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家院里比姜家更热闹些。天刚亮透，门口就挂起了红绸，李珍珍的闺房里，王大婶正帮她盘头发。
“慢点，别扯着头发。”王大婶的手指灵巧地穿梭在青丝间，将长发绾成一个圆润的发髻，用桃木簪子固定好，又取过一朵艳红的绢花插上，“你看，多精神。”
李珍珍对着铜镜照了照，水红色的短袄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，耳边的银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
她从妆匣里取出一支雕花银簪，小心翼翼地插在发髻侧边。
这是她娘给的陪嫁，说是能保平安。
“这样就齐整了。”王大婶满意地拍了拍手，“咱珍珍本就俊，这一打扮，更像画里走出来的了。”
李珍珍被夸得脸颊发烫，低头绞着衣角笑。
窗外传来她爹娘招呼客人的声音，热热闹闹的，混着孩子们的嬉笑声。
堂屋里，李大叔和李大婶正给宾客们端甜汤。
青瓷碗里盛着加了红糖的糯米汤，上面撒着几粒花生，甜香扑鼻。
“快尝尝，沾沾喜气！”李大婶笑得合不拢嘴，手里的瓜子和喜糖递个不停。
“李大叔好福气啊！”一个穿蓝布褂子的汉子喝着甜汤，大声道，“珍珍这么俊的姑娘，配姜家那小子，真是天生一对！”
“可不是嘛！”旁边的王大娘接话，眼睛瞟着院里帮忙的后生们，“你看姜荣那身板，又高又壮，干活是把好手，赚钱也利落，珍珍嫁过去，指定不受委屈。”
“那些瘦得跟柴火似的后生有啥用？”另一位大婶嗑着瓜子，嗓门亮得很，“风一吹就倒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，哪有姜家小子可靠？”
“再说了，”有人凑过来，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听见，“你看姜家这日子，从以前的紧巴到现在的红火，才多久？俩兄弟又能干，往后指定越来越富。珍珍这是找对人家了，等着享福吧！”
李珍珍在屋里听着，脸颊更烫了。她摸了摸头上的绢花，又理了理衣襟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。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，紧接着是姜穗清亮的声音：“珍珍姐，我们来接你啦！”
王大婶笑着推了她一把：“去吧，新姑爷来喽！”
李珍珍深吸一口气，由着王大婶给她盖上红盖头。
随后，又由着人扶着她给爹娘下跪磕头，然后上车，离开娘家，去到她以后要和丈夫一起生活的地方。
姜家院里早己挤满了人，临时搭起的灶台冒着热气，饶大爷的徒弟们正忙着切菜备菜。
姜荣牵着李珍珍的手，一步步踏过院门口，红盖头下的新娘脚步轻缓。
拜堂的礼节简单却郑重。
堂屋正中摆着供桌，上面放着牌位和红烛，姜荣和李珍珍在王大婶的指引下，对着牌位磕了头，又对着赶来观礼的长辈鞠躬。
村民们的起哄声、笑闹声此起彼伏，连院墙上都扒着几个看热闹的半大孩子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红盖头下的新娘。
“揭盖头！揭盖头！”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，立刻引来一片附和。姜荣红着脸，在众人的哄笑中，伸手轻轻掀开了那块红布。
盖头落下的瞬间，院里房里忽然都静了静。
李珍珍仰着脸，睫毛微微颤着，水红色的衣裳衬得她眉眼弯弯，水润的嘴唇因涂了胭脂而更加艳丽。
姜荣看着她，眼睛都首了，嘴角咧着，半天没说出话来，要不是旁边的姜贵推了他一把，他能就这么看下去。
“看傻了！”姜贵打趣道，引来一阵更大的笑声。
姜荣这才回过神，耳根子红得能滴出血，赶紧牵着李珍珍往新房走，身后的起哄声追了一路。
进了东厢房，姜荣把人扶到床边坐好，搓着手，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还是李珍珍先开了口，声音带着点羞赧：“外边人多，你快去吧，别让客人等着。”
“哎，好。”姜荣应着，却挪不动脚，又看了她两眼，才被门口的姜贵拉走了。
屋里顿时清静下来。
姜穗和小禾端着个食盒走进来，笑着说：“珍珍姐——额不对，嫂子，忙活了一天饿了吧？饶大爷特意给你提前备了桌菜。”
她们把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到桌上：一碗红烧肉，一碟炒时蔬，还有碗鸡汤，和一尾鱼，还有满满一碗米饭。
小禾还从怀里掏出块喜糖，塞到李珍珍手里：“嫂子，吃糖，甜丝丝的。”
李珍珍接过来，指尖碰着糖纸，笑了：“你们也坐，一起吃点。”
姜穗帮她倒了碗温水，“今天人多，我们得出去帮衬，嫂子你先吃着，等会儿忙完了再来看你。有啥需要的，就喊我们。”
小禾也跟着点头：“对，咱们早就认识了，嫂子你可别和我们怕生！”
李珍珍被她逗笑了，心里的那点拘谨渐渐散了。
看着姜穗和小禾出去的背影，听着院外越来越热闹的喧哗。
酒杯碰撞的脆响，饶大爷洪亮的嗓门，还有姜荣被起哄喝酒的声音。
李珍珍笑了笑，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，肉香混着酱汁的甜，在嘴里化开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，特别应景。
姜家院里的两桌酒席早己坐满了人，因为人多，饶大爷的徒弟有些忙不过来，祁峥和姜贵临时上阵，穿梭在席间，不时帮饶大爷上个菜。
“来来来，红烧肉来喽！”姜贵把一大碗油亮的红烧肉放在桌上，肉香立刻漫了开来，引得桌旁的孩子们首咽口水。
“慢点慢点，别烫着。”张大爷笑着摆手，又朝祁峥喊，“祁小子，再给咱添壶酒！”
“来嘞！”祁峥拎着酒坛走过来，往粗瓷碗里倒着米酒，酒液清冽，还冒着点热气。“大爷您少喝点，等会儿还有硬菜呢。”
“知道知道，今天高兴嘛！”张大爷端起碗，和旁边的李大叔碰了碰，“你看姜家这日子，越过越红火，荣小子娶了这么好的媳妇，往后更有奔头了！”
祁峥笑着应着，转身又去灶房端菜。
饶大爷正指挥徒弟炸酥肉，油锅里“滋啦”作响，金黄的酥肉浮起来，香气能飘出半条街。“祁小子，把这酥肉给东头那桌送去。”
“好。”祁峥端起酥肉，刚转身就被姜贵撞了一下。“二哥，小心点！”
“急啥，”姜贵手里端着盘炒时蔬，脚步轻快，“一桌子菜，够吃的。”
祁峥无奈地笑了笑，两人一前一后往席间走，菜香混着酒香，还有宾客们的说笑声，把整个院子填得满满当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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