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十点，顾言蹲在横店影视城道具间门口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。
夜风裹着潮湿的木屑味扑面而来，远处灯光稀疏，像散落的星子。
场务刚发来第三条消息：“制片组临时加了‘姐妹对峙’的重头戏，明早六点拍，台本己发你邮箱。”他捏了捏发酸的后颈——前半小时才接到悬崖戏改威亚的通知，现在又加戏，这节奏太反常。
指节在屏幕上轻敲两下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里。
推开旅馆房门时，白露的视频通话刚好打进来。
她发梢滴着水，睡衣领口沾了滴护发素，眼尾泛红。
画面里传来轻微的滴答声，是浴室未关紧的水龙头。
“顾言你看新台本了吗？那句‘替代品’太扎人，我昨晚对完《凤栖》的戏，现在根本没准备好。”
顾言把电脑转向摄像头，屏幕上是林婉如近三年所有对峙戏的混剪。
显示器嗡嗡作响，像是低语。
他指着一段画面说：“她每次演这种戏都玩停顿，第一句拖长尾音压人节奏。你看《金枝》里这段，‘姐姐的镯子是皇后赏的’，‘赏’字拖了两拍，新人当场卡壳。”他点开前世白露拿影后的片段，“但你赢在真实——你演《灯火》被误解时，是不是先红了眼眶才咬着牙说‘我没偷’？”
白露凑近屏幕，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影：“那我该怎么接？”
“先心痛，再动怒。”顾言用笔尖点着台本，“她说‘替代品’时，你眼神先软半秒——像被人拿刀子捅了一下，然后冷下来。”他起身比划，“想象你最珍惜的东西被踩在脚下，想骂却突然想起你妈说‘要给人留体面’，结果那体面被撕了，这时候的气才真。”
白露的手指绞着睡衣带，喉结动了动：“我想起拍《朝歌》时，记者问‘能红过同期小花吗’，我妈偷偷发消息说‘演好自己就是最好’。现在有人说我是替代品，像在说我妈教错了。”她抬头时，眼尾微微发颤，声音里夹杂一丝哽咽。
“对，就这个。”顾言拇指在桌沿敲了三下，和赵导昨晚的节奏分毫不差，“等下排练，你盯着我眉心，把我当那个说你是替代品的人。”
凌晨两点的酒店走廊，地毯吸走了脚步声。
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，灯光昏黄得像是倦意未消的眼睛。
路过林婉如房间时，门底漏出一线光，隐约有男声：“明天这场戏，她要是卡壳……”白露脚步顿住，顾言推了推她后背：“他们越急，我们越稳。”
顶楼空会议室的落地窗蒙着层雾气，顾言支起手机当监视器，打亮补光灯：“开始。”
第一遍，白露眼神太硬。“像背课文，不是吵架。”顾言暂停。
第二遍，她声音发颤但停顿太短。
“心痛多留半拍，让观众看见动摇。”
第三遍，当“替代品”从顾言嘴里说出时，白露睫毛猛地一抖，眼底浮起水光。
她的呼吸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，胸膛起伏微不可察。
她望着他眉心，像是透过他看见更远的地方，那水光“啪”地碎了，树林的微风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眼神冷得像刀尖：“我不是来替代谁的，我是来成为自己的。”
顾言呼吸一滞——和前世《灯火》里的眼神一模一样，带着被误解的委屈，却不肯示弱的倔强。
他按下暂停，屏幕里的白露，眼尾泛红没掉泪，衣角被攥出褶子，像朵被风吹弯却不肯低头的花。
“记住这个状态。”他拍她肩膀，“明天不管她怎么压，你就盯着她人中，把情绪原样抛回去。”
清晨五点，片场晨雾未散，青石板上凝着细露。
空气湿冷，鼻腔吸入时有些刺痛。
顾言站在监视器侧后方，指甲掐进掌心——这个角度能同时捕捉白露的微表情和林婉如的反应。
林婉如踩着细高跟进来，耳坠碎钻闪得刺眼。
脚步声清脆，像是某种挑衅的鼓点。
她扫了白露一眼，酒红甲油的手指把台本拍在桌上：“妹妹倒是会挑时候，剧组的位置，阿猫阿狗都能坐？”她在“阿猫阿狗”拖长尾音，目光像根针。
白露站在晨雾里，睫毛沾着细水珠。
阳光还未完全穿透云层，她整个人像一幅水墨画，静而美。
顾言盯着监视器——她瞳孔微微收缩，那是心痛的信号。
“我坐的位置，是每场戏的NG次数换的。”她往前走一步，鞋跟磕在青石板上，“不像有些人，是投资合同换的。”
林婉如脸瞬间涨红，指节捏得泛白：“你不过是个替代品！”
这句话像石头砸进水面。
白露喉结动了动，眼底水光又浮起——和昨晚排练分毫不差。
她盯着林婉如人中，一字一顿：“我不是来替代谁的，我是来成为自己的。”
片场静了。场记忘了打板，灯光师手悬在调光台，连风都停了。
白露手指攥着衣角，指节发白，声音稳得像山：“你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退缩？不，这次我不会。”
“卡！”赵导摘下老花镜揉眼角，“这条过。”
林婉如指甲在台本划出几道痕，抓起手包转身时香水裹着怒气：“你等着。”
顾言低头快速操作手机——他悄悄录了监视器画面，正备份到云端，文件名《她的怒火·92场》。
视频里的白露，眼尾的红、睫毛的颤、攥紧的衣角，每帧都像刀，要剖开“靠热搜上位”的通稿。
“顾言！”白露跑过来，鼻尖沾着晨露，“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？”
“刚刚好。”他把手机转向她，视频里的女孩眼神清亮，带着破茧的光，“等这片段进预告，说你没演技的人该闭麦了。”
远处，道具组正往悬崖布景搬威亚绳，金属挂钩在晨雾里闪冷光。
寒风掠过钢索，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顾言望着那堆绳子，手指在备忘录敲下：“悬崖戏注意威亚扣承重，前世林婉如替身曾因设备摔下三米。”
他合上手机，抬头正看见白露对着化妆镜补口红，唇色像朵刚开的石榴花。
明天素材挑选会，他要让所有人看看——真正的演员，连愤怒都带着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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