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鑫川的自行车铃铛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。
小满呆立在原地，掌心那只受伤的知了突然振翅，从她指缝间窜了出去，跌跌撞撞地飞向暮色。她看着冯鑫川推着自行车走近，泥水溅在他的白球鞋上，校服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肩膀上，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油纸包。
"路被冲断了，大巴停运。"他喘着气，头发上的水珠滚落到睫毛上，"我骑了三个小时。"
小满的喉咙发紧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盯着他怀里那个油纸包，边角己经被雨水浸透，隐约能看到深蓝色的书脊——《安徒生童话》。
"给你。"冯鑫川把书递过来，指尖还滴着水，"图书馆限借两周，我抄了近路。"
小满接过书，油纸包在她手里沉甸甸的，书页边缘微微，像是被人翻过很多次。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，闻到油墨和雨水混合的味道。扉页上贴着一张借书卡，冯鑫川的名字工整地写在最上面。
"你...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？"小满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冯鑫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："张叔说的。"他顿了顿，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，"这个...还给你。"
是那幅槐花素描。
小满的画技拙劣，线条歪歪扭扭，可冯鑫川把它保存得很好，边角连折痕都没有。她突然觉得眼眶发热，赶紧低头假装翻书，却听见冯鑫川轻声说："我抄了《海的女儿》，夹在书里。"
雨后的槐树滴着水，夕阳从云层里透出来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小满捏着书角，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膛。她想说谢谢，想说"你吃饭了吗"，甚至想说"你要不要看看我新做的糖纸书签"，可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——
"你明天还走吗？"
冯鑫川笑了，眼角弯成她熟悉的弧度："放暑假了，我能待两周。"
**那天晚上，暴雨又来了。**
小满蜷缩在炕上，听着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响，怀里紧抱着那本《安徒生童话》。姥姥在隔壁屋轻声哼着歌，灶台上煨着姜汤——是给冯鑫川的，他被张叔硬拉去家里吃饭了。
小满翻到冯鑫川抄写的那页，《海的女儿》的结尾处多了一行铅笔小字：
**"小人鱼变成了泡沫，但她的故事留了下来。——冯"**
窗外的闪电劈开夜空，刹那间照亮了贴在墙上的照片——冯鑫川站在城里的教学楼前，怀里抱着书，笑得温柔又笃定。小满把脸埋进书页里，闻到了雨水、油墨，和远方城市的气息。
**明天，她要带他去摘槐花。**
**明天，她要给他看攒了一学期的糖纸。**
**明天，她要告诉他，戚博元上周真的踩到了牛粪。**
雨声渐歇时，小满终于睡着了，嘴角还挂着笑。那本《安徒生童话》摊在枕边，翻开的书页上，一滴未干的雨水慢慢晕开，像极了人鱼公主的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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