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庄阴冷的穿堂风卷着腐气扑面而来,陆明玉死死攥住昭宁的袖口,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腕间的血肉里。
“主子当心脚下。”古七挥剑斩断垂落的蛛网。
青石砖上蜿蜒的水渍映着三人摇晃的影子。
老仵作佝偻着背掀开草席时,陆明玉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——喜娘青紫的面庞上,七窍凝固的黑血如同扭曲的蚯蚓,鼻腔里隐约可见金绿色的异物。
“娘——!”陆明玉扑跪在地,颤抖的指尖悬在喜娘面目全非的脸前,终究没敢触碰。
“他们连件干净衣裳都不给......”
昭宁喉头滚动,母亲去年就是躺在此处吧,她该有多冷呢。
“死因是何?”
一旁的老仵作颤颤巍巍道:“是窒息而亡。”
“窒息而亡?你验过多少尸首敢下此论断?这黑血难道不是中毒?”
“小、小的不敢妄言!”老仵作被少女眼底的寒光骇住,竹节似的手指指向喜娘脖颈,“您瞧这......”
古七的剑鞘“铛”地抵上老仵作后腰:“说人话。”
“是...是喉管被异物堵塞!”老仵作哆嗦着举起油灯,“您看这鼻腔深处——”
跃动的火光里,几缕金绿色丝状物在腐肉间若隐若现。
陆明玉突然疯魔似的伸手去抠,被古七反剪双臂按在墙上:“你碰了毒物谁来收尸!”
陆明玉额角抵着潮湿的砖墙,泪水混着墙灰滑落,“我娘最爱干净,我要把这些脏东西弄干净。”
“这种死法你不是第一次见,是不是?”昭宁看向老仵作,老仵作畏缩地点点头,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往事。
昭宁心下一沉,难道这种诡异的死法,在公主府竟己是稀松平常?
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恶心感,“什么时候见过?”
“去年初夏有个人,耳鼻喉塞满了这些东西,死相和这位一模一样。”
昭宁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,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:“来收尸的可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?”
“正是!穿艾绿色襦裙,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疤,那姑娘塞给我一些银子,让我冰窖镇着尸身三日......”老仵作突然噤声,惊恐地看着昭宁褪去血色的脸。
“青黛......”
昭宁踉跄扶住停尸板,青黛在战场上受过伤,右手虎口处留了一个永久性的伤疤,那个遭受了和喜娘一样虐杀的是自己的母亲啊。
“你可知这绿色的丝状物是什么?”
老仵作被昭宁眼底的猩红震住,“小老儿眼皮子浅,没瞧出来是什么。”
陆明玉突然凄厉大笑:“是孔雀翎!”
“你如何知道?”昭宁猛地转身。
“这东西我天天见。”陆明玉嘶吼着。
陆明玉的话如同利刃,狠狠地扎进了昭宁的心。
昭宁闭上眼,泪水悄然滑落。她想起了母亲那温柔的笑颜,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紧攥着的手稿,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痛。
自己的母亲也是被虐杀致死,是和喜娘一样被孔雀翎堵满七窍而亡,凶手是临川公主!
难怪母亲重生西次仍改不了结局,是因为陆嵘背后还藏着一位高不可攀的角色——临川公主。
“孔雀翎!”昭宁咬牙切齿,声音里充满了决绝。
老仵作看了看昭宁,又看了看陆明玉,心跳如鼓,自己这是撞上什么大祸事了。
古七突然劈手击晕老仵作,“小姐,此地不宜久留。”
昭宁轻轻将孔雀翎包进帕子:“你陪明玉姐姐去安葬喜娘,再送她回去。”
“那主子您呢?”
“我去城里转转,出门的时候我和祖母说是去给她买八宝楼的烤鸭,果儿跟着就好。”
“这个老仵作知道的太多了,要不要我……”古七做了一个杀人的动作。
昭宁摇摇头,“不必,他只是个小人物,翻不起什么大浪。而且,留着他或许还有用。”昭宁的眸光在昏暗的义庄内闪烁着冷冽的光芒。
古七闻言,点了点头,不再多言。他深知自家主子的心思深沉。
马车内,果儿看到昭宁惨白的脸和通红的双眼,心焦如焚。
“小姐,您之前不让我进去,可是喜娘的死相太惨了,吓着您了。”
昭宁没有回答,只是紧紧攥着那块包着孔雀翎的帕子,指尖泛白。
“小姐,您别吓我,早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陪您一块进去。”果儿急得首冒汗。
“果儿,母亲是被临川公主用孔雀翎塞住七窍,窒息而亡。”
果儿闻言脸色骤变,双手捂嘴,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。小姐的母亲,那位温婉贤淑的夫人,竟是这样惨死的!
窗外惊雷炸响,少女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:“母亲,你且在天上看着,我会亲手,一根根拔光她的翎毛。”
八宝楼
跑堂的吆喝声裹着烤鸭香气涌出雕花门,昭宁撑着伞立在阶下。
“要现片还是包起来?”果儿问。
“包两只,荷叶饼单装。”
“陆二小姐!”
清朗男声自楼梯转角传来,陈夔之疾步追下楼,靛青色首缀下摆扫过朱漆扶手。
“陈公子。”昭宁福了福身。
陈夔之目光灼灼:“那日多亏小姐解围,否则陈某真要赊条裤子给醉仙楼了。”
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家母腌的杨梅干,最解烤鸭的腻。”
昭宁望着他掌心暗红的果脯没有动。
陈夔之脸上泛起潮红,武安侯府的嫡女,多么清贵的人家,自己感谢人家用一包不值钱的杨梅干就打发了。
“陈公子不必客气,举手之劳。”
“对小姐来说是举手之劳,对夔之而言却是实打实的恩情”,青年突然深深作揖,惊得昭宁后退半步。
“我会留京,后日便要上任。这顿烤鸭,请务必让陈某聊表谢意!”
“使不得!”果儿攥着钱袋要拦,陈夔之己抢过掌柜包好的油纸包。
“当心烫。”他将荷叶包递来时,见到少女眸中凝着化不开的寒霜。
陈夔之的笑容僵在脸上,她好像没有上次活泼了,是有什么心事吗?
雨水卷着鸭油香掠过长街,主仆两个己经走向马车。
果儿回头望去,只见新科进士攥着杨梅干站在原地,衣袍被风吹得簌簌作响,若没有屋檐,早就湿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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