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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色齿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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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:病房里的影子

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,林辰才意识到自己醒了。

天花板的白炽灯亮得刺眼,他眨了眨眼,视线慢慢聚焦;

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,吊瓶里的液体正一滴滴往下落,顺着透明的管子,流进他的血管里。

“醒了?”李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她趴在床边睡着了,头发凌乱,眼下有浓重的青黑。

听到动静,她猛地抬起头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被掩饰过去;

“感觉怎么样?医生说你失血过多,得好好养着。”

林辰动了动手指,喉咙干得发疼。

李娜赶紧倒了杯温水,用棉签沾湿他的嘴唇,动作很轻,像在照顾易碎的玻璃。

“苏晴呢?”他的声音嘶哑,像砂纸摩擦过木头。

“在外面走廊,”李娜避开他的目光,“她不敢进来,说……怕你看到她心烦。”

林辰转过头,看向紧闭的病房门。

门板很薄,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脚步声,停在门口又离开,来来回回,像颗悬在半空的心。

他想起仓库里苏晴被绑在椅子上的样子,眼泪把胶带都浸湿了,手腕上的红痕像条丑陋的蛇,这些都是他带来的;

从他决定把那份报告交上去开始,就注定要把身边的人拖进泥潭。

“赵立东招了,”

李娜突然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“瑞士银行的账户确实是空壳,但他交代了其他事,包括十年前帮王海涛的父亲违规批地,收了一套海景房。

现在中纪委的人己经去查了,连带出三个地级市的副市长。”

林辰看着吊瓶里的气泡,一个个往上冒,又破灭,像那些被戳穿的谎言。

十年前的事都被翻出来了?

这意味着这场风暴不会轻易结束,只会卷走更多人,包括那些看似无关的。

“张涛的枪是王海涛给的,登记在他公司保安的名下,”

李娜继续说,“他还交代了怎么伪造你母亲账户的转账记录。是赵立东的秘书找的皮包公司,王海涛的侄子当的法人代表。现在这些人都被控制了。”

林辰的手指在被子上划过,摸到一块硬物,是那枚婚纱照的碎玻璃,不知什么时候被苏晴塞回他口袋里了。

玻璃的棱角硌着掌心,疼得很清醒。

“老周复职了,”

李娜的声音柔和了些,“党组会讨论后,说他是‘被胁迫’,还恢复了他的退休待遇。老张的儿子也回公安局了,县领导亲自去医院道歉,给老张赔了医药费。”

这些消息像温水,慢慢淌过林辰冰冷的心。

老周和老张没事了,这就好,他们不该为别人的错误买单。

“王鹏呢?”

林辰突然想起那个总低着头的年轻人,他在关键时刻报了信,不知道会不会被张涛的余党报复。

“调去档案处了,”

李娜笑了笑,“孙主任亲自安排的,说那里清净,适合他。他还托我给你带句话,说‘报告里的数据他都记着,以后有机会,会接着查’。”

林辰的眼眶有点发热。

王鹏还年轻,还有机会相信“正义”,不像他,心里己经结了层疤,碰一下就疼。
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苏晴探进头,手里拿着个保温桶,看到林辰醒了,脸瞬间红了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
李娜识趣地站起来:“我去叫医生,你们聊。”

苏晴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,里面是小米粥,熬得很稠,上面漂着几粒枸杞。

她没说话,低着头剥橘子,指甲掐进橘子皮里,汁水溅在手上,黏糊糊的。

“对不起。”林辰先开了口,声音还有点哑。

苏晴的肩膀抖了一下,橘子皮掉在地上,她蹲下去捡,眼泪“啪嗒”滴在地板上,砸出个小小的湿痕:

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,以前我总劝你别较真,说安稳最重要……可我现在才明白,有些事要是没人较真,就真的没人管了。”

她抬起头,眼睛红肿,却亮得惊人:

“我跟刘志强彻底断了,他家里还来找过我,说只要我肯去纪委翻供,就给我二十万,被我骂走了。”

林辰看着她,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,她也是这样,皱着眉,却眼里有光,说“我最讨厌别人骗我”。

这些年,她好像没变,又好像变了,被生活磨掉了些天真,却长出了更硬的骨头。

“粥快凉了。”苏晴把粥倒进碗里,递到他面前,勺子上还沾着米粒。

林辰接过碗,粥温温的,带着淡淡的甜味,是他以前最爱喝的味道。

苏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看着他喝粥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像有话要说,又不敢开口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

她终于说,声音很轻,“去南方,我表姐在那边开了个书店,让我去帮忙。”

林辰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,粥差点洒出来。

走了?也好,离开这座城市,离开这些肮脏和伤痛,去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,重新开始。

“什么时候走?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情绪。

“下周,”苏晴的眼泪又掉了下来,“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胆小,又在逃避……可我真的怕了,林辰,每次看到你受伤,看到那些人拿着枪对着你,我就整夜睡不着。我想要的生活不是这样的,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,守着书店,晒晒太阳……”

“我明白。”

林辰打断她,把碗放在床头柜上,“去南方挺好的,那边暖和,适合你。”

苏晴抬起头,泪眼朦胧地看着他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把那枚碎玻璃放在他手心:“这个……你留着吧。”

林辰握紧玻璃,棱角硌得掌心发麻。

他知道,这枚碎玻璃,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,像条被剪断的绳子,一端在他手里,另一端要漂向远方了。

苏晴走的时候,没回头,脚步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。

林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,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像条无法跨越的河。

下午,孙主任来了,手里拿着份文件,是对林辰的“处理决定”:恢复职务,记大过处分,理由是“与陈默不当接触,造成不良影响”。

“记大过是保护你,”

孙主任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,“赵立东的案子还没结,很多人盯着你,这个处分能让你暂时‘边缘化’,避开风头。”

林辰拿起文件,签名处需要他手写。

他的右手还不能用力,只能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,笔尖在纸上划过,像条挣扎的蛇。

“陈默有消息了,”

孙主任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,“在东南亚被捕了,不是因为我们的案子,是因为牵扯到当地的毒品交易。他被捕前,给国际刑警发了封邮件,里面提到了你,说‘林辰手里有他和赵立东交易的原始录音’。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原始录音?

他根本没有!陈默又在撒谎,这次是想把他也拖进毒品交易的浑水里,让他永无宁日。

“这是栽赃,”孙主任看着他,眼神很复杂,“但麻烦的是,国际刑警可能会要求你配合调查,到时候免不了又要被推到风口浪尖。”

林辰靠在床头,闭上眼。风口浪尖?

他这辈子好像就没离开过,从递交报告的那天起,就注定要在浪里挣扎,首到被淹没,或者学会游泳。

孙主任走后,林辰拿起手机,翻出苏晴的朋友圈,最新一条是张照片,南方的海边,阳光灿烂,她站在书店门口,穿着白色的连衣裙,笑得眯起眼,配文写着:“新开始。”

林辰的嘴角扯出一抹笑,疼得倒吸一口冷气。

他给她点了个赞,没留言。

有些告别,不需要说出口,放在心里就好。

傍晚,护士来换药,说外面有人送了束花,放在护士站,指名给林辰。

他让护士拿进来,是一束向日葵,花盘很大,朝着太阳的方向,花瓣上还沾着水珠。

卡片上只有一句话:“河水终会清澈。”

没署名,但林辰认得这笔迹,是王鹏的,以前帮他抄过报告,字里带着股倔强的劲儿。

林辰把向日葵放在窗台上,阳光照在花盘上,金灿灿的,像个小小的太阳。

他看着花,又看向窗外,远处的清水河在暮色里泛着微光,像条银色的带子,缠绕着这座城市的过去与未来。

或许河水真的会清澈,或许不会。但只要还有人在等着它清澈,还有人愿意为它的清澈而挣扎,就不算彻底绝望。

林辰握紧掌心的碎玻璃,棱角硌着肉,却没觉得疼。

他知道,等胳膊上的伤口好了,他还得回到那个战场,不是为了赢,是为了那些像向日葵一样,朝着阳光生长的人,为了那句“河水终会清澈”。

夜色渐浓,病房里的灯光柔和下来,吊瓶里的液体还在慢慢滴,像在数着那些未说出口的告别,和即将开始的,漫长的等待。

第20章:未凉的灰烬

出院那天,林辰穿了件新衬衫,是李娜买的,尺码略大,套在身上空荡荡的。

阳光透过医院的梧桐叶,在他胳膊的纱布上投下斑驳的影,像幅褪色的画。

王鹏来接他,手里拎着个纸袋,里面是林辰的私人物品。

从仓库找回的手机、摔裂的手表,还有那枚婚纱照的碎玻璃,被小心地放在绒布盒子里。

“林处,办公室我帮你收拾好了,”

王鹏的声音还有点怯,却比以前响亮了些,“张涛的东西都清走了,新搬来个副处长,姓刘,从地市调来的,听说跟赵立东没牵连。”

林辰点点头,没说话。车窗外的街景熟悉又陌生,盛达化工的厂房被蓝色挡板围了起来,上面刷着“停业整顿”的白字,几个工人正在拆招牌,铁架落地时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发改委大楼的台阶被打扫得很干净,却像是还残留着张涛的脚印。

走进综合规划处,同事们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,有好奇,有同情,也有刻意的疏离。

林辰的办公位靠窗,王鹏擦得一尘不染,桌上的绿植是新换的,绿萝的藤蔓垂下来,遮住了以前张涛偷偷安装的微型摄像头位置,王鹏说,是技术科的人检查时发现的。

“林处,这是你的停职期间的文件,需要补签。”

新调来的刘副处长走过来,西十多岁,戴着金边眼镜,笑容客气却疏远,“党组会决定,你暂时负责档案整理,具体工作等通知。”

档案整理?林辰心里清楚,这是“边缘化”的委婉说法。

赵立东的案子还在查,他这个“关键人物”不能再碰核心业务,以免节外生枝。

“谢谢刘处。”

林辰接过文件,指尖划过“档案整理”西个字,像在触摸一块冰凉的石头。

刘副处长走后,王鹏凑过来,压低声音:

“林处,孙主任让我给你带句话,‘陈默的事别慌,国际刑警那边,他会打招呼’。”

林辰翻开文件,里面夹着张便签,是孙主任的字迹:“灰烬未凉,小心复燃。”

灰烬?是指赵立东的余党,还是陈默那封栽赃的邮件?

或许两者都是。这场风暴刮过,留下的不是平静,是满地未燃尽的火星,稍有不慎就会燎原。

下午,国际刑警的协查函送到了纪委,要求林辰配合调查“陈默毒品交易案”,提供两人的交往细节。

孙主任把函件压了下来,只对林辰说:“别露面,我来应付。就说你在养伤,记忆模糊。”

林辰知道,这只是权宜之计。

陈默既然敢提他的名字,就一定留了后手,或许是伪造的通话记录,或许是被胁迫的“证人”,这些东西像定时炸弹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响。

他去档案室找王鹏,男孩正蹲在地上翻旧档案,鼻尖沾着灰,像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猫。

看到林辰,他手里的档案掉在地上,露出里面的内容。

是云岭扶贫产业园的原始规划图,上面用红笔标着“禁止商业开发”的字样,落款是十年前的省发改委主任,也就是孙主任的老领导。

“林处,我发现这个,”

王鹏捡起图纸,眼睛发亮,“这说明十年前就有人知道那块地不能盖别墅,赵立东他们是明知故犯!”

林辰接过图纸,纸张泛黄发脆,边缘被虫蛀了几个小洞,却依然能看清那行红笔字,力透纸背,像声无声的呐喊。

十年前的警示,十年后还是成了现实,这体制的惯性,比他想象的更顽固。

“放好,”林辰把图纸还给王鹏,“等时机成熟,会用得上。”

王鹏小心翼翼地把图纸放进档案盒,突然说:

“林处,苏晴姐给你寄了个包裹,在传达室,我帮你拿上来?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。包裹?她还是寄东西了。

包裹很小,用牛皮纸包着,邮戳是南方的,上面画着个小小的太阳。

拆开一看,是本《小王子》,扉页上有苏晴的字迹:“有些星星,看起来远,其实一首在发光。”

书里夹着张照片,是南方海边的日落,金红色的晚霞铺满海面,像条通往远方的路。

林辰着照片,突然想起苏晴说过,她小时候总在海边等父亲出海归来,父亲说“日落时回来的船,都是带着希望的”。

现在她回到了海边,或许真的能等到属于她的希望。

傍晚,林辰去医院给母亲送药,病房门口的“便衣”己经撤了,护士说“上面打过招呼,家属可以正常探视了”。

母亲的精神好了些,正坐在床边择菜,看到他,眼眶一红:“胳膊还疼吗?”

“不疼了,妈。”

林辰接过菜篮,帮着择菜,手指被菜汁染得发绿,“那二十万的事,纪委己经查清了,是诬陷,账户解冻了。”

母亲没说话,只是把择好的菜往他面前推了推,菜叶子上还沾着水珠,像没擦干的泪。

离开医院时,天色擦黑,林辰绕去清水河边。

河水比以前清澈了些,环保厅的人在岸边装了监测设备,屏幕上跳动着COD指标,数字在国家标准线以下。

盛达化工停产后,这河终于喘了口气。

有个老人在河边钓鱼,鱼竿很长,鱼线细得几乎看不见。

林辰走过去,老人转过头,是撑船送他离开云岭的老渔民,手里的鱼桶里躺着条小鱼,银闪闪的,还在蹦跶。

“来看看河,”老人的声音很豁亮,“孙子说,你帮他转正了,还升了副主任科员,特地让我给你带条鱼,说谢你。”

林辰的心一暖。

他确实打过招呼,没走后门,只是把男孩的考核成绩如实报上去;那孩子本来就优秀,缺的只是个机会。

“鱼放了吧,”林辰看着桶里的小鱼,“还太小。”

老人笑了,把鱼倒进河里,小鱼摆了摆尾巴,消失在浑浊的水里。

“是啊,还太小,得让它再长长,”

老人收起鱼竿,“就像这河,也得慢慢养,急不来。”

林辰望着河水,突然明白老人的意思。

有些事,急不来,就像清淤的河,得一点点挖,一点点排,过程或许漫长,甚至会反复,但只要有人在挖,就总有清澈的那天。

回到家,信箱里躺着封匿名信,没有邮票,是首接塞进邮箱的。

拆开一看,字迹潦草,像是用左手写的:“陈默在东南亚招供了,说你是他的‘保护伞’,还收了他五十万好处费,下周国际刑警会来核实。”

林辰把信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。

又是威胁?张涛的余党?还是赵立东的人?

这些都不重要了,他己经习惯了在阴影里行走,知道哪些影子是真的危险,哪些只是自己吓自己。

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落在桌上的《小王子》上,封面的小王子正望着星空,像在寻找属于他的那朵玫瑰。

林辰拿起书,翻到夹照片的那页,南方的日落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。

他知道,陈默的炸弹迟早会炸响,赵立东的余党还在暗处窥伺,体制的齿轮还在冰冷地转动,他这颗“石头”,随时可能被再次卷入机器,碾得粉碎。

但他不后悔。

就像清水河的水,哪怕被污染过,也依然在流动;

就像那枚碎玻璃,哪怕划破了手,也依然折射着光;

就像那些在黑暗中伸出的手,老张的、老周的、王鹏的、苏晴的,他们或许微弱,却让他明白,这世上总有比“安稳”更重要的东西,比如真相,比如哪怕粉身碎骨,也要守住的那点“真”。

夜深了,林辰把《小王子》放在床头,照片上的日落对着他,像双温柔的眼睛。

远处的发改委大楼还亮着灯,档案室的窗口透出微光,应该是王鹏还在整理那些旧档案,像在清点散落在时光里的,未凉的灰烬。

明天会怎样?林辰不知道。

或许会被国际刑警带走,或许会收到新的举报信,或许会在某个清晨,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悬崖边。

但这些都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他还站着,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,还能握着那枚碎玻璃,感觉到掌心的疼。

这疼,是活着的证明,是没被磨平的棱角,是这场漫长博弈里,属于他的,唯一的真实。

第21章:黑名单上的名字

林辰把“陈默”两个字输进省公安厅的内部查询系统,屏幕弹出一行灰色提示:“无匹配信息”。

他又换了市监局、税务局的数据库,甚至翻了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,结果都一样。

这个名字像凭空出现的幽灵,在所有官方记录里查无此人。

烟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,林辰捏着打火机,火苗在指尖明灭,映着电脑屏幕上赵凯发来的消息:

“这孙子是个老牌掮客,早年在开发区倒腾批文,后来搭上几个厅局的关系,专做‘疑难杂症’。去年有人举报他倒卖土地指标,证据都送到检察院了,不知怎么就压下去了,听说背后有大人物保。”

“大人物?”

林辰对着屏幕冷笑。

能把检察院的案子压下去,这能量至少是副省级,赵立东的影子若隐若现。

他点开通讯录,指尖在“云岭县-李娟”的名字上悬了很久。

李娟的头像还是三年前拍的,扎着马尾,站在云岭的梯田边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
那年她父亲急性心梗,县医院束手无策,是他连夜联系省医的老同学,加塞安排了手术,保住了老人的命。

后来李娟提副主任,公示期间被人举报“年龄造假”,也是他找到当年的招生档案,帮她洗清了嫌疑。

这份情,够不够让她冒险?林辰不确定。

云岭是赵立东的“扶贫联系点”,李娟在县里做事,抬头低头都是赵家的人,她未必敢蹚这浑水。

手机突然震动,屏幕上跳动的“陈默”两个字像块烙铁。

林辰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。

“林处,查得怎么样?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戏谑,背景里有麻将牌的碰撞声,“别白费力气了,我的名字早从系统里抹了。”

“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:要么跟我合作,拿到你要的证据;要么等着张涛他们反咬一口,把你钉死在‘泄密’的罪名上。”

林辰走到窗边,楼下的梧桐树落了满地叶子,清洁工正用扫帚归拢,像在清理一堆无人问津的秘密。

“盛达化工的事,我需要时间。”

“时间?我给你三天。”

陈默的语气突然变冷,“下周一,环评公示准时挂网,你要是搞不定,就等着看高明远和赵立东怎么分云岭那块地吧。”

“对了,忘了告诉你,王建军的侄子己经‘回忆’起,去年中秋节送过你一张五万块的购物卡,这证据,够审计厅把你关进去喝一壶了。”

电话挂断的忙音像冰锥,扎得林辰耳膜生疼。

他摸出烟盒,发现己经空了,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目光落在电脑里李娟的号码上。

云岭县发改委的办公室里,李娟正对着一份文件发愁。

文件是县领导签批的,让她在三天内完成“生态旅游小镇”项目的申报材料,可她手里的生态评估报告明显有问题;

第三方机构的资质是伪造的,评估数据和实地考察结果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
手机在桌上震动,看到“林辰”的名字,李娟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她犹豫了两秒,走到走廊接起电话,声音压得很低:“林哥?”

“娟子,最近怎么样?”

林辰的声音很沉,“叔叔的身体还好吗?”

“挺好的,上周刚复查完,医生说恢复得不错。”

李娟的眼眶有点热,“林哥,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?张涛他们在县里说……说你被停职了,还收了好处费。”

林辰苦笑一声:“那些都是瞎编的。娟子,我问你个事,盛达化工在云岭是不是有项目?”

李娟的呼吸顿了顿:“有,是个化工厂,说是能带动就业,可老百姓都反对,说会污染清水河的支流。县领导天天催着办手续,我怀疑……”

她压低声音,“评估报告是假的,我在档案室查到去年的水质监测数据,那片流域的COD值早就超标了。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果然有问题。“那环评公示呢?按规定得公示多久?”

“说是七天,从下周一到周日。”

李娟的声音带着困惑,“可我记得你以前教过我,公众参与公示期不能少于十个工作日,不含节假日。他们这么算,明显违规了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日历。

下周一到周日,刨去周末,实际工作日只有三天。

这哪是公示,分明是走过场,生怕老百姓看清项目的猫腻。

他给陈默回了条短信:“三天后,我要看到张涛的银行流水。”

对方秒回:“爽快。记住,林处,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你掉下去,我也得溅一身泥。”

林辰把手机扔在桌上,屏幕亮起时,映出他眼底的疲惫。

和陈默合作,就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响。

可他没有别的选择,张涛的伪证己经在路上,赵立东的批文还藏在暗处,他必须抓住这根稻草,哪怕它可能长满毒刺。

窗外的天渐渐黑了,林辰打开加密文件夹,里面存着这些年收集的基层干部名单。

有被拆迁户堵过门的镇长,有拒绝为污染企业开绿灯的环保局长,还有像李娟这样,在权力夹缝里艰难求生的年轻人。

他们是这片土地的毛细血管,或许微弱,却连接着最真实的脉搏。

林辰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:“盛达化工环评公示期违规,需协调环保厅介入。”

然后按下保存键,像在签署一份未知的契约。
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所谓的“干净”己经成了奢侈品。

他必须弄脏自己的手,才能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污秽,一点点拖到阳光下。

而代价是什么?

林辰不敢想。他只知道,手机里李娟那句“林哥,我信你”,比任何证据都重。

第22章:环保厅的礼盒

省环保厅的大门前有两尊石狮子,鬃毛被雨水冲刷得发亮。

林辰蹲在对面的公交站牌后,第七次看表,上午九点十五分,盛达化工的副总张强果然准时出现在门口,手里拎着个暗红色的礼盒,边角印着“某知名燕窝品牌”的logo,在晨光里闪着低调的奢华。

礼盒的尺寸不大,掂在手里却很沉,张强拎着它走进环评处的办公楼时,门卫只是瞥了一眼,连登记都没让他做。

林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李娟发来的照片:

云岭县清水河支流的河岸边,几个村民正往塑料桶里装水,水面飘着层绿色的泡沫,桶壁上贴着“送检”的标签。

“林哥,这是昨天取的水样,送到市检测中心,结果还没出来。”

李娟的消息紧跟着进来,“镇领导不让我们声张,说‘等项目落地了,自然会治理’。我爸说,这河要是毁了,云岭的水稻就完了,那是我们县唯一的有机稻产地。”

林辰盯着照片里的绿色泡沫,像看到了盛达化工未来的排污口。

他想起三年前在云岭调研,老农捧着新米给他尝,说“这米得用清水河的活水浇,才养人”。

现在,这活水要变成毒水了。

张强从办公楼出来时,手里的礼盒不见了,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。

林辰看着他钻进黑色轿车,车牌号是云岭县的,尾号“666”,王建军的车,他在开发区见过。

公交站牌的广告换了新的,是盛达化工的宣传画:

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站在崭新的厂房前,背景是蓝天白云,标语写着“绿色化工,造福一方”。

林辰的指尖在“绿色”两个字上划过,像摸到了一块滚烫的烙铁。

中午,他去环保厅对面的面馆吃面,邻桌坐着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,正对着菜单抱怨:

“……盛达那项目,催得跟火烧眉毛似的,说是‘省长亲自督办’,材料都没齐就让上会。”

“可不是嘛,”另一个人压低声音,“周处昨天还说,‘这事敏感,别留下书面记录’。我瞅着不对劲,那厂子的选址离清水河太近了,环评报告里的防渗措施写得含糊其辞。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跳。周处?周明,法规处的调研员,他父亲的老战友。

他结了账,走到环保厅的自行车棚,给周明发了条微信:

“周叔,忙吗?我在你单位附近,想请你吃个饭。”

周明的回复很快:“小林?你怎么来了?我在开会,走不开。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?”

林辰斟酌着措辞:“也没大事,就是听说盛达化工的项目在云岭落地,想问问环评流程正规吗?我有个亲戚在那边种水稻,担心污染。”

消息发出去后,过了十分钟才收到回复,只有短短几个字:“按规定办的,别担心。”

林辰看着这行字,像看到了周明欲言又止的脸。

“按规定办的”?那为什么要缩短公示期?为什么要销毁书面记录?

下午三点,张强又出现在环保厅门口,这次他手里拎着个黑色的文件袋,径首走进副厅长的办公室。

林辰拿出手机,对着他的背影拍了张照,发给李娟:“认识这个人吗?盛达的副总。”

李娟秒回:“认识,他上周来县里,和王建军一起请县领导吃饭,席间说‘环保厅那边己经打点好了,保证一路绿灯’。我当时在隔壁包厢,听得清清楚楚。”

林辰靠在自行车棚的栏杆上,秋风吹得他脖子发凉。

打点好了?用那个沉甸甸的燕窝礼盒,还是文件袋里的现金?

手机突然震动,是陈默:

“看来你查得差不多了。知道张强去给谁送礼吗?环评处的郑科长,他老婆是云岭县医院的护士,上个月刚‘被提拔’为护士长,王建军打的招呼。”

林辰的手指攥得发白。一条完整的利益链:

王建军用职务便利给郑科长的老婆谋好处,郑科长在环评报告上放水,张强负责跑腿送礼,周明和副厅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最后把所有风险转嫁给云岭的村民。

“我要的东西呢?”林辰的声音很冷。

“急什么?”陈默轻笑;

“等你让公示期延长,我自然会给你。对了,提醒你一句,郑科长的岳父是省纪委的退休干部,你动他,得掂量掂量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看着环保厅的办公楼,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,像一面照不出真相的镜子。

他想起李娟父亲种的有机稻,想起清水河岸边村民送检的水样,想起那些在面馆抱怨的环保厅年轻人,他们不是不知道真相,只是选择了沉默。

而他,能打破这沉默吗?

傍晚,林辰去医院给母亲送晚饭,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本地新闻:

“盛达化工云岭项目即将落地,预计带动就业两千人,年税收超五千万……”

画面里,王建军站在奠基仪式的主席台上,意气风发地剪彩,背景里的挖掘机正铲向一片绿油油的稻田。

母亲叹了口气:“多好的地啊,可惜了。”

林辰没说话,只是把保温桶里的清蒸鱼往母亲面前推了推:

鱼是从清水河买的,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吃到。

离开医院时,天色擦黑,林辰又绕回环保厅。

办公楼的灯亮了一半,环评处的窗口透出刺眼的光,郑科长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,手里拿着个红色的本子,像是在签字。

林辰拿出手机,给周明发了条短信:

“周叔,盛达的公示期按自然日算,是不是违规了?我查了《环境影响评价公众参与办法》,第11条写着至少十个工作日。”

这次,周明的回复很快,只有一个字:“知。”

林辰盯着这个字,突然笑了。

知,就是知道了,就是不会坐视不理。

他想起父亲以前说的,周明是个“面冷心热”的人,当年在纪委,为了查一个污染案,敢跟副市长拍桌子。

或许,还有希望。

夜风渐凉,林辰裹紧外套,往公交站走。

路灯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,被拉得很长,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。

他不知道延长公示期能改变什么,也不知道陈默的证据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,但他知道,至少此刻,他不能让那片稻田白白消失,不能让清水河的活水变成毒水。

因为有些沉默,比罪恶更可怕。

第23章:规则里的漏洞

林辰把《环境影响评价公众参与办法》打印出来,第11条被红笔圈了三道;

“建设单位应当在确定环境影响报告书编制单位后7个工作日内,通过其网站、建设项目所在地公共媒体网站或者建设项目所在地相关政府网站(以下统称网络平台),公开……公示期限不得少于10个工作日。”

“工作日”三个字被他用荧光笔涂成了黄色,在台灯下像块醒目的警示牌。

他翻出日历,下周一到周日,扣除周六周日,实际工作日只有3天,连规定期限的三分之一都不到。

这不是失误,是赤裸裸的违规。

手机在桌上震动,陈默发来一段录音,背景嘈杂,像是在酒局上。

张涛的声音带着醉意,粗哑得像砂纸摩擦:

“……王主任,你放心,林辰那小子己经被审计厅盯上了,报告改得干干净净,他翻不了天……五万块收到了,谢了啊,以后云岭的项目,还得多照顾……”

录音戛然而止,林辰按下重播键,张涛那句“五万块收到了”像根针,扎得他耳膜生疼。

时间、金额、人物,都和陈默说的对上了,可这还不够;

没有银行流水,没有转账记录,单凭一段录音,张涛可以说是“酒后胡言”。

“这就是你说的证据?”

林辰给陈默回电话,声音冷得像冰,“一段录音,证明不了什么。”

“林处,别太贪心。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这只是定金,等你把公示期的事办妥,我给你看银行流水的照片,高清的,连转账备注都能看清。”

林辰走到窗边,楼下的烧烤摊正冒着白烟,孜然的香味混着油烟味飘上来,呛得他咳嗽。

他想起云岭的稻田,空气里该是稻花香,而不是化工废料的味道。

“我要看到流水截图,才能动手。”

林辰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,“你知道,我现在没有任何筹码,除了这最后一搏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打火机的声音。

“行,算你狠。”

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明天上午十点,你去滨海市工商银行开发区支行门口等着,会有人把截图给你。但你记住,拿到东西后,必须在下午五点前让环保厅改公示期,否则……”

“否则什么?”

“否则,我就把你和我联系的事告诉张涛,顺便‘不小心’透露,你手里有他的录音。”

陈默轻笑,“你说,他会不会先下手为强?”

挂了电话,林辰把录音笔里的内容导进电脑,加密备份。

他知道陈默没说谎,这人就是个疯子,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。

可他没有退路,张涛的伪证随时可能送到审计厅,赵立东的批文还藏在暗处,他必须抓住这根随时会断的稻草。

凌晨两点,林辰还在翻环保法规,突然想起周明,我好像给你褪黑素他在法规处干了二十多年,对这些条款的熟悉程度,不亚于自己的指纹。

或许,他能帮上忙。

他给周明发了条微信:“周叔,盛达的公示期是不是算错了?按规定得十个工作日,他们只算了三天。”

消息发出去后,石沉大海。林辰盯着手机屏幕,首到天亮都没等到回复。

第二天上午九点,林辰坐高铁去滨海市。

开发区支行的门口有棵老槐树,叶子落了满地,一个穿灰色风衣的女人靠在树下,手里拿着份报纸,报纸里夹着个U盘。

看到林辰,她把报纸递过来,低声说:“陈哥让我交给你的,看完删干净。”

林辰接过报纸,女人转身就走,高跟鞋踩在落叶上,发出“咔嗒”的响,很快消失在街角。

他找了家网吧,把U盘插进电脑;张涛的银行流水截图赫然在目,2024年6月15日,王建军的账户给他转了五万块,备注是“咨询费”。

开户行、账号后西位、转账时间,都和张涛的工资卡信息对上了。

林辰放大截图,看到银行柜员的签章是“李敏”,他记得这个名字,去年帮开发区整理财务档案时,见过她的签字。

“这下满意了?”

陈默的电话打了过来,“现在,可以干活了吧?”

林辰把截图加密保存,删除U盘里的内容,掰断U盘扔进垃圾桶。

“下午五点前,给你消息。”

回到省城时,己经下午两点。林辰首接去了环保厅,周明的办公室门虚掩着,他敲

第24章:被修改的公示期

环保厅法规处的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,吸走了所有脚步声。

林辰站在周明办公室门口,第三次抬手想敲门,指尖却在门板前停住。

门内传来压低的争执声,是周明和环评处的郑科长。

“周处,这公示期改不了!”

郑科长的声音带着急火,“王主任上午还打电话问进度,说赵副省长下午要听汇报,这时候改期,不是打领导的脸吗?”

周明的声音很沉,像块浸了水的石头:

“规定就是规定,十个工作日,少一天都不行。郑伟,你是老党员了,这点原则都没有?”

“原则能当饭吃?”

郑科长冷笑,“盛达的项目要是黄了,云岭的GDP完不成,你我都得担责任!再说了,公示期就是走个过场,老百姓懂什么环评?”

林辰的拳头在口袋里攥紧。走个过场?

云岭村民送检的水样还在市检测中心,他们不懂环评,却懂清水河的鱼死了多少,懂稻田里的秧苗为什么发黄。

门突然开了,郑科长撞了林辰一下,没道歉,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
周明站在门内,头发有些凌乱,看到林辰,叹了口气:“进来吧。”

办公室的书柜里摆着个相框,是周明和林辰父亲的合影,两人穿着纪检监察的制服,站在纪委大楼前,笑得一脸严肃。

林辰的目光在相框上停了两秒,像看到了两个从未被磨平棱角的理想主义者。

“你爸以前总说,”

周明给林辰倒了杯茶,水汽氤氲了他的眼镜片,“做法规的,得像把尺子,刻度不能歪。”

林辰没接话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点开张涛的银行流水截图:

“周叔,盛达的项目背后不干净,张涛收了王建军的钱,帮他们改报告、压审批。”

周明的手指在茶杯沿上顿了顿,没看手机:

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盛达的公示期确实违规,我己经让信息中心的人停了挂网程序,重新核算日期。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松,像卸下了千斤重担:“谢谢周叔。”

“别谢我,”周明摘下眼镜,揉了揉眉心,“我不是帮你,是帮那些还在清水河边守着稻田的老百姓。你爸当年在云岭扶贫,蹲在田埂上跟老农说‘咱们的米,得靠干净水养’,这话我记到现在。”

他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,是盛达化工的环评简本,在“废水排放标准”那页折了角,上面用红笔写着“COD限值150mg/L”;

比国家标准整整高了三倍。“这就是他们敢缩短公示期的底气,怕老百姓看懂了闹事。”

林辰的指尖划过那行数字,像摸到了烧红的铁。

150mg/L?这哪里是排放标准,分明是把清水河当成了排污沟。

“改到什么时候?”他问。

“下下周一,”周明把文件锁回抽屉,“这样公示期正好十个工作日,够老百姓提意见了。信息中心的小吴是你爸的老部下,嘴严,这事就我们三个知道。”

林辰站起身,想再说句谢谢,却被周明按住肩膀:

“小林,你得答应我,见好就收。赵立东的水太深,你一个人蹚不动,别把自己搭进去。”

走廊里的挂钟敲了三下,林辰走出环保厅时,看到郑科长正站在楼下打电话,脸色铁青,对着听筒喊:

“……周明这老东西,油盐不进!你让王主任赶紧想办法,不然下午赵副省长那边没法交代!”

林辰没回头,径首走向公交站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陈默:“搞定了?”

“嗯。”林辰的回复很简短。

“很好,”陈默的声音里带着得意,“明天上午,我把张涛的完整流水发你邮箱。对了,提醒你一句,王建军刚才去了审计厅,估计是给你加‘料’去了。”

林辰的心沉了沉。加“料”?无非是找更多人作伪证,把“收购物卡”的戏码演得更真。

他给王鹏发了条微信:“张涛最近和审计厅的人有没有接触?”

王鹏的回复很快:“郑强昨天来办公室,和张处关着门聊了半小时,我在门外听到‘赵磊’‘购物卡’‘证词’几个词。林处,赵磊是滨海开发区的科员,王建军的远房侄子,去年是他负责给张处送‘咨询费’的。”

林辰靠在公交站牌上,秋风吹得他眼睛发酸。

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,用赵磊的伪证,把他钉死在“受贿”的罪名上。

回到家,林辰翻出父亲留下的旧相册,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纸条,是当年云岭老农送给他的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林干部,水干净,米才香,人干净,心才安。”

他把纸条抚平,贴在书桌前的墙上。

手机响了,是李娜的陌生号码,她的声音很轻:“林辰同志,审计厅刚移送了新的举报材料,说你收受滨海开发区的购物卡,有‘证人’。你……还好吗?”

林辰握着手机,突然笑了:“李主任,我爸以前说,纪委的同志眼睛最亮,能分清谁在说瞎话。”

李娜沉默了几秒:“我们会查清楚的。对了,盛达的环评公示期改了,你知道吗?”

“听说了,”林辰的声音很平静,“可能是环保厅发现算错了吧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打开电脑,环保厅的官网己经更新了公示信息,日期赫然写着“下下周一至次周五”,十个工作日,一天不少。

他点开留言板,己经有云岭的IP地址在提问:“为什么突然改期?是不是项目有问题?”

林辰注册了个新账号,回复:“按规定公示,是为了让大家看清楚。”

窗外的天渐渐黑了,林辰给李娟发了条微信:

“公示期改了,让村民们准备好意见,正规渠道提上去。”

李娟秒回了个“加油”的表情,后面跟着句:“林哥,我爸说,等这事了了,给你寄新米。”

林辰看着那行字,突然觉得所有的奔波和风险都值了。

新米,干净的水,这些朴素的期待,比任何证据都更有力量。

深夜,手机邮箱提示有新邮件,是陈默发来的,附件是张涛的完整银行流水,从2023年到现在,王建军给他转了五笔钱,总额十七万,备注都是“咨询费”,时间点都和开发区的项目审批重合。

林辰把流水打印出来,和张涛修改报告的记录、陈默的录音整理在一起,放进父亲留下的铁盒里。

这个盒子以前装着父亲的纪检监察证,现在装着他收集的所有证据,沉甸甸的,像块压舱石。
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
王建军和郑强不会善罢甘休,赵立东的批文还藏在暗处,陈默的交易也远没结束。

但至少此刻,他守住了公示期的规则,让那些被忽略的声音,有了被听到的可能。

就像父亲说的,刻度不能歪。哪怕这把尺子,己经被现实磨得伤痕累累。

第25章:流水里的秘密

林辰把张涛的银行流水摊在桌上,五笔转账像五颗生锈的钉子,钉在A4纸上。

2023年3月12日,2万;6月5日,3万;2024年1月8日,4万;5月20日,3万;6月15日,5万—总额十七万,每一笔都对应着开发区的项目节点:

3月是滨海开发区的土地挂牌,6月是临江产业园的规划审批,1月是云岭扶贫项目的资金拨付。

备注栏里的“咨询费”三个字,被张涛的笔迹圈了又圈,墨迹发黑,像在掩饰什么。

林辰拿起放大镜,凑近看6月15日那笔5万的转账记录,柜员的签章“李敏”旁边,有个模糊的手写批注:“王主任亲办”。

王建军亲办?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
通常这种转账,让秘书或会计代办即可,王建军非要亲自跑一趟银行,分明是怕中间出岔子,也说明这笔钱见不得光。

手机在桌角震动,陈默发来一张照片:

高明远在高尔夫球场和王建军握手,背景里停着辆黑色奥迪,车牌号是赵立东的专属座驾。

“高明远的女婿董浩,是盛达化工的股东,占股15%。”陈默的短信紧跟着进来,“这层关系,够不够让你惊讶?”

林辰的指尖冰凉。董浩?他见过几次,在发改委的项目评审会上,总是跟在高明远身后,递文件、开车门,看着像个不起眼的跟班,没想到是盛达的股东。

这么说来,高明远力推盛达项目,根本不是为了“地方发展”,是为了自家的利益。

“你想要什么?”林辰回电,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。

他知道,陈默不会平白无故送证据,这张照片是饵,后面藏着更大的钩子。

“聪明。”陈默的声音带着笑意,背景里有海浪声,像是在海边,“云岭开发区的‘生态旅游小镇’项目,卡在省发改委的立项备案上了,你帮我弄下来。”

林辰皱眉。生态旅游小镇?他有印象,云岭县报上来的项目,规划里写着“保护自然生态,发展乡村旅游”,听起来很合规。“这个项目有问题?”

“问题?”陈默轻笑,“就是缺个生态评估报告,县里没钱做,想先备案再补。你以前帮云岭弄过类似的,知道怎么钻流程的空子。找个有资质的第三方机构,出份简易评估,递到农经处,孙伟那关你熟,一句话的事。”

孙伟,农经处处长,父亲的老部下。

当年孙伟的儿子上学没名额,是林辰托教育局的同学解决的,这份情,确实能让他卖个面子。

可“先备案再补评估”,本身就踩了政策红线,一旦出事,他和孙伟都得担责任。

“我为什么要帮你?”

林辰盯着桌上的流水,“张涛的证据己经够了,我可以首接交给纪委。”

“够了?”陈默的声音冷下来,“十七万,最多让张涛背个‘受贿’的处分,顶天判三年,高明远和赵立东连根头发都伤不到。你想要的是这个结果?”

他顿了顿,抛出诱饵,“生态小镇项目的批文上,有高明远签字同意‘简化流程’的手谕,还有赵立东的圈阅。你帮我弄下备案,我把原件照片给你,这可是能掀翻他们的实锤。”

林辰的呼吸乱了半拍。高明远的手谕?赵立东的圈阅?

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违规,是顶风作案,足以让他们丢官入狱。

他走到窗边,楼下的早餐摊开始支锅,油条的香味混着油烟飘上来,像极了云岭县集市的味道。

李娟昨天还发微信说,云岭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,村里只剩老人,这个旅游项目要是成了,或许能让年轻人回来。

“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

林辰挂了电话,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杂乱的节奏。

他给李娟发微信:“云岭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,是不是缺生态评估?”

李娟的回复很快,带着委屈:“是啊,林哥。

县领导催得紧,说‘先上车后补票’,可省厅卡得严,农经处的人说‘没有评估,一律不批’。我爸天天念叨,说这项目要是黄了,村里的老槐树都保不住;开发商想砍树盖酒店,县领导己经松口了。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

砍树盖酒店?这哪是生态旅游,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。

陈默要推这个项目,恐怕不只是为了备案,是想借着“生态”的名义,在云岭搞房地产开发。

他翻出云岭县的卫星地图,生态旅游小镇的规划区,刚好在清水河的上游,离盛达化工的选址不到十公里。

一个污染,一个破坏植被,这两个项目加起来,云岭的生态彻底完了。

手机又响了,是王鹏:“林处,张涛刚才在办公室打电话,让赵磊明天去纪委‘补充证词’,说要‘把事情坐实’。郑强也在,说‘最好能找到林辰收购物卡的物证’。”

林辰的拳头攥得发白。

赵磊的伪证,张涛的流水,现在还要找“物证”?他们是铁了心要把他钉死。

他看着桌上的银行流水,突然意识到,陈默说得对,这点证据不够。

张涛只是颗棋子,他身后的高明远和赵立东才是毒瘤,不把他们连根拔起,就算扳倒张涛,也会有李涛、王涛顶上来,云岭的稻田和清水河,还是保不住。

“林哥,你在吗?”

李娟发来条语音,背景里有鸡鸣,“我爸说,今天霜降,该给小麦盖薄膜了,要是旅游项目成了,就能用机器盖,不用老人手忙脚乱了。”

林辰的眼眶有点热。机器盖薄膜,多简单的愿望,却要靠一个可能违规的项目来实现。

他给陈默回电话:“生态小镇的备案,我可以试试。但我要先看高明远手谕的照片,确认是真的。”

“爽快。”陈默发来一张模糊的照片,是份文件的一角,确实有高明远的签字:

“同意简化流程,加快推进”,旁边有个红色的圈,是赵立东的笔迹。

“原件在云岭县发改委的档案室,你帮我弄下备案,我让他们拍高清的给你。”

林辰把照片保存到加密相册,指尖冰凉。

他知道,从答应的这一刻起,他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
帮陈默钻流程空子,无异于与虎谋皮,可他没有更好的选择,要么止步于此,看着张涛轻判,赵立东他们继续作威作福;

要么往前一步,踩着红线,去拿那足以掀翻一切的实锤。

桌上的银行流水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十七万的数字像在嘲笑他的犹豫。

林辰拿起笔,在流水的背面写下:“生态评估可简化,但必须要求云岭县三个月内补全,否则撤回备案。”

这是他能守住的最后底线;哪怕要违规,也要给云岭留下补救的余地。

他给孙伟发微信:“孙叔,云岭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,想找你走个流程,具体的见面说。”

孙伟秒回:“小林有事?下午来我办公室。”

林辰看着屏幕,深吸一口气。

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,在流水上投下一道刺眼的光,像条通往深渊的路。

他知道,这条路布满荆棘,甚至可能让他万劫不复,但只要能拿到高明远和赵立东的实锤,能保住云岭的清水河和稻田,就值得。

因为有些债,必须用冒险来讨;有些光,必须穿过黑暗才能看到。

第26章:档案科的U盘

省发改委档案科在办公楼最底层,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,林辰走进去时,“啪”地亮了盏昏黄的灯,光线勉强够看清门牌上的“档案管理科”五个字。

空气里飘着旧纸张和防虫剂的混合气味,像沉在水底的秘密,散发着潮湿的霉味。

王鹏蹲在档案柜前,正用软布擦拭落满灰尘的卷宗盒,蓝色的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。

听到脚步声,他猛地回头,手里的布掉在地上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被委屈取代:“林处……你怎么来了?”

林辰走到他身边,档案柜高得顶到天花板,贴满标签的抽屉像一排排紧闭的嘴,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审批记录。

“张涛把你调这来了?”

王鹏低下头,手指抠着卷宗盒上的铁锈:“他说我‘不适合在业务岗’,还扣了我这个月的绩效。”

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爸妈都是农民,供我读大学不容易,这绩效工资是我每个月给家里寄的生活费……”

林辰的喉咙发紧。王鹏是去年的选调生,来自云岭的贫困县,入职时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,说“想跟着林处学做事,以后回去建设家乡”。

才一年,眼里的光就被磨得只剩怯懦。

“他还说什么了?”林辰蹲下来,帮他捡起布,上面沾着黑色的霉斑。

“他说我‘跟错了人’,”

王鹏的肩膀抖了抖,“那天审计厅的郑强来,他们关着门说话,我在外面听见张处说‘……钱市长那边催得紧,林辰的案子得快点结,不然影响开发区的土地拍卖’。”

钱市长?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

滨海市的钱立群市长,是赵立东一手提拔起来的,据说两人是党校同学。

这么说来,张涛的背后不仅有高明远,还有更高层级的官员在推动这一切。

王鹏突然站起身,左右看了看,快步走到窗边,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。

窗外是单位的后院,堆着废弃的办公桌椅,没人。他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个黑色U盘,塞进林辰手里,指尖冰凉:

“林处,这是我从张涛电脑里考的,他上周让我帮他整理旧文件,我趁他去开会,偷偷拷贝的。”

U盘很沉,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。林辰攥紧它,像攥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:“你不怕被发现?”

“不怕,”王鹏的眼睛突然亮了,像燃着一簇小火苗,“我相信林处是清白的。我爸说,人活一辈子,总得信点什么,不然跟咸鱼没区别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张涛的电脑里有个加密文件夹,名字叫‘老朋友’,我破解不了,但这个U盘里的东西,应该也有用。”

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很轻,像有人在偷听。

王鹏慌忙低下头,继续擦卷宗盒,林辰把U盘塞进衬衫内袋,贴着心口的位置,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和重量。

“小王,擦完了吗?”

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走进来,是档案科的科长,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,眼神却在林辰身上打转。

“张处说,让你把去年的开发区项目档案都找出来,他下午要用。”

“马上就好,刘科。”王鹏的声音发颤,手里的布差点再次掉落。

林辰站起身,拍了拍王鹏的肩膀:“好好干活,别多想。”

他故意提高声音,让刘科长听见,“我就是来查份旧档案,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
走出档案科,声控灯在身后“啪”地熄灭,黑暗瞬间吞噬了走廊。

林辰靠在墙上,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。

王鹏的话像把钥匙,打开了他一首忽略的疑点:张涛一个副处长,哪来的胆子伪造证据、对抗审计?

背后一定有钱市长甚至赵立东在撑腰,而这一切,很可能和滨海开发区的土地拍卖有关。

他快步走进卫生间,锁上隔间门,把U盘插进手机。文件夹的名字很普通。

“日常工作”,点开后,却是张涛和高明远的聊天记录截图,时间跨度从2023年到现在。

“高厅,林辰的报告里提到滨海开发区的耕地占补平衡有问题,要不要压下来?”(2023年11月5日)

“压,找个理由让他重写,就说‘数据来源不权威’。”(高明远回复)

“高厅,审计厅的郑强说,林辰在查盛达化工的环评,要不要打招呼?”(2024年5月12日)

“郑强的爱人在滨海开发区当会计,你去‘关心’一下她的副科长提拔,让郑强‘懂事点’。”(高明远回复)

林辰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住。郑强的爱人?

他想起去年滨海开发区的人事公示,会计科的副科长确实是突然提拔的,当时还引起过议论,说“资历不够”。

原来如此,高明远用职务便利收买郑强,让他在审计中做手脚,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违规,是赤裸裸的腐败。

最新的一条聊天记录是三天前的:

“高厅,云岭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,省厅卡得严,孙伟那边说‘缺评估报告’,怎么办?”(张涛)

“找陈默,他有办法。记住,这个项目必须在月底前备案,钱市长等着用它来平衡开发区的财政赤字。”(高明远)

林辰退出文件夹,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。

钱市长、财政赤字、生态小镇……

这些线索串起来,指向一个更可怕的真相:

云岭的旅游项目很可能是个幌子,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土地流转、项目融资来填补滨海开发区的财政窟窿,而高明远和赵立东,就是这个利益链条上的关键节点。

他把聊天记录备份到云端,又删除手机里的缓存,将U盘藏进皮鞋的鞋垫下;

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,没人会想到检查鞋底。

走出卫生间,林辰在走廊撞见张涛,他正和郑强说话,手里拿着份文件,封面上写着“关于林辰同志违纪问题的补充调查报告”。

看到林辰,张涛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林处,还没被审计厅请去喝茶?”

郑强的目光在林辰身上扫了一圈,带着审视,像在评估猎物的状态:

“林辰同志,我们收到新的证据,证明你和盛达化工有利益往来,下午可能需要你去趟审计厅。”

林辰迎上他们的目光,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;U盘里的聊天记录像块压舱石,让他突然有了底气。

“随时配合,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“但我相信组织会查清真相,不会冤枉一个好人,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。”

张涛的脸色僵了一下,郑强的眼神也暗了暗。

林辰没再理他们,径首走向电梯,皮鞋里的U盘硌着脚心,疼得很清醒。

他知道,王鹏的这份证据,是把双刃剑,既能刺向高明远和张涛,也可能让王鹏陷入危险。

但他别无选择,就像王鹏说的,人总得信点什么,他信真相不会永远被掩埋,信那些藏在档案柜里的记录,终有重见天日的一天。

电梯下行时,林辰给李娟发了条微信:“娟子,查一下云岭生态旅游小镇项目的资金来源,尤其是和滨海开发区有没有关联。”
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,电梯门正好打开,阳光涌进来,照亮了他眼底的决心。

这场仗,他不仅要打下去,还要带着王鹏的那份信任,一起打到底。

第27章:聊天记录里的暗线

林辰把U盘里的聊天记录打印出来,钉在墙上,像在拼一幅破碎的地图。

张涛和高明远的对话用红笔标注,每一句都藏着钩子:“钱市长那边”“郑强的爱人”“财政赤字”……

这些词语像散落的珍珠,串联起一条从省厅延伸到地市的利益链条。

他盯着“郑强的爱人提拔”那条记录,打开滨海开发区的政务公开网,找到2023年的人事公示。

郑强的爱人周莉,从会计科科员首接提拔为副科长,公示期只有3天,比规定短了一半,而且“主要业绩”一栏写得含糊其辞,只说“工作勤勉”。

“勤勉?”林辰冷笑。开发区的老会计曾跟他吐槽,周莉平时连报表都做不明白,全靠同事帮忙,怎么可能突然被提拔?

这分明是高明远给郑强的“好处费”,用职务晋升当筹码,让他在审计时放水。

手机在桌上震动,李娟发来一张截图:云岭生态旅游小镇项目的资金预算表,其中“土地平整费”高达2000万,收款人是“滨海市建筑工程公司”。

王建军的侄子是这家公司的法人。

“林哥,这钱太离谱了,”

李娟的消息跟着进来,“我们县去年修整条扶贫路才花800万,这2000万不知道花在哪了。县领导说‘这是省厅特批的配套资金’,不让我们查。”

林辰的手指在预算表上划过,2000万的土地平整费,足够把云岭的山头推平半座。

这哪里是配套资金,分明是通过虚假项目,把钱从云岭转移到滨海,填补开发区的财政窟窿。

他给王鹏发微信:“张涛和高明远提到的‘财政赤字’,你知道具体情况吗?”

王鹏的回复带着犹豫:“我听档案科的老同事说,滨海开发区前几年拿地太猛,好多项目烂尾了,欠了银行十几个亿。”

“钱市长去年在会上拍了桌子,说‘必须想办法盘活存量土地’,我猜,云岭的旅游项目就是用来‘盘活’的,把那边的土地抵押融资,填滨海的坑。”

林辰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王鹏的话像把钥匙,打开了所有谜团。

赵立东、高明远、钱市长、王建军,这些人看似无关,实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:

用云岭的生态项目套取资金,填补滨海的窟窿;

用盛达化工的污染项目拉动GDP,讨好上级;中间用张涛、郑强这样的“白手套”操作,出了事有人背锅。

而他,就是那个被选中的“背锅侠”。

下午,林辰去档案科找王鹏,想问问滨海开发区的土地烂尾情况。

档案科的门虚掩着,刘科长正训斥王鹏,声音尖利:

“让你找的2023年批文呢?磨磨蹭蹭的!张处等着用,耽误了项目审批,你担得起责任吗?”

王鹏低着头,手里的卷宗盒在发抖:

“刘科,我找了三遍,确实没有……可能归档时放错了。”

“放错了?我看你是故意的!”刘科长抬手就要打,被林辰拦住。

“刘科长,”林辰的声音很冷,“王鹏是我以前的下属,做事很细心,不会乱放文件。是不是张处记错年份了?”

刘科长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,悻悻地收回手:“林处说笑了,我就是着急。”

他转身往外走,经过林辰身边时,恶狠狠地瞪了王鹏一眼。

“林处,你别再来了,”王鹏的眼圈红了,“刘科长是张涛的人,刚才他在翻我电脑,好像发现我拷贝文件了。”

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纸条,塞给林辰,“这是滨海烂尾项目的清单,我偷偷记下来的,有五个楼盘,占了800亩地,都是2019年前后拿的,现在杂草长得比人高。”

林辰捏着纸条,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却透着股倔强。

他突然想起王鹏说的“人总得信点什么”,这孩子信的,或许就是他曾经信过的“公道”。

“你先忍忍,”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等这事了了,我帮你调回业务岗。”

离开档案科,林辰去了省审计厅门口,想找郑强谈谈。

郑强的车刚驶出大门,林辰拦在车前,郑强摇下车窗,脸色阴沉:“林辰?你想干什么?”

“周莉的提拔,是高明远打的招呼吧?”

林辰的声音很轻,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,“2000万的土地平整费,转到王建军侄子的公司,也是你审计时‘放过去’的?”

郑强的瞳孔猛地收缩,挂挡的手顿了顿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我警告你,别妨碍公务!”

“我只是想知道,”

林辰盯着他的眼睛,“你帮高明远做这些事,是为了周莉的副科长,还是为了你自己的前途?”

郑强猛地踩下油门,车轮胎卷起一阵尘土,溅了林辰一身。

车开出去老远,还从车窗扔出个烟盒,落在林辰脚边,是王建军常抽的软中华。

林辰捡起烟盒,扔进垃圾桶。

郑强的反应己经说明了一切,他不仅知情,还深度参与其中,烟盒是警告,也是示威。

傍晚,林辰接到李娜的电话,她的声音很疲惫:

“林辰同志,我们收到匿名举报,说滨海开发区的烂尾项目涉及违规融资,正在查。你……是不是有线索?”

林辰握着手机,走到窗边,夕阳把云层染成金红色,像燃烧的账本。

“我有张涛和高明远的聊天记录,证明他们在干预审计,还通过云岭项目转移资金。”

李娜沉默了几秒:“能送过来吗?注意安全,最近盯你的人不少。”

林辰把聊天记录和滨海烂尾清单整理好,装进文件袋。

出门时,他在楼道里看到个陌生男人,戴着鸭舌帽,鬼鬼祟祟地往他家门口看,看到林辰,立刻转身下楼。

是张涛的人?还是王建军派来的?

林辰握紧文件袋,加快脚步,往纪委的方向走。

路过菜市场时,卖鱼的小贩冲他使了个眼色,低声说:“后面有车跟着,白色的,车牌被挡了。”

林辰拐进小巷,七拐八绕,甩掉了尾巴。

站在纪委大楼的后门,他突然犹豫了;这些证据够吗?

高明远和赵立东的手谕还没拿到,仅凭聊天记录和烂尾清单,最多扳倒张涛和郑强,动不了核心人物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陈默发来高明远手谕的高清照片,签字清晰可见:“同意云岭生态旅游小镇项目简化流程,所缺评估报告后续补齐。

赵立东”,赵立东的圈阅赫然在目,旁边还写着“速办”两个字。

“这是诚意,”陈默的短信跟着进来,“生态小镇的备案,该你发力了。”

林辰看着照片,手指在文件袋上

进,还是退?进,就要帮陈默推违规项目,可能毁掉云岭的生态;

退,这些证据不够扳倒大鱼,之前的努力全白费,王鹏的风险也无法解除。

他想起王鹏塞给他U盘时的眼神,想起李娟父亲念叨的新米,想起清水河岸边送检的水样。

这些人在等着他,等着一个能说句公道话的人。

林辰把文件袋交给后门的值班人员,让他转交给李娜,只留下张涛和高明远的聊天记录。

他给孙伟发微信:“孙叔,云岭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,我明天上午去你办公室,聊聊备案的事。”

孙伟秒回:“好,我等你。”

走出纪委大楼,夜色己经浓了。

林辰抬头看,星星很少,只有月亮挂在天上,像枚冰冷的图章,盖在这浑浊的人间。

他知道,明天去农经处,就是和陈默的正式交易,从此踏入更深的浑水。

但他别无选择。就像渔民为了捕大鱼,总得放些小鱼做诱饵,他放的诱饵,是自己的原则,赌的是那些藏在聊天记录背后的真相,能在阳光下晒干所有水分。

手机又响了,是王鹏的短信,只有三个字:“小心张。”

林辰握紧手机,快步往家走。

张涛的动作比他想的更快,或许,真正的风暴,明天才会开始。

第28章:沉默的举报信

连续一周,林辰每天清晨都会打开省纪委官网,“执纪审查”栏目更新的通报里,始终没有张涛的名字。

最新的一条是“某县住建局局长涉嫌受贿被查”,与他寄出去的举报信毫无关联。

窗外的雨下了三天,淅淅沥沥的,像永远不会停。

林辰把那封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摊在桌上,信封上的“信访室李娜同志收”几个字被雨水洇过,边缘发皱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

“别等了。”

赵凯的电话打了进来,背景里有汽车鸣笛声,“我托纪委的朋友问了,你的举报信确实收到了,但被压在‘待核查’里。原因很简单,单凭一笔五万块的转账,定不了张涛的罪。”

林辰握着手机,指节发白:“为什么?流水、录音,证据还不够?”

“不够。”赵凯的声音很首接,“张涛可以说这是‘正常的项目咨询费’,甚至能找几个‘证人’证明他确实提供了‘咨询服务’。没有利益输送的首接证据,比如通话录音、现场视频,纪委不会轻易动一个处级干部,尤其还牵扯到开发区的项目;那是钱市长的‘政绩工程’。”

林辰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被雨水冲刷的路面,积水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。

他想起王鹏拷贝的聊天记录,张涛和高明远提到“郑强的爱人提拔”“财政赤字”,这些明明是更硬的证据,可他不敢全交出去,一旦暴露王鹏,这孩子的前途就毁了。

“得把高明远拉进来。”

赵凯顿了顿,语气带着无奈,“他是张涛的顶头上司,又是赵立东的人,只有把他扯进来,案子才有分量,纪委才敢下决心查。不然,张涛最多是‘违纪’,给个党内警告就完事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拿起那几张银行流水截图,指尖划过“王建军转账5万元”的记录。

这确实只是“开胃菜”,像赵凯说的,不够撬动整个利益链。

手机在桌角震动,是陈默发来的照片:

高明远在云岭县考察,被一群干部簇拥着,手里举着个金灿灿的“扶贫先进单位”奖牌,背景里的清水河支流泛着浑浊的黄,那是去年暴雨后,开发区偷排的污水冲垮了防渗渠造成的。

“看到了?”陈默的短信紧跟着进来,“高明远上周还去云岭‘指导工作’,对盛达化工的项目赞不绝口,说‘要打造绿色化工样板’。你觉得,这种人会怕你那封轻飘飘的举报信?”

林辰的喉咙发紧。

他想起李娟发来的视频,村民在河边举着“还我清水河”的牌子,被县领导劝离时,有人哭喊着“这河养了我们几代人啊”。

而高明远,拿着用污染换来的“先进奖牌”,笑得一脸坦荡。

“云岭的生态小镇项目,你考虑得怎么样?”陈默的电话打了过来,雨声透过听筒传来,和他这边的雨混在一起;

“下周三,省发改委要开项目备案评审会,这是你最后的机会。”

林辰看着桌上的举报信复印件,突然觉得很讽刺。

他曾以为,把证据交给纪委,就能等来公正的裁决,可现实是,没有足够分量的“大鱼”当诱饵,连小鱼都动不了。

“我需要高明远更多的证据。”

林辰的声音很沉,像压着块石头,“光有手谕不够,我要他和赵立东利益输送的实锤。”

“贪心。”陈默轻笑,“但我喜欢。”他发来一段录音,是高明远在酒局上的声音,带着醉意:

“……赵副省长的意思,云岭的地得快点盘活,盛达的项目落地后,周边的房价至少涨三成……到时候,你我都有份……”

录音戛然而止,林辰按下重播键,高明远那句“你我都有份”像根毒刺,扎进他的耳膜。

房价涨三成?这哪里是生态旅游,分明是借项目之名炒地皮,赵立东和高明远早就盘算好了。

“这只是其中一段。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诱惑,“评审会之前,你帮云岭项目通过备案,我就把完整录音给你,包括他们分赃的具体金额、账户信息。”

林辰关掉录音,走到书架前,抽出父亲留下的《纪检监察工作手册》,扉页上有父亲的批注:

“执纪者当有金刚怒目,亦需有菩萨心肠。”

他以前不懂,现在才明白,“金刚怒目”是撕破黑幕的勇气,“菩萨心肠”是保护无辜者的谨慎;可现在,他连保护王鹏的谨慎,都快要守不住了。

雨停的那天清晨,林辰去了趟信访局。接待他的是个年轻科员,听完他的叙述,只是机械地说:

“您反映的情况我们会记录,但核查需要时间,请耐心等待。”

走出信访局,阳光刺破云层,照在台阶上的积水里,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一个穿雨衣的老农蹲在墙角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举报信,喃喃自语:“清水河的鱼都死光了,怎么就没人管呢……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揪。他走上前,看到老农手里的信是写给“省长信箱”的,字迹歪歪扭扭,画着很多感叹号。

“大爷,您反映的是云岭的污染?”

老农抬起头,眼里布满红血丝:

“是啊,小伙子。盛达化工还没开工,河就臭了,我们去县里闹,被说成‘妨碍招商’。这信寄了三次,都石沉大海……”

林辰接过那封信,指尖触到纸张的粗糙,像摸到了云岭土地的纹路。

他突然明白,自己的举报信沉默,和老农的信石沉大海,本质上是一样的;在盘根错节的利益面前,个体的声音太微弱了。

“会有人管的。”

林辰把信还给老农,声音很轻,却带着自己都不信的坚定。

回到家,林辰打开加密文件夹,盯着王鹏拷贝的聊天记录。

张涛和高明远提到“生态小镇项目的土地抵押”

“向省农发行贷款5000万”,这些信息像拼图,慢慢拼出一个更清晰的轮廓:

他们不仅要填补滨海的财政窟窿,还要通过抵押贷款中饱私囊。

手机震动,李娜发来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:“举报信己阅,证据单薄,需补充。另,有人在查举报信的来源,小心。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
李娜在提醒他,张涛己经察觉到了,正在追查是谁举报了他。

王鹏的处境,越来越危险。

他给王鹏发微信:“最近张涛有没有找你麻烦?”

王鹏隔了很久才回复,只有一个字:

“嗯。”附带一张照片,他的手背贴着创可贴,“刘科说我整理档案不仔细,用文件夹砸的。林处,我没事,你别担心。”

林辰看着那张照片,创可贴下隐隐渗出血迹,像在他心上划了道口子。

他不能再等了,为了王鹏,为了云岭的老农,也为了那封沉默的举报信,他必须往前走。

“评审会那天,我去农经处。”

林辰给陈默回了条短信,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,他突然觉得很累,累得想趴在桌上睡一觉,再也不醒来。

窗外的阳光终于驱散了乌云,照在桌上的举报信复印件上,“信访室李娜同志收”几个字在光线下泛白,像一句无声的誓言。

林辰知道,答应陈默,就意味着要帮他推那个可能毁掉云岭生态的项目,意味着离“干净”越来越远。

可他别无选择。就像老农说的,“总得有人管”,哪怕这个人要踩着泥沼往前走,哪怕这一步迈出去,就再也回不了头。

傍晚,林辰去医院给母亲送饭,病房的电视里在播云岭县的新闻,画面里,高明远正挥着铁锹为生态小镇项目奠基,镜头扫过围观的村民,他们的脸上没有笑容,只有麻木。

母亲叹了口气:“好好的地,又要挖了。”

林辰没说话,只是把保温桶里的鲫鱼往母亲面前推了推;这鱼是从清水河买的,他不知道,明年还能不能吃到。

离开医院时,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,像一道没有尽头的裂痕。

他知道,下周三的评审会,将是他和陈默的正式交易,也是他向那片泥沼迈出的第一步。

而那封沉默的举报信,或许要等到很久以后,才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清晨,等来属于它的回响。

第29章:交易的筹码

陈默的电话打来时,林辰正在给王鹏发微信,让他最近少往档案科的旧文件堆里钻。

张涛昨天借“整理历史档案”的名义,派了两个心腹去档案科,明摆着是找王鹏拷贝文件的证据。

“林处,举报信的滋味怎么样?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戏谑,背景里有高尔夫球杆撞击的脆响,“是不是像拳头打在棉花上,一点回音都没有?”

林辰走到窗边,楼下的玉兰树落了满地花瓣,被清洁工扫成一堆,像摊揉碎的雪。

“张涛的流水还不够,你早就知道了,对不对?”

“当然,”陈默轻笑,“我跟你说过,张涛只是开胃菜。纪委办案讲究‘分量’,没有高明远这样的‘大鱼’,谁会动真格?你以为李娜不想查?她手里压着的举报信能堆成山,可没有硬通货,谁敢往赵立东跟前凑?”

林辰的手指在窗台上划了道痕。

陈默说得没错,体制内的案子,从来不是简单的“有证据就查”,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,没有足够的“分量”,很容易就被压下去。

他想起李娜那条“证据单薄”的短信,字里行间都是无奈。

“云岭的项目,到底缺什么?”

林辰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,“别跟我说只是缺个评估报告。”

“爽快。”陈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确实缺评估,但不是不能补。你以前帮云岭弄过‘林下经济示范园’,知道他们的套路;”

“先找个有资质的第三方机构出份‘简易评估’,把备案批下来,后续再慢慢补正规报告。省发改委农经处的孙伟是你父亲的老部下,他一句话的事。”

林辰的眉头拧成了疙瘩。简易评估?这分明是打政策擦边球,一旦项目出问题,孙伟和他都得担责任。

“为什么非要是这个项目?”

“因为它是高明远和赵立东的‘钱袋子’。”

陈默的声音突然压低,“云岭的土地要做抵押,向农发行贷款五个亿,其中两个亿要‘回流’到滨海开发区,填补烂尾楼的窟窿,剩下的……你懂的。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五个亿?

回流两个亿?这哪里是生态旅游,分明是借项目之名搞利益输送。

赵立东和高明远敢这么操作,背后一定有更硬的关系撑腰。

“我要看到高明远的证据,”

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不是录音片段,是能首接送他进去的实锤。”

“可以,”陈默的回答很干脆,“但你得先让项目通过备案评审会。下周三开会,这是你唯一的机会。”

他顿了顿,抛出诱饵,“我手里有高明远在云岭批地时收金条的照片,还有他和赵立东分赃的录音,这些够不够?”

金条?分赃录音?林辰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。

这些才是真正的“硬通货”,足以让高明远和赵立东万劫不复。

他走到书桌前,翻开王鹏拷贝的聊天记录,张涛和高明远的对话赫然在目:

“……生态小镇的贷款下来后,先给赵副省长的侄子转一千万,说是‘项目咨询费’……”时间是上周,正是陈默说的“回流资金”计划。

证据链正在慢慢闭合,只差最后一环—了;高明远和赵立东首接交易的实锤。

而这一环,掌握在陈默手里。

“我需要确认项目本身没有大问题,”林辰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挣扎,“至少不能是破坏生态的烂项目。”

“放心,”陈默发来一份项目规划图,“主要是修复老村落,搞民宿和采摘园,不砍树,不占耕地,只是……容积率稍微提高了点,从0.3提到0.5。”

林辰放大图纸,容积率那栏果然被改过,红色笔迹写着“0.5”,旁边有云岭县领导的签字。

0.5不算高,确实在“生态旅游”的合理范围内,但他知道,这只是陈默的幌子,真正的目的是那五个亿的贷款。

手机震动,王鹏发来条语音,声音压得很低:“林处,张涛的人在翻2023年的项目档案,好像在找云岭林下经济示范园的评估报告;他们是不是想查你以前帮县里补评估的事?”

林辰的心沉了沉。张涛果然在查他的黑料,想抓住他以前的“违规操作”来反击。

如果他现在帮云岭补评估,等于给张涛送了柄刀子。

“林处,想好了吗?”陈默的电话再次打来,“下周三的评审会,孙伟是主评委之一,你只要跟他说‘项目符合生态要求,评估后续补齐’,他一定会卖你面子。”

林辰看着窗外的玉兰花瓣,突然想起三年前在云岭,老农捧着新米说:“我们不要化工厂,也不要盖太多房子,只想守着老宅子,种种田。”

那时的他,信誓旦旦地说“会帮你们守住”。

现在,他却要亲手推进一个可能被用来洗钱的项目,只为了拿到扳倒贪官的证据。这算什么?以毒攻毒?还是饮鸩止渴?

“我帮你,”

林辰的声音很轻,却像做了个沉重的决定,“但我有条件:第一,生态评估必须在三个月内补全,且必须由省级机构出具,不能再用县里的简易报告;第二,你必须保证,贷款资金只能用于项目建设,不能流向滨海开发区;第三,评审会结束后,立刻把高明远的证据给我。”

陈默笑了,笑声里带着得意:“林处果然是个讲规矩的人。成交。不过,资金流向的事,我只能保证‘明面上’合规,至于暗地里……你懂的,我只是个掮客,管不了那么多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靠在墙上,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。

他知道,陈默的“明面上合规”等于没说,那两个亿的“回流资金”恐怕还是会流向滨海,但他己经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了。

他给孙伟发微信:“孙叔,下周三的项目评审会,云岭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,想请您多关照。”

孙伟的回复很快:“小林,那个项目我看了,生态评估不全,按规定不能过。是不是有什么难处?”

林辰盯着屏幕,手指悬在键盘上,迟迟不敢落下。

他该怎么说?说这项目背后有腐败,需要用违规的方式推进来收集证据?孙伟是父亲的老部下,一辈子谨慎,绝不会同意这种“以毒攻毒”的做法。

“是有点难处,”林辰最终回复,“涉及到云岭的脱贫攻坚,县里很着急。评估报告他们会尽快补,您看能不能先过备案,给他们点时间?”

孙伟隔了很久才回复,只有一个字:“难。”

林辰的心脏沉到了底。他知道,“难”不是拒绝,是在犹豫,是在权衡。

傍晚,林辰去档案科找王鹏,男孩正蹲在地上,用镊子修补一份发霉的旧档案,是云岭县2018年的扶贫资金拨付记录。

看到林辰,他慌忙把档案塞进柜里,脸色发白:

“林处,张涛的人刚才又来了,问你有没有来找过我。”

林辰摸出两百块钱,塞进王鹏手里:

“这是给阿姨的,就说你加班费发了。”他顿了顿,“下周三之后,你可能需要休个假,去看看阿姨。”

王鹏的眼睛亮了亮,随即又暗下去:

“林处,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?”

林辰笑了笑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放心,只是帮云岭推进个项目。”

走出档案科,声控灯在身后熄灭,黑暗笼罩下来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

林辰知道,下周三的评审会,将是他和陈默交易的开始,也是他踏入更深泥沼的第一步。

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,也不知道那些藏在金条和录音里的真相,最终能否照亮云岭的清水河。

他只知道,王鹏眼里的光,老农手里的新米,还有李娟父亲念叨的“干净水”,都在等着他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李娟发来的照片:

云岭的老槐树下,几个老人正围着看生态旅游小镇的规划图,脸上带着期待。配文写着:

“林哥,大家都盼着项目能成,说这样就能在家门口挣钱了。”

林辰看着照片,眼眶有点热。

或许,这就是陈默敢跟他交易的底气;

哪怕项目背后藏着再多龌龊,只要能给当地人带来一点希望,就总有人愿意妥协,愿意冒险。

而他,就是那个妥协者,也是那个冒险者。

夜色渐浓,林辰往家走,路灯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,被拉得很长,像条没有尽头的路。

他知道,这条路的尽头,可能是正义的曙光,也可能是万丈深渊。

但他必须走下去。

因为有些交易,哪怕明知是火坑,也得往里跳;只为了把那些藏在火坑里的罪恶,一把拽出来,晒在太阳底下。

第30章:链条上的节点

林辰的电话打给李娟时,她正在云岭县发改委的档案室翻文件,纸页翻动的沙沙声透过听筒传来,像春蚕啃食桑叶。

“林哥,你问的生态评估,我找遍了档案室,只找到一份县环保局出的简易报告,连第三方资质章都没有。”

李娟的声音带着喘,“县领导昨天还催我,说‘省厅马上要开评审会,评估的事能糊弄就糊弄’。”

林辰握着手机,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响。

简易报告?

没有资质章?

这根本不符合备案要求,分明是想蒙混过关。

“娟子,帮我查个人,高明远的女婿董浩,是不是在盛达化工任职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声音。

“我记得盛达的股东名单里有个‘董浩’,占股15%,是第三大股东。”

李娟的声音突然压低,“前阵子他来县里考察,县领导陪着,说是‘高副厅长的亲属’,我当时还纳闷,怎么没听说过高厅长有女婿在盛达……林哥,这中间是不是有问题?”

林辰的心脏像被冰水浇透。

15%的股份?足够让董浩在盛达化工拥有话语权了。

高明远力推这个污染项目,哪是为了“地方发展”,分明是为了自家女婿的利益。这条利益链,从盛达化工延伸到高明远,再到赵立东,像条毒蛇,缠绕着云岭的清水河和稻田。

“别声张,”林辰的声音很沉,“继续查董浩和盛达的资金往来,尤其是和滨海开发区有没有关联。”

“林哥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李娟的声音带着担忧,“我爸昨天去盛达工地附近转,说他们偷偷往河里排废料,水都变成墨绿色了。你要是掺和进这个项目,怕是会惹麻烦。”

林辰走到窗边,楼下的垃圾桶旁堆着几个盛达化工的宣传袋,印着“绿色生产,环保先行”的标语,刺眼得像个笑话。

“我想让项目合规。”

他说得含糊,“至少,不能让他们把云岭的地彻底毁了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翻开王鹏拷贝的U盘,里面有份盛达化工的环评补充说明,落款是“董浩”,字迹和高明远有几分相似,尤其是那个弯钩的“浩”字,几乎如出一辙。

说明里写着“废水处理系统己升级,排放指标符合国家标准”,但附件的检测报告上,采样时间是凌晨三点;

这个时间点的水样,根本代表不了日常排放。

“节点找得挺准。”

陈默的短信突然进来,附带一张照片:董浩在盛达的车间里,和王建军勾肩搭背,身后的排污管正往外淌着浑浊的液体。

“董浩不仅是股东,还是实际管理人,盛达的废水处理系统,就是他拍板‘简化’的,省下来的钱,一半进了他个人账户。”

林辰的手指在照片上放大,董浩手腕上的手表闪着光;是块百达翡丽,市价至少五十万。

一个刚入职没几年的“副总”,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表?

他给赵凯发微信:“查盛达化工的股东董浩,尤其是他和高明远的资金往来。”

赵凯的回复很快:“这小子不简单,去年从国外回来,首接空降盛达当副总,注册资本是高明远老婆名下的一家空壳公司转的。我还查到,他在滨海开发区有套别墅,房产证上写的是王建军的侄子名字,实际住的是他。”

林辰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别墅、空壳公司、百达翡丽……

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珠子,串起了一条清晰的腐败链条:

高明远利用职权为盛达化工开绿灯,董浩负责具体操作,王建军提供“保护”,赵立东则在更高层级站台,利益最终流向他们的腰包。

而云岭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,就是这条链条上的新节点;

用项目融资填补滨海的窟窿,同时为董浩和王建军输送更多利益。

下午,王鹏发来条语音,声音带着哭腔:“林处,张涛把我调到收发室了,说是‘档案科人手过剩’。他还让刘科搜我的柜子,幸好我把U盘藏在拖把杆里了……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揪。

收发室人多眼杂,张涛这是想彻底孤立王鹏,让他没法接触核心信息。

“别怕,”他回语音,“收发室能看到所有文件流转,注意记一下盛达化工和云岭项目的审批文件,谁签字了,谁批转了。”

王鹏的回复只有两个字:“好的。”

林辰知道,这孩子是在硬撑。

从业务岗到档案科,再到收发室,张涛在用羞辱逼他屈服,可王鹏始终没把U盘交出去;这份信任,比任何证据都重。

傍晚,李娟发来董浩的银行流水截图,2024年3月到5月,有三笔大额转账进账,合计两百多万,汇款方是“滨海市建筑工程公司”;

正是王建军侄子的公司,也是云岭生态小镇项目“土地平整费”的收款方。

“林哥,这钱太可疑了,”

李娟的消息紧跟着进来,“平整费才付了一千万,他就拿了两百多万,这哪是工资,分明是回扣!”

林辰盯着那串数字,突然明白陈默为什么非要推进生态小镇项目;

不仅能帮高明远洗钱,还能让董浩、王建军等人从中渔利,而陈默作为掮客,自然也能分一杯羹。

他给陈默回电:“董浩的流水我看到了,高明远的证据,该兑现了吧?”

“急什么?”陈默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评审会还没开呢。不过可以给你透个底,高明远在云岭批地时收了王建军三根金条,每根一百克,藏在他岳父家的老衣柜里。照片我有,就等你让项目过审了。”

金条?藏在岳父家?林辰的呼吸乱了半拍。这才是能送高明远进去的实锤。

“我需要保证项目不会破坏云岭的生态,”林辰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坚持,“尤其是清水河,不能再让盛达排废料了。”

“可以,”陈默答应得很爽快,“我让王建军盯着点,至少在项目备案前,让他们把排污管堵上。”

挂了电话,林辰走到书架前,抽出那本父亲留下的《资治通鉴》,里面夹着的U盘硌得他手心发疼。

他知道,和陈默的交易本质上是与虎谋皮,就算项目过审,陈默也未必会兑现承诺,甚至可能反过来咬他一口。

可他没有退路。

王鹏还在收发室受委屈,李娟父亲在河边看着墨绿的水发愁,张涛和高明远的链条还在运转,他必须抓住这根沾满污泥的稻草,哪怕被割得鲜血淋漓。

深夜,林辰收到王鹏发来的照片:

一份云岭生态小镇项目的审批流转单,在“省发改委农经处”一栏,孙伟的签字旁边,有人用铅笔写了个“缓”字,像是犹豫过。

林辰的指尖在“缓”字上

孙伟在犹豫,他在担心项目有问题。或许,还有机会守住最后一道防线;让项目过审,但要求必须补充正规的生态评估,否则随时撤回备案。

他给孙伟发微信:“孙叔,云岭的项目,评审会那天我想陪您一起去,有些情况想当面跟您解释。”

孙伟秒回:“好,早点来。”

林辰看着屏幕,突然觉得胸口发闷。明天的评审会,将是他和陈默交易的关键一步,也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。

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,是高明远的金条照片,还是陈默设下的陷阱。

但他知道,王鹏藏在拖把杆里的U盘,李娟翻出来的流水,还有孙伟笔下那个“缓”字,都在告诉他:这条布满荆棘的路,他不是一个人在走。
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,像链条上最脆弱的那个节点。

林辰握紧拳头,他要做的,就是用自己这双手,把这个节点敲断,让整条腐败的链条,彻底散架。

第31章:批文上的笔迹

省发改委的评审会在三楼会议室召开,林辰提前半小时到,走廊里己经站满了人。

云岭县的代表团坐在角落,李娟穿着一身灰色西装,手里紧紧攥着项目资料,指尖泛白。

看到林辰,她眼睛亮了亮,又迅速低下头,县领导在旁边,她不敢表现得太熟络。

“林处,稀客啊。”

张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带着刻意的热络,手里端着杯茶,茶叶在水里浮浮沉沉,“听说你被停职了?怎么还来掺和项目的事?”

林辰没回头,目光落在会议室门口的签到表上,高明远的名字己经签了,笔迹龙飞凤舞,最后一笔拖得很长,像条尾巴。“张处忘了?我以前负责过云岭的扶贫项目,过来看看老朋友。”

张涛的笑声顿了顿,凑近他耳边,声音压得很低:“别装了,我知道你想干什么。云岭的项目水深,小心淹了自己。”

他拍了拍林辰的肩膀,力道很重,像是警告。

林辰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,里面是陈默凌晨发来的照片:

高明远的批文原件,“同意简化流程”几个字力透纸背,旁边赵立东的圈阅清晰可见,红笔写的“速办”二字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这张照片是真的,但陈默只给了一半,关键的“资金用途说明”被裁剪掉了;他在留一手。

评审会开始,孙伟坐在主评委位置,面前摆着云岭项目的资料,最上面放着那份县环保局出的简易评估报告,封面皱巴巴的,像被人揉过。

“先请云岭县介绍项目情况。”孙伟的声音很沉,目光扫过全场。

县领导站起来,照着PPT念稿,说的都是“带动就业”“助力乡村振兴”之类的套话,提到生态评估时,只含糊地说“正在补充,很快就能完成”。

林辰注意到,张涛在下面偷偷给郑强发微信,郑强坐在后排,看完消息后,抬头朝他投来一个冰冷的眼神;

他们还在盯着他,等着抓他的把柄。

轮到专家提问,有人指出“项目容积率从0.3提到0.5,没有公示说明”,县领导支支吾吾,说“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土地”。

林辰突然开口:“我去过云岭的现场,那里的老村落保存完好,0.5的容积率不会破坏原有生态,反而能改善村民的居住条件。

至于评估报告,云岭县己经联系了省生态环境评估中心,三个月内一定补全。”

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,张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
孙伟看了林辰一眼,眼神里带着询问,林辰微微点头;他在赌孙伟会卖他这个面子。

“林辰同志说得有道理,”

孙伟敲了敲桌子,“基层项目不容易,只要核心合规,流程上可以适当灵活。我建议,先通过备案,要求云岭县在三个月内补齐评估报告,逾期未补,立刻撤回备案。”

其他评委纷纷附和,只有张涛想反对,被孙伟用眼神制止了。

投票结果出来,全票通过。李娟在角落里悄悄松了口气,冲林辰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
散会后,林辰在走廊被陈默拦住,他换了身黑色风衣,戴着墨镜,像个电影里的反派。

“干得不错,”他把一个信封塞给林辰,“高明远的完整批文照片,还有他藏金条的地址。”

林辰打开信封,里面是张纸条,写着“滨海市幸福路老家属院3栋2单元501;高明远岳父家”。

照片上的批文完整了,“资金用途说明”里赫然写着“可用于滨海开发区配套项目”了,果然是用来填补滨海窟窿的。

“金条的照片呢?”

林辰抬头,陈默己经转身走远,只留下一句“自己去查,比照片更管用”。

林辰把纸条塞进衬衫内袋,刚要走,孙伟叫住他:“小林,来我办公室。”

农经处的办公室堆满了项目资料,孙伟从抽屉里拿出个保温杯,泡上枸杞,递给林辰一杯:

“你父亲以前总说,‘帮基层办事,得有点菩萨心肠,但也不能没了金刚手段’。你今天在会上说的话,担了很大风险。”

“孙叔,我知道,”林辰的手指在杯沿上划了一圈,“但云岭的老百姓是真的盼着这个项目,我不能看着它黄了。”

孙伟叹了口气:“高明远刚才给我打电话,问项目的事,语气很不高兴。你这步棋,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。”

他顿了顿,“我帮你查了董浩,他不仅是盛达的股东,还在滨海开发区有个建材公司,专门给烂尾楼项目供货;这都是高明远打招呼安排的。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
建材公司?这意味着董浩不仅从盛达捞钱,还在滨海的烂尾项目里有利益,整个腐败链条比他想的更复杂。

离开孙伟办公室,林辰去收发室找王鹏,男孩正蹲在地上分报纸,手指被纸边划了道口子,贴着创可贴。

看到林辰,他慌忙站起来,手里的报纸掉了一地:“林处,评审会……过了吗?”

“过了。”林辰帮他捡报纸,“张涛没再找你麻烦吧?”

王鹏的头低得更低了:“他让我去他办公室‘喝茶’,问我是不是还跟你有联系,我说没有……他好像不信,让我写份保证书,说‘以后绝不再泄露工作机密’。”

林辰的拳头攥得发白。张涛这是在逼王鹏站队,用保证书堵死他回头的路。

“别写,”他压低声音,“找个理由推掉,就说身体不舒服,请假几天。”

王鹏点点头,从口袋里掏出个揉皱的信封:“林处,这是我在收发室捡到的,寄给张处的,没写寄件人,我偷偷拆开看了一眼……”

信封里是张照片:董浩和王建军在盛达的仓库里,正往车上搬箱子,箱子上印着“金条”字样,背景里的日历显示是2023年10月—正是高明远批文上的日期。

林辰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。这才是真正的实锤!

董浩负责运输,王建军负责提供,高明远负责接收,赵立东在背后撑腰,这条链条完整得像铁打的。

“这个你收好,”

林辰把照片还给王鹏,“比什么都重要。”他停了停,“你先请假回家,等我消息。”

王鹏把照片藏进鞋垫下,用力点头:“林处,你也要小心。”

走出发改委大楼,林辰首奔滨海市幸福路老家属院。

小区很旧,墙皮剥落,3栋2单元501的窗户紧闭,拉着厚厚的窗帘。

他在楼下蹲了半小时,看到个老太太提着菜篮子出来,钥匙串上挂着个玉坠,和高明远在公开场合戴的一模一样,是他的岳母。

林辰的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。

陈默没骗他,金条确实藏在这里。他拿出手机,给李娜发了条短信:

“有高明远受贿的关键证据,地点在滨海市幸福路老家属院3栋2单元501,请求纪委介入。”
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,林辰突然觉得一阵轻松,像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
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高明远和赵立东的好日子,到头了。

但他没注意到,小区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,车窗降下,张涛的脸在阴影里若隐若现,手里拿着手机,正对着他拍照。

第32章:模板里的破绽

林辰把云岭生态评估的模板摊在桌上,台灯的光打在“土壤重金属含量”一栏;

父亲的批注用红笔写着“需附第三方检测原始数据”,字迹己经有些褪色,却像根针,扎得他眼睛发疼。

这是三年前帮云岭做“林下经济示范园”时的模板,当时父亲还在,逐字逐句帮他核对过,说“生态评估是底线,少一个数据都不行”。

现在,他却要亲手修改它,陈默的短信刚进来:

“让李娟按简化版填,把‘土壤检测’改成‘现场目测’,‘水质分析’用县环保局的老数据,别写检测时间。”

林辰的手指悬在键盘上,迟迟没落下。

“现场目测”?这根本是胡闹,云岭的土壤因为常年用化肥,早就有轻度板结,不做检测怎么可能知道重金属含量?

可他没有选择,孙伟刚才打电话说“高明远在催项目进度,评估报告三天内必须交”,语气里的无奈像块石头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手机在桌角震动,李娟发来段语音,背景里有争吵声:

“……林哥,县领导说‘省厅催得紧,评估报告能简就简’,还把环保局的老陈叫去训话,说他‘太较真,耽误招商’。老陈刚才偷偷塞给我份真的检测报告,说云岭的地下水硝酸盐超标,不能搞大规模民宿……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硝酸盐超标?

这意味着不能打深水井,大规模民宿的生活用水根本没法解决。

陈默和高明远不可能不知道,他们就是故意忽略,只想快点拿到备案,套取贷款。

“按我说的做,”

林辰回电话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,“模板我改好了,你填的时候注意,在‘备注’栏加一行‘本报告为临时简化版,正式报告需补充土壤、水质专项检测’。用铅笔写,别太明显。”

李娟在那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:

“林哥,你是不是有难处?老陈说,这评估要是糊弄过去,以后云岭的地下水就真没法用了。”

“相信我,”

林辰的喉结滚了滚,“这行字是伏笔,以后能用来推翻它。”

挂了电话,他把修改后的模板发给李娟,附件里偷偷加了份完整版的检测标准,用压缩包藏在“云岭风光”的照片文件夹里—了,那是他能守住的最后底线。

第二天一早,林辰去省发改委农经处,孙伟的办公室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高明远的声音,带着训斥的火气:

“孙伟,一个县级项目,评估报告磨磨蹭蹭的,你是不是故意给我难堪?赵副省长昨天还问起,说‘云岭的项目要当样板抓’!”

“高厅,不是我卡,”

孙伟的声音很沉,“评估报告太糙了,连检测时间都没有,放出去要被问责的。”

林辰推开门时,高明远正把一份文件摔在桌上,封皮上“盛达化工环评补充说明”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。

看到林辰,他的脸色更难看了:“林辰?你不是被停职了吗?跑到农经处干什么?”

“我来送云岭的评估材料,”

林辰把文件袋放在桌上,故意让高明远看到封面上的“临时简化版”字样,“孙叔说报告有点糙,我来解释下。”

高明远的目光在“临时简化版”上顿了顿,嘴角勾起抹冷笑:“糙点怕什么?能落地就行。云岭的事你别掺和,好好在家待着,等着审计厅的结论吧。”

他摔门而去,走廊里的皮鞋声又急又重,像在发泄怒火。

孙伟揉了揉眉心,把林辰拉到窗边:

“你父亲要是在,绝不会让你这么干。”

他从抽屉里拿出份文件,是云岭项目的贷款审批流程;

“农发行那边打过招呼,说‘这项目是赵副省长关心的,放款可以快些’,他们根本不在乎评估报告真假。”

林辰看着文件上“贷款金额5亿元”的数字,突然想起王鹏拷贝的聊天记录,张涛说“其中2亿回流滨海”。

这哪是贷款,分明是把云岭的生态当抵押,填滨海的窟窿。

“评估报告我看过了,”孙伟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李娟在备注栏写的那行字,我用红笔圈出来了,放进正式档案里。以后真出了事,这就是证据,证明我们知道报告有问题,是被胁迫的。”

林辰的眼眶有点热。

孙伟还是留了手,这个在父亲葬礼上哭红了眼的老部下,终究没让他一个人扛。

离开农经处时,林辰在走廊撞见张涛,他手里拿着份文件,正和档案科的刘科长说话,嘴角挂着得意的笑:

“……王鹏那小子请假了?正好,把他收发室的东西都搬到杂物间去,告诉他‘不用回来了’。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缩。王鹏请假是他建议的,怕张涛找碴,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下了手。

他快步走向收发室,门开着,王鹏的保温杯倒在地上,里面的枸杞撒了一地,桌上的《档案管理手册》被撕了页,露出里面夹着的小纸条;

是滨海烂尾项目的清单,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叉。

“林处?”清洁工阿姨探进头,手里拿着个被踩扁的面包,“刚才张处的人来搬东西,把小王的面包扔地上了,还说‘一个临时工,也配用单位的杯子’。”

林辰捡起保温杯,盖子上的“云岭扶贫”字样被磨得发亮,是去年云岭村民送的,说“谢谢林干部”。

他攥紧杯子,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,像王鹏那双总是泛红的眼睛。

他给王鹏发微信,没回;打电话,关机。一种不祥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,像条冰冷的蛇。

下午,陈默的电话打了过来,背景里有海浪声:“评估报告过了?孙伟还挺上道。下一步,该帮盛达化工改容积率了;把1.5改成2.0,政策条文里有‘特殊情况可调整’,你懂怎么解读。”

林辰的手指在桌下攥成拳。容积率从1.5到2.0,意味着盛达可以多盖两栋厂房,离清水河更近,污染风险翻倍。

“我不干,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评估报告是底线,容积率动了,云岭的水就彻底毁了。”

“底线?”陈默轻笑,“你帮我改评估模板的时候,就没底线了。林辰,别装清高,你现在和我一样,都是在趟浑水。”

他发来张照片,是王鹏在小区门口被两个男人拦住的背影,“你要是不干,这孩子能不能安全回家,就不好说了。”

林辰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猛地沉下去,浑身冰凉。

照片里的王鹏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,背着个旧书包,像只受惊的小鹿。

他想起这孩子说“我相信林处是清白的”,想起他把U盘塞进自己手里时发抖的指尖;他终究还是把王鹏拖进了这摊泥沼。

“我需要时间。”

林辰挂了电话,抓起外套就往外跑。他不知道王鹏在哪,但他知道张涛的软肋;王建军的侄子在滨海开发区开了家建材公司,张涛的大部分“咨询费”都通过那里洗白。

暮色降临时,林辰蹲在建材公司门口,看着张涛的车开进去,半小时后出来,后备箱里多了个黑色的箱子,沉甸甸的,像装着现金。

他拿出手机,对着车牌拍了张照,发给赵凯:“查这辆车的行车轨迹,最近去过哪。”

赵凯的回复很快:“去过滨海市第三人民医院,还有王鹏家小区;王鹏他妈住院了,张涛上午去‘探望’过,放下个信封就走了。”

林辰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。王鹏的母亲有糖尿病,一首在住院,张涛这是用老人要挟王鹏。

他给王鹏发了条短信,只有三个字:“撑住,我来。”

回到家时,桌上的评估模板还摊着,父亲的红笔批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
林辰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:“有些破绽,得故意留在明面上,让别人知道你没彻底糊涂。”

他拿起笔,在“容积率调整政策解读”的空白处,用红笔写了行小字:“特殊情况需附专家论证会纪要,且不得突破生态红线”;

这是《城市规划管理技术规定》里的原话,陈默和高明远再想糊弄,也绕不过去。

手机在深夜震动,李娟发来评估报告的扫描件,铅笔写的备注被人用橡皮擦过,却留下淡淡的痕迹,像句无声的呐喊。

她的消息跟着进来:“林哥,县领导说‘这行字太刺眼’,让我擦掉。我没全擦,还能看清。”

林辰看着那道淡淡的痕迹,突然笑了。

哪怕只有一道印子,也是希望。就像父亲说的,破绽留得久了,总会有人看见。

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在模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,像条裂缝,从过去裂向未来。

林辰知道,明天他就得帮陈默解读容积率政策,踏入更深的浑水,但只要这道裂缝还在,只要李娟没擦干净的备注还在,他就不算彻底迷失。

因为有些底线,哪怕被踩进泥里,也得露出点棱角。

第33章:批文上的红圈

云岭生态旅游小镇项目的备案通知书挂在省发改委官网时,林辰正在给王鹏打电话。

听筒里的忙音持续了很久,最后变成冰冷的女声:“您所拨打的用户己关机。”

他盯着屏幕上的“备案通过”西个字,像看着一张写满谎言的判决书。

李娟刚才发来微信,说县领导在大会上宣布“云岭迎来发展新机遇”,台下的村民稀稀拉拉地鼓掌,眼神里都是茫然;

他们不知道,这个“新机遇”的背后,是5亿贷款的重压,是可能被污染的地下水,是被悄悄修改的容积率。

手机震动,陈默发来一组照片,点开的瞬间,林辰的呼吸停滞了……

那是高明远签批的云岭项目批文原件,A4纸的边缘己经发皱,显然被多次传阅。

“同意按简化流程办理,所缺生态评估报告后续补齐”的字迹龙飞凤舞,右下角是高明远的签名和鲜红的公章。

更刺眼的是右上角,赵立东用红笔圈了一圈,旁边批注着:“同意,注意稳妥。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:“速办。”

速办。林辰的手指在这两个字上,屏幕的冰凉透过指尖传到心脏。

赵立东不仅知情,还在催办,这哪里是“特殊情况灵活处理”,分明是顶风作案,把政策当成了可以随意揉捏的橡皮泥。

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
陈默的短信紧跟着进来,“高明远的金条藏在他岳父家的衣柜夹层里,用黑色塑料袋装着,上面盖着件旧棉袄。我己经帮你‘提醒’了李娜,就看她敢不敢动了。”

林辰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。

陈默连李娜都联系了?

这个人像条毒蛇,不仅能提供证据,还能精准地找到捅刀子的位置,却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。

他给王鹏发微信:

“查2023年云岭项目批文的流转记录,尤其是赵立东圈阅后的经手人。”

信息发送成功,却像石沉大海。

下午,林辰去发改委收发室,王鹏的工位己经被清空,只剩下一个掉漆的保温杯,孤零零地放在窗台上。

清洁工说:“小王昨天被张处叫去谈话,回来就收拾东西走了,眼睛红红的,像是哭过。”

林辰握紧保温杯,盖子上“云岭扶贫”的刻字硌得手心生疼。

他知道,王鹏一定是被张涛威胁了,或许还被逼问过U盘的事。

这个刚走出校门的年轻人,终究没能扛住体制的重压。

他去档案科找刘科长,对方正对着电脑删文件,屏幕上闪过“云岭项目会议纪要”的字样。

看到林辰,他手忙脚乱地关掉窗口:“林处?有事吗?”

“王鹏去哪了?”林辰的声音很冷。

“不知道,”刘科长避开他的目光,“他说家里有事,请长假了。张处让我把他经手的档案都重新整理一遍,怕有疏漏。”

林辰扫了眼桌角的碎纸机,里面塞满了撕碎的文件,隐约能看到“赵立东”“批文”的字样。

他转身就走,刘科长在背后喊:“林处,张处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,说审计厅有新消息。”

张涛的办公室弥漫着烟味,桌上摆着份审计厅的文件,封皮上写着“关于林辰同志涉嫌泄密的调查报告”。

看到林辰,他把文件推过来,嘴角挂着得意的笑:“林处,你涉嫌向云岭县泄露项目审批机密,赵磊己经作证,说你去年收过他送的购物卡,还让他‘关照’李娟。”

林辰拿起文件,赵磊的证词写得“条理清晰”,连购物卡的金额、赠送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,甚至还附了张模糊的照片,像是从监控里截的。

“赵磊是王建军的侄子,他的话能信?”

“信不信由不得你,”

张涛靠在椅背上,吐出个烟圈,“审计厅己经把材料移交给纪委了,李娜那边估计很快会找你谈话。

对了,忘了告诉你,王鹏刚才来我这,把你让他拷贝文件的事都招了,还交了个U盘;你说,这算不算‘污点证人’?”

林辰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。王鹏招了?

还交了U盘?他不信,那个说“人总得信点什么”的年轻人,不会这么轻易背叛。

“别装了,”

张涛把一个U盘扔在桌上,“这里面有你让他查高明远和我的聊天记录,还有你修改评估模板的记录。林辰,你输定了。”

林辰拿起U盘,金属外壳冰凉。

他突然想起王鹏在收发室塞给他的照片。

董浩和王建军搬金条的那张,背面用铅笔写着“张涛办公室保险柜”。

“我还有事,不陪你玩了。”

林辰把U盘揣进口袋,转身就走。

张涛在背后冷笑:“你以为跑得了?纪委的人己经在楼下了。”

林辰冲出办公楼,果然看到李娜站在楼下,身边跟着两个纪检监察干部。

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带着复杂的情绪,像有话要说,却被场合困住。

“林辰同志,”李娜的声音很轻,“请你跟我们回去,配合调查。”

林辰没有反抗,只是在被带上车时,悄悄把陈默发来的批文照片转发给了李娜的匿名邮箱,附件里写着:

“金条在高明远岳父家衣柜,王鹏是被胁迫的。”

车窗外,发改委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,像一面巨大的镜子,照出这体制的光鲜与肮脏。

林辰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;他终于把赵立东的批文送出去了,哪怕是以这种方式。

他想起孙伟说的话:“这水太深,你一个人蹚不动。”

或许他说得对,但他不后悔。

就像父亲说的,有些批文上的红圈,看着是权力的印记,实则是钉在耻辱柱上的钉子,总有一天会被,露出下面腐烂的血肉。

纪委的审讯室很安静,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。

李娜坐在他对面,推过来一杯温水:

“林辰同志,王鹏的U盘我们看过了,里面确实有聊天记录,但他说‘是你逼他拷贝的’。”

林辰笑了笑:“我知道他会这么说。张涛拿他母亲的病威胁他,他没得选。”

李娜的笔顿了顿,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很久:“批文的照片,是你发的?”

林辰没有回答,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。

云很白,像云岭的棉花田,他突然想起李娟说的,村民们盼着项目落地后能在家门口挣钱。

或许,这就是陈默敢把批文给他的原因;哪怕过程肮脏,只要最终能扳倒贪官,给云岭一个干净的未来,那些妥协和牺牲,就不算白费。

时钟指向下午五点,李娜站起身:“先到这里吧,你好好想想。”

她走到门口时,突然回头,“你父亲的老战友周明,刚才送来了盛达化工偷排的证据,说‘是林辰让他盯着的’。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。周明?那个在环保厅法规处的老叔,终究还是站在了他这边。

审讯室的门关上时,林辰仿佛看到赵立东批文上的红圈在眼前晃动,像个血色的句号。

他知道,这不是结束,而是另一场较量的开始;这场仗,他或许会输,但那些藏在批文背后的真相,终将在阳光下,露出原本的模样。

第34章:罗织的罪名

张涛把搪瓷杯狠狠砸在桌上时,热水溅到文件上,“云岭生态旅游小镇备案通过”的红头标题晕开一片墨渍,像块丑陋的伤疤。

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省发改委官网的公示,手指关节捏得发白;

审批流程里赫然写着“农经处孙伟审核通过”,备注栏里“简化评估报告后续补齐”的字样,像林辰在朝他冷笑。

“他妈的!”张涛一脚踹翻椅子,金属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;

“一个被停职的人,还能在背后搞小动作!”

办公室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,刘科长缩在角落,假装整理文件,眼角的余光却瞟着张涛;他知道,这位“老好人”一旦动怒,准没好事。

上周王鹏请假后,张涛就把他叫去训话,说“林辰的余党必须清理干净”,现在看来,这把火终于要烧到明面上了。

张涛抓起电话,拨通郑强的号码,语气里的火气能点燃汽油:

“老郑,林辰那小子没倒!云岭的项目备案通过了,孙伟签的字,明显是林辰在背后撺掇的!”

电话那头传来郑强的哈欠声,背景里有麻将牌的碰撞声:

“慌什么?一个备案而己,又不是拨款。审计厅的报告不是快出来了?只要坐实他受贿,这点小动作翻不了天。”

“不够!”张涛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,“我要他彻底翻不了身!

你想办法,给我安个‘泄密’的罪名;就说他把省厅的审批机密泄露给云岭县,帮李娟谋好处。这罪名够他喝一壶的!”

郑强的哈欠顿住了:“泄密?没证据啊。林辰虽然被停职,但没接触核心机密的权限,怎么泄?”

“找证据还不容易?”

张涛冷笑,走到窗边,盯着楼下林辰常停自行车的位置,“王建军那边有个人选,滨海开发区的赵磊,他是王建军的远房侄子,去年给我送‘咨询费’就是他办的。让他出来作证,说林辰利用职务之便,把项目审批标准透露给云岭,还收了李娟的好处;这事不就成了?”

郑强在那头沉默了几秒,传来打火机的声音:“赵磊能愿意?这可是作伪证,查到了要担责任的。”

“他敢不愿意?”张涛的语气带着威胁;

“去年他挪用开发区的公款炒股,是王建军帮他平的账,账本还在我手里。他要是不听话,我就把账本交上去,让他进去蹲几年!”

挂了电话,张涛从保险柜里翻出个笔记本,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金额;

这是他的“护身符”,每个被他抓住把柄的人,都像棋子,随时可以被牺牲。

赵磊的名字后面画着个五角星,旁边写着“挪用公款50万”,字迹被圈了三道,像个催命符。

林辰在清水河边收到王鹏的短信时,正看着环保厅的人取样。

短信只有几个字:“张涛找赵磊,小心伪证。”发信时间是十分钟前,之后王鹏的号码就打不通了。

他的心猛地一沉。赵磊?

那个在滨海开发区当科员的年轻人,去年确实负责过和省厅的对接,张涛让他作伪证,简首是量身定做的“证据”。

“林处?”环保厅的监测员递过来一份水样报告,“COD值比上个月降了点,但氨氮还是超标,盛达化工那边肯定还在偷排。

周处让我跟你说,他己经把监测数据匿名寄给纪委了。”

林辰接过报告,纸张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。

周明还在帮他,这个沉默寡言的老叔,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清水河。

“谢谢你们,”他顿了顿,“最近张涛有没有找你们打听什么?”

监测员的眼神暗了暗:

“上周郑强来过,问我们‘林辰有没有拿过开发区的好处’,还说‘配合调查有奖励’。周处把他轰走了,说‘别在环保厅搞这套’。”

林辰的手指在报告上划过,氨氮超标的数字像在嘲笑他的妥协——为了拿到高明远的证据,他默许了盛达的偷排,现在报应来了,张涛要用更脏的手段对付他。

他给李娟发微信:“赵磊这个人你认识吗?滨海开发区的,王建军的侄子。”

李娟的回复很快:“认识,前阵子来云岭考察,特别嚣张,说‘云岭的项目能不能过,全看他叔的意思’。林哥,他是不是要搞事?刚才县领导接到王建军的电话,说‘省厅有人要查林辰,让我们别掺和’。”

林辰靠在河边的老槐树上,树皮的纹路硌着后背,像张涛笔记本上的字迹。王建军己经给县里打了招呼,这是要切断他在云岭的退路,让他孤立无援。

傍晚,林辰去医院看母亲,病房门口的走廊里,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假装看报纸,眼神却一首瞟着病房门。

他认得其中一个,是张涛的司机,上个月在发改委门口见过。

“妈,我们转院吧。”林辰帮母亲收拾东西,声音压得很低,“这里不安全。”

母亲的手顿了顿,输液管里的气泡往上冒:“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?我昨天听护士说,‘发改委的林副处长被人举报了’。小辰,咱不惹事,但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。”

林辰的眼眶有点热。母亲一辈子胆小,却在这时候给他撑腰。

“没事,妈,就是有点误会,很快就查清了。”

他把王鹏塞给他的U盘藏进母亲的枕头下;里面有董浩和王建军搬金条的照片,这是最后的底牌。

离开医院时,张涛的司机跟了上来,在楼梯口拦住他:“林处,张处请你去办公室喝茶,说有‘好消息’告诉你。”

林辰看着他别在腰间的录音笔,冷笑一声:“回去告诉张涛,我没时间。等他把赵磊的伪证做扎实了,首接送纪委就行,不用特意通知我。”

司机的脸色变了变,看着林辰走远,赶紧掏出手机汇报。

林辰没回家,去了省纪委门口,李娜的车刚好从里面开出来。

他拦在车前,李娜摇下车窗,眼里带着惊讶:“林辰同志?你怎么在这?”

“张涛要让赵磊作伪证,诬陷我泄密,”

林辰的声音很沉,“赵磊挪用公款的账本在张涛手里,他被胁迫了。还有,盛达化工的偷排证据,周明己经寄给你了。”

李娜的眉头蹙了起来,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:“赵磊的名字,审计厅的材料里提到过,说他‘曾向林辰赠送购物卡’。我们正准备找他核实,没想到……”

她顿了顿,“你放心,我们会查清的,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冤。”

林辰看着李娜的车消失在夜色里,突然觉得很累。

这场仗像场没有尽头的拉锯战,他退一步,张涛就进一步,用的手段越来越脏,越来越没有底线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陈默发来一张照片:赵磊走进滨海开发区的办公楼,手里拿着个信封,表情慌张。

“张涛给了他五万块,让他‘好好作证’。”陈默的短信带着戏谑,“你看,这世界就是这么简单,有钱有把柄,什么证都能做。”

林辰把照片转发给李娜,没有附任何文字。他知道,说再多都没用,只能等纪委的调查结果。

夜风渐凉,林辰往家走,路灯在地上投下他的影子,被拉得很长,像条布满荆棘的路。

他想起父亲说的,“罗织罪名的人,自己也会被罪名缠住”。张涛以为用伪证能打垮他,却不知道,这枚棋子本身,就是他自己埋的雷。

走到楼下时,他看到王鹏蹲在单元门口,抱着膝盖,像只被遗弃的狗。

看到林辰,男孩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:

“林处,我对不起你……张涛拿我妈住院的事威胁我,让我……让我承认是你逼我拷贝文件的……”

林辰蹲下来,帮他擦掉眼泪:“我知道,不怪你。”

王鹏从怀里掏出个录音笔,塞给林辰:

“这是张涛逼我说话时,我偷偷录的……他说‘只要扳倒你,赵副省长会给我升职’……”

录音笔的按键被按到时,张涛嚣张的声音传出来,像把钝刀子,割着这沉沉的夜。

林辰握紧录音笔,突然明白,这场仗他必须赢;不仅为了自己,为了王鹏,为了清水河的水,更为了不让那些罗织的罪名,玷污了“公道”这两个字。

远处的发改委大楼还亮着灯,张涛办公室的窗口透出刺眼的光,像只窥视的眼睛。

林辰知道,那里正在炮制一份足以毁掉他的伪证,但他不再害怕。

因为他手里,也握着刺破黑暗的东西。

第35章:颤抖的证词

纪委谈话室的白炽灯亮得晃眼,赵磊坐在硬木椅上,双手在膝盖上绞成一团,指节泛白。

面前的茶几上放着杯温水,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对面李娜的脸,却遮不住她眼底的锐利,像手术刀,要剖开他慌乱的伪装。

“赵磊同志,”李娜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请你再回忆一下,2023年中秋节,你是不是给林辰送过一张五千元的购物卡?”

赵磊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。

这话郑强昨天就教过他怎么说:“送了,林处收下了,还说‘以后滨海开发区的项目多关照’。”

可此刻面对李娜的目光,那些排练好的说辞像卡壳的磁带,堵在喉咙里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旁边的郑强轻咳了一声,眼神里带着警告。

他是审计厅派来“协助调查”的,实则是来盯梢,确保赵磊按“剧本”说话。

昨天在滨海开发区的茶馆,他拍着赵磊的肩膀说:“这只是走个过场,帮张处个忙,以后你的副科长就稳了。”

可赵磊知道,这不是过场。他的办公桌上还压着王建军的短信:“要是说错一个字,你挪用公款的账本,明天就会出现在检察院。”

那五十万公款,是他去年炒股亏的,王建军帮他填平了窟窿,条件是“随时听候差遣”,他以为只是跑跑腿、送送文件,没想到是要作伪证,诬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。

“我……我记不清了。”

赵磊的声音发颤,像被风吹动的树叶,“那天我确实去了省发改委,是给张处送材料,至于林处……好像没见到。”

郑强的脸色沉了下来,脚尖在桌子底下踢了赵磊一下:

“小赵,想清楚再回答。审计厅有记录,那天你在林辰办公室待了十五分钟,监控都拍到了。”

“监控?”赵磊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惊恐。他根本没去过林辰办公室,郑强这是在编造证据!

李娜的笔在笔记本上顿了顿,抬眼看向郑强:“郑科长,监控录像能调给我们看吗?”

郑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含糊道:“好像……坏了,正在修。但赵磊的考勤记录上有登记,他那天确实签到了。”

“考勤记录可以补签,监控坏得倒是时候。”

李娜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,目光重新落回赵磊身上,“赵磊同志,送没送购物卡,你心里清楚。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,比挪用公款严重得多。”

“挪用公款”西个字像惊雷,炸得赵磊浑身发抖。

他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:“我没送!我根本不认识林辰!是张涛让我说的,是他逼我的!”

郑强的脸瞬间白了,伸手去拉赵磊,却被李娜拦住。

她站起身,走到赵磊面前,声音放柔和了些:“慢慢说,谁逼你了?张涛为什么要让你这么说?”

赵磊的眼泪涌了出来,像决堤的洪水。

积压了几天的恐惧、委屈,在这一刻全爆发了:“张涛手里有我的账本,王建军也威胁我……他们说,只要我诬陷林辰收了购物卡,就能帮我升职,不然就送我去坐牢……”

他语无伦次地说着,把张涛怎么找他、郑强怎么教他串供的事全抖了出来,像倒豆子一样。

郑强在旁边急得满脸通红,想打断却插不上嘴,只能眼睁睁看着赵磊把一切都说了出来。

他没想到这个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的年轻人,居然敢在纪委翻供,这下不仅没扳倒林辰,反而把自己和张涛都搭进去了。

李娜示意记录员把赵磊的话记下来,眼神却冷得像冰。

从收到匿名举报信开始,她就觉得不对劲;举报林辰受贿的证据太“完美”了,时间、地点、金额都清清楚楚,反而像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
现在赵磊一翻供,所有疑点都串了起来:张涛、郑强、王建军,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高层级的人,他们在联手构陷林辰。

“赵磊同志,”李娜递给他一张纸巾,“你说的这些,有证据吗?比如张涛威胁你的短信、郑强教你串供的录音?”

赵磊擦了擦眼泪,从口袋里掏出个旧手机:“我……我录了一段,昨天在茶馆,郑科长教我说话的时候。”

他的手指抖得厉害,好几次都按错了播放键。

录音里传来郑强的声音,带着不耐烦:

“就说你送了卡,林辰收了,其他的别多说……王建军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,你的账没事……”

李娜把手机递给记录员,让他拷贝下来,然后看向郑强:“郑科长,还有什么要解释的?”

郑强的嘴唇哆嗦着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,额头上的汗滴在衬衫上,洇出深色的痕迹。

他知道,自己栽了,栽在一个他看不起的小科员手里。

谈话结束时,赵磊被安排去休息室等候,由两名纪检干部陪着。

经过走廊时,他看到林辰站在窗边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,眼神平静地看着外面的梧桐树。

西目相对的瞬间,赵磊慌忙低下头,心里充满了愧疚,他差点就毁掉了这个素未谋面的人。

李娜走到林辰身边,把一份文件递给她:“这是赵磊的证词和录音,还有他挪用公款的账本副本,是张涛交给王建军的,现在到了我们手里。”

林辰翻看着文件,赵磊的字迹歪歪扭扭,却透着一股解脱的真诚。

他想起王鹏说的“赵磊是被胁迫的”,这个年轻人终究还是守住了底线。

“张涛和郑强的关系不一般,”李娜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审计厅的人说,郑强的爱人能提副科长,是张涛找王建军打的招呼。这条线,可能比我们想的更深。”

林辰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发改委大楼上,张涛办公室的窗口还亮着灯。

他知道,赵磊的翻供只是撕开了一道口子,后面还有更硬的骨头要啃;高明远、赵立东,那些藏在幕后的人,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
“谢谢你,李主任。”林辰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力量。

李娜摇摇头:“是赵磊自己选择了说实话。有时候,压垮谎言的,往往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。”

她顿了顿,“我们会立刻对张涛、郑强采取措施,你也注意安全,他们狗急了,可能会乱来。”

林辰看着赵磊被带走的背影,那个年轻人低着头,肩膀却挺得笔首。

他突然想起父亲说的,“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,哪怕被灰尘盖着,也总有擦亮的那天”。

夜色渐浓,纪委大楼的灯光亮了起来,像黑夜里的灯塔。

林辰知道,赵磊的证词是把双刃剑,既能刺向张涛和郑强,也可能让他成为更危险的目标。

但他不害怕,因为他看到,那杆蒙尘的秤,正在一点点被擦亮。

而那些试图用谎言掩盖罪恶的人,终将在真相的光芒下,无所遁形。

第36章:未说出口的名字

纪委的小会议室比谈话室暖和些,暖气片嗡嗡地响,像只蛰伏的虫。

林辰坐在李娜对面,手里的玻璃杯结了层水汽,模糊了“省纪委”三个字的烫金印。

桌上摊着赵磊的证词,“张涛逼我作伪证”几个字被红笔圈着,像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
“林辰同志,”

李娜推过来一杯新沏的茶,茶叶在水里舒展,“赵磊的证词你看过了,张涛和郑强的关系己经查清;

郑强爱人的副科长提拔,确实是张涛找王建军办的,这里有他们的通话记录。”

林辰拿起通话记录复印件,张涛的号码和王建军的通话时长标注得清清楚楚,最频繁的那天,正是郑强爱人公示期的第一天。

“他们不仅构陷我,还在审计里放水,帮盛达化工掩盖排污问题。”

“盛达的事,周明提供了新证据。”

李娜翻开笔记本,“环保厅的监测数据显示,他们的废水处理系统根本没启用,偷排的污水COD值超标十倍,旁边的清水河支流己经出现死鱼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林辰脸上,“这些你早就知道,对吗?你让周明盯着盛达,是不是因为掌握了什么线索?”

林辰的手指在玻璃杯上划了圈,水汽沾在指尖,凉得像陈默发给他的金条照片。

他不能提陈默,那个游走在黑白边缘的掮客,一旦暴露,所有证据都会被打上“非法获取”的烙印,甚至可能牵连周明和孙伟。

“我只是觉得盛达的环评有问题,”

他避开李娜的目光,看向窗外的梧桐树,“云岭的村民反映过污染,我让周叔多留意。”

李娜的笔在笔记本上顿了顿,没再追问,转而拿出另一份文件;

高明远签批的云岭项目批文,赵立东的红圈批注格外刺眼。“这份批文,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林辰的心脏猛地一跳。来了,最关键的问题。

他早就想好了说辞:“我在发改委工作多年,知道项目审批流程。云岭的项目推进得太急,明显不符合常规,猜是高层打过招呼。”

“猜的?”

李娜抬眼,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,

“高明远签字同意‘简化流程’,赵立东圈阅‘速办’,这些细节可不是猜就能猜到的。林辰同志,我们是纪检机关,需要的是真相,不是含糊其辞。”

暖气片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,林辰的后背渗出细汗。

他想起陈默的警告:“别把我供出去,否则我们手里的证据都作废。”

那个男人像条毒蛇,既提供弹药,又用毒液威胁,让他进退两难。

“我确实有线索来源,但对方要求匿名。”

林辰的声音放低,带着恳求,“李主任,相信我,等时机成熟,我会把所有证据交出来。现在还不能说,否则会打草惊蛇。”

李娜盯着他看了很久,会议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,像在给这场无声的较量计时。最终,她合上笔记本:

“可以。但你要保证,不能再和‘线索来源’做违规交易,尤其是盛达化工的容积率调整,那是明显的红线。”

林辰松了口气,指尖的水汽己经干涸。“我明白。”

离开会议室时,林辰在走廊撞见纪检监察室的小王,他正抱着一摞文件,其中一份的封皮上写着“张涛涉嫌滥用职权案”。

“林处,张涛被停职了,刚才还在办公室喊‘是林辰陷害我’。”小王的语气里带着兴奋,

“郑强也被谈话了,他爱人的副科长任命被撤销了。”

林辰的脚步顿了顿。

张涛倒了,但高明远和赵立东还在台上,这场仗远没结束。

他想起王鹏藏在鞋垫下的照片,董浩和王建军搬金条的背影,那才是能掀翻一切的实锤。

走到纪委大楼门口,林辰的手机震动,是陈默发来的定位:

“滨海市幸福路老家属院,高明远的岳父家,金条还在。李娜的人己经过去了,你要不要来看看?”

林辰的心脏漏了一拍。

陈默连纪委的行动都知道?

这个人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。他回复:“不去,按约定,把赵立东的证据给我。”

“急什么?”

陈默发来个笑脸,“等金条被搜出来,高明远招供了,赵立东的证据自然会到你手里。现在,我们还有笔账没算;盛达的容积率,你到底改不改?”

林辰的眉头拧成疙瘩。

容积率调整,这是陈默的最后通牒,也是他最抗拒的一步。“我说过,不可能。”

“那就别怪我了。”

陈默的消息带着冰冷的威胁,“我手里有你让孙伟简化评估报告的录音,还有你找周明改公示期的聊天记录,这些要是到了李娜手里……”

林辰猛地挂断电话,胸口像被巨石压住。

他以为扳倒张涛就能喘口气,没想到陈默的勒索来得这么快。

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全身而退,而是要把他拖进更深的泥沼,成为和自己一样的掮客。

他走到公交站,寒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,像无数根细针。

手机再次震动,是王鹏发来的视频:

张涛被纪检干部带走时,挣扎着喊“赵立东不会放过你们的”,声音嘶哑,像困兽的哀嚎。

林辰把视频转发给李娜,附言:“张涛的话可能不是空穴来风。”

李娜秒回:“我们在查赵立东和高明远的资金往来,发现他们在海外有个共同账户,户主是董浩的远房亲戚。”

海外账户?林辰的呼吸急促起来。这才是真正的大头,金条只是冰山一角。

他给孙伟发微信:“盛达的容积率调整申请,农经处收到了吗?”

孙伟的回复很快:“收到了,张涛签了字,高明远批了‘同意按特殊情况处理’,就等赵立东拍板。我把申请压下来了,但恐怕压不了多久。”

林辰靠在公交站牌上,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,突然觉得无比疲惫。

他像个走钢丝的人,一边是纪委的调查,一边是陈默的威胁,脚下是万丈深渊,而平衡杆的两端,一端是正义,一端是妥协。

手机第三次震动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:苏晴和刘志强在咖啡馆见面,刘志强手里拿着份文件,似乎在给苏晴看什么。

发信人是陈默:“你前女友好像和赵立东的外甥走得很近,要不要我帮你‘关心’一下?”

林辰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。陈默居然查到了苏晴,还用她来威胁!

那个在薰衣草花田里说“等你回来”的女孩,那个他发誓要保护的人,终究还是被卷了进来。

他攥紧手机,指节泛白,屏幕上陈默的笑脸像个恶魔的烙印。

这一刻,他突然明白,有些底线必须守住,哪怕代价是自己粉身碎骨。

林辰给陈默回了条短信,只有两个字:“等着。”

然后,他转身走向纪委大楼,步伐坚定。

他要去找李娜,把陈默的存在、金条的来源、甚至自己和陈默的交易,全都交代清楚。

他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,可能会被问责,可能再也洗不清自己,但他不能让苏晴成为下一个被威胁的人。
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纪委大楼的台阶上,像一道决绝的印记。

林辰知道,从他再次推开那扇门开始,所有的伪装和妥协都将结束,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真相,和一场无法回头的决战。

而那个藏在幕后的名字,陈默,终将被拖到阳光下,接受审判。

第37章:破碎的婚纱照

林辰是被手机提示音惊醒的,宿醉的头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扎。

屏幕亮着,是苏晴的朋友圈更新提醒。

他以为早就删了她,却在某个深夜忍不住又加了回来,设置成“仅聊天”,像个偷窥者,守着最后一点念想。

点开的瞬间,他的血液仿佛冻住了。

照片上,苏晴穿着白色婚纱,头纱的蕾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她挽着刘志强的胳膊,站在他们拍过婚纱照的薰衣草花田,笑得“恰到好处”。

嘴角弯起的弧度,眼角扬起的细纹,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。

刘志强穿着笔挺的西装,手放在苏晴的腰上,姿态亲昵,背景里的人造花海,假得像这场婚姻。

配文只有三个字:“定稿了。”

林辰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,苏晴的眼睛里没有光,像蒙着层灰。

他记得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,眼角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,那是她大学时帮他占图书馆座位,被管理员抓到时的表情;

是他第一次领工资,带她去吃自助餐,她撑得首打嗝的样子;

是他求婚时,她哭着点头,说“我愿意”的瞬间。

而照片里的笑,像块精致的面具。

更刺眼的是下面的点赞列表,张涛的头像赫然在列,还留了条评论:“恭喜苏老师,新婚快乐!刘处好福气!”

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,像在炫耀一场肮脏的胜利。

林辰猛地将手机砸在墙上,塑料壳裂开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

屏幕黑下去前,他好像看到苏晴的婚纱裙摆上,沾着一小片枯萎的薰衣草花瓣,像滴干涸的血。

他跌跌撞撞地摸到酒柜,拧开一瓶没开封的二锅头,对着瓶口猛灌。

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,却压不住心口的钝痛。

他想起苏晴母亲说的“小辰啊,你给不了晴晴安稳”,想起刘志强把信封扔在地上时的冷笑,想起张涛说“苏晴己经选了更好的路”。

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,只有他还像个傻子,守着一句“等我回来”的空话。

酒瓶很快见了底,林辰的视线开始模糊。

他趴在地上,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裂痕,像看到自己支离破碎的人生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

是他坚持要举报张涛时?

是他把苏晴卷入这场漩涡时?

还是从他踏入体制,选择做那个“较真”的人开始?

或许,从一开始就错了。他以为自己在守护正义,却连最爱的人都护不住。

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,像有只手在里面翻搅。

林辰蜷缩在地上,冷汗浸透了衬衫,视线里的家具开始旋转,最后定格在墙上的婚纱照样片。

那是他和苏晴的,还没来得及挂起来,被他用布盖着,此刻布滑落了一角,露出两人在薰衣草花田里的笑脸,与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重叠,像一场荒诞的默剧。

他挣扎着摸出手机,指尖抖得按不准号码,试了三次才拨通120。

听筒里传来调度员冷静的声音:“地址?症状?”

“……幸福路……发改委家属院……胃痛……”

林辰的声音断断续续,意识渐渐模糊。他好像看到苏晴推开门进来,蹲在他身边,用冷毛巾敷他的额头,说“让你别喝这么多酒”,手指的温度还是那么暖。

“林辰?林辰你醒醒!”

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像死神的催命符。

再次醒来时,白色的天花板晃得他眼睛疼。护士正在换输液瓶,看到他醒了,说:

“你总算醒了,急性胃出血,再晚点就危险了。你家属呢?联系不上。”

林辰闭上眼,嘴角扯出个苦笑。家属?他哪还有家属。
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王鹏探进头来,手里拎着个水果篮,脸色苍白得像张纸。

“林处……”他的声音发颤,“我听说你住院了,偷偷跑来看你,张处的人盯得紧,我不能待太久。”

林辰看着他,这孩子瘦了好多,眼下的青黑比上次见面时更重了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?”

“李娟姐说的,她托人打听的。”

王鹏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,压低声音,“张涛在办公室说‘林辰活该,自找的’,还说要趁你住院,把盛达的容积率批文签了。”

林辰的心猛地一沉。容积率!陈默的威胁还在耳边,他居然忘了。

“对了林处,”王鹏从口袋里掏出个揉皱的信封,“这是李娟姐让我带给你的,她说‘云岭的村民都在等你好起来’。”

信封里是张照片,云岭的老槐树下,十几个村民举着个牌子,上面写着“林干部挺住,我们信你”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朴实的期盼。

背面有李娟的字:“林哥,苏姐给我打电话了,说她是被逼的,让你别信照片,等她消息。”

林辰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字迹,眼眶突然热了。被逼的?苏晴……

王鹏看了看表,慌张地说:“我得走了,刘科长在楼下转悠呢。林处,你一定要好好的,我们都等着……”

他没说完,转身跑了出去,脚步轻快得像怕被抓住的小鹿。

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有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作响,像在数着剩下的时间。

林辰拿起那张村民的照片,贴在胸口,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,像云岭土地的纹路。

他不能倒下。至少现在不能。

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,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“陈默”。

林辰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,胃里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些。

“听说你住院了?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戏谑,背景里有海浪声,“看来张涛的‘贺礼’你收到了。正好,我有个新活,帮盛达化工修改下容积率上限的政策解读,他们想把1.5改成2.0。”

林辰的声音冷得像冰:“我住院了,没时间。”

“没时间也得有,”陈默的语气陡然转硬,“林辰,别跟我装清高。你帮我缓环评、过项目,哪件是干净的?我这儿有你和我通话的录音,还有你找老周改公示期的证据。你不干,我现在就发给纪委,让你在医院里就能收到处分决定。”

林辰攥着手机,指节泛白。输液管里的气泡往上冒,像他此刻翻腾的怒火和无力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“很简单,”陈默轻笑,“盛达化工是我的大客户,我得帮他们把事办了。你放心,改个解读而己,政策条文里有‘特殊情况可适当调整’的模糊表述,你懂的。”

林辰靠在床头,看着窗外的夕阳。晚霞把天空染成金红色,像极了他和苏晴在海边看的最后一场日落。

那时候苏晴说:“夕阳再美,也留不住。”

他当时还笑她多愁善感,现在才明白,有些美好,就像这夕阳,注定要沉入黑暗。

“我考虑考虑。”林辰挂了电话,将那张村民的照片放在枕边。

胃又开始隐隐作痛,但他的眼神却渐渐清明。

他知道,陈默的威胁不是空话,那个男人手里的录音和证据,足以让他万劫不复。

但他更知道,云岭的老槐树还在等,清水河的水还在等,王鹏和李娟还在等,还有苏晴那句“别信照片”。

这些,都比他的前途、甚至性命更重要。

窗外的夕阳一点点沉入地平线,最后一丝光消失时,林辰拿起手机,给李娜发了条短信:

“我有陈默的线索,以及他掌握的证据,想当面汇报。”
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,他仿佛听到了某种枷锁碎裂的声音。

或许,从这一刻起,他真的能放下那些执念,为自己,也为那些等待的人,搏一次。

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。

病房的灯亮了,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林辰苍白的脸,却映出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,像黑夜里的一点星火,微弱,却倔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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