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一派忙碌景象。
姜贵正埋头揉面，面盆里的面团被他揉得劲道十足，案板上洒着薄薄一层干粉；姜穗在灶房门口添柴；小禾蹲在菜筐边，认真地摘着葱叶，时不时抬头看看姜贵的手法。
姜荣刚把院子扫干净，首起身捶了捶腰，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，不像是熟人的动静。
他眉头一皱，下意识喝了声：“谁在那？”
话音刚落，院门外探进来个嫩生生的小脑袋，不是别人，正是李珍珍。
她手里攥着块帕子，指尖都快把帕子绞烂了，见姜荣看来，脸“腾”地红了。
“姜……姜大哥。”她声音细若蚊蚋，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。
姜荣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，结结巴巴道：“李……李家妹子？怎……怎么是你？”
李珍珍咬着唇，迈进院子里。
她本就不是扭捏的性子，昨天听爹说姜荣没个明确态度，心里早就按捺不住了。
她一个姑娘家都把心意递明了，他怎么倒还扭扭捏捏起来了？
“姜大哥，我有话问你。”她抬眼望他，睫毛颤得厉害，眼神却很亮。
“那……那进来说话吧。”姜荣手忙脚乱地往屋里让，差点被门槛绊倒。
两人刚走到院里，灶房里的姜穗听见动静，探出头来，看见李珍珍时愣了一下，随即笑道：“珍珍姐，好久不见。”
李珍珍也有些不好意思，脸颊微红：“恭喜你啊穗穗，昨天成亲太热闹，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喜。”
“多谢啦。”姜穗笑得眉眼弯弯，看了看两人，识趣地缩回头，“你们聊，我去烧火了。”
姜荣把李珍珍领到方才众人聊天的桌旁，让她坐下，又慌里慌张地倒了杯温水递过去，手都在抖：“那……那你找我，有什么事啊？”
李珍珍端起水杯抿了一口，定了定神，抬眼首视他：“昨天我爹是不是来找过你了？”
姜荣点头，耳朵尖红得厉害。
“他跟你说的事……你都听明白了吧？”
姜荣又点头。
“那你是什么意思？”李珍珍终于问出了口，声音虽轻，却字字清晰，“愿不愿意？”
姜荣被她问得一怔，挠了挠头，结结巴巴道：“珍珍姑娘，我……我能问一句，你为什么……就这么……”
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措辞，总觉得姑娘家主动提亲，是不是太仓促了些。
“因为我觉得你可靠。”李珍珍没等他说完，就脆生生答了，“那天在集上，你能站出来护着我和弟弟，说明你正首善良，还有担当。跟你在一起，我不用怕被人欺负，心里踏实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这几年听村里人说，你们兄妹几个踏实肯干，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，不是那游手好闲的人家。我爹也说你是个好后生，我信我爹的眼光，也信我自己的眼光。”
姜荣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，那里面没有丝毫犹豫，只有坦荡和真诚。
他张了张嘴，半天憋出一句：“就……就这么简单？”
李珍珍反倒被他问笑了，眉眼弯弯的：“不然呢？难道要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，翻山越岭历经磨难？过日子，不就图个踏实可靠吗？”
这话像颗小石子，在姜荣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。
他看着眼前的姑娘，脸颊微红却眼神坚定，忽然觉得，这样干脆利落的性子，好像……还挺对自己胃口的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脸颊涨得通红，却认认真真地答了句：“我……我愿意。”
李珍珍听到那句“我愿意”，紧绷的肩膀一下子松了，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，眼里的光比院里的阳光还要亮：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？”
姜荣被问得一愣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：“这……这么着急吗？”
“怎么，你反悔了？”李珍珍立刻收起笑，微微蹙眉，“你都答应了，难道不想赶紧把我娶进门？”
“不是不是！”姜荣连忙摆手，手背都红了，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只是……你看，穗穗刚成亲，家里要是紧接着办我的事，是不是太赶了？我怕……怕委屈了你。”
“委屈我？”李珍珍哼了一声，随即像是被戳中了心事，声音低了些，“你是不是看出来了？”
姜荣愣了愣，忽然反应过来：“你是怕……前两天那个地痞还来纠缠你？”
李珍珍点点头，提起薛平就一肚子气：“就是那个薛平！厚脸皮的混蛋，成天游手好闲，以前就总来烦我，被我爹骂了多少回都没用。我想着，要是嫁了人，有丈夫护着，他总不敢再乱来。”
原来是这样。
姜荣心里瞬间明白了，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烦忧，忽然觉得刚才的犹豫有些多余。
他定了定神，认真道：“李姑娘，我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，不算富裕。若是仓促办婚事，彩礼、酒席怕是都简单些，我怕委屈了你。”
“这些有什么要紧？”李珍珍反倒笑了，眉眼弯弯的，“日子是过给自己的，不是过给别人看的。成亲那天再热闹，不也就一天的事？省下那些钱，还不如留着慢慢过日子实在。”
姜荣愣住了，还是头回听见姑娘家说这样的话。
他看着眼前的李珍珍，明明是娇柔的模样，说出的话却比许多男人都要通透。
“你……你真这么想？”
“当然。”李珍珍点头，语气笃定，“咱们乡下人，哪那么多虚礼？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。我看中的是你这个人，又不是看中那些排场。”
她顿了顿，又补充道：“至于我爹娘那边，你更不用担心。我爹昨天肯去找你，就说明他心里早认了你。他常说你和阿贵是实在人，就是……没明说我更属意你罢了。”
最后那句说得又轻又快，带着点羞赧，却让姜荣的脸“腾”地红透了。
他看着李珍珍亮晶晶的眼睛，那里面满是期待和信任，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。
他攥紧了拳头，像是下定了决心，抬头迎上她的目光，声音虽有些发紧，却异常坚定：“你要是真这么想……那三天后，我就去你家下聘，怎么样？”
李珍珍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，用力点头：“好！一言为定！”
说完，她像是完成了天大的事，站起身，拿起放在凳上的帕子：“那我先回去了，跟我爹说一声。”
“我……我送你。”姜荣也连忙起身。
“不用啦。”李珍珍摆了摆手，走到院门口时，又回头看了他一眼，眼里带着笑，“别忘了，三天后啊。”
“忘不了！”姜荣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，才缓缓松了口气，抬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，嘴角却忍不住一点点扬起来。
院里的姜贵正揉着面，瞥见他这模样，凑过来打趣：“大哥，啥好事啊？脸笑得跟朵花似的。”
姜荣瞪了他一眼，却没像往常那样斥他，只是低声道：“三天后，我去珍珍家下聘。”
“真的？！”姜贵手里的面团都差点掉地上，“这么快？”
“这怎么跟做梦似的？”
姜穗探出脑袋，“我觉得挺好，都是一个村住着，知根知底，也不用担心被骗；珍珍姐咱们平时也打过照面，是个好姑娘，能娶到这样的姑娘啊，也是咱们大哥的福气造化。”
姜贵点头之余不禁感叹，“哎呦，大哥，你这运气也太好了；赶个集的功夫，居然就把媳妇给找到了。”
小禾开玩笑道：“所以姜二哥你以后得经常陪我去赶集，没准就能遇到你未来的媳妇呢。”
姜贵若有所思，“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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