萤火虫在槐树叶间明明灭灭，像撒了一把碎星星。小满踮脚趴在窗台上，嘴里含着最后半块巧克力，舌尖抵着糖纸上的金箔，甜味丝丝缕缕地渗出来。
冯鑫川给的铁皮糖盒就藏在枕头底下，她己经按颜色排好了糖纸顺序——红的贴《安徒生童话》扉页，绿的夹数学课本，那张印着外文字母的巧克力糖纸则被她折成了小星星，用红线串起来挂在蚊帐角。
"还不睡？"姥姥掀开布门帘，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槐花茶，"再熬该成猫头鹰了。"
小满赶紧抹了抹嘴角的巧克力渍："我在看星星！冯鑫川说城里看不到这么多..."
姥姥把茶碗放在窗台上，突然从围裙兜里掏出个东西："那小子落下的。"
是一张借书证。
硬卡纸上印着"城西实验中学图书馆"的烫金字，照片栏里贴着冯鑫川的一寸照。小满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照片边缘，少年抿着嘴没笑，可眼睛亮得像她刚见过的萤火虫。
"明儿记得还人家。"姥姥吹灭了煤油灯，"好好一本书，没证怎么还？"
黑暗里，小满把借书证贴在胸口，硬卡纸硌得生疼。她突然想起冯鑫川说过，图书馆限借两周——今天是第十三天。
**天刚蒙蒙亮，小满就冲向了张叔家。**
晨雾像层纱幔笼着田埂，她的布鞋很快被露水打湿。张叔正在院门口套马车，看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首摇头："急啥？进城车得晌午才发。"
"能...能早点吗？"小满攥着借书证的手心全是汗，"书要逾期了..."
张叔瞥见她手里的证件，突然笑了："那小子昨天走时魂不守舍的，原来落了这个。"他转身从马厩牵出匹枣红马，"上来吧，正好捎筐山货去供销社。"
马车颠簸在乡间土路上，小满紧抱着装满槐花蜜的陶罐——这是给冯鑫川妈妈的，姥姥说能治失眠。借书证被她用油纸包了三层，藏在贴身口袋里，硬卡纸的边角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戳着肋骨。
"丫头，"张叔突然扬鞭指向远处，"那就是城里中学。"
晨雾散尽的远方，几栋红砖楼房矗立在铁轨旁，楼顶飘扬着五星红旗。小满数到第三层窗户时，马车突然拐弯，整个城市像被装进万花筒般旋转起来。
正午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页声。小满踮脚把《安徒生童话》塞回书架时，突然发现借阅卡上多了一行新字迹——在她名字下面，冯鑫川用铅笔工整地写着：
**"下次借《格林童话》。——冯"**
穿堂风掠过书架，哗啦啦翻动书页。小满把脸埋进《海的女儿》那一章，闻到油墨香里混着极淡的雨水气息——是那天冯鑫川骑车来时，落在书页上的味道。
**返程的马车装满夕阳。**
小满数着路边渐亮的灯火，突然在怀里摸到个硬物——冯鑫川的借书证居然还在她兜里！她急得去拽张叔的衣角，却见老人笑着指了指车后筐。
筐底躺着本《格林童话》，扉页夹着崭新的借书证，持证人姓名栏里，钢笔字迹力透纸背：
**林小满**
"那小子跑来说要办证，磨了管理员俩钟头。"张叔甩了个响鞭，"愣是让人家用油印机现拓了张。"
暮色中的田埂上，萤火虫开始点亮灯笼。小满把借书证举过头顶，烫金字在余晖中闪闪发亮。她决定今晚还是不睡觉了——要趴在窗台，把每则童话都读给星星听。
**毕竟，那是他留给她的整片星空。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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