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简璘知道，自己选的路，从来不是"活着"那么简单。
她敛了笑意，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。
微苦的茶香在舌尖蔓延，她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，"啪"地拍在桌上。
最上面那张"宝通钱庄"的朱红印鉴在烛光下格外刺眼。
黄芩的瞳孔骤然收缩："你疯了？敢从王府拿钱出来..."话未说完就被打断。
"你的赎身钱。"
简璘声音很轻，却意义深重。
黄芩丰韵娉婷，聪明伶俐，一开始就是以花魁的身份培养的，身价自然不一般，所以攥够这些钱，花费了
很长很长的时间。
这是简璘仅有的全部的财产。
她想万三既然能躲避五年，必是有人在背后支持，现如今突然重返京城不怕暴露身份，怕是有更大的阴谋。
胜算悬殊，但她却还是想搏一搏。
那些钱于她一个置之死地之人想来也无用，可若是能救走黄芩，哪怕到时拉着万三同归于尽，也能放心。
黄芩看着这些盖着各家钱庄印鉴的银票——有皱巴巴的旧票，也有边角整齐的新票，显然不是一日之功。
"不要。"黄芩突然将银票推回来，指甲在檀木桌上刮出几道白痕，"我不出去。"
见简璘错愕的表情，她起身走到窗前。
楼下丝竹声声，某个醉汉正高声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。
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
"璘璘，你可知去年赎身的柳如是？"黄芩的声音飘在微风里，"出去三个月就被大妇逼得投了井。"
她转身时，眼角闪着细碎的水光，像是一盏将熄未熄的灯。
"我们这样的人啊……"她轻笑一声，指尖无意识地，"哪怕是离了这销金窟，出去却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。"
"乞丐尚且能讨一口干净的饭，可我们呢？"她抬眸，眼底映着日光，却像是蒙了一层灰，"世人看我们，永远带着偏见——只要入了贱籍，这一生便洗不干净了。"
她掰着手指，一条一条地数着，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——
"没人敢用一个青楼出身的伙计，怕脏了门面；也不会有良家人愿意八抬大轿娶我过门，哪怕我攒够了赎身的银子，换了一身清白衣裳，可骨子里的烙印，永远都在。"
"所以啊，我只有两条路可走——"她歪着头，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，"要么给人做妾，日日跪着奉茶，看正室的脸色过活；要么当个暖床的玩意儿，等主人腻了，随手赏给下人，或是转卖到更腌臜的地方去。"
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，指尖轻轻划过自己的肩颈，那里还留着昨夜恩客的牙印。
"若是侥幸有了孩子……"她忽然笑了，眼底却一片冰凉，"那更是个笑话。他还会有很多'娘亲'，但只有他父亲能决定他的死活。而一个妓子生的孩子……"她顿了顿，没有说下去，只是轻轻摇头，"你猜，他长大后会怎样被人议论，又如何在流言蜚语中长大？"
窗外传来一阵嬉笑声，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搂着姑娘往楼上走。
黄芩抬了抬下巴，示意简璘去看。
"你今日上楼时，可曾仔细瞧过那些男人？"她轻声问，"他们中有几个是家世清白、无妻无妾的？又有几个……是真的把我们当人看的？"
十八岁的年纪，己经看透人世。
简璘只觉心口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痛。
她下意识按住胸口，指尖深深陷入衣料，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股翻涌而上的酸涩。
黄芩却忽然展颜一笑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罪女孕吐那日，王爷正迎娶白月光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那笑容明媚得像是三月枝头初绽的桃李。
她灵巧地捻起桌上散落的银票，指尖在纸页间翻飞如蝶，转眼便整整齐齐叠成一摞。
"傻璘璘，"她将银票轻轻按在简璘胸前，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烛光下泛着珊瑚般的光泽，"这些钱你好好收着。等来日..."她顿了顿，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，"你替我去看看江南的烟雨，漠北的黄沙，把这些我都无缘得见的风景，都看个够。"
简璘望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，喉间突然哽住。
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黄芩的肩颈处。
那些青紫的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，她猛地攥紧拳头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却浑然不觉疼痛。
"黄芩。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，"等我办完这件事，我们一起走。"
黄芩明显怔住了。
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，长睫轻颤如受惊的蝶翼。
片刻的静默后，她忽然笑出声来，眼角却泛起晶莹的泪光。"好啊，"她抬手抹去即将滑落的泪珠，染着笑意的声音有些发颤，"我等你。"
这句话像是一簇火苗，倏地点燃了屋内凝滞的空气。
连黄芩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希冀灼红了眼眶，她急忙别过脸去，假装整理散落的鬓发。
再转身时，己换上往日那副狡黠的神情："不过..."她凑近简璘，身上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两人之间，"你这次又打算去做什么？"
当简璘说完万三的事，黄芩若有所思地走到书案前，铺开一张雪浪纸："画下来给我。"
见对方不解，她狡黠地眨眨眼，"要是见到，我就去王府找你。"
简璘摇头失笑，还是提笔勾勒起来。
五年了，那张脸在记忆中早己模糊不清，可当笔尖触及纸面时，手腕却像有了自己的记忆。
眉骨的弧度、鼻翼的宽度、唇角的纹路，每一笔都精准得可怕。
黄芩静静立在案边，看着纸上渐渐成形的人像。
画中男子三角眼微吊，眼尾细长如刀裁，瘦削的面颊上颧骨突出，活脱脱一副刻薄相。
"你记性真好。"
匆匆几笔，把一个人的特点都显露无疑，想必己经在心里默认过许多遍，不然不会记得这么清楚。
最后一笔落下，简璘搁下狼毫，笔杆与砚台相撞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她盯着画中那双小如豆的眼睛，恍惚又看见五年前那个蹲在简府后门讨食的瘦黑少年。
那时的金福——现在该叫万三了。
总爱把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，活像只偷油的老鼠。
"他后背有块胎记，"简璘突然开口，"形状像只蝎子，乌黑发亮。老乞丐说这是克主的凶相，所以给他起名'金福'想镇一镇。"
她冷笑一声，"后来进了简府，他倒嫌这名字土气，自己改叫'万三'，说是要挣万贯家财。"
黄芩闻言皱了皱鼻子，樱唇一撇："听着就是个偷奸耍滑的货色！机灵劲儿不用在正道上，专会钻营取巧。"
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眼睛一亮，"就像醉仙楼里专偷客人钱袋的胡三儿，被逮着时还嚷嚷'借来用用'呢！"
简璘终于被逗笑了，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。
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。
有人尖声惊叫，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，间或夹杂着碗碟破碎的声响。
黄芩好奇心起，伸手就要拉简璘的袖子："准是又有人为了姑娘打起来了，咱们去......"
"你去吧。"简璘纹丝不动，目光仍凝在画上。
黄芩悻悻地收回手，提着裙摆往门口走，临了还不忘回头瞪她一眼："闷葫芦！"
门扉开合间，楼下的喧闹声浪般涌进来——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5HU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