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门上上下下熬了几个大夜,范大人听闻案子有所进展总算稍松了一口气,等着衙差将李家五小姐带回来,不知不觉趴在桌案睡了过去,只觉得刚合眼就听到来报,还以为是李家五小姐到了,没想到居然又死了一个。
他冒雨匆匆赶到月兰巷,脸上压痕未退,眉头紧蹙望着衙差抬出巷子的尸体。
跟何旭一样,干净利落一刀割喉,两颗眼珠子被剜。
巷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,血顺着雨水西处流淌,沿着石板路的缝隙流向低处汇成一条小小的血河,集聚又被冲散在雨幕下。
地上撑开的伞和熄灭的灯笼,染着鲜血在风雨中飘摇。
凶徒用这种残忍的手法接连杀害两人,身为长乐镇的父母官,他脸上臊得慌。
环视在巷子里翻麻包袋和破箩筐找线索的手下,沉吟片刻,“去周家报丧。”
离范大人最近的衙差怔愣片刻,尸体血渍呼啦死状惊恐,没人认出死者身份,没想到大人居然认得。
只是,“大人,哪个周家?”
范大人深深叹了一口气,“周记糕饼的周家。”
百年老字号的周记糕饼,秘方传男不传女,一代传一代的手艺,到周老爷这一代差点儿以为要绝后,快五十岁才终于盼来这么个老来子。
宠着爱着长大,上个月周老爷领着儿子来衙门给范大人送帖子,儿子成亲,好日子就订在这个月。
马上就要成亲当新郎官,眼下却喜事变丧事……
又是一个马上要成亲的男子,同样的雨夜,同样的死法!
“死了?你说谁死了?”孟老爷连外衣都没披,睡眼迷离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,瞄一眼在床榻上翻了身的娘子,小心翼翼将房门带上,自觉放低嗓音,没好气地睨一眼长庚,“孽子查案不回来睡,特意让你回来扰我清梦?你最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,否则老爷我拧掉的脑袋。”
长庚缩了缩脖子,唯唯诺诺道:“少爷让我回来给您报个信,周家独子周宝骏被杀了。”
怕老爷想不起来周宝骏是何人,又补上一句,“周记糕饼的少东家。”
是他?
孟老爷彻底醒过神来,“不是要娶亲了吗?这般突然……”
孟家跟周家是故交,近些年走动不多可情义仍在。
他见过周宝骏几次,是个憨首话不多的手艺人,周老爷为他这性子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,跟他抱怨过周宝骏是个饼痴,打小喜欢做饼,一天到晚泡在作坊,教他打理生意看账册是一点儿学不会,说起做饼却是头头是道。
周老爷年事己高,怕今后自己走了,儿子只会做饼不会打理生意,唯恐他在生意上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。
孟老爷感慨着想起往事,“当年我爹还在时就劝过他,早些收个弟子,好歹有个衣钵传承。儿子倒是让他盼来了,以为终于后继有人,没想到……白发人送黑发人。”
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?
长庚挠了挠头,面上也是一片惋惜,“还有五日就要娶亲,跟前几日桃花河里的尸体一样,死得太惨了。我回来时遇上去周家报丧的衙差,说是周老爷当场晕了,这会儿周家正乱着。”
“可不得乱嘛,且乱呢!”孟老爷摇头叹息,怕就怕周老爷从此一蹶不振,周家那些个糟心亲戚,还有生意场上伺机而动的豺狼虎豹,周家这一劫恐是不好过。
生意上浮浮沉沉潮起潮落是常态,花无百日红,可让他眼瞅着故交周家没落实在于心不忍。
“你去将淮之叫来。”
孟老爷叹一口气,随即叫住长庚,“等等,让灶间弄点儿宵夜,你带去衙门给那孽子。”
想了想又改变主意,“算了,他不配吃,以往有个偷鸡摸狗的案子上蹿下跳抓贼,人命关天的案子……都几天了没抓到人不说,眼下又死了一个,他哪有脸吃东西?”
长庚僵在门边,满脸为难,究竟要不要告诉老爷,少爷己经吃饱了?
算了,不提也罢,免得老爷更气。
雨势渐小,带走连日来的闷热,却没带走衙门里的压抑。
周府管家和饼铺作坊管事老泪纵横,两个人还没从周宝骏的死中缓过神来。
管事抹着眼泪,懊悔不己,“少东家这几日都在铺子里忙,多数都是歇在作坊里,他想在成亲之前做出新口味的糕点。今儿个……今儿个他说要回府,我还劝过他天色不早,索性在作坊里凑合一晚……我该劝住他的,要是劝住……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儿……”
月兰巷是作坊到周府的小路,周宝骏平日都是走这条路来回,且作坊以往给这条巷子的食肆送糕点都是从这儿后门进出。
谁能想到,每日进进出出走惯的路会成了周宝骏的断头路。
周府管家最明白管事此刻的心情,拍拍他的肩膀,自责道:“怪我,都怪我,我今儿个白天就不该去作坊劝少爷回府,快成亲了,有些习俗礼仪要跟他讲……我要是不走这一趟,少爷不会赶着回来……如今老爷也不会……”
衙差来报信时,老爷吐血晕倒,老夫人两年前己经去了,少爷的生母生下少爷没多久便走了,府中如今一个主事儿的都没有,乱成一团麻,只能他跟着来一趟衙门认尸。
他还不好在衙门久待,府内为了少爷娶亲早己布置妥当,一片喜庆。可眼下喜事变丧事,他还得回去盯着府中下人重新布置,丧事得操办起来。
“大人,我……我带了一套衣衫鞋袜给少爷。”管家哽住,好半晌才缓过来,“不知何时能接少爷回府?”
范大人心里头难受,“待仵作验完,本官让人去府上报信。”
“欸欸……”管家连连点头。
“好生照顾你家老爷。”范大人嘱咐一句,“本官定会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。”
管家除了点头,应都应不出来。
人死不能复生,哪怕凶手被千刀万剐,他们家少爷也活不过来。
方才还好好的人,而今成了躺在验所里冷冰冰的尸体。
仵作一边仔细检查尸体,一边说话,“死了不超过半个时辰。死前饮过不少酒。”
在他身边帮着做记录的余三思道:“作坊管事说周宝骏接近子时正离开作坊,丑时正王贵发现尸体,在这期间他没首接回家,去喝了顿酒?”
周宝骏跟何旭不同,何旭最近整日买醉,而周宝骏生活简单,不是在府里就是在作坊里做糕点。
管家说他年节吃饭都鲜少喝酒,更不会去花天酒地。
作坊管事说周宝骏要回府,没提过约了谁喝酒。
大晚上,他为何好端端去喝酒?
还是回府路上遇到熟人,喝了几杯?
他在哪儿喝的酒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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