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的阳光透过百叶窗，江屿舟握着钢笔的指节泛白，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，迟迟未落。
空气里弥漫着陈姐刚拆开的口香糖味道。
“屿舟，犹豫什么呢？”陈姐靠在办公桌边，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，“制片方等着呢，再拖下去，人家该以为我们耍大牌了。”
江屿舟落笔，墨水在纸面上晕开一小团，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。
他把合同推过去，语气硬邦邦的：“合同我签，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说。”
“换个助理跟组。”他抬起眼，视线避开陈姐探究的目光，落在窗外某栋不起眼的写字楼上，“或者我自己去，不要助理了，总之——”他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我不要阮雾去恋综的节目组。”
陈姐挑了挑眉，保温杯在掌心转了半圈：“理由？”
“这跟平时拍戏不一样！”江屿舟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烦躁，“拍戏是演角色，跟女主角的亲密戏也是剧本安排！可恋综是什么？是把生活塞进镜头里，是演‘江屿舟谈恋爱’！”
他越说越觉得憋屈，“我不想……不想那些本该是我想和她的日常，什么一起做饭、看电影、散步……最后都变成我跟别人在镜头前演的‘楚门的世界’。”
他可以在戏里扮演任何角色，亲吻任何女演员，因为那是工作，是虚构。但恋综不同，那需要他披着“江屿舟”的外壳，去演绎一段虚假的亲密，而他真正想分享这些日常的人，却只能躲在镜头之外，甚至可能要亲眼看着他和别人“恋爱”。
陈姐沉默了片刻，看着眼前这个难得露出孩子气别扭的艺人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，“说完了？”她放下保温杯，语气平静下来，“说完了就听我说。”
“我问过阮雾了。”陈姐看着江屿舟抬起来的眼睛，继续道，“我跟她说了恋综的事，也说了可能需要她跟组协调工作。人家怎么说的？”
她故意顿了顿，观察着江屿舟的表情：“她说‘好，陈姐，我知道分寸’。人家没你这么别扭，知道以工作为重。”
江屿舟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“叩叩叩——”
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。
阮雾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，清晰而冷静：“陈姐，江老师，车己经在楼下了，我们可以走了。”
陈姐扬了扬下巴，示意江屿舟去开门。她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影，低声补了一句：“你啊，就别替人家瞎操心了。阮雾什么样的人，我比你清楚。”
江屿舟拉开门，阮雾站在门口，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工装马甲，手里抱着他的行程本和保温杯，脸上是标准的助理式微笑，疏离又专业：“江老师，您的外套和拍摄用的私服我都放进保姆车了，需要现在核对一下行程吗？”
她的眼神平静无波，仿佛刚才陈姐说的“恋综”、“跟组”都只是普通的工作安排。
江屿舟看着她，忽然觉得有点陌生。那个会在他怀里掉眼泪、会在深夜沙发上跟他说“地下恋憋屈”的阮雾，和眼前这个语气公式化、眼神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助理，重叠又割裂。
“不用了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，“走吧。”
阮雾点点头，侧身让他先走，自己则落后半步跟在后面。陈姐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，阮雾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，既不越界，也不疏离，分寸感拿捏得让她这个老经纪人都挑不出错。
这就是她为什么明知江屿舟那点心思，却依然愿意留着阮雾的原因。
这丫头太懂什么该做，什么不该做，哪怕心里波涛汹涌，面上也能维持着最专业的模样。不像她家那位大明星，心里醋海翻腾，脸上也波涛汹涌。
“行了，赶紧走吧，别让节目组等急了。”陈姐在他们身后喊道，“到了地方给我发消息，少给我惹事！”
江屿舟没回头，只是脚步顿了顿。阮雾跟在他身边，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，却只是默默地把保温杯递过去：“喝点温水吧，天气干燥。”
他接过杯子，指尖触到她的手指，两人都没说话，沉默地走进电梯。
镜面映出他们并排的身影，一个眉头紧锁，一个面无表情，隔着半臂的距离，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楚河汉界。
江屿舟看着镜中的自己，又看看身边阮雾冷静的侧脸，心里那点别扭和不甘，忽然就变成了更深的无力感。
他签了恋综合同，却阻止不了阮雾跟组；他不想演虚假的恋爱，却不得不走进那个名为“心动信号”的楚门世界。
而这一切，阮雾似乎都己坦然接受。她甚至比他更懂得，在现实面前，如何用“专业”和“分寸”，将那份不该存在的感情，藏得更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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