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示期的最后一日，州府下起了绵绵细雨。
沈晚晴带着陈铁牛和周玉禾等在布政使司门口，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。
陈铁牛不停地搓着手，靴底在地上碾出小水洼：
“娘，这雨咋还不停？要是主簿大人今日不办公……”
“铁牛，”
陈大山递过油纸伞。
“你看那是谁？”
只见主簿撑着油布伞快步走来，看见三人便笑着招手：
“沈娘子，恭喜！公示期己满，无人再提异议，这是注册证书！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，打开时，朱红封面的证书上，“青牛” 二字的商标图案被烫金勾勒，牛首昂扬，仿佛下一秒就要踏云而去。
沈晚晴颤抖着接过证书，指腹着烫金的纹路，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作坊里，陈书礼用树枝画出商标的那个夜晚。
雨丝落在锦盒边缘，凝成晶莹的水珠。
“娘，咱们成功了！”
陈铁牛猛地抱起沈晚晴转了个圈，惹得门口的差役们首笑。
陈大山则小心翼翼地将证书用油布包好，塞进随身携带的布包，泪水却忍不住滴在衣襟上。
几人见商标成功注册下来，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，便趁着这次出来一趟在州府才买一点东西回去。
时的阳光把骡车的影子拉成狭长的金线，沈晚晴掀开油布帘角，看见路边的野柿子树结满了橙红的果实。
竹箱里的注册证书用红绸裹着，旁边是二十三家商户的订单文书，每一张都盖着不同的商号印章。
陈铁牛甩着响鞭，骡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 “嗒嗒” 声，他忽然扯着嗓子唱起山歌：
“青牛纸哎闯州府，换回订单一摞摞……”
“铁牛，你这调子跑哪儿去了？”
陈大山笑着递过水壶，壶壁上凝着水珠。
“歇会儿吧，别贫了，看你嗓子都唱哑了。”
陈铁牛灌了几口水，抹着嘴道：
“哥，你不懂，俺高兴！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高兴，你看这订单，光白鹿书院每月就要七百刀纸，够咱村作坊忙到过年了！”
他拍了拍车斗里的麻布袋，里面是沈晚晴特意从州府买的新纸模。
“这玩意儿是铜制的，比咱用的竹模结实十倍！”
沈晚晴轻抚着红绸包裹的证书，指尖触到烫金的 “青牛” 二字。
半个月前离家时，竹箱里只有样品纸和二十两纹银，如今却载着沉甸甸的希望。
“玉禾，” 她忽然开口，“你记不记得王二婶说想试试用槐花染纸？等回去了，咱就开个染色作坊，给‘青牛纸’添些彩笺品种。”
回程的骡车碾过雨后的泥泞，车斗里不仅装着注册证书，还有州府二十三家商户的订单。
沈晚晴掀开窗帘，看见路边的野蔷薇开得正盛，花瓣上的雨珠像撒落的珍珠。
“大山，”
她忽然说，“等回去了，让陈书礼多刻几个商标木戳，咱们要在每刀纸上都印上‘青牛’标记。”
陈大山正在清点订单，闻言抬头笑道：
“我昨儿就想好了，还要让染坊的王伯调些靛蓝色，印出来的商标更醒目。”
陈铁牛则扬鞭催马，骡子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：
“娘，等俺回去就带几个人把作坊再扩三间房，不然这么多订单可做不完！”
远远望见青牛村的牌楼时，陈铁牛猛地勒住缰绳。
村口的老槐树下挤满了人，春桃举着用柳枝编的花环蹦跳，王二婶踮着脚往路上望，作坊的伙计们扛着锄头当喇叭筒。
“回来了！仙姑他们回来了！” 木棉的喊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人群立刻骚动起来。
“仙姑奶奶回来啦！” 杏儿第一个瞧见。
骡车刚停稳，陈书礼就冲上来接过竹箱：
“婶子，商标注册成了吗？快给俺们看看！”
沈晚晴笑着打开红绸，证书在夕阳下泛着金光，牛形商标的烫金纹路刺得人眼睛发亮。
“成了！” 她高举证书，声音被欢呼声淹没。
陈铁牛被几个后生架起来抛向空中，周玉禾则被妇女们围住，七嘴八舌地问着州府见闻。
冬宝也赶忙扑上来，抱住沈晚晴的腿，“奶奶，你给我带糖人了吗？”
沈晚晴笑着从包袱里掏出个糖牛，又将商标证书举过头顶高声道：
“乡亲们，不负众望，咱们的‘青牛’商标注册成功了！以后，咱们的纸就能卖到州府、卖到更远的地方去！”
她展开证书，火把的光映在烫金的图案上，仿佛一头真牛在火光中昂首嘶鸣。
陈铁牛将证书高高举起，绕着人群跑了一圈，引来阵阵欢呼。
王二婶抹着眼泪往沈晚晴手里塞鸡蛋：
“仙姑，这都是你的功劳啊！”
沈晚晴却握住她的手，看向围拢的村民们：
“这是咱们大伙儿的功劳。以后，咱们还要把‘青牛’商标用到土布、山货上，让青牛村的名字传遍天下！”
夜深了，作坊的油灯仍亮着。
沈晚晴将证书供在神龛旁，旁边是陈书礼新刻的商标木戳。
周玉禾正在整理明日开工的纸浆配方，陈铁牛则扛着木料准备扩建作坊。
“娘，” 他忽然停下脚步，“你说以后咱们能不能造出比土豆纸更好的纸？”
沈晚晴走到门口，望着墨蓝的夜空里闪烁的星辰，笑道：
“当然能。只要咱们肯琢磨，肯下苦功夫，没有什么做不成的。”
她想起林山长临别时说的话：
“商业如江河，唯有活水才能长流。”
青牛村的纸，不正是那股冲破阻碍的活水吗？
微风拂过作坊的窗棂，吹得商标图样沙沙作响。
沈晚晴知道，成功从来不是终点，而是新的起点。
当第一缕晨光再次洒向青牛村时，作坊里的捶打声、抄纸声将汇成更激昂的乐章，伴随着 “青牛” 商标，飘向更远的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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