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鸢的动作骤然僵住。
那是什么?
她强撑着酸软的身体,挪到那豆大的油灯旁,借着昏暗的光线,侧过身,努力看向旁边一个蒙尘铜盆里模糊的倒影。
倒影很扭曲,但颈侧那个位置,似乎……是一个小小的、暗红色的东西?
形状……有点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?
却是刚才在大殿上死去的宫女身上的血液,溅落在她的脖子上。
沈鸢愣住了。
原主沈鸢的记忆碎片里,并没有关于死去的宫女身上的血液溅落在她身上的印象。
或许通过这一点可以证明,也许是炮灰,原作者不愿意多废弃文墨对于炮灰的描写。
也有另外一种可能,那就是自己穿过来了。
这血液……属于她自己的?
属于现代公关沈鸢的?
这个念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。
难道……她的身体也穿来了?
不是魂穿?
是整个人?
她慌忙低头检查自己。
身上的宫女服又旧又小,布料粗糙,明显不合身,是浣衣局统一发放的粗使宫女服。
露出的手腕细瘦伶仃,皮肤倒是白皙细腻,与她常年熬夜、靠咖啡续命的亚健康肤色截然不同。
指甲缝里没有熬夜写方案时留下的圆珠笔墨迹,只有一点淡淡的皂角味。
这不是她的身体。
还是原主沈鸢的。
可这个血……
沈鸢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颈侧那个血点子。
冰凉的触感,带着一点皮肤的韧性和微弱的脉搏跳动。
这感觉如此熟悉,和她现代身体上的那个位置一模一样。
那是她车祸的时候,身体因为撞击,溅落下来的血。
为什么这古代沈鸢的身体上,在同一个位置,会有一个一模一样溅落上的血?
是巧合?还是……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关联?
这个小小的发现,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,在无边恐惧的冰冷水面,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。
一丝属于“沈鸢”的、真实的锚点。
她不再是纯粹的、被动等死的“沈鸢”。
这微弱的联系,在冰冷的绝望中,竟奇异地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。
她不再是孤魂野鬼。
她是沈鸢。
一个倒霉透顶,被车撞死又穿进书里,即将面临暴君未知折磨的……顶级危机公关。
“顶级危机公关……”沈鸢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头衔,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。
真是莫大的讽刺。
上辈子处理的是舆论危机、品牌危机,这辈子要处理的,是货真价实的、关乎自己项上人头的生存危机。
甲方爸爸从难缠的资本家,首接升级成了阴晴不定的活阎王。
“甲方爸爸……”沈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疲惫地闭上眼,脑子里开始疯狂复盘今晚的“公关案例”。
目标:保命。
危机点:御前失仪(灯笼熄灭),触怒暴君。
初始应对:下跪求饶(无效)。
转折点:转移焦点(从宫人失误→灯笼冒犯天威→可能损害陛下威仪形象)。
核心策略:重塑叙事逻辑(处死宫人显得陛下被区区灯笼冒犯→处死灯笼更能彰显陛下不容侵犯的绝对权威)。
替代方案:砍灯笼(满足泄愤需求+具有象征意义+执行性强)。
结果:成功(灯笼被砍,宫人暂时获释)。
附加风险:被甲方(暴君)视为“有意思的玩具”,强行留用(风险等级:未知,极高)。
复盘结论:方案有效,但后续风险巨大且完全不可控。甲方(暴君)兴趣点不明,目的不明,存在极高不确定性。需尽快收集信息,评估甲方心理状态及核心诉求,制定后续应对预案。
信息……沈鸢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盘坐如石像的嬷嬷。
这就是唯一的“信息来源”?一个活体监控器?
她试探着,用带着惊魂未定后虚弱的、属于少女原主沈鸢的细弱声音开口:“嬷……嬷嬷……”
石像毫无反应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沈鸢的心沉了沉。行吧,此路不通。
她只能靠自己。她努力调动属于沈鸢的、少得可怜且模糊的记忆碎片。
陆衍……原著里怎么写来着?性格暴虐,嗜杀,但似乎……对“有趣”的东西会格外“宽容”一段时间?就像猫玩耗子?书里的女主,好像就是靠一种莫名其妙的“傻气”和“顶撞”引起他注意,然后开始了虐恋情深(在沈鸢看来是斯德哥尔摩)的戏码?
难道……自己刚才那番为了保命豁出去的“高论”,在他眼里,也成了某种“有趣”的“顶撞”?
沈鸢打了个寒颤。这“有趣”,代价可能是生不如死。
就在她胡思乱想,神经被未知的恐惧反复撕扯时——
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极其轻微,却清晰无比的叩门声,在死寂的夜里响起,如同敲在沈鸢紧绷的心弦上。
盘坐在地上的老嬷嬷猛地睁开眼,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,瞬间起身,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。
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一个穿着深青色太监服的小火者探进半个脑袋,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敬畏,声音压得极低,对着那老嬷嬷道:“张嬷嬷,陛下……传那个新来的宫女,问话。”
问话?!
沈鸢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瞬间停止了跳动。来了!这么快?!
张嬷嬷脸上没有任何意外,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,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“嗯”,算是应答。
她转过身,那两道毫无温度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,瞬间锁定在墙角的沈鸢身上。
“起来。”两个字,干涩沙哑,命令不容置疑。
沈鸢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西肢末端,又瞬间被抽空,留下一片冰凉的麻木和针刺般的僵硬。
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,用疼痛刺激自己,双手撑着冰冷刺骨的地面,指甲几乎要抠进砖缝里,才勉强拖着酸软无力的双腿站了起来。
膝盖和额头的伤处被牵动,传来尖锐的刺痛,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。
张嬷嬷不再看她,率先拉开了门。
门外小火者提着的灯笼光晕微弱,却刺得沈鸢眯起了眼。
深秋夜里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,顺着单薄破旧的宫女服缝隙钻进来,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。
“跟上。”张嬷嬷头也不回地命令。
沈鸢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痒。
她强迫自己迈开灌了铅似的腿,一步,一步,跟在张嬷嬷那如同石柱般僵硬厚重的背影之后。
脚步虚浮,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,又像是踏在刀尖上。
这个时候沈鸢也没有别的心思去欣赏这里。
这皇宫大院和影视剧里面的也没有差别,她也不是没有去逛过横店影视基地,那次也是一次危机公关的项目。
是一个女演员和顶流男演员的《酒店剧本》讨论事项,结果在网上就铺天盖地的爆发了。
她是负责那次公关处理的第一人,也是那次,她还抽空欣赏了一下横店。
可是现在!
这西处像是闹鬼一样的环境。
回廊幽深,两侧宫墙高耸,在夜色中投下巨大而沉默的阴影。
仿佛随时会倾倒下来将她吞噬。
唯有前方引路的小太监手里面的那盏灯笼,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,微弱、摇曳,牵引着她走向那深不可测的龙潭。
朱漆大门再次出现在眼前,比刚才更加沉重,门上的盘龙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狰狞欲活。门口侍立的带刀侍卫如同两尊冰冷的铁塔,连呼吸都微不可闻。
太监极轻地叩了三下门环。
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,总管太监刘公公那张保养得宜却难掩疲惫和紧张的脸露了出来。
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沈鸢,眼神复杂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,随即对张嬷嬷点了点头。
张嬷嬷侧身让开。
刘公公的视线落在沈鸢身上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一丝急促:“快进去!仔细着点!陛下等着呢!”
门缝开得更大了一些,浓郁得化不开的龙涎香混合着冷冽的松木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一种沉重的、令人窒息的威压。
沈鸢的腿肚子在打颤。
公关本能疯狂报警!
核心甲方召见!
信息严重不足!
甲方心理状态不明!
诉求不明!
风险等级:极高!
生存模式启动!
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,用尽全身力气,才控制住自己不要转身逃跑。
她低下头,盯着自己那双露出破洞鞋尖的、沾着灰尘的宫鞋,迈过了那道高高的、象征着天渊之别的门槛。
身后的门,无声无息地合拢,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声响和光线。
沉重的门轴转动声,如同在她心上碾过。
这压抑死的周身感觉,真是太讨厌了。
她试图要扭转这样的局面。
虽然古代奴仆根本没有人权可言,但是若能扭转局面,她重新回到浣衣局,苟着,等25岁就出宫,或许也是一条康庄大道。
乱七八糟的心思收回来。
殿内光线比想象中更暗。
并非完全漆黑,而是极度的“幽”。
几盏巨大的落地宫灯矗立在角落,灯罩是深色的琉璃,光线被过滤得极其柔和而黯淡,只能勉强勾勒出殿内巨大空间的模糊轮廓——高耸的蟠龙金柱,垂落的厚重深色帷幔,光滑如镜却反射不出多少光亮的地面……一切都沉浸在一种近乎凝滞的、深水般的寂静与幽暗中。
空气沉滞,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、如同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,不知从何处传来,更添诡异。
刘公公弓着腰,脚步放得极轻,像一只踮着脚走路的大猫,无声地引着沈鸢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外殿。
沈鸢的眼角余光瞥见角落里侍立着几个如同影子般低眉顺眼、纹丝不动的太监宫女,他们的存在感稀薄得几乎融入背景。
终于,刘公公在一道垂落的、绣着繁复夔龙纹的深紫色帷幔前停住。
他小心翼翼地撩开一道缝隙,侧身示意沈鸢进去。
沈鸢的心脏己经跳到了嗓子眼。
她深吸一口气,那浓郁的龙涎香几乎让她窒息。她低下头,学着记忆中原主的姿态,双手交叠放在身前,指尖冰凉,迈步走了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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