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霜刚染白长城的垛口，格物院的铁匠炉就在暮色里燃起通红的火光。云烨抡着铁锤砸向烧得发白的铁坯，火星溅在他汗湿的额头上，烫出细碎的焦痕。“再加两斤锰铁，” 他忽然朝风箱旁的徒弟喊，铁钳夹着的枪头在冷水里淬出白雾，“这‘明光铠’的甲片要能挡得住突厥的狼牙箭。”
李安澜捧着图纸站在炉边，绢纸被热浪烤得微微发卷。图上画着把奇特的弩箭，机括处标着 “三石力”—— 这是云烨新改的 “擘张弩”，射程比寻常弩箭远了三十步，上个月在幽州试射时，一箭射穿了三层铁甲。“兵部刚送了牒文，” 她用炭笔在图上圈出个红圈，“说薛延陀的骑兵在漠北集结，让咱们赶制两百副新铠甲，还有那批‘开花弹’也得快点。”
云烨忽然从铁砧下抽出个油布包，里面裹着颗黑黝黝的铁球，表面铸着螺旋状的纹路。“这个更要紧，” 他把铁球往安澜手里塞，掌心的烫痕还在渗血，“让程处默的商队送去安西都护府，按我画的法子填火药，三十步内人马俱碎。” 布包里掉出张图纸，上面画着个青铜炮管，旁边注着 “震天雷” 三个字。
正说着，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幽州守将秦叔宝的亲卫滚鞍下马，甲胄上的霜花簌簌掉落，怀里抱着半截折断的枪杆。“云先生！” 他单膝跪在炉渣里，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“薛延陀的铁骑兵临城下，咱们的槊都被他们的重铠崩断了，求您发发慈悲！”
云烨扔下铁锤时，安澜己将新造的枪头递过来。枪尖三寸处铸着血槽，脊线处的纹路像道闪电 —— 这是用灌钢法打造的 “破甲枪”，昨天刚在试验场戳穿了五寸厚的榆木甲。“让弟兄们试试这个，” 他拍着亲卫的肩膀，铁掌震得对方甲片发响，“再带上二十颗震天雷，保管让薛延陀人知道厉害。”
三日后的漠北荒原，两军对垒的呐喊声撕裂了晨雾。薛延陀的可汗站在高坡上，看着唐军阵前竖起的奇怪铁管，忽然狂笑起来：“那些中原人是急疯了吗？拿根铁管子来打仗？” 他身后的骑兵举起狼牙棒，马蹄踏起的烟尘遮天蔽日。
秦叔宝冷笑一声，挥手放下令旗。二十门青铜炮突然喷出火光，震天雷在敌阵里炸开，黑铁碎片混着碎石横扫而出。薛延陀的重骑兵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秆，人仰马翻的惨叫声里，可汗的亲卫队长被炸断了胳膊，染血的狼牙棒在空中划出道弧线。
“那是什么妖法？” 可汗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，前蹄踏碎了身前的酒囊。唐军阵里忽然射出成片的弩箭，三石擘张弩的力道穿透了双层皮甲，前排的骑兵纷纷坠马，尸体在荒原上堆成了小山。
云烨站在城楼观战，指尖捏着个青铜哨子。当看到薛延陀人开始溃退时，他猛地吹响哨子，城墙上的投石机突然抛出火油罐，燃烧的原油在雪地炸开，形成道火墙阻断了追兵。“这‘猛火油’配着震天雷，” 他对身旁的李安澜说，袖中的图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，“比十万雄师还管用。”
消息传到长安时，李世民正在太极殿看着新造的铠甲。甲片上的云纹在日光下泛着冷光，胸口的护心镜能照见鬓角的白发。“云烨说这甲片用了百炼钢，” 皇帝用剑鞘轻敲甲胄，铛铛的脆响里混着朝靴的踱步声，“连程处默那莽撞货都能穿着它在马上翻跟头，看来是真结实。”
兵部尚书忽然捧着战报闯进来，紫袍下摆扫过阶前的香炉，香灰撒在明黄的地毯上。“陛下！幽州大捷！” 他展开战报的手首发抖，“薛延陀可汗遣使求降，说愿意年年进贡，还把公主送来和亲！”
李世民忽然望向西域方向，那里的烽火台刚传来回信，汇通的商队正将新造的军械运往安西。“传旨，”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，“让云烨再造五百副明光铠，还有那能连发的弩箭，给安西都护府送去 —— 朕要让西域诸国看看，大唐的军械有多厉害。”
冬至那日的格物院，工匠们正在赶制新的炮管。云烨蹲在熔炉前，看着铁水在砂型里流动，像条金色的河。李安澜捧着个锦盒走进来，里面装着枚鸽卵大的蓝宝石，是波斯使者送来的谢礼 —— 上个月安西军正是用震天雷，击退了袭扰商路的大食骑兵。
“裴姝的信里说，” 安澜用丝绢擦拭着宝石，“波斯的工匠想学制炮的法子，还说愿意用十车硫磺来换。” 她忽然指着院外的驼队，汇通的商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，“程处默说要亲自押送这批军械，还让咱们多准备些伤药 —— 他要去怛罗斯河那边耀武扬威。”
云烨忽然从砂型里取出个泥范，上面刻着螺旋状的膛线。“这个给他们看看也行，” 他笑着将泥范递给安澜，掌心的火药味混着硫磺的气息，“但核心的铸炮法子，得留着给咱们自己人。” 泥范旁的图纸上，画着门更长的炮管，旁边注着 “射程三里”。
开春的安西都护府，程处默正穿着新铠甲在校场操练。明光铠的甲片在阳光下闪成片金海，他突然勒马转身，破甲枪刺穿了百步外的铁甲靶，枪尖从靶心穿出时，带着股强劲的气流。“这枪真够劲！” 他大笑着拔枪，枪杆上的 “格物院制” 西个字被汗水浸得发亮。
波斯使者站在观礼台，看着唐军士兵演示震天雷，花白的胡须在风中抖得像团乱草。当看到铁球炸开时飞溅的碎片，他突然对着长安方向深深一揖：“大唐的军械真是神乎其技，小邦愿以 camel（骆驼）百头、香料千担，求购十门这样的铁炮。”
程处默忽然从箭囊里抽出支火箭，箭头裹着浸油的麻布。“这个更厉害，” 他用火把点燃引线，火箭拖着红焰射向远处的草垛，“能在夜里照亮十里地，还能烧敌人的帐篷 —— 想要？得用你们的琉璃匠来换。”
使者的瞳孔猛地收缩，他忽然想起去年被大食骑兵劫掠的商队 —— 若是当时有这样的军械，何至于损失惨重。“成交！” 他拍着胸脯保证，金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“我波斯的能工巧匠，定能配得上大唐的神技。”
消息传回格物院时，云烨正在调试新造的望远镜。镜片里的长安城墙清晰得能看见垛口的士兵，他忽然指着远处的商队对安澜说：“你看，汇通的驼队正带着新炮往西域去。” 望远镜转向北方，漠北的草原上，薛延陀的牧民正在向唐军的巡逻队行礼，“这就是军械的好处 —— 不用打仗，就能让人服气。”
李安澜忽然从箱底翻出张旧图纸，那是云烨刚入格物院时画的，上面的弩箭还很粗糙。“那时你说，” 她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批注，“要让大唐的士兵不再流血。” 窗外传来工匠们的号子声，新的炮管正在浇筑，铁水映红了半边天。
子夜的更声敲响时，秦叔宝从幽州寄来的信刚好送到。老将军在信里画了幅画：唐军的明光铠在朝阳下泛着光，震天雷的硝烟还没散尽，薛延陀的可汗正捧着降书跪在阵前。云烨将信纸压在新的炮图上，图纸旁写着行小字：“兵者，不祥之器，然以威止战，方为正道。”
炉子里的火渐渐转弱，映着墙上的全国地图。从幽州到安西，从漠北到西域，标注着军械库的红点像串珍珠，串起了大唐的疆土。云烨望着窗外的星空，仿佛能听见边关的号角声，混着格物院的锤声，在天地间奏响最雄浑的乐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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