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雾是在便利店夜班的间隙，从弹出的新闻推送里看见江屿舟的。
巴黎时装周的红毯图上，他穿着酒红色丝绒西装，宽肩窄腰衬得衣摆利落，黑发在镜头下泛着冷光，转身时被抓拍到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配文写着“江屿舟颠覆往日风格，红毯造型惊艳全场”。
他们的微信对话框安静得像片枯叶。
从上回便利店加好友到现在，聊天记录停留在系统提示的“对方己添加你为好友”，连句客套都没有。
阮雾起初还会下意识点开那个头像，看他偶尔更新的朋友圈——昨天是巴黎街头的咖啡馆，今天是秀场后台的化妆镜，镜中映出他的侧脸——但日子久了，便也把这当作收藏夹里一张褪色的旧照片，偶尔翻到，想起那场音乐节的混乱和便利店的窘迫，就匆匆划走。
她早把那份“助理邀约”归为明星一时兴起的善意。毕竟谁会真的找一个在便利店煮关东煮的失业生去当助理？建筑学院的年级第一也好，曾经的设计梦想也罢，都在现实的流水线里被碾成了齑粉。
她现在的日常是晚上11点调热便利店的包子，擦净冰柜上的指纹，偶尔在换班时路过设计院的玻璃幕墙，看见里面亮着的通宵灯火，才恍惚记起自己也曾画过通宵的图纸。
首到江屿舟落地的消息登上热搜那天傍晚。
阮雾刚把最后一排酸奶摆成整齐的斜线，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了一下，她以为又是招聘软件的垃圾推送，掏出来却看见微信对话框里，那个沉寂了十天的头像亮了。
“阮雾同学，”
消息后面跟着一个PDF文件，备注是“助理岗位待遇细则”。
她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半天，才点开那个文件，白底黑字的表格列得清清楚楚：初级助理基本工资12000元/月，入职即缴纳五险一金，出差补贴300元/天，住房补贴2000元/月，另有项目奖金和节日福利。
这比她做三份兼职的收入加起来还多得多，足够负担公寓的房贷，甚至足够她往银行定期账户再存几千块存款。
窗外的夕阳把便利店的玻璃染成橘红色，阮雾盯着那串数字，首到屏幕在暮色里自动暗下去。
她想起上周去面试的小设计院，HR拿着2000元月薪的合同，语气怜悯地说：“小阮啊，行业寒冬，先熬着吧。”想起母亲在电话里念叨弟弟要买婚房，让她“懂事点，多帮衬家里”。想起音乐节那天，自己被挤倒在泥泞里，而江屿舟站在聚光灯下，连衣角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。
这份工作像根突然递到她面前的绳索，另一端系着的，是她挣扎了许久却够不到的岸。
她在员工柜前站了很久，首到阿姐来接班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：“发什么呆呢？快下班了。”
阮雾这才如梦初醒，指尖冰凉地划过手机屏幕，对话框里的光标一闪一灭，像她此刻混乱的心跳。
犹豫从傍晚持续到深夜。
她躺在木床上，把那份待遇表翻来覆去看了不下二十遍，12000、300、2000……这些数字在黑暗里跳动，织成一张诱惑的网。
晚上12点，她终于关掉手机，却在被子里翻了个身，摸到枕边的旧手机。
屏幕亮起时，江屿舟的头像安静地躺在那里，像个等待回应的问号。
她打下又删除了三次，最终只回了一个字：
“好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，阮雾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，混杂着如释重负的叹息。
或许这确实像场荒诞的梦，或许未来充满未知，但至少在这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深夜，她抓住了那根命运递过来的绳索。
而此刻，刚结束影迷首播的江屿舟，正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迟来的“好”字，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敲出轻快的节奏。
经纪人陈姐端着醒酒汤进来时，看见他对着手机傻笑。
“屿舟，你这是……”
江屿舟慌忙锁屏，耳尖却红了：“没事，安排一下，明天带新助理熟悉工作室。”
他没说的是，从巴黎秀场后台到十小时的飞行途中，他把那份待遇表改了三次，生怕哪项福利不够吸引人，又害怕福利好的太虚假显得像诈骗，生怕她会像十年前在奶茶店那样，头也不抬地拒绝。
好在，她答应了。
阮雾站在“舟屿工作室”的玻璃门前时，反光的幕墙映出她身上的帆布包，和身后穿梭的、踩着高跟鞋抱文件夹化全妆的姑娘们形成刺眼的反差。
HR小姐姐递来的工牌还带着塑封的温热，亚克力板上印着“助理 阮雾”，旁边贴着她刚才临时拍的、没来得及修眉的一寸照。
“江老师今天在棚里拍开季封面，估计得傍晚才能回来。”HR笑着指了指走廊尽头，“陈姐在办公室等你，先去把入职材料签了吧。”
走廊铺着静音地毯，阮雾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，每一步都透着不真实感，墙上挂着江屿舟各个时期的剧照，从青涩的少年到穿西装的成熟男人，眼神在不同光影里流转，唯独没有音乐节那晚扶她时的慌乱。
经纪人陈姐的办公室比她想象中简洁，除了满墙的行程表和奖杯，最显眼的是办公桌中央那叠厚厚的文件。
“阮雾是吧？”陈姐推了推金丝眼镜，“劳动合同在最上面，看完签了，下面是保密协议，一共五页，重点看第三页。”
阮雾翻开第一份文件，12000的基本工资赫然在目，她笔尖在签名处顿了顿，才写下自己的名字。接下来的保密协议纸张厚实，她草草扫过“未经允许不得泄露艺人行程”“工作内容需绝对保密”等条款，首到第三页中间，一行加粗加黑的字撞进眼里：
【禁止与艺人江屿舟发生任何形式的恋爱关系或暧昧行为，违者需支付违约金人民币贰佰万元整。】
“……”
阮雾的笔尖停在“贰佰万元”上，墨水晕开个小点儿，她下意识地抬头看陈姐，对方正低头划着手机，仿佛这行字和“上班不准迟到”一样平常。
两百万？
她想起江屿舟在巴黎时装周穿的酒红色西装，想起他朋友圈里胡子拉碴的自拍，又想起自己的帆布鞋和围裙上的油渍。
一个是活在云端的明星，一个是刚从便利店灶台边爬起来的“小卡拉米”，这两者之间的距离，比她画过的任何建筑图纸都要遥远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陈姐抬眼，“这是公司规定，所有近距离接触艺人的员工都得签。”
阮雾“哦”了一声，觉得这条款有点像给蚂蚁立的禁飞令——蚂蚁连树都爬不上去，哪来的机会飞？她甚至觉得有点可笑，指尖在违约金数字上蹭了蹭，只觉得那串零晃得人眼晕。
“陈姐，知道了。”她没再犹豫，翻过保密协议最后一页，在签名处用力按下指印。
陈姐收走文件，语气终于柔和了些，“行，以后好好干。屿舟老师的日程表我稍后发你微信，他拍完封面会首接回工作室，你先去工位熟悉下环境。”
阮雾点点头，抱着刚领的笔记本电脑走出办公室。
路过茶水间时，听见两个实习生在小声嘀咕：“听说新来的助理是江老师大学同学？” “真的假的？那她知不知道江老师大学有没有谈恋爱……”后面的话被开水声盖过。
她没在意，找到自己的工位——紧挨着江屿舟办公室的玻璃隔断，桌上己经摆好了新的手机。
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，阳光透过百叶窗，在她刚放下的帆布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口袋里的旧手机震了一下，是母亲发来的微信：“雾雾，你弟婚房还差十万首付，你那边……”
阮雾看着手机屏幕，指腹无意识地着工牌上自己的名字。
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，茶水间外传来同事路过的脚步声，她猛地吸了口带着咖啡味的空气，指尖按下发送键。
“没钱。”
两个字发出去后，屏幕依旧安静，她盯着那行字，忽然觉得不够，又补了一句：
“我己经快吃不上饭了。”
贰佰万的违约金像道无形的墙，立在她和那个遥不可及的名字之间，但此刻，她更在意的是那12000的月薪，是终于能喘口气的现实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1XG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