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指着油纸包里的东西，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：“看清楚！这是刚刚从洛州常平仓运抵清河、打着太子谕令旗号、准备发放给清河百姓的‘救命粮’！上面一层好米，底下全是这种喂牲口都嫌硌牙、吃了要人命的烂货！这叫什么？这叫偷天换日！这叫欺君罔上！这叫草菅人命！”
郑怀仁的脸，瞬间由白转红，由红转青，最后变得像那烂谷子一样灰败难看！他捏着毛笔的手指剧烈颤抖，墨汁滴在本子上，晕开一大团污迹。他看着那包证据，又看看李天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！
这哪里是证据？这分明是个烧红的烙铁！是个能炸得他粉身碎骨的炮仗！
接？查洛州官仓？那等于首接捅了马蜂窝！背后牵扯的利益链条，想想都让他头皮发麻！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监察御史，有几条命去碰这种案子？不接？李天把证据拍他本子上了，众目睽睽之下（虽然此刻廊下似乎只有他们两人，但谁知道暗处有没有眼睛？），他身为监察御史，面对如此骇人听闻的贪腐大案，敢不闻不问？李天反手就能参他一个渎职包庇！
郑怀仁的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，后背的官袍都湿透了。他看着李天那张年轻却写满“今天你不接也得接”的强硬脸庞，第一次感觉到，自己这个拿着小本本到处记人黑账的“清流”，踢到了一块能把脚趾骨都震碎的超级大铁板！这烫手山芋，灼得他灵魂都在尖叫！
“世…世子…” 郑怀仁喉结滚动，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，“此事…此事关系重大，牵涉官仓…是否…是否应禀明圣上，由…”
“禀明圣上？” 李天嗤笑一声，上前一步，压迫感十足，“郑御史，粮，是太子谕令调来的，现在出了问题。你是想告诉陛下，太子识人不明，调拨了毒粮给百姓？还是想告诉陛下，你这位监察御史，在清河亲眼目睹了如此巨案，却因为‘牵涉重大’，不敢查，要等陛下派人？嗯？”
一个“太子识人不明”，一个“御史不敢查”，两个大帽子扣下来，郑怀仁眼前一黑，差点当场厥过去。他知道，自己彻底被架在火上烤了，而且下面添柴的还是李天这个混世魔王！
李天看着他面无人色的样子，语气放缓，却带着更深的寒意，如同毒蛇吐信：“郑御史，您是聪明人。这案子，是在您眼皮子底下爆出来的。查，您就是拨云见日、揪出蠹虫、还太子清白的功臣！不查…等这烂谷子的事儿捂不住，或者等我亲自写折子递上去…您觉得，您这小本本上记的那些‘风闻奏事’，还保得住您头上的乌纱，保得住您项上人头吗？”
郑怀仁浑身一颤，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。他看着李天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，有恐惧，有怨恨，但最终，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。他猛地一咬牙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抓起那个油纸包，死死攥在手里，仿佛攥着自己的命。
“下官…下官明白了！” 郑怀仁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嘶哑，他翻开自己那被污损的小本本，颤抖着，却无比用力地在上面写下了第一行字：“天佑三年，某月某日，清河县。查洛州常平仓调拨粮米舞弊案…”
李天满意地看着郑怀仁那副“风萧萧兮易水寒”的悲壮表情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力道不轻：“很好。郑御史深明大义，本世子佩服。放心，证据，我这边还有。人手，周墨可以借你用。本世子只有一个要求——”
他凑近郑怀仁耳边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带着刺骨的杀意：“给我一查到底！从洛州仓场大使，到经手的胥吏，再到…背后可能伸过来的任何一只手！不管是谁！敢动这批粮，就是想要我李天的命，想要太子的名声扫地！查到谁，办谁！天塌下来…有本世子和太子顶着！”
郑怀仁握着油纸包的手，骨节捏得发白。他知道，自己己经别无选择，被彻底绑上了李天这辆疯狂的战车。前方是刀山火海，还是…一线生机？他看了一眼手里那包罪恶的“粮食”，又看了一眼李天那双燃烧着野火的眼睛，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，不，是漆黑！这世子，哪里是分金手？分明是刮骨刀！是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疯子！
郑怀仁揣着那包烫死人的证据，脚步虚浮地走了，背影萧索得像是去赴死。李天脸上的冷厉瞬间收了起来，搓了搓手，对着旁边柱子后招了招手。
“老沈，出来吧！戏看完了，该干正事了！” 李天脸上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。
沈万三这才从柱子后面挪出来，胖脸上还带着刚才目睹“世子逼御史跳火坑”的惊魂未定，后背也是一层冷汗：“世…世子…您这招…太险了！郑怀仁那老小子，能靠得住？”
“靠不住也得靠！” 李天哼了一声，“对付这种老油条，就得把他架在火上烤，烤到他自己的肉都滋滋冒油了，他才知道该往哪边跑！放心，为了他自己的小命，他会比谁都卖力！洛州粮的案子，正好给我们腾出手，收拾清河本地的烂摊子！”
他一把搂住沈万三肉乎乎的肩膀，亲热得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，压低声音：“老沈，现在轮到咱们唱红脸了！钱满仓、孙二娘那几个带头的，铁了心要跟我作对，这次官粮调包，背后未必没有他们的影子！他们，死定了！但那些跟着摇旗呐喊、被裹挟的小鱼小虾…还有得救！”
“您的意思是…分化？” 沈万三绿豆眼一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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