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租屋的厨房狭窄逼仄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。劣质油烟机徒劳地嗡嗡作响，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、属于某种植物根茎被烘烤后的焦苦气息，其中还混杂着刺鼻的硫磺味，以及一丝若有若无、令人作呕的腐败甜腻感——那是半锅正在灶台上小火熬煮的、粘稠黑褐色液体散发出来的。
陈默站在灶台前，赤膊着上身，汗珠顺着他紧绷的背脊滑落，在沾满不明污渍的旧运动裤腰带上洇开深色痕迹。厨房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，颧骨突出，眼窝深陷，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里面燃烧的不再是图书馆撕纸时的绝望，也不是拳馆捶打沙袋的狂暴，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、冰冷的专注。
他像一个被逼到悬崖边的炼金术士，正用最简陋的器具，调配着致命的毒液。
灶台上狼藉一片，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型化学战。几个豁口的碗碟里盛放着不同状态的原料：一碗是深棕色、颗粒粗糙的粉末（巴豆焙干后手摇粉碎的“杰作”）；另一碗是带着泥土腥气的、被捣成糊状的深绿色块茎（某种野外挖来的、据说有强力催泻效果的植物根，图鉴上画得潦草，他只能赌）；一小堆黄色结晶（硫磺粉，药店买的，店员看他的眼神像看神经病）；还有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（生石灰，角落里翻出来的，包装袋上印着“干燥剂”）。
他的“实验室”装备更是寒酸到极致：一把豁了口的旧菜刀充当研钵杵，在案板上粗暴地碾磨着块茎；一个漏勺歪歪扭扭地架在汤锅上，里面垫着两层皱巴巴的咖啡滤纸，充当着简陋的过滤装置，滤纸上积着一层令人不适的墨绿色渣滓；几个大小不一的塑料水杯和酱油碟，盛放着不同阶段的“半成品”。
陈默的右手依旧缠着脏兮兮的绷带，指关节处隐隐作痛——那是老吴的药酒和疯狂的代价。但这疼痛此刻仿佛成了某种催化剂，让他左手的动作更加精准，也更加……病态。
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筷子，从那个盛着巴豆粉的碗里挑起一小撮。粉末颗粒粗糙，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、类似烤糊坚果混合着灰尘的呛人气味。他屏住呼吸，手腕稳定地将粉末撒入那锅正在小火上“咕嘟咕嘟”冒着粘稠气泡的黑褐色液体里。液体瞬间剧烈反应了一下，翻腾起一串令人不安的泡沫，颜色变得更加深暗，像一锅浓缩的、来自地狱的泥浆。
“不够…还不够猛…” 陈默盯着那锅液体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眼神锐利得像在评估一件武器。他毫不犹豫地又拿起那个装着绿色根茎糊糊的碗，用筷子刮起一大坨粘稠、散发着浓烈土腥和植物腐败气息的糊状物，首接投入锅中。
滋啦！
糊状物沉入滚烫的液体，发出轻微的声响，一股更加浓郁、更加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猛地升腾起来，充满了狭小的厨房，连嗡嗡作响的油烟机都显得更加无力。陈默却仿佛闻不到，他拿起那根充当搅拌棒的筷子（正是之前用来挑巴豆粉的那根），伸进锅里，开始缓慢而用力地搅动。粘稠的液体包裹着筷子，拉起粘稠的丝线，锅底沉积的、未被完全溶解的巴豆粉和根茎纤维随着搅拌翻滚上来，让这锅“精华”看起来更加浑浊不堪，像某种沼泽深处的沉积物。
他搅动着，眼神专注得可怕，仿佛在完成一件伟大的艺术品。汗水流进他的眼睛，带来刺痛，他只是用力眨一下，视线片刻不离那锅翻滚的、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液体。厨房闷热如同蒸笼，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水，混杂着焦苦、硫磺、腐败植物和汗水的气味，形成一种足以让常人晕厥的毒雾，他却甘之如饴。
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他的“杰作”，考虑着要不要再加点生石灰增加“灼烧效果”时——
“喵呜~”
一声慵懒的猫叫从厨房半开的窗户缝隙里传来。
一只通体漆黑、油光水滑的大猫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跳上了窗外的窄小窗台。它有着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琥珀色幽光的眼睛，此刻正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、漫不经心的好奇，打量着窗内这个散发着古怪气味的两脚兽，以及灶台上那锅冒着热气的不明物体。这是楼下刘阿姨的心头肉，绰号“煤球”，以胆大和馋嘴闻名整栋楼。
煤球抽动着粉色的鼻子，空气中那股浓烈、复杂、但对猫而言可能带着某种奇异诱惑（比如腐败植物的味道？）的气息显然吸引了它。它轻盈地一跃，作者“冉冉升起新星”推荐阅读《我在古代循环交作业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的身体展现出不可思议的灵巧，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灶台边缘，离那锅还在咕嘟冒泡的“巴豆精华”只有咫尺之遥。
陈默猛地转头，瞳孔骤缩！
“滚开！”他下意识地低吼，声音沙哑。
但己经晚了。
煤球根本没理会这个浑身汗臭的人类。它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灶台上一个边缘还沾着几滴墨绿色“精华”的酱油碟吸引了。那碟子里残留的液体，在昏黄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微光，散发着比锅里稍淡、但对猫鼻子来说依然浓烈的气味。煤球伸出粉色的、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——
哧溜！
在那残留的几滴液体上飞快地舔了一下！
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。
陈默的手僵在半空，筷子上还滴落着粘稠的毒液。他死死盯着煤球。
煤球也愣住了，保持着舔舐的动作，琥珀色的猫眼似乎闪过一丝茫然。紧接着，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毛茸茸的猫脸上——不是痛苦，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、困惑，仿佛它的世界观在那一瞬间被颠覆了！
“喵嗷——！！！”
一声凄厉到变调的、完全不似猫叫的惨嚎猛地从煤球喉咙里爆发出来！那声音尖锐刺耳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和生理性的不适！
下一秒，这只平日里优雅慵懒的大黑猫，如同屁股底下装了火箭，猛地从灶台上弹射而起！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，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，“砰”地一声撞开半掩的厨房门，像一颗失控的保龄球般在狭小的客厅里疯狂冲撞！
它完全失去了方向感！后腿疯狂地蹬踹着地面，爪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，身体像触电般剧烈地扭动、抽搐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、原始的恐惧！它撞翻了墙角的空泡面箱，带倒了立在门边的扫帚，最后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，一头撞在紧闭的防盗门上，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！但这撞击似乎也无法缓解它体内那突如其来的、翻江倒海的恐怖力量！
“喵嗷！嗷——！嗷——！”
凄厉的惨叫声混合着疯狂抓挠防盗门的刺耳噪音，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回荡，如同恐怖片的音效。煤球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，尾巴炸得像根鸡毛掸子，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它的肠胃里开山劈石、兴风作浪！
陈默站在厨房门口，手里还捏着那根滴着毒液的筷子。他看着客厅里那只彻底癫狂、如同被恶魔附体的黑猫，看着它痛苦挣扎、失禁在地板上留下恶臭的污迹……
他脸上没有任何惊慌，没有愧疚，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。
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。
然后，一丝极其古怪的弧度，缓缓地、如同慢镜头般，爬上了陈默的嘴角。那弧度越来越大，牵扯着他干裂的嘴唇，露出森白的牙齿。那不是笑容，更像是一种神经质的抽搐，一种目睹了某种极端“成功”后的、扭曲的兴奋。
他的肩膀开始轻微地抖动，从胸腔深处，压抑的、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的声音，断断续续地溢了出来。
“呵…呵呵……”
声音逐渐放大，变得清晰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病态的亢奋。
“窜了…窜稀了…哈哈哈…有效！真他妈有效！”
他猛地抬起头，不再看那只还在疯狂挣扎惨叫的黑猫，充血的目光穿透出租屋脏污的墙壁，仿佛看到了崇山峻岭间那些呼啸而来、面目狰狞的土匪！
一股冰冷的、带着血腥味的狂气，混合着灶台上那锅毒药散发出的致命气息，在他眼中疯狂凝聚、燃烧！
他攥紧了拳头，连右手的骨裂疼痛都仿佛化作了燃料。他对着虚空，对着那想象中即将到来的第六次死亡轮回，发出了嘶哑的、如同宣战般的低吼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，带着浓烈的毒药气息和孤注一掷的疯狂：
“第六次…老子要毒穿土匪寨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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