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晓雯的道歉声明挂在微博凌晨三点的热搜上时，顾言正坐在书桌前整理《逐梦者》的分场大纲。
台灯暖黄的光晕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桌面，窗外夜雨细密，敲打窗棂的声音仿佛是某种低语。
银杏叶书签在笔记本扉页投下细碎阴影——那是去年秋天他在剧组外的银杏树下捡的，当时白露蹲在落叶堆里帮他找被风吹走的稿纸，发梢沾着金箔似的叶子，说“这个当书签多好，比夹张破纸有温度”。
指尖轻轻抚过那片叶子，干枯的纹路硌着手心，像是旧时光的触感，带着一丝凉意。
手机在桌面震动，是编剧协会的通知：林晓雯正式退出协会，业内封杀文件三小时前己盖章。
通知音刺破寂静，像一根针扎进耳膜。
他没有立刻点开，只是望着屏幕泛起的一圈圈光晕出神，脑海中闪过她曾在发布会上哭着念完道歉信的画面，心里竟有些空。
划开屏幕，收件箱里躺着林晓雯最后的邮件，主题是“你以为你赢了吗”，正文只有一行字：“这只是个开始。”他指尖顿了顿，点下删除键，金属质感的“叮”声里，邮箱提示音和窗外的雨声重叠成一片。
那一瞬间，他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，沉稳而有力，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鼓点。
“叮——”
另一条消息弹出来，是唐磊的微信：“顾老师，明早十点，丽思卡尔顿顶楼，聊聊你的剧本？”
顾言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“对方正在输入”，忽然笑了。
前世这时候他还在给人当枪手改剧本，被经纪人骂“没脑子的穷鬼”；现在他摸着笔记本封皮，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——《逐梦者》的大纲在他脑海里滚了十年，从被资本撕成碎片的初稿，到今晚重新写满的三百页分镜，每个角色的眼泪都该落在该落的地方。
次日清晨的雾气还没散，空气中浮着潮湿的冷意。
顾言推开丽思卡尔顿的玻璃门时，唐磊己经坐在靠窗的位置。
落地窗外晨光微熹，城市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，像一幅未完成的画。
投资人手里转着咖啡杯，见他进来立刻起身，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在晨光里闪了闪：“顾老师，久仰。”
“唐总客气。”顾言把牛皮纸袋放在桌上，动作轻得像在放一件易碎品，“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。”
唐磊抽出剧本的瞬间，瞳孔微微收缩——目录页右下角盖着2014年剧组的蓝色公章，那是老周亲手给他盖的，说“小顾的本子，该有个正经名分”。
他翻到第三章，突然顿住：“这个‘群演为试镜连续蹲三天’的情节……”
“2016年横店有个真实案例。”顾言指尖点在纸页上，“演乞丐的小伙子最后拿了最佳新人奖，但媒体只写他‘被某导演一眼相中’，没人提他在雨里跪了七个小时。”他抬眼时目光清亮，“我要写的，就是这些被剪掉的‘七个小时’。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穿透力，仿佛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。
唐磊的手指在剧本封面上，突然笑出声：“怪不得赵主编昨天半夜给我发消息，说‘这小子能看见观众三年后的眼泪’。”他合上剧本推回去，“下午两点，评审会，带你的数据模型来。”
评审会的长桌铺着深灰桌布，赵主编的金丝眼镜反着光，像两柄小剑。
中央空调吹出的风带着轻微的嗡鸣，像是某种倒计时。
顾言站在投影幕前，激光笔红点落在“观众接受度曲线”上：“2018年短视频兴起，年轻观众注意力时长会缩短27%，所以第三幕的冲突必须在八分钟内完成——但2020年二创剪辑爆发，我们预留三个‘高光片段’，能让这部剧在三年后翻红。”
“数据从哪来？”坐在末位的女制片人突然开口。
“2015到2025年，每部现象级剧的播放量、豆瓣短评关键词、B站剪辑热度。”顾言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打印纸，最上面是《延禧攻略》的二创数据对比图，“我做了十年笔记。”他的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，像是将所有过往的委屈、挣扎、坚持都化作了一种冷静的陈述。
会议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风声。
赵主编摘下眼镜擦拭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：“我评审过三百个剧本，第一次见有人把观众的‘共情点’算成数学题。”他转向唐磊，“投，必须投。”
唐磊的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沙沙声，末了抬头：“女主角，你有推荐吗？”
顾言几乎是立刻开口：“白露。”他想起前世白露在采访里说“我演的不是角色，是那些被骂‘没演技’时躲在被子里哭的自己”，喉结动了动，“她演过三个月群演，在零下十度的片场给主角当背景板；她被骂‘花瓶’时，在剧组偷偷背了三百页台词本。”他指节抵着桌面，“这个角色要的不是‘完美’，是‘挣扎后的光芒’，她有。”
唐磊的钢笔尖悬在半空，突然笑了：“我信你。”
傍晚的阳光透过白露公寓的纱窗，在她脸上割出细碎的金斑。
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，那是她习惯用的护手霜味道。
顾言视频通话时，她正攥着手机坐在飘窗上，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：“你怎么……总知道我藏在最里面的东西？”
“因为我看过你所有的‘最里面’。”顾言望着屏幕里她发红的眼尾，想起前世她退圈前最后一条微博——“谢谢还在的你们，我只是演累了”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这次，我们一起把故事写完。”
挂掉视频时，窗外的晚霞正烧得浓烈。
顾言收拾好桌上的剧本，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鸣笛。
他探头望去，那辆黑色轿车又停在老地方，驾驶座的人戴着鸭舌帽，只露出半张轮廓——和前世递给他“抄袭通稿”的经纪人，分毫不差。
与此同时，三公里外的老式居民楼里，林晓雯把最后一箱剧本塞进纸箱。
空气中有股霉味，墙角的裂缝像一道道伤痕。
她低头看着地板上散落的纸页，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。
手机在茶几上震动，她接起时声音发颤：“我己经按你说的做了，接下来怎么办？”
电话那头的男声像浸在冷水里：“顾言……还没到终点。”
林晓雯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，纸箱里露出半张《逐梦者》的初稿——那是她上周趁顾言去剧组时偷的。
风掀起纸页，某页边角写着一行小字：“献给所有没被看见的七个小时。”
她突然笑了，把纸页按回箱底。
夜色漫过城市天际线时，《逐梦者》即将公布的消息正以看不见的速度在资本圈流转。
有人在群聊里发了张截图，是顾言评审会的现场照片，配文：“这小子要翻天。”
而在某个未标记的文件夹里，一份“黑通稿清单”静静躺着，标题是：“揭秘《逐梦者》背后的资本操控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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