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2：上线
聚像系统上线的那天，天还没亮，槚木就醒了。
他对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呆，才掀开薄毯起身。T恤在桌边挂了一夜，褶子顽固地卡在袖口。
他用水抚了几下，没抚平，便干脆穿上了。
八点整，他们到达试点商场后台。九点一刻，Beta版系统正式启动。
投屏亮起的那一刻，一切都很安静。
没有热搜，没有剪彩，没有营销团队来取材。只有运行图谱上的数据点一点点跳动，橘色的“观测中”字样被系统替换为绿色的“稳定”，情绪曲线像心电图一样抖动、归位，再扩散。
第一个红点跳出来时，槚木眯起眼睛。
“二号服务台顾客等待超过六分钟，情绪波动趋势为‘烦躁’，建议介入。”
是系统自动判定并提示的内容。商场运营负责人看得半信半疑，派人过去核查。几分钟后，他回来，朝天宇竖起了大拇指。
“准得吓人。那个客人快吵起来了。”
天宇轻轻一笑：“系统读情绪，靠的是面部肌肉微变幅度模型，真正的关键在于——他有没有说出来不重要，我们己经提前知道。”
“这套值钱。”
“还在内测。”天宇回得很克制。
他们说话的同时，叶清坐在控制台另一端，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，后台数据权限请求正一条条跳进来。她眉头没有皱起，但眼神始终紧盯着接互进度条，像一枚警戒灯，随时准备亮起。
对方临时加塞了一条语音采集建议，她只冷冷问了一句：“你们有合法采集用户声音的权利吗？”
对方讪笑，立刻撤回请求。
她把这段对话悄悄记录进系统日志，在旁边标上“首次试图越界”。
没人注意她的手写速记内容有两套版本，一份给瑰夏团队，一份会在凌晨前悄悄加密打包，发送到另一个地方。
项目顺利交付，槚木没笑，但神情比往日轻松了一点。下午五点半，三人并肩走出商场员工通道。
街角便利店新贴了“夏季新品”海报，天宇指着它说：“等下次上线，奖励每人一根雪糕。”
“你要是肯请客，我可以提前给你弹性税表。”
叶清随口回了一句，话语像轻巧投掷的羽毛，带着些不动声色的默契。
那一刻，他们仿佛真成了普通的团队成员。没有债主，没有律师函，没有夜里两点还在抓取非法数据包的窒息感。
第一次，瑰夏尝到了“有技术、有收入、没人追债”的日子。
没人提系统是怎么建起来的，没人问代码里藏着谁的夜和谁的心。
但叶清知道，那些都还在——只不过此刻，按了暂停。
73：深夜汇报
晚上十一点，叶清回到酒店。
门卡刷开，冷气立刻灌满房间。她没有开灯，只把电脑搁在桌上，背包挂好，动作安静得像在医院深夜走廊里走动的人。
她打开微信，在聊天栏里输入几句文字：
“聚像比我们想象中走得快。”
指尖停顿几秒，又继续：
“他还是那个理想主义者。只不过这次，多了点谨慎。”
消息发出三分钟后，屏幕跳出回复：
“让他赢，但别让他知道我们在帮他。”
她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。
唐诀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冷，像从钢丝边缘传来的风，没有回旋余地。
叶清低头，嘴角几乎看不出来地动了一下。
她没有立即回复，而是拿起桌边的矿泉水，慢慢拧开瓶盖，喝了一口。水温不冷，像刚从储藏室拿出来，浮着一股塑料味，但能让人从项目余波的高压中慢慢落地。
她想起白天槚木在系统提示跳出时那一瞬的微表情。是惊讶，但又带着几分久违的信任——他开始相信这个系统真的能帮到人了。
不是理想，而是结果。
他变了。变得谨慎，变得更像个现实主义者。却又在现实之中，把理想偷偷藏起来，一点点还原。
叶清将手机合上，轻轻叠在日记本上。
房间很静，窗帘没有拉严，城市的灯光在玻璃上留下一块块浮动的光影。她坐在沙发上，闭了闭眼。
像是放下，又像是在等待下一次的提审。
她知道唐诀说的是对的——
让他赢。
但不能让他知道，我们正在从黑暗中替他清理障碍，替他，挡住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爆炸的雷。
这一局，她不属于任何一边，却又必须站在他能走过去的那条线上。
74：有点意思
聚像复盘会议刚结束，大家陆陆续续走了，屋里只剩叶清还在收电脑，和天宇一个人站在白板前没动。
他本来是想接着讨论项目的，可视线总忍不住飘到她刚刚画的那几道箭头上。字迹利落，思路清晰，写字的人却己经转身去关电脑。
天宇嘴角不自觉地一点，语气也不自觉地柔了。
“你字写得很好看。”他说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。
叶清一边收电脑，一边答：“谢了，我高中当过黑板报组长。”
“难怪。”
天宇停顿了一下，眼神没移开，“你晚上有空吗？请你喝杯咖啡，顺便聊聊‘聚像’的下一步。”
叶清抬眼看了他一眼，眼神清亮：“是以什么身份？同事，还是‘CEO和财务总监’的搭档？”
天宇挠了挠头，笑：“都不是。我就是……想多了解你一点。”
叶清没接话，只把电脑包拉上拉链，转身前留了一句：“等你财务预算表做完再说。”
她走了，步伐轻快，语气干脆。
会议室一下安静下来，天宇还站在原地，望着门口的方向，像是还没从刚才那点情绪里抽出来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，低声说了一句：
“只是想靠近一点点，结果话都说不清了。”
而她走得太快，没听清他说了什么，只听清了语气。
是一种，想靠近却又止步的语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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