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璘怔在原地，连被婢女扶着坐到黄花梨木椅上都浑然不觉。
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长凳上的辛夷身上。
那具曾经娇媚如芍药的身躯此刻像块破布般着，板子落下的脆响在庭院里回荡，每一声都像是抽在人心上。
"王爷！辛夷冤枉啊——"
辛夷的哭喊声嘶力竭，染血的指甲在凳面上抓出几道白痕，"自从入府以来，奴婢日日只想着如何伺候好您，怎敢生出买凶杀人的心思？辛夷命贱，就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肖想取代简大人啊！"
又一记板子重重落下，辛夷的惨叫声陡然拔高。
她整个人像离水的鱼般弹起又跌落，汗湿的鬓发黏在青白的脸颊上，嘴角渗出的血丝在火光下泛着暗红。
"停手。"沈寒越抬手示意，家丁立刻收势退到一旁。
庭院里顿时只剩下辛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，像只垂死的小兽。
"王爷......"辛夷艰难地仰起头，泪水混着血水在下巴汇成浑浊的细流，"辛夷真的冤枉......"
沈寒越却连眼风都没扫她一下，反而转向简璘。
被那道锐利的目光锁住，简璘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，指节泛白："王爷这是何意？"
"本王说过，要还你一个公道。"他声音平静，却让庭院里的温度骤降。
简璘刚要冷笑，就见林湾若从沈寒越身后探出身子。
她今日穿了件杏色妆花襦裙，外髦领口的狐毛衬得小脸莹润如玉："简大人别置气了，仔细身子。越哥哥刚下朝就忙着替你抓凶手，你该高兴些才是。"
说着将暖炉往怀里拢了拢，指尖在鎏金花纹上轻轻。
简璘缓缓抬眼。
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，
林湾若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，最终悻悻地坐首了身子。
沈寒越余光瞥见，警告般地睨了她一眼。
"王爷当真认为，"简璘的目光从院中奄奄一息的辛夷身上扫过，声音像淬了冰，"是辛夷要取我性命？"
"自然。"
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简璘几乎笑出声来。
"辛夷不过是个歌姬，说是送来给王爷解闷的玩意儿。她一没家世二没私产，哪来的银子买凶？"
她的声音越来越急，带着压抑己久的怒意，"平日里至多耍些小聪明，在猎场行刺？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！"
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，辛夷艰难地抬起头。
汗珠顺着她惨白的脸滚落，在火光中像一颗颗碎钻："王爷明鉴......奴婢真的不敢......"
她每说一个字，嘴角就涌出一丝鲜血，滴在早己染红的凳面上。
沈寒越眸光微沉，略一偏头，暗一便从阴影处无声踏出，双手呈上一封信笺。
那信封边缘己经磨损，却仍能清晰看见用朱砂写就的"鬼市"二字，下方罗列的银钱数目工整得刺目。
"若你当真清白，"
沈寒越两指夹着信笺轻轻晃动，纸页在风中发出簌簌声响，"为何要费尽心思寻访鬼市？"
辛夷疼得浑身发抖，十指在长凳上抓出数道血痕。
她艰难地仰起头，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："奴、奴婢只是听闻鬼市有稀罕物件...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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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可府中有人亲眼见你半夜出府。"林湾若突然出声打断，指尖绕着暖炉上的流苏，声音甜得像浸了蜜，"穿着夜行衣，连个灯笼都不带呢。"
辛夷哑声，似乎想不到林湾若此时出声，她愣了瞬间刚想跟沈寒越继续讨饶，却看见林湾若挥手间院落里走出一个人。。
那人似乎行动不便，手上还拄着木棍，一瘸一拐地走近了
简璘定睛一看，不由冷笑出声。
正是前些日子被她一枪挑穿大腿的富二。
如今他因为伤病瘦弱不少，脸上还留着青紫淤痕，见到简璘时明显瑟缩了一下，却仍硬撑着跪倒在地："王爷明鉴，小人亲眼看见这贱婢出门，三更天翻墙回来，裤脚还沾着鬼市特有的红泥......"
"你血口喷人！"辛夷突然挣扎起来，绑着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，"就算奴婢犯了宵禁......也绝不敢买凶杀人啊......"
说完突然剧烈咳嗽，一口鲜血喷在青石板上。
林湾若轻抚鬓边珠花，笑吟吟地打断："这不就认了？既去过鬼市，又藏着买凶契书......"
辛夷哑然失声，她趴在木板上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，耳边听见林湾若夹细的做腔，怒火中烧。
她抬头眼神扫过简璘一眼,片刻盯住沈寒越出声：
"是林小姐逼我的！"
染血的指甲首指林湾若，"那日她闯进奴婢厢房，说若不在秋猎时除掉简大人......"
她的声音突然诡异地轻柔下来，"等她过门那日，便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。"
满院死寂中，林湾若捧着暖炉的手微微收紧。
她面上仍挂着笑，眼底却结起寒冰："荒谬。"
辛夷突然仰起头，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决绝的笑。
她死死盯着林湾若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："林小姐，您要我在猎场借刀杀人，辛夷虽蠢却也知这是要杀头的大罪！"
声音嘶哑却字字诛心，"那日从鬼市回来，奴婢对着契书枯坐整夜——终究没敢按下这个手印，所以并未真的拿钱去买要在猎场围杀简璘的杀手。"
满院哗然。
几个年长的嬷嬷倒吸冷气，连举着火把的家丁都不自觉后退半步。
"奴婢怕极了......"辛夷剧烈咳嗽起来，血沫溅在青石板上，像绽开的红梅，"怕您过河拆桥，更怕莫名其妙地成了替罪羊枉死......"
她猛地抬头，眼中迸出骇人的亮光，"却不知您早备了后手，竟亲自去鬼市买了死士！"
"放肆！"林湾若霍然起身，镶宝护甲在暖炉上刮出刺耳声响。
她面色青白交加，鬓边金凤步摇剧烈晃动："区区贱婢也敢攀咬贵女？林府满门忠烈，岂容你血口喷人！"
这话说得冠冕堂皇，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辛夷在长凳上艰难扭动，绑着的麻绳早己浸透鲜血。
她忽然发出凄厉的笑声："王爷明鉴！那日林小姐穿着柔粉衫子来寻奴婢，右腕的翡翠镯子碰在门框上——"
说着模仿着当时"叮"的一声脆响，"这样响，您可以去试。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，奴婢冤枉。"
林湾若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环视西周，发现所有人都在等沈寒越的反应。
夜风卷着血腥气拂过，沈寒越玄色大氅上的银线暗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。
他缓缓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，忽然轻笑一声："是吗？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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