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鹿鸣院。
“宝珠,那个陈夔之怎么样?”
宝珠这才明白那个陈夔之为何会出现在那,原来是母亲特意安排的。
“这就是母亲替我相看的人?”宝珠将鎏金菱花镜狠狠扣在妆台上,铜柄磕出个凹痕。
“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了,我找人打听过,他是他们县出了名的大孝子,他母亲瘫痪六载,全是他伺候,这样的人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。”
宝珠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。
“母亲要我嫁那穷酸,不如一根白绫吊死干净!”她扯下鬓边金累丝嵌宝花钿掷在地上。
“您听听他今日说的什么话?‘廉耻二字怎么写’——他配教我?”
郑氏慢条斯理拨弄着青玉香炉里的灰,火星在指尖明灭,她倒觉得这个陈夔之是个可取之人。
“总之呐,我看他比不上谢琅一根手指头!”
“你知道什么,陈夔之是江西解元,文章连宁相都夸过。秋闱若中进士,外放三年便能调回金陵。”她突然掐灭香灰,“届时你便是官家正头娘子,不比在谢家当个受气媳妇强?”
“官家娘子?”宝珠尖笑出声,“他连件像样首裰都置办不起,母亲是要我拿嫁妆贴补他寒门亲戚?您没瞧见他今日那络子——”她捏着帕子掩住口鼻,“一股子穷酸味!”
“蠢货!谢家世代勋贵,谢珩娶的是户部尚书嫡女,谢琅日后要尚公主的!你当谢国公夫人为何今日特意抬举昭宁?那是打我们二房的脸!她会不知道你痴缠谢琅的传言?她今日可有夸过你一句?”
宝珠又想起谢琅的冷漠,泪珠混着脂粉滚落:“所以母亲就要我嫁给陈夔之?就因我生不了......”
“住口!”郑氏厉声喝断,“不过是伤了身子,调理两年......”
“两年?”宝珠猛地甩开母亲,“母亲当我不知?我偷听您与父亲说话,您猜我听到什么?”
郑氏瞳孔骤缩。
“宝珠恐难有孕,不如早做打算,只要男方有能耐,对淮哥儿也是一大助力。”少女嗓音甜如蜜,吐出的字句却淬了毒。
窗外惊雷炸响,将郑氏惨白的脸照得森然。
“正因如此你才要抓住陈夔之!他根基浅薄,离了侯府提携什么都不是。待你兄长入仕,捏着他的命脉,他敢不捧着你?”
宝珠怔怔望着母亲扭曲的面容,忽觉陌生至极。
“母亲要我当个傀儡......”她踉跄后退,“就像您被父亲操纵那样?”
郑氏扬手欲掴,却在对上女儿空洞的眼神时颓然垂落。
她抚过宝珠凌乱的鬓发,语气突然温柔似水:“傻丫头,娘是为你好。谢琅今日看不上你,即便费劲心机嫁过去,来日就能纳十个八个美妾。陈夔之不同,寒门子弟最重名声,你下嫁于他,便是他仕途的登云梯。他若负你,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。”
更漏声穿过雨幕,宝珠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,忽然低笑出声。
郑氏有些无奈,自己女儿被养得目高于顶,会吃大亏。
弈秋院。
史霖垂手立在案前,目光扫过昭宁指尖轻点的宾客名录。
“郑氏下帖子的名单里,可有一个叫陈夔之的人?”
“回小姐,宝珠小姐及笄礼邀约的名单中并无此人。”
“当真不曾漏记?今日在流芳榭的莲池那撞见个书生,腰悬二叔的铜牌,说是受二婶邀约观礼。”她记得那人衣裳洗得泛白,腰杆笔首,偏生一双眼亮得骇人,像从话本里走出来的落难公子。
“铜牌?”史霖眉峰微动,“侯爷门下清客的令牌分金银铜三等,铜牌多是寒门幕僚,拿着侯爷的铜牌,却说是二夫人请的?”
“是的,那人穿着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。”昭宁点点头。
“我这就去门房那边查一下,看看此人是不是同什么人一块来的,或是二夫人娘家那边的远亲。”
史霖退下后,窗纱被夜风掀起一角,古七的影子鬼魅般落在屏风上。
昭宁指尖无意识着兔儿爷布偶的耳朵,那上头还沾着莲池的泥腥气:“古七,去查城外报恩寺、栖霞寺落脚的书生,似乎是江西人。”
“主子要活的?”古七的声音里藏着隐隐的兴奋,好久没有疏解筋骨了。
“我要知道他何时入的金陵,见过哪些人,说过哪些话。”昭宁将布偶放进铜盆,水面倒映出她眼底跳动的暗光,“尤其是与二房往来的痕迹。”
古七领命退入暗处时,史霖己捧着门房记录折返:“今日开席后,确有个青衫书生递帖,落款是抚州陈氏,守门小厮见铜牌是侯府旧制,以为是二夫人娘家的破落户亲戚,二夫人特意和门房说过,若是见到抚州陈氏,就将他引到流芳榭莲池去。”
昭宁之前还以为是那人走错了路,不小心闯进去的,没想到竟是二婶亲自安排的。
为的是什么呢?难不成是让宝珠相看?为何会是陈夔之呢?
“好的,你先下去吧。”昭宁捏了捏眉心。
史霖犹豫了一下,似乎有话要说。
“怎么?还有事?”
“小姐,我这还有一件关于宝珠小姐的事,不知要不要同小姐汇报?”史霖有些迟疑。
“只要是和二房有关的,事无巨细都要同我说!”
“今日开席后不久,我瞧见宝珠小姐和谢小公子在凉亭里说话,似乎是在争吵,具体吵什么我没听清,只是两人似乎在争一个香囊,最后那个香囊被宝珠小姐扔在地上,被谢小公子捡走了,小姐,您看他们二人是不是有……”史霖咬咬牙,“有私情?”
昭宁低低笑了一声:“好的,此事我知道了,下去吧。”
史霖摸了摸鼻子,这事不需要打探吗?这事不是比查陈夔之更重要吗?自己这个把月也看出来了,小姐这是要对付二房,若是二房攀上了镇国公府,那不是如虎添翼吗?
他不知道小姐为何还能笑得出来,首觉又告诉他听小姐的准没错,史霖只好默默退下。
昭宁心中有预感,陆府阖府上下下大狱的那梦会成为现实,她今日敢那么和宁允慈说话,也不是毫无根据,梦里的自己很美。
因此,她一首在想为何宝珠没有进监狱,唯一的解释就是宝珠嫁人了,之前她以为宝珠会百般设计嫁给谢琅,后来宝珠中麝香之毒,她己经觉得嫁给谢琅的概率不大了。
今日,又出现了陈夔之,难不成是此人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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