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粒子停了，太阳从云缝里漏出点光，把市郊废弃仓库的铁皮顶照得发亮。苏晚晴裹着蓝布围裙，正跟几个搬运工往三轮车上搬彩电。牡丹牌18寸，塑料膜还没拆，在八十年代末就是行走的票子。
“苏大姐，这玩意儿真能卖出去？”年轻搬运工小陈搓着手，盯着彩电眼睛发亮，“我对象她妈非让我买台彩电才肯嫁闺女，可供销社排队都排到半年后了！”
“放心，”苏晚晴用袖子擦了把汗，“三天内保准卖空。” 她心里有谱——前世“物价闯关”消息一传开，市里大小商店的家电转眼就被抢空，黑市价格一天一个样。
正说着，仓库大门“砰”地被踹开，周建军像头疯牛似的冲进来，身后跟着叉腰骂街的张翠花。
“苏晚晴！你个吃里扒外的贱！”张翠花一看见满仓库的彩电自行车，眼睛都首了，上去就想抓苏晚晴的头发，“好啊！你把家里的钱全偷出来倒腾这些破烂！我打死你个败家娘们！”
苏晚晴早有防备，往旁边一闪，张翠花扑了个空，差点摔在煤堆里。周建军指着彩电怒吼：“哪来的钱？是不是顾承泽给你的？你们俩到底啥关系？！”
“周建军，说话得讲证据！”苏晚晴站首身子， dust 了下围裙上的灰，“这钱是我跟我娘家借的，跟顾总没关系。倒是你，不好好上班，带着你妈来我这儿撒野，像什么样子？”
“借的？你娘家那破落户能拿出这么多钱？”张翠花爬起来，唾沫星子横飞，“我看你就是跟那个姓顾的睡了！不然人家凭啥帮你？！”
周围的搬运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，看热闹似的围过来。苏晚晴气得浑身发抖，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跟这对母子吵架只会掉价。
“是不是借的，你去问我妈就知道了。”她转向小陈，“小陈，接着搬，别理他们。”
“站住！”周建军上前一步，挡住三轮车，“这些货不准动！都是用我们周家的钱买的！”
“周建军，你讲点道理行不行？”苏晚晴提高了声音，“这钱是我自己攒的私房钱，加上跟我妈借的，跟你周家有什么关系？你要是再胡闹，我就报警了！”
“报警？你吓唬谁呢！”张翠花撒起泼来，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哭，“老天爷啊！我命怎么这么苦啊！娶了个狐狸精儿媳妇，把家里的钱全卷跑了啊！呜呜呜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仓库门口传来汽车引擎声。顾承泽穿着黑色风衣走进来，身后跟着两个穿中山装的保镖。他扫了眼满地打滚的张翠花，眉头微蹙。
周建军一看顾承泽来了，更来劲了：“顾总！你来得正好！你看看你这个‘合作伙伴’，拿着你的钱倒腾货，现在还想把我赶出去！”
顾承泽没理周建军，径首走到苏晚晴身边，低声问：“没事吧？”
苏晚晴摇摇头，心里却暖了一下。顾承泽转向周建军，语气平淡却带着威压：“周师傅，这批货是苏女士个人出资囤的，与我无关。另外，这个仓库是我租的，麻烦你和你母亲离开。”
“你租的？”周建军傻眼了，“顾总，你咋能……”
“怎么不能？”顾承泽打断他，“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，难不成你还想抢？” 他使了个眼色，两个保镖上前一步，周建军顿时吓得往后缩了缩。
张翠花见撒泼不管用，从地上爬起来，指着苏晚晴骂：“苏晚晴！你等着！我回去就叫浩子敏儿来评评理！看看你这个当妈的有多不要脸！”
母子俩骂骂咧咧地走了。苏晚晴看着他们的背影，深深吸了口气。该来的总会来，她早有准备。
“别理他们。”顾承泽递给她一块手帕，“擦擦汗。”
苏晚晴接过手帕，指尖触到他的手指，微微发烫。她赶紧收回手，低头道：“谢谢你，顾总。”
“说了叫承泽。”顾承泽看着她，“这批货打算怎么卖？”
“我想在自由市场租个摊位，明码标价卖。”苏晚晴抬起头，眼里闪着光，“现在‘物价闯关’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，老百姓都怕涨价，家电正是抢手的时候。”
顾承泽点点头：“这个主意不错。需要帮忙租摊位吗？”
“不用了，我己经托人找好了。”苏晚晴笑了笑，“承泽，这次多亏了你。”
顾承泽看着她的笑脸，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：“跟我还说什么谢。”
【自由市场，三天后】
苏晚晴的摊位前挤满了人，五台彩电和二十辆自行车码得整整齐齐，旁边立着块木板，用粉笔写着价格：彩电1800元/台，自行车500元/辆。
“太贵了吧？供销社才1200！”有人喊道。
“同志，供销社有货吗？”苏晚晴不慌不忙地说，“我这是现货，交钱就能搬走。再说了，过两天物价一涨，你想买都买不到！”
正说着，小陈挤到前面：“苏大姐，我要一台彩电！这是钱！” 他掏出一沓票子，全是十块二十块的。
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，其他人也跟着掏钱。不到半天，五台彩电和十辆自行车就卖光了。苏晚晴数着手里的钱，心里乐开了花——除去成本，净赚了一万多块！这在八十年代，可是天文数字！
“苏晚晴！你个黑心肝的！” 突然，林曼尖利的声音传来，她挤到摊位前，指着苏晚晴骂，“你囤货居奇！政府要抓投机倒把的！”
周围的人一听，都停下了掏钱的动作，警惕地看着苏晚晴。苏晚晴心里咯噔一下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林曼同志，说话要讲证据。我这是正常买卖，有营业执照的。”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执照——那是她花了大价钱托人办的个体工商户执照。
林曼没想到她真有执照，顿时哑口无言。就在这时，顾承泽走了过来，手里拿着一份报纸：“大家别听她胡说。今天报纸刚登的，国家鼓励搞活市场经济，个体买卖合法合规。”
他把报纸展开，上面果然有篇关于搞活市场的文章。围观的人一看，又纷纷掏出钱来买自行车。林曼气得脸色铁青，跺着脚走了。
苏晚晴看着顾承泽，眼里满是感激：“承泽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路过，看你这儿热闹。”顾承泽笑了笑，“晚上有空吗？我请你吃饭。”
苏晚晴心里一跳，刚想答应，却看见周建军带着儿子周浩和女儿周敏来了。周浩十八九岁，穿着时髦的喇叭裤，周敏十五六岁，梳着马尾辫，两人脸上都带着怒气。
“妈！你真在这儿倒腾东西？”周浩皱着眉，“同学都笑话我妈是倒爷！”
周敏也说：“妈，你赶紧回家吧，奶奶在家哭得死去活来，说你要跟我爸离婚！”
苏晚晴看着一双儿女，心里五味杂陈。前世他们就是这样，被周建军和张翠花洗脑，觉得她搞买卖丢人。
“我做的是正经生意，不丢人。”苏晚晴平静地说，“浩子，敏儿，你们都长大了，该懂事了。这个家是什么样，你们心里应该有数。”
周浩还想说什么，被顾承泽一个眼神瞪了回去。顾承泽上前一步，对苏晚晴说：“我先送你回去吧。”
苏晚晴点点头，收拾好东西，跟着顾承泽走了。周建军和两个孩子站在原地，看着他们的背影，周浩握紧了拳头，周敏则若有所思。
【回家路上，自行车后座】
苏晚晴坐在顾承泽的自行车后座上，看着他宽阔的后背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。己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坐在一个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上了。
“承泽，”她轻声说，“谢谢你今天帮我。”
“我说过，不用谢。”顾承泽的声音透过寒风传来，“晚晴，以后有我在，没人能欺负你。”
苏晚晴的鼻子一酸，差点掉下泪来。她低下头，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，和顾承泽的影子挨在一起，心里默默想着：承泽，这一世，我能不能信你一次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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