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具间的冷光灯在凌晨三点格外刺眼，灯光映得玻璃柜泛起金属的寒芒。
顾言蹲在柜前，指尖沿着锁扣上的划痕一寸寸摸过去，指腹被金属毛刺刮得生疼——那触感粗粝、冰冷，像是割裂了时间，与前世白露那顶戏冠被剪坏时的锁痕分毫不差。
“顾编剧！”场务老张撞开半掩的门，额角还挂着汗珠，在冷白灯光下泛着细密的水光，“服装组说女主的大婚喜服不见了！”
顾言猛地起身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，仿佛有电流顺着脊背窜上脑后。
他望着角落里那个监控摄像头，镜片后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它——那位置，在前世被人用口香糖黏住了镜头。
编剧室的门锁果然被撬了。
韩总赶到时，剧组大棚的灯全亮着，他西装革履的模样在满地狼藉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“服装、剧本、道具全丢？”他抓起桌上的茶杯重重一放，瓷片溅到顾言脚边，声音清脆，像某种信号炸响，“知道这部戏投了多少？要是开不了机——”
“韩总。”林薇不知何时站在大棚门口，米色羊绒大衣裹得严严实实，指尖轻敲着手机壳，发出规律而冷漠的“哒哒”声，“我刚让人查了，昨晚只有场务和道具组值班。”她眼尾微挑，目光扫过缩在墙角的小李，“莫不是内部人手脚不干净？”
小李脸瞬间煞白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：“我、我昨晚在监控室盯着……”他的声音发颤，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。
“监控？”韩总转头看向顾言，“调出来。”
监控室的显示器闪了两下，画面跳转到凌晨一点五十分。
穿连帽衫的身影缩着脖子，帽檐压得极低，却在经过消防栓时顿了顿——那是小周，林薇的助手。
他戴着手套的手摸向道具柜锁扣时，画面突然花成一片雪花，像一场无声的雪崩。
技术员擦着额头的汗：“技术部说有人黑了监控系统，和上周场记本丢失那次一样。”
林薇手指在手机屏上划动，闻言抬眼：“顾编剧，这剧组是你在管，不会连个监控都看不住？”
顾言垂眸盯着笔记本上的红圈，指尖抵着太阳穴，忽然笑了：“韩总，我有个办法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“剧本我昨晚备份上传云端了，任何删改都会留下操作记录。”他注意到林薇的睫毛颤了颤，“至于服装……”他转向老张，“去跟裁缝说，把备用绣线全拿出来，连夜赶制。”
凌晨西点的编剧室，顾言守着电脑。
屏幕右下角的安全软件突然弹出警告：“检测到远程删除请求。”他按下回车，IP地址精准定位到小周的手机——和前世白露被黑时的发稿账号IP一模一样。
“小周。”他敲开林薇休息室的门，年轻人正抱着保温杯发抖，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，滴落在地毯上，悄无声息。
他递过U盘，在对方接过去的瞬间轻声道：“有些事，做得太明显就不好看了。”
小周的喉结动了动，指尖几乎把U盘捏变形。
拍摄日的阳光透过大棚顶的玻璃洒下来，照在白露新赶制的喜服上，金线绣的并蒂莲泛着暖光。
顾言站在监视器后，看着她捧着铜镜的手微微发颤——前世这时候，她因为丢了道具被副导演当众骂“没脑子”，现在连耳尖都泛着白。
“卡！”导演摔了场记板，声音如雷，“白露，你眼神太飘了！这是要嫁入王府的嫡女，不是被抢了糖葫芦的小丫头！”
场务递水的手僵在半空。
白露攥着戏服下摆，指节发白：“对……不起。”
顾言绕过轨道走到她身边，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，混合着汗水和丝缎的气息。
“闭眼。”他压低声音，呼吸扫过她耳垂，带着温热，“你听见喜轿外的唢呐声了吗？看见红绸在风里飘，像不像你小时候在老家看过的火烧云？”
白露的睫毛抖了抖。
“你捧的不是铜镜。”他继续说，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袖口，“是阿娘塞给你的压箱底，是要带进洞房的、整个侯府最珍贵的东西。”
她忽然睁眼，眼底浮起层水光，却又带着点倔强的亮。
“预备——”
“A！”
镜头里，她垂眸凝视铜镜，指尖轻轻抚过镜沿的云纹，唇角扬起抹极淡的笑，像春雪初融时落在梅枝上的光。
“卡！过了！”导演拍着大腿站起来，“这才对嘛！”
场记鼓掌的声音混着灯光师的口哨，在大棚里炸成一片。
白露转身时，喜服的裙裾扫过顾言的裤脚，她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：“我刚才……”
“很好。”他笑着递过温水，杯壁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。
收工己是深夜。路灯在头顶投下昏黄光晕，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。
白露忽然停住脚步，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：“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听这些？”
顾言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，喉结动了动：“因为你的心跳，和我一样。”
远处传来汽车鸣笛，惊飞了檐角的麻雀。
林薇站在巷口阴影里，手机贴在耳边：“计划有变，得提前收网。”她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，嘴角勾起抹冷笑。
顾言突然回头。
黑暗中，他看见巷口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——是宋编，那个总说“女主该更狠”的老编剧。
风卷着落叶从脚边掠过，他摸出兜里的笔记本，指尖划过“剧本分歧”西个字，眼神沉静如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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