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渊阁！
西侧库房！
漏水！
缺人手！
尤其缺会爬高、手脚麻利的！
天赐良机！虽然点名要的是小太监，但混乱之中，一个能干活的人，谁还会细究是宫女还是太监？
尤其她现在的样子，蓬头垢面，衣衫破旧，脸上带伤，在昏暗混乱的漏水现场，混进去未必不可能！
风险很大！一旦被发现冒充，后果不堪设想！但……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、通往文渊阁的缝隙！
“必须赌一把！” 沈鸢咬紧牙关。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——将散乱的头发胡乱挽得更紧，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上的灰土和泪痕（虽然效果甚微），深吸一口气，压下所有的恐惧和伤痛，眼神变得坚定而……带着一丝底层宫女特有的、急于抓住机会的惶恐和讨好。
她辨认了一下刚才那少年太监离开的方向，忍着膝盖的疼痛，快步追了上去。
脚步放得又轻又快，像一只在阴影里潜行的猫。
转过两道宫墙，果然看到前方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、身材瘦小的少年，正带着两个同样穿着最低等小或者灰布衣服、看起来畏畏缩缩、年龄不大的小太监，急匆匆地往前走。
沈鸢加快脚步，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，用带着哭腔和浓浓不安的声音喊道：“前……前面的公公……请……请留步！”
那少年太监闻声疑惑地回头。
沈鸢立刻小跑几步上前，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，头深深埋下，身体因为寒冷和“恐惧”而剧烈颤抖着，声音带着绝望的哀求：
“公……公公救命！求公公救命！”
这突如其来的一跪，把那少年太监和两个刚借过来的小太监都吓了一跳。
“你……你是何人？怎的如此模样？” 少年太监警惕地看着地上这个衣衫褴褛、脸上带伤、狼狈不堪的“宫女”。
“奴婢……奴婢原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沈鸢……” 沈鸢抬起头，让额角的青紫和红肿的半边脸完全暴露在对方视线下，泪水瞬间涌了出来，顺着脏污的脸颊滑落，显得凄惨无比，“昨夜……昨夜浣衣局走了水，赵公公……赵公公说奴婢晦气，把奴婢……把奴婢赶出来了……奴婢无处可去，天寒地冻……求公公发发慈悲，给奴婢指条活路吧……” 她哭得情真意切，将底层宫女的卑微无助演绎到了极致。
少年太监皱紧了眉头，浣衣局走水的事他隐约听说了点风声，再看沈鸢这副惨状，倒信了几分。
他有些不耐烦：“咱家自己还有急事！没空管你！快走快走！被巡夜的侍卫撞见，有你好看！”
“公公！” 沈鸢猛地往前膝行一步，急切地说，“奴婢……奴婢听见了！公公是要去文渊阁补瓦救人！奴婢……奴婢会爬高！奴婢在老家跟着爹爹上房补过瓦！奴婢手脚麻利！求公公带上奴婢吧！奴婢不要工钱！只求有个地方容身，有口热饭吃！求公公了！” 她一边说，一边砰砰地磕头，额头本就青紫的地方再次渗出血丝，看着触目惊心。
少年太监看着沈鸢额头的血，再看看她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求生渴望，又想到文渊阁那边火烧眉毛的缺人状况——掌院大人的怒火可比眼前这个小宫女的死活可怕多了！
多一个人，多一份力！
而且她说她会爬高补瓦？
这倒是急需的技能！
那两个新来的小太监，一看就笨手笨脚，指望他们爬高？别摔下来再添乱！
“你……你真会补瓦？” 少年太监将信将疑。
“会！奴婢真的会！” 沈鸢抬起泪眼，用力点头，“公公若不信，到了地方，奴婢先做给您看！做不好，公公再赶奴婢走，奴婢绝无怨言！”
时间紧迫，少年太监一咬牙：“罢了罢了！算你运气！跟上！到了地方机灵点，手脚麻利些！要是敢偷懒耍滑，或者弄坏了阁里的东西，仔细你的皮！”
“谢公公！谢公公大恩！” 沈鸢喜极而泣，又重重磕了个头，才挣扎着站起来，踉跄着跟在那少年太监和两个借调的小太监身后。
寒风依旧凛冽，但沈鸢的心却像是被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。
文渊阁，就在前方！
她终于，为自己撬开了一条通往新战场的缝隙。
接下来，她必须用绝对的“本分”和“价值”，牢牢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，在这座知识的殿堂里，扎根，生长！
深秋清晨的寒意，被文渊阁西侧库房的一片混乱和焦灼彻底驱散。
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纸张和朽木混合的、令人心焦的霉味。
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滴滴答答落下，在地面积起浑浊的水洼。
几个穿着深青色或灰色服饰的太监、老书吏正手忙脚乱地搬动被淋湿的书架，抢救上面堆叠如山的、纸张己经泛黄卷曲的旧档册页，人人脸上都带着凝重和焦虑。
“快！这边！架子底下也湿透了！”
“小心！别扯破了！这可是前朝户部的底档！”
“搬！搬到通风的廊下去！”
“补瓦的人呢？！怎么还没来？！再这么漏下去，全完了！”
掌院学士周清源，一个年约五十、面容清癯、蓄着山羊须的老者，此刻脸色铁青，背着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急促地踱步。
他那身象征清贵身份的深青色官袍下摆己经溅满了泥点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须发也有些凌乱。
看着珍贵的旧档在雨水和慌乱中被进一步损毁，他的心都在滴血。
这些可都是朝廷的根基记忆！
“来了来了！张公公派的人来了！” 先前那少年太监气喘吁吁地领着三个人冲了进来。
周清源锐利的目光瞬间扫了过去。
两个畏畏缩缩、一看就懵懂无知的小太监，还有一个……少年太监身后，那个低着头、身形单薄、穿着破旧宫女服、脸上带着明显伤痕和污迹的……女子？
“胡闹！” 周清源本就焦躁，见此情景更是火冒三丈，指着沈鸢对那少年太监厉声道：“文渊阁重地！谁让你带个宫女进来的？！还是个……这般模样的！成何体统！”
少年太监吓得一哆嗦，连忙解释：“掌院大人息怒！这……这宫女说她会爬高补瓦！小的看实在找不到人了，阁里又急缺人手，就……就斗胆带她来试试！她说不要工钱，只求口饭吃！若她不行，小的立刻把她轰出去！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鸢身上。那些目光充满了惊疑、审视，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蔑——一个浣衣局赶出来的、狼狈不堪的宫女，会补吗？简首是天大的笑话！别是来添乱的！
沈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这是第一关！
她必须立刻证明自己的“价值”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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