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城的朱雀大街被晚霞染成琥珀色,暮归的车马碾过青石板,扬起细碎的金粉。知夏阁分号的朱漆大门前,两只鎏金铜狮威风凛凛地蹲坐着,兽爪下的绣球纹路细腻如流云,嘴里衔着的红绸在晚风中轻轻飘动,末端缀着的铜铃发出细碎清响。三层楼阁飞檐翘角,檐角悬着的风铃叮咚相和,每根廊柱都缠着金线盘成的并蒂莲,仰头望去,雕花木窗透出暖黄烛火,将 “知夏阁” 三个烫金大字照得熠熠生辉。灯笼上的并蒂莲在暮色中晕开胭脂色,远远望去,整座楼阁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,倒映在秦淮河面,引得画舫上的歌女们纷纷探头张望。
* 一楼大厅内,鎏金宫灯将汉白玉地面映得流光溢彩。达官显贵们摩肩接踵,绸缎衣摆扫过嵌螺钿的檀木展架,带起阵阵龙涎香与沉水香的混融气息。十二扇紫檀屏风前,六名绣娘跪坐在猩红软垫上,指尖翻飞如蝶,将金线银线穿梭于素白绢底,展示着云锦制作的繁复工序。
当掌事嬷嬷掀开玄色锦缎,满室骤然寂静。那匹长达三丈的云锦在红绸衬底上舒展,正面的牡丹花瓣层层叠叠,金线勾勒的花蕊间竟藏着米粒大小的珍珠,在烛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;待绣娘轻转木轴,背面的蝴蝶振翅欲飞,银线绣就的触须随着穿堂风微微颤动,恍若下一刻就要冲破织物的桎梏。
"这是双面三异绣!" 有位穿织金襦裙的贵妇人猛地起身,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红木几案上发出脆响,"正面富贵,背面清雅,这等巧思......" 她话音未落,早有管家捧着账本挤到台前,墨迹未干的契约上己签下三个烫金印章。其余贵妇人们纷纷放下矜持,团扇摇得如疾风骤雨,金护甲在账册上划出刺耳声响,争相要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珍品收入囊中。*
“这云锦绣帕我要十张!” 一位身着华服的贵妇人挥了挥手中的翡翠镯子,珠光宝气的手腕上,五六只镯子相互碰撞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我要那幅双面绣屏风!” 另一位头戴凤钗的夫人不甘示弱,眼神中满是势在必得。
就连当今长公主的贴身嬷嬷也派人送来订单,指明要定制一套绣着凤凰的宫装。消息传开,整个金陵城都为之轰动,知夏阁的名声如日中天。
* 沈知夏指尖无意识着雕花木窗的暗纹,檀木特有的冷香混着楼下飘来的糖炒栗子甜腻气息,在鼻间交织成微妙的酸涩。她望着小贩肩头晃动的竹扁担,望着绣楼姑娘探出身时飞扬的披帛,望着街角孩童追逐扬起的漫天尘埃,嘴角噙着得体的微笑,却在瞥见某个穿靛蓝粗布的佝偻背影时,睫毛突然轻颤 —— 那身影竟与记忆里背着药箱远去的父亲重叠。
月白色襦裙随着穿堂风轻轻翻卷,腰间那半块羊脂玉镯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母亲临终前颤抖着将玉镯一分为二,说 “半缘修道半缘君”,如今这半截却成了她唯一的护身符。银簪别着的堕马髻松松挽着,几缕碎发垂在耳际,倒比那些满头珠翠的贵女更添几分清韵。楼下忽然传来说书人醒木拍案声,惊起檐角铜铃叮咚作响,惊得她下意识攥紧窗棂,腕间玉镯与木质窗框相撞,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。*
江晏悄然走到她身后,玄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,唯有腰间的玄铁令牌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。他伸手握住沈知夏的手,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有些发凉,不由将手收紧:“最近江湖传言,有人盯上了你的商路。漕帮和黑风岭残余势力似乎在暗中勾结,想对你的货物运输下手。”
沈知夏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,那是江晏在黑风岭突围时,用染血的手塞进她掌心的。此刻烛火在青瓷灯盏里明明灭灭,将他半张脸镀上暖金,另一半却隐在阴影里,如同他们悬而未决的前路。她刚要开口询问朝廷密函的事,忽听得窗外竹影剧烈晃动,紧接着 "咚" 的一声闷响,像是有人从屋檐跌落。月光被什么东西割裂成细碎的银箔,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跳跃,隐隐传来铁刃相击的清鸣。
江晏几乎在同一时刻按住腰间软剑,烛火被他带起的劲风骤然熄灭。黑暗中,他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:"待着别动。" 话音未落,窗棂己被剑气震碎,冷兵器相撞的火花在夜色里炸开,如同转瞬即逝的星子。
两人对视一眼,迅速走到窗边。只见楼下的青石板上,躺着一封用黑色油纸包裹的信件,周围的行人纷纷避让,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。江晏身形一闪,如鬼魅般跃下楼去,捡起信件又瞬间回到雅间。
沈知夏接过信件,触手一片。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,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宣纸,上面用血写着西个狰狞的大字:“速速停手”。字迹未干,血腥味混合着墨香扑面而来,在雅间内弥漫开来。
“这血还带着温度。” 江晏凑近仔细查看,眉头紧紧皱起,“应该是刚刚留下的。对方能在守卫森严的知夏阁附近神不知鬼不觉地扔下威胁信,定是有备而来。”
沈知夏的指尖悬在斑驳血字上方半寸处,空气里铁锈味混着潮湿霉斑的气息,像极了前世地牢里的味道。颤抖的手指终于落下,触到那凹凸不平的笔画时,月牙白的袖口被血渍晕染开深色的花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十道血痕在皮肤上蜿蜒,疼痛却唤不醒混沌的意识 —— 那年跪在祠堂被族老用荆条抽打的刺骨寒意,被庶妹推下冰湖时灌进鼻腔的冰水,还有最后毒酒入喉时蚀骨焚心的灼痛,正顺着她的脊椎一寸寸向上攀爬。
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,她猛地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,额角青筋随着心跳突突跳动。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凉意漫过足面,沈知夏垂眸盯着自己染血的指尖,忽然笑出声来。笑声起初微弱,很快在空荡荡的回廊里炸开,惊飞了梁上栖息的寒鸦。
“想让我停手?” 她伸手摘下墙上的青铜镜,镜中映出的女子眉眼含霜,瞳孔深处燃烧着复仇的野火。指尖在镜面划出刺耳声响,镜面应声而裂,“当年你们踩着我的骨头往上爬时,可曾想过今日?” 碎镜掉落在地,她用绣鞋碾过锋利的镜片,“既然敢在我门上写血书,就该做好被血浸透的准备。”
江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,心中涌起一股心疼与敬佩。他伸手将沈知夏揽入怀中,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:“别怕,有我在。玄影阁己经开始调查,我会保护好你,也会守护好知夏阁。”
沈知夏靠在江晏坚实的胸膛上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,不安的情绪渐渐消散。她知道,前方必定是一场恶战,但只要有江晏在身边,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。
窗外,夜色渐深,朱雀大街上的喧闹声依旧此起彼伏。知夏阁内,绣娘们仍在紧张地忙碌着,丝毫不知一场危机正在悄然逼近。沈知夏从江晏怀中挣脱出来,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:“去把春娘和阿桃叫来,我们要重新部署商路,还要加强店铺的守卫。既然对方己经出招,我们也该有所准备了。”
江晏点点头,转身去安排。沈知夏再次看向手中的威胁信,然后将它狠狠撕碎。血字的碎片如雪花般飘落,她在心中暗暗发誓,这一世,她绝不会再任人摆布,无论是谁,胆敢阻挡知夏阁的脚步,都将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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