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播厅的空调冷得刺骨。白露攥着号码牌缩在等候区角落,指甲在"18"这个数字上抠出细痕。手机屏幕亮着父亲病房的照片,镇痛泵的滴答声仿佛穿透电波敲在她太阳穴上。
"下一位!白露——人呢?"
导播助理的喊声惊得她手一抖,号码牌"啪嗒"掉进咖啡杯。褐色的液体溅在裤脚,像泼墨画里歪扭的枯枝。
她抓起纸巾猛擦,却听见斜后方传来嗤笑。苏蔓翘着二郎腿补妆,镶钻手机壳反射出冷光:
"哟,这不是要作法的新人嘛?建议你首接跳大神,说不定能热场呢。"
白露咽下喉头的苦涩,抬脚时发现鞋底粘着张糖纸——是昨天林深塞给她的柠檬糖包装,上面用记号笔画了个歪嘴笑脸。
她突然发力碾过糖纸,塑料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。
试镜间的追光灯亮如白昼。白露眯起眼,看见台下坐着五个评委,阴影里的面孔像戴了石膏面具。正中央的秃顶男人敲敲桌子:
"给你三分钟,让这群睡着的祖宗蹦起来。"
他身后垂着暗红色幕布,二十个群众演员歪在折叠椅上打哈欠,有个穿格子衫的甚至扯起了呼噜。
"计时开始。"
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。
白露的指尖掐进掌心,昨晚背的综艺话术全成了乱码。台下飘来泡面味,混着不知谁的脚臭,让她想起大学时在城中村跑场子的日子——那次她硬着头皮讲冷笑话,台下大叔醉醺醺地喊:
"闺女,哭一个给你打赏!"
"还剩两分半。"
评委转着钢笔,笔帽上的台标像只嘲笑的眼。
忽然有电流声从头顶掠过。白露抬头,看见钢架上的射灯微微晃动,隐约有哼唱声顺着通风管道淌下来。是段没有词的旋律,轻快得像雨点敲铁皮,每个转音都踩着心跳的节拍。
"各位!"
她突然跳上评委桌,帆布鞋底在台面蹭出刺耳声响。评委的保温杯被震得洒出水渍,群众演员们吓得一激灵。白露抄起桌上的订书机当话筒:
"现在进入《疯狂打工人》特别环节——谁能在三分钟内赚到最多掌声,就能获得..."
她瞥见角落的奖品堆,
"全年免费泡面!"
通风管里的哼唱突然高昂。
白露扯下幕布裹在身上,血红布料扫过摄像机的瞬间,她想起林深在商场抛矿泉水瓶的弧线。穿格子衫的男人刚睁开眼,就被她拽着领带拖到台中央:
"这位观众,请用最浮夸的姿势表演‘老板夹菜你转桌’!"
钢架上的哼唱转为急促的鼓点。白露踩着节拍满场飞窜,把评委的领带当彩带甩,用节目单折的纸飞机扎醒打瞌睡的老头。
当她把苏蔓遗落的粉饼盒当惊堂木拍响时,通风管突然传来"咚"的一声闷响——有人撞到头了。
"时间到!"
白露瘫坐在散落的彩带堆里,幕布缠在腰间像个蹩脚的新娘。
群众演员们面面相觑,穿格子衫的突然开始鼓掌,掌声瘟疫般传染开来,连秃顶评委都下意识拍了两下。
导播助理扒着门框喊:
"灯光组!谁在管道里?"
维修通道的铁门"咣当"弹开,林深倒挂着滑下来,手里还攥着把老虎钳。他工装裤的膝盖磨出毛边,后腰别着的矿泉水瓶随着动作晃荡,瓶身用红漆画了个狰狞的恶魔角。
"查线路。"
他晃晃钳子,耳坠在强光下闪成银梭,"顺便给某些人的脑回路接接地线。"
白露的胸针不知何时掉在他脚边。林深用钳子尖挑起胸针,山茶花己经变成带刺的金属玫瑰,花瓣里藏着枚迷你扩音器。
评委们围过来时,他忽然拧开矿泉水瓶,酸涩的柠檬味喷薄而出——是浓缩的鲜榨柠檬汁。
"最新款提神喷雾。"
他对着评委们的西装领口乱喷,"试用装免费,五百毫升只要九十八。"
趁众人咳嗽的间隙,白露抢回胸针就往门外冲。走廊的应急灯绿幽幽的,照得林深后颈的擦伤像条蜈蚣。她突然揪住他衣摆:
"你疯了吗?被发现要进黑名单的!"
"总比某人用泡面当奖品强。"
林深从裤兜摸出个烤红薯,掰开塞给她一半,"道具间顺的,比你的冷笑话热乎。"
甜香钻进鼻腔的瞬间,白露的胃袋发出可耻的哀鸣。她咬了口红薯,烫得舌尖发麻:
"你怎么混进来的?"
"正门保安爱听《爱情买卖》,东侧门保洁阿姨的收音机缺个天线。"
林深用钳子戳开消防栓,拽出裹着胶布的吉他,"顺便说,你刚踩评委桌的样子,像极了我们村口啄人的大鹅。"
白露被红薯噎住,捶胸顿足时听见演播厅传来哄闹。苏蔓尖着嗓子喊:
"这不算数!他们作弊!"
林深突然拽着她钻进货运电梯。生锈的铁栅栏合拢时,他哼起试镜时那段旋律,吉他弦在昏暗里泛着冷光。
白露发现他虎口结着新痂,是商场演出时断弦割的。
"喂。"电梯咯吱着下沉时,她忽然问:"如果今天我没听见你哼歌..."
"那就把评委桌当蹦床。"
林深用琴头按亮三楼按钮,"记住,让人尴尬到脚趾抠地,也算沸腾的一种。"
电梯门开的刹那,节目制片人举着手机堵在门口。白露的心跳骤停,却听见对方说:
"热搜第9位了!你们刚才那段..."
他激动得唾沫星子飞溅,"简首是为综艺而生的灾难现场!"
林深用吉他挡住飞沫:
"收费的,每分钟二百。"
白露在制片人抽搐的嘴角里,看见自己乱发间插着的彩带。她突然意识到,这疯子早算准了节目组需要话题。
深夜的便利店,林深用热搜奖金买下最后两盒关东煮。白露戳着鱼丸问:
"你早知道他们会喜欢闹剧?"
"十年前我在地铁口卖唱。"
他举起萝卜当话筒,"城管来了就改口喊麦,结果围观群众比听歌时还多。"
玻璃窗映出两人的影子,白露的倒影突然和父亲病床上的模样重叠。
她咬破鱼丸,滚烫的汁水烫得眼眶发酸:"明天终审,要模拟户外溺水救援。"
林深抛起竹轮又接住:"记得把不锈钢口琴别在腰上。"
"为什么?"
"水下可以当氧气瓶吹。"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,却从工具包摸出防水胶带,"或者用这个把嘴封上,保证演得像尸体。"
白露踢了他一脚,却把沾着辣椒酱的纸巾拍在他手背伤口上。
林深呲牙咧嘴时,她突然说:"喂,你吉他弹这么烂,怎么通过音乐面试的?"
霓虹灯牌透过玻璃染红他的侧脸。林深旋开口琴盖,吹出段水波般的颤音:
"因为..."他故意拖长调子,"我告诉他们,我能用这把破琴,让全国观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。"
便利店广播突然放起《稻香》。白露看着林深用吸管和包装纸折口琴套,突然发现他粗糙的手指其实很灵巧——像父亲在工地绑钢筋的手,却能编出最结实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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