德发常戴的那款的断头，"他杀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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