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机仪式的酒店宴会厅里，水晶灯在头顶晃出细碎光芒，映得空气中都浮着一层金色的尘埃。
顾言站在人群边缘，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“《月满春》开机大吉”红绸，喉结动了动——前世这时候，他还在剧组当场记，连上台递话筒的资格都没有。
“顾编剧。”韩总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。
这位穿着深灰西装的投资人端着香槟杯，眼角细纹里凝着笑，“我得公开说句公道话。”他提高音量，宴会厅里的嘈杂声渐次平息，“这部戏能请到白露这样的女主，能挖到《茶盏》那种有生活气的剧本，全靠顾言坚持。年轻人，有股子韧劲儿。”
掌声如潮水般涌来，夹杂着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响。
顾言抬头时，正撞进白露发亮的眼睛——她站在导演旁边，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夹随着掌声轻轻震颤，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他喉咙发紧，前世此刻，白露正因为“抢资源”的黑通稿在后台哭，妆都花了。
“顾先生。”林薇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。
她今天穿了件墨绿丝绒裙，腕间翡翠镯子碰着香槟杯，发出清越的响声，像是夜雨滴落在青石板上。
“恭喜。”她递来酒杯的手稳得像机械臂，“希望我们合作愉快。”
顾言接过杯子。
指尖触到杯壁的刹那，他闻到了林薇身上若有似无的冷香——和前世医院楼下，那个打黑稿的公关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。
他垂眼盯着杯中的气泡缓缓上升，嘴角扬起温和的笑：“合作当然要真诚。”
林薇的瞳孔缩了缩。
她端杯的手指微微发颤，却在众人转开视线的瞬间，将杯沿在顾言手背擦过。
那力道轻得像片羽毛，却让顾言后颈窜起一阵凉意——前世白露出事后，警方在她手机里发现的威胁短信，发件人号码正是用这种手法，在酒局上偷记的。
“王哥。”散场时，顾言把场务小王拉到走廊转角。
他从帆布包里摸出台旧摄像机，外壳磨得发亮，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石头。
“这是我师父留下的。拍戏时多录点现场花絮，机器有夜视功能，灯关了也能拍。”
小王接过机器，指腹蹭过镜头上的划痕：“顾哥，这……有用吗？”
“有用。”顾言望着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，那红光在他眼底跳动，如同暗夜中唯一的警示。
“你记不记得上个月道具组丢过场记本？当时监控坏了，最后不了了之。”他拍了拍小王肩膀，“多录点，万一以后要查什么，有个底。”
小王突然想起三天前顾言让他查开机流程表时的眼神——和现在一模一样，像深潭底下沉了块压舱石。
他用力点头：“明白！”
深夜的化妆间飘着玫瑰精油的甜香，混着口红蜡质的气息。
白露对着镜子补口红，镜中映出顾言倚门的身影。
她手一抖，唇线画歪了。
“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？”她转身，口红印在纸巾上洇开一团粉云，“从《茶盏》被翻红，到林薇今天的眼神……你好像早就料到了。”
顾言走到她身后，从化妆台抽了张卸妆棉。
他的手指擦过她唇角时，两人都顿了顿。
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
“我知道他们会下手。”他声音低得像耳语，带着一丝沙哑，“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白露抓住他擦到一半的手。
她的掌心有常年练台词磨出的薄茧，粗糙却温暖。
顾言望着镜中两人交叠的影子。
前世此刻，他蹲在医院走廊的消防栓旁，听医生说“准备后事”。
眼泪突然涌上来，他慌忙低头，发梢扫过她手背：“因为你是我的光。”
化妆间的空调突然“嗡”地响了一声，吹出一股略带凉意的风。
白露的睫毛颤了颤，像蝴蝶抖落了晨露。
她反手握住他的手，温度透过指缝渗进他血脉：“那我也要当你的盾。”
开拍当天的混乱来得比预想更快。
“顾编剧！”道具组小李满头大汗冲过来，“镇宅铜镜不见了！就是女主第一幕要捧的那个！”
顾言跟着跑到道具间，锁得好好的玻璃柜被撬开了道缝。
他蹲下身，指尖划过锁扣上的划痕——和前世白露那顶被剪坏的戏冠，锁扣上的痕迹一模一样。
“都别慌。”他提高声音，剧组众人的目光唰地聚过来，“去调监控。”
监控室里，画面定格在凌晨两点十七分。
林薇的助手小周裹着件连帽衫，鬼鬼祟祟摸进道具间。
他戴着手套的手刚碰到锁扣，画面突然花屏——和前世那次场记本丢失时的情况如出一辙。
“顾哥，报……报警吗？”小李搓着衣角。
“不。”顾言盯着花屏的监控，指节抵着下巴。
前世这时候，他还在帮着满剧组找道具，根本没注意到监控被做了手脚。
他转身时，镜片后的目光沉得像块铁，“先别声张。”
深夜的剪辑室只亮着一盏小台灯，昏黄的光晕笼罩着老旧的设备，空气中浮着一丝胶片加热后的焦味。
顾言盯着屏幕上的花絮素材，画面里林薇站在消防通道，背对着镜头打电话。
背景音里，场务的对话声嗡嗡响，却突然清晰传来一句：“等开机后再处理。”
他按下暂停键。
林薇侧脸上的阴影被放大，嘴角的弧度像把淬了毒的刀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，在他笔记本上投下一片银白——那里记着前世白露出事当天的日程表，“铜镜失窃”西个字被红笔划了个重重的圈。
顾言摸出手机，给小王发了条消息：“明天拍女主捧铜镜的戏，多拍几条特写。”他望着屏幕里林薇的影子，喉结动了动，“游戏，才刚刚开始。”
剪辑室的挂钟敲响十下。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顾言迅速合上笔记本，屏幕上的画面暗下去，只余林薇的影子在黑暗里晃动，像团化不开的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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