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晃而过,很快来到镇国公府婚宴这日。
昭宁因是喜童,西更天就被镇国公府接去了。
老夫人特意派了许嬷嬷随身伺候着,就怕昭宁出了岔子。
晨雾未散,镇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己悬起鎏金喜绸。
昭宁踩着脚凳下车时,正见国公夫人立在垂花门下。妇人一身绛紫缠枝纹大氅,鬓边赤金嵌宝掩鬓映得面容肃穆如神像,唯有看向昭宁时,眼底才浮起一丝笑意。
“给夫人请安。”昭宁屈膝行礼。
“好标致的孩子。”国公夫人虚扶一把,她转头对身后垂首的妆娘道:“带陆二小姐去漱玉阁梳妆,喜童的规矩再细说一遍。”
许嬷嬷捧着妆奁欲跟,忽听国公夫人道:“听闻嬷嬷的堂妹在府上浆洗房当差?”
“正是老奴三堂妹。”许嬷嬷腰弯得更低,“承蒙夫人照拂。”
“既如此,昭宁梳妆少说半个时辰,嬷嬷不妨去叙叙旧。”国公夫人语气温和,“我这府里最重骨肉亲情。”
昭宁望见许嬷嬷袖口微颤,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:“嬷嬷且去,我这有果儿伺候。”
漱玉阁。
菱花镜前烛火摇曳,妆娘正往昭宁鬓间贴珍珠花钿。
许嬷嬷临走前欲言又止的眼神在她心头一闪——国公夫人刻意支开嬷嬷的举动,都透着蹊跷。
“小姐肤若凝脂,倒比贵妃娘娘赏的螺子黛还衬色。”妆娘见到美人胚子两眼发亮,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艺是多余的。
昭宁浅浅回了一个笑容。
忽听“吱呀”轻响,来人是谢琅。
“谢小公子您怎么来这了?”妆娘慌忙道。
“宁妹妹!”少年没管妆娘首接往里走,却在看见镜中少女煞白的脸色时顿住。
昭宁死死攥住妆台边沿,梦里烙铁灼烧的痛楚顺着脊骨窜上来——地窖阴冷,谢琅的玄色锦靴碾过她染血的指尖......
“可是起太早没精神了?”谢琅慌得将栗子糕放在桌上,掏出帕子要给她拭汗,“喜童不过跟着撒撒五谷,错不了,你别紧张。”
帕角拂过来的刹那,昭宁猛地偏头躲过。
与此同时,妆娘的声音响起:“小公子莫碰花了妆面。”
谢琅只好收回手,“宁妹妹,你看我,都忘了你今日上妆了。”
昭宁强压下心底的情绪,也顺着话道:“是呀,你们府上的妆娘可仔细了呢,你可别给我弄花了。”
“谢小公子忒体贴,二小姐快用些点心垫垫,吉时要到申时三刻呢。”
妆娘话音还未落,谢琅便将点心递了过来,栗子糕甜香漫开,与梦中掐她脖颈的森冷模样判若两人。
昭宁闭了闭眼,终是接过油纸包:“多谢琅哥哥。”
“宁妹妹,母亲今日交派了诸多活计给我,可能没法照料你了,你若有事便叫果儿去寻我。”
待谢琅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,昭宁指尖一松,栗子糕骨碌碌滚进妆奁底层。
果儿正要开口,却被昭宁眼底的冷光慑住。
“收着吧先。”昭宁将油纸包推过去,“晨起用了燕窝,怕这会子吃点心克化不动。”
菱花镜映出妆娘僵住的手——那支正要簪上的累丝金凤钗,分明比规制多嵌了两颗东珠。
昭宁透过镜面与她对视,忽地轻笑:“嬷嬷这钗子精巧,可是贵妃娘娘赏的?”
“是的,正配小姐呢。”妆娘低垂着眸子道。
昭宁不再言语,任她将簪子插在发髻上。
妆娘将最后一枚珍珠花钿贴妥,退后两步端详镜中人,暗暗吃惊。
烛火映得少女眉目如画,额间一点朱砂痣艳若血珠,累丝金凤钗垂下的东珠流苏轻晃,衬得那双琥珀眸子愈发灵动。
“二小姐这般容色,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也未曾见过。”妆娘声音发颤,指尖无意识着空了的螺子黛盒子,“贵妃娘娘当年及笄时,怕也比不得您三分......”
话音未落,外头传来催促吉时的铜铃声。
“二小姐先在这稍等片刻。”
妆娘福身告退,临走前又瞥了眼昭宁发间金钗,这才离开。
“小姐今日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娥!那妆娘说您比贵妃娘娘还好看呢。”果儿捧着铜镜绕昭宁转了三圈。
“你呀,什么话也敢说,真是胆大。”昭宁点了一下果儿头。
果儿忽地瞥见未动的栗子糕,试探性问道:“这点心可是谢小公子特意送来的,您怎的不尝?可是怕被下毒?”
昭宁指尖拂过金钗流苏,冷光映得她唇角讥诮:“若这点心有毒,镇国公府何必大费周章让我当喜童?”
“那您为何......”
“我厌他。”三字如冰锥落地,惊得果儿哑口。
菱花镜中倏地浮现梦中地窖——谢琅玄色锦靴碾过她染血的指尖,金线蟒纹在火把下泛着冷光。
昭宁猛地攥紧衣袖:“谢家抬举我是为虎符,谢琅殷勤是为探我虚实。这般虚情假意的东西,多看一眼都嫌脏。”
果儿望着滚落妆奁的栗子糕,忽然想起那日昭宁梦魇时的嘶吼,鼻尖一酸。
“古七。”
梁上忽地翻下道黑影,玄铁面具撞碎满室烛光。
果儿尚未惊呼,昭宁己指向鬓间金钗:“查这妆娘的底细,看看她是那边的人。”
“小姐怀疑她?”果儿凑近细看钗子,忽地瞪圆眼睛,“东珠数目不对!礼制该是五颗,这竟嵌了七颗!”
“多这两颗,足够让宾客们说我僭越。”
昭宁冷笑拔下金钗。
“九皇子养在贵妃膝下,谢家既要借婚宴替他铺路,岂容我这‘喜童’抢了风头?今日若戴着这钗露面,明日陆家便会被扣上‘心怀不轨’的罪名。”
“主子稍等,我这就去查。”
古七一个闪影,人己消失。
“小姐,那您等会怎么办?没了簪子也不成啊。”果儿忙问道。
“你去外头看看,有没有小丫鬟候着,差个小丫鬟去将许嬷嬷找来,今早出门的时候许嬷嬷特意带了备用的首饰。”
“那我这就去。”
昭宁目光落在妆台上的钗子上,会是谁要害自己呢?不惜拿整个陆家来开刀,至少不是二房的人,也不太可能是谢府,毕竟今日若是自己逾制,也是让他们难堪,妆娘背后会是谁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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