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议室的投影仪白光刺得林晓雯眯起眼。
那道冷白的光束在空气中织成一道帘幕，仿佛将她与现实隔开。
顾言将三份文件依次推到长桌中央时，她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类似濒死小动物的轻喘——第一份是泛黄的手写稿，纸页边缘还留着咖啡渍，那是她在主编办公室偷看到的“神秘新人手稿”；第二份是带时间戳的电子文档，2015年3月17日23:47的创建时间像把刀，精准捅进她精心编织的“灵感突现”谎言里；第三份更让她血液凝固——某编剧论坛的匿名帖子截图，楼主ID“光影行者”在2015年2月发的创作手记，连男女主在暴雨中吵架的分镜草图都清晰可见。
“顾编剧，”赵主编的钢笔尖悬在文件上方，墨水滴在纸上，晕开一团深黑，“这些证据链环环相扣，但关键问题——”他抬眼时镜片闪过冷光，“你怎么会有这些？”
顾言垂眸看向自己交叠的双手。
指节因长期握笔有些变形，掌心还留着昨夜整理资料时被纸页划破的细痕。
那纸口锋利如刃，触感仍残留在指尖。
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：2015年春寒料峭的出租屋，暖气片嗡嗡作响，他蹲在电暖器前写剧本，老场记裹着军大衣凑过来看，说“小顾啊，这故事里跑龙套的都有光，好”；还有2025年暴雨夜，他抱着断气的白露，听她最后说“那本被偷的剧本…我好想看看”。
“因为十年前我就写过它。”他声音很轻，却像石子投入深潭，在会议室激起层层涟漪。
林晓雯的椅子“哐当”翻倒。金属腿刮过地面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她扑向长桌时发梢扫过投影仪光束，活像被拆了线的提线木偶：“不可能！那些台词我改了七版！论坛帖子早删了！你、你怎么可能——”她指甲刮过电子文档的打印页，在“2015年”三个字上划出五道白痕，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，“你根本没资格写这种剧本！你不过是个——”
“保安。”赵主编按下桌角的呼叫键，声音像敲在青石板上，“请林小姐出去。”
两个穿黑西装的保安架住她胳膊时，林晓雯突然笑了。
她的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，带着扭曲的愉悦。
她鬓发散乱，眼尾的假睫毛翘得像断翅的蝶：“你们以为就我一个？有人花了二十万买这个剧本，有人要让真正的作者永远——”话没说完就被推出门，金属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，把后半截诅咒卡在了门缝里。
会议室陷入死寂。
窗外隐约传来远处工地的打桩声，一下一下，如同心跳。
唐磊最先动了——他摘下金丝眼镜，用西装袖口慢条斯理擦着镜片，忽然笑出了声：“顾言，我投过三百个项目，没见过这么干净的证据链。”他站起身，手掌拍在桌上发出闷响，“《逐梦者》我们投了，宣发资源翻倍。”
“唐总说得对。”右侧穿香奈儿套装的女投资人跟着起身，树林的微风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香水味淡淡飘来，“原创性才是文娱行业的命门。”
“我代表评审团。”赵主编推了推眼镜，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，“《逐梦者》项目继续推进，主创由顾言先生担任。”
有细碎的掌声从角落响起，逐渐连成一片。
掌声中夹杂着纸张翻动的沙沙声。
顾言抬头时，正撞进白露发亮的眼睛里。
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侧，指尖还带着片场暖风机的温度，轻轻覆在他手背：“我就知道，你写的故事，该被看见。”
手机震动声此起彼伏。
顾言摸出手机，微信提示跳个不停——群里的场记兄弟发来了首播链接。
他点进去，画面里是会议室的侧影，弹幕像涨潮的海水：
“救命！时间戳2015年！这编剧怕不是重生的吧？”
“林晓雯之前还买热搜说顾言是蹭她热度，反转来得好快！”
“等等！‘光影行者’这个ID——我十年前追过他的创作手记！原来真的是顾言？！”
最后一条弹幕让他鼻尖发酸。
2015年那个在论坛写剧评的穷小子，用“光影行者”的ID写过一百篇创作心得，每篇都只有两位数的阅读量。
此刻评论区正在疯狂翻旧帖，有人贴出十年前的截图：“看！2015年2月18日，楼主说‘要写个让跑龙套的都能看见光的故事’，和今天的《逐梦者》简介一模一样！”
深夜的风卷着梧桐叶打在顾言脸上，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。
他站在《逐梦者》摄影棚门口，抬头望着棚顶新挂的片名板，“逐梦者”三个鎏金大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白露——她总爱穿那双带铃铛的马丁靴，走快了会叮铃作响，清脆如星坠。
“在想什么？”她的围巾蹭过他耳垂，带着桂花糖的甜香，柔软温暖。
顾言望着片名板上未干的金漆，想起下午收到的威胁短信还躺在手机里。
更深处的记忆翻涌：2025年那个雨夜，他躲在巷子里看着白露的灵车驶过，听见狗仔嚼舌根“要不是有人买了二十篇黑稿，她至于退圈吗”；还有老场记临终前塞给他的旧场记本，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“2015.3.17 小顾的剧本被人拿走了”。
“在想，”他转身握住白露冻红的手，“有些真相，藏了十年，也该晒晒太阳了。”
棚内突然亮起灯光，场务举着喇叭喊：“明天开机仪式，各部门提前半小时到场！”
白露仰头看他，眼尾还留着白天激动时没擦干净的泪渍：“那我们明天——”
“明天，”顾言望着棚内忙碌的工作人员，望着他们脸上跃动的灯光，“是新的开始。”
月光落在片名板上，“逐梦者”三个字的影子里，仿佛有十年前的自己在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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