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露珠还挂在槐树叶上，小满就己经蹲在院门口的石阶上数糖纸了。
她把攒了一学期的玻璃糖纸铺在青石板上，红的像山楂糕，绿的像薄荷糖，金的像姥姥炸的糖油饼脆边。阳光透过糖纸在地上投出斑斓的光斑，小满眯着眼，把最透亮的那张金鱼糖纸举过头顶——冯鑫川会喜欢这张的。
"数蚂蚁呢？"
声音从头顶传来，小满手一抖，糖纸簌簌洒了一地。冯鑫川背着光站在她面前，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臂。他弯腰捡起一张糖纸，对着太阳看了看："这个好看。"
是那张印着金鱼的。
小满耳根发烫，慌忙把剩下的糖纸拢成一堆："我、我做了书签..."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本子，里面夹着十几张压平的糖纸，每张都穿了细红线。
冯鑫川接过本子翻看，指尖划过糖纸边缘时格外小心，像是在触碰什么珍宝。小满偷偷看他低垂的睫毛，在晨光里像两把小扇子，投下的阴影刚好遮住眼里的笑意。
"这张送你。"她抢过本子，抽出金鱼糖纸塞给他，"可以夹在《安徒生童话》里..."
冯鑫川突然笑了："那本书是给你的。"
槐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叫起来，小满才想起今天的计划。她拽着冯鑫川的袖口往屋里跑："姥姥蒸了槐花馍！"
灶台上的蒸笼冒着白汽，姥姥正用蒲扇扇着风。见两人进来，她故意板起脸："城里娃起得倒早。"手上却利落地揭开笼盖——雪白的馍上点缀着嫩黄槐花，甜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。
"趁热吃。"姥姥把最大的两个馍塞给冯鑫川，"小满念叨半个月了，说你要来。"
"姥姥！"小满急得去捂姥姥的嘴，却听见冯鑫川轻声说："我也惦记着。"
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。小满捧着槐花馍，热气熏得眼睛发酸。
**那天下午，他们去了后山坡。**
冯鑫川推着自行车，小满坐在后座晃着腿，车筐里装着姥姥准备的油饼和腌黄瓜。山坡上的野菊花开得正好，冯鑫川突然指着远处："看，铁路。"
两条闪亮的铁轨蜿蜒向远方，偶尔有绿皮火车呼啸而过。小满踮着脚数车厢，首到火车变成一个小黑点。
"坐火车能到你学校吗？"
"嗯，三小时。"冯鑫川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子，"给你。"
盒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糖——不是镇上供销社那种水果硬糖，而是裹着漂亮糖纸的牛奶糖、花生糖，还有小满从没见过的巧克力。
"城里的？"她捏起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。
"同学给的。"冯鑫川耳朵有点红，"我...我没吃，都留着。"
小满剥开糖纸，巧克力在舌尖化开的瞬间，她突然明白了小人鱼为什么愿意用声音换一双腿——有些甜，值得翻山越岭。
傍晚回家时，他们在田埂上遇到了戚博元。
昔日的小霸王正灰头土脸地赶牛，看见冯鑫川的校服，眼睛瞪得像铜铃："你...你真去城里了？"
冯鑫川没说话，只是从车筐里拿出块巧克力递过去。戚博元愣了半天，突然扭头就跑，连牛都不要了。
"他怕你下毒。"小满咯咯笑。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自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像首不成调的歌。小满晃着腿，突然想起什么："冯鑫川，城里能看到星星吗？"
"看不到这么多。"他仰头望着渐暗的天空，"但图书馆楼顶能看到北斗七星。"
"比老槐树还清楚？"
"嗯。"
小满数着路边渐亮的萤火虫，悄悄攥紧了口袋里剩下的糖纸。她决定今晚不睡觉了——要趴在窗前，把巧克力糖纸对着星星看一整夜。
**毕竟，那是离他最近的星光。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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