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：恍若隔世
唐诀暂时渡过了董事会的罢免危机，靠的是一场堪称剧本杀级别的反击战。
她站着讲完那场会的时候，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，仿佛走出了一个烂俗宫斗场。
第二天阳光难得正经了一回，空气干净得像刚消完毒。她正坐在办公室回邮件，手机震了一下。
是远川：“我在山城了，可以见一面吗？”
唐诀盯着那行字愣了五秒，然后回了个“可以”。
等她点发送的那刻，自己都有点惊讶：手比脑子快，也许心比脑子更诚实。
晚餐定在“问碗”——一家长着独特人格的餐厅。
进门就能看到墙上一排写得飞起的菜名，像搞怪诗：“鸡毛蒜皮焖大虾”“失恋炖蛋”“暴躁版糖醋里脊”。服务员穿着印着“做人不要像凉拌木耳”字样的围裙，气场比菜还横。
唐诀提早十分钟到，坐在靠窗的位置，点了一杯柠檬乌龙。
夕阳正好，落在她身上，一瞬间像回到了旧时光——但她知道不是。旧时光不可能这么贵的茶，也不可能让她这么镇定地等一个曾经差点毁了自己的人。
远川准点进门。
他剪了头发，黑衬衫，表情还是那副标准模糊笑容。坐下来后沉默了一会儿，像在准备进入一个审判现场。
“我不是来寒暄的，”他看着她，开门见山，“我是来道歉的。”
65：道歉有用的话，还要警察干什么？
落座后不久，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，是店里的招牌：剁椒鱼头，辣得失心疯。
唐诀吃了一口，没吭声，远川反而放下筷子。
“那件事，我想了很久。”他看着她，眼里没了刚进门时的笑，“今天见你，不是为了叙旧，我是来道歉的。”
唐诀抬眼看他，没说话。
“在伯克利，我发帖说你装名媛、吊富二代。我以为我只是泄愤，但其实是网暴，是彻头彻尾的伤害。”
“我没有搞清楚任何真相，就先下结论。我太自卑了！”
唐诀看着他，面无表情，手指却攥紧了点。
“你知道你说我‘吊富二代’那时候，我在干嘛吗？”她问，声音冷得像冬天的湖，“我在宿舍躺着，三天没出校舍。”
“我发烧到39度，全身皮疹，连饭都咽不下去。”
“论坛上的那几百条跟帖，骂我靠男人上位，说我两面三刀，说我是中国来的白莲花。”
“我连说一句‘不是’的力气都没有。”
“雪上加霜，有接到我老爸得癌症的消息。”
“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坍塌了。”
唐诀停顿了几秒，像在压抑翻涌上来的情绪。
“我爱过你，远川。可你是第一个用刀捅我的人。”
远川低下头，嗓音发紧：“我不值得你原谅。”
唐诀笑了一下，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，“你当时不问一句，就决定我是那样的人。不是不信我，是你根本没想过相信。”
“你说得对，那时候你根本不配。”
空气安静了一阵，只剩下碗里轻微的热气和街头远处断续的车声。
但转瞬间，唐诀语气却轻了下来：“不过，说到底，这都过去了。”
远川抬头，明显愣了一下。
“我不是说原谅你是因为你感动我，是因为我己经不再需要把你当仇人。”她目光平静，“我走过那段黑暗，不靠任何人，也不需要你再来证明我是谁。”
“你道歉，我接受。你忏悔，那是你的课题，不是我的。”
她喝了口水，像是讲完了这段关系的最后一句注解。
远川盯着她看了几秒，眼神里有点悲哀，也有点释然。
“你变了。”他说。
“嗯，我变了。”唐诀点点头，语气干脆，“我不是那个在伯克利写你名字都会脸红的女孩了。我己经经历了很多，创业、病倒、董事会背刺，甚至有人劝我放弃这个行业。”
“我没有放弃。反而更硬了。”
“现在我看你，脑子里不会再想‘要是当时没拒绝你会不会就不一样了’，我只会觉得——好险啊，要是当初真答应你，现在可能早就后悔死了。”
远川被噎住了，半晌才苦笑：“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狠。”
“狠一点才安全。”
短暂的沉默之后，远川轻声问：“那你现在回国，是在做什么？”
“软件程序的科技行业。”唐诀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，毫不犹豫。
“听起来……”他试图找词，“听起来挺的。”
“确实挺的。”她若无其事地拿纸巾擦了擦手
她说完这句话，自己都笑了一下。
气氛融洽了很多，唐诀回神，表情恢复冷静，“只是突然觉得……我好像真的离过去很远了。”
远川点点头，却没再说什么。
这顿饭，就像一场迟到的追悼会。他们亲手埋葬了一段感情，默契又克制。
饭后他们一同走出餐厅，街灯亮起来，柔得不像这个世界曾经有多锋利。
没有约下一次见面，没有说保重。各自转身，回归各自的人间。
唐诀上车，打开手机，忽然想到什么。
她忽然意识到，这顿饭怎么脑子里蹦出都是槚木那张怒气冲冲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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