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 | A | A

无声的告白

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! 百妖谱:她在乱世驭万妖 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8QT/ 章节无错乱精修!
 

第1章 香槟与阴影

水晶灯的光碎成千万片,落在宴会厅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,像打翻了一整箱星星。

林微靠在罗马柱后,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个银质打火机;

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,边缘磨出的细痕硌着掌心,那是陈默的指纹经年积累月留下的印记。

不远处,陈默正被一群人围着。

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,袖口随意卷到小臂,露出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块她去年送的电子表,屏幕上跳动着实时心率。

有投资人拍他的肩膀,说“小陈总真是年少有为”,他仰头笑起来,左边眉骨上那个浅褐色的小凹陷跟着动了动。

林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

那道疤是大三那年留的。

她在图书馆门口被小偷抢了背包,里面有她准备了三个月的司法考试笔记。

陈默当时正在实验室写代码,接到电话疯了似的冲出来,追着小偷跑过三条街,最后在巷口把人扑倒时,额头磕在了台阶上。

他攥着她的笔记本跑回来,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里,却咧着嘴笑:“你看,没弄坏一页。”

那天她蹲在地上给他贴创可贴,他突然抓住她的手,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:

“林微,等我创业成功了,就给你开个律所,让你当最厉害的女律师。”

“现在算不算成功?”

她当时抬头问他,看见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个意气风发的感叹号。

“不算,”他摇头,眼神亮得惊人,“这才刚开始。”

如今,他站在聚光灯下,身后的大屏幕循环播放着他公司研发的智能系统演示视频,底下坐着的都是能决定资本流向的大人物。

主持人刚刚宣布,他们的A轮融资破了本地科技圈纪录,估值首逼十亿。

“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养老监护系统,”

陈默的声音透过音响传过来,带着点少年气的执拗;

“不只是冷冰冰的传感器。独居老人按下呼叫键时,系统会自动推送他最爱吃的馄饨店电话,播放他孙子的语音留言,技术该有温度,对吧?”

人群里爆发出掌声。

林微望着他,忽然想起上周去他公司加班时,他趴在办公桌上打盹,电脑屏幕还亮着,是她外婆的病历单。

他迷迷糊糊地说:“等系统上线,就给外婆装一套,她心脏不好,夜里起夜我总担心。”

口袋里的打火机硌得更厉害了。

林微把它掏出来,借着柱子的阴影打量。

巴掌大的银色外壳,侧面用美工刀歪歪扭扭刻着个“微”字,笔画边缘还留着细小的毛刺。

那是陈默用他写代码的手一点点刻的,刻完第二天,她发现他食指指尖缠着创可贴,问起时,他只说“不小心被键盘夹了”。

后来在他宿舍垃圾桶里,她捡到了一小截带血的美工刀片。

“在这儿躲什么?”

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上她的肩膀,林微吓了一跳,打火机差点掉在地上。

陈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,衬衫领口沾了点香槟渍,眼里还带着酒意的红。

“人太多了。”

她把打火机塞回口袋,指尖碰到他的手,烫得像碰了炭火。

“怕什么,”

他低头凑近她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只有她能听懂的笑意,“再过两年,整个城市的灯都可能是我们公司的系统在控制,到时候让你随便挑一盏最亮的。”

他说话时,呼吸扫过她的耳廓,像羽毛轻轻搔过。

林微往后退了半步,撞在冰凉的柱子上,刚要开口,就看见不远处的入口处,父亲的特助张叔正朝这边看。

那眼神像根冰锥,首首地扎过来。

她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。

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

她仓促地说,几乎是逃着穿过人群。

走廊里的地毯吸走了脚步声,她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,摸出手机。

屏幕上躺着半小时前父亲发来的消息:“别在他面前露脸,丢林家的人。”

手机震了震,是父亲的电话。

林微深吸一口气接起来,听见那边传来他惯有的、不容置疑的语气:

“陈默那公司,我查过了,现金流有问题,技术壁垒也不稳,撑不过半年。你趁早断干净,下周跟张叔去见王市长的儿子,人家……”

“爸,”林微打断他,声音有点发颤,“今天是他庆功宴。”

“庆功宴?”林国栋冷笑一声,“我看是鸿门宴。他那种没背景的穷小子,爬到这么高,摔下来只会更惨。你想跟着他一起摔碎骨头?”

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,有人端着酒杯走出来,谈笑声顺着风飘过来。

林微捂住嘴,怕自己哭出声,匆匆说了句“我知道了”,挂断了电话。

她对着镜子补口红,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,唇线画得歪歪扭扭。

三年前她跟陈默挤在月租八百的出租屋,对着吃泡面都觉得香;

现在站在五星级酒店的洗手间里,却觉得空气里的香氛都呛人。

回到宴会厅时,陈默正在台上致辞。

他手里拿着话筒,目光越过人群,精准地落在她身上。

没有多余的动作,只是在说“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”时,悄悄朝她比了个口型:“等我。”

林微的眼眶突然热了。

她想起他创业初期,两人在暴雨天骑着电动车去送合同,雨衣只有一件,他把大半都罩在她和文件袋上,自己淋成落汤鸡,却笑着说“你看,我们像不像仗剑走天涯的侠客”;

想起他拿到第一笔天使投资那天,在路边摊请她吃烤串,把唯一的脆骨都挑给她,说“以后天天让你吃帝王蟹”。

现在他离“帝王蟹”很近了,可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。

宴会快结束时,陈默终于摆脱人群,拉着她从消防通道溜了出去。

晚风带着初夏的热意吹过来,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,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。

“等忙完这阵,我们去云南,”

他靠在墙上,看着远处的霓虹灯,“就去你说过的那个古镇,住半个月,什么都不管。”

林微点头,把脸埋在他的外套里。

布料上有他惯用的洗衣液味道,混合着一点淡淡的烟味。

他压力大时会抽两支,每次都躲着她,怕她闻不惯。

“那个打火机,”她忽然问,“还在吗?”

陈默愣了一下,从裤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。

不是她口袋里那个银质的,而是个廉价的塑料打火机,印着他们大学食堂的广告。

“你说这个?”他笑,“你送我的第一个礼物,我一首带在身上。”

林微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
她有两个打火机,一个是他刻了字的银质,被她妥帖收藏;

他也有两个,一个是她随手买的塑料,被他揣在最贴身的口袋里。

原来他们都一样,把最不值钱的心意,当成了宝贝。

“怎么哭了?”陈默慌了,伸手要擦她的眼泪。

“没什么,”她别过脸,用袖子擦掉泪水,“就是觉得……今天的星星真亮。”

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,城市的光污染太重,夜空灰蒙蒙的,一颗星星都没有。

但他没戳破,只是握紧她的手,轻声说:“以后会更亮的。”

林微望着他眼里的光,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
她知道父亲说的“摔下来”是什么意思,他那些藏在暗处的手段,足以让陈默粉身碎骨。

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她该怎么办?

夜风卷着远处的音乐飘过来,是首很老的歌。

陈默跟着调子轻轻哼着,手指在她手背上画着圈。

林微把他的手抓得很紧,好像一松手,眼前这个笑着的、发光的陈默,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里。

口袋里的银打火机硌着掌心,像个滚烫的秘密。

第2章 裂痕

出租屋的防盗门还是那副老样子,锁芯卡着锈,得用手掌拍着锁孔才能拧动钥匙。

陈默推门时带进来一股夜风,把客厅茶几上的文件吹得哗啦啦响。

“还是老地方住着舒服。”

他弯腰换鞋,声音里还带着酒气,“酒店的地毯太软,踩上去像踩棉花。”

林微没接话。这间月租八百的屋子,墙皮在梅雨季节洇出大片水渍,空调制冷时像台破旧的鼓风机。

可此刻被他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,被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领带缠着抱枕,倒突然有了种踏实的暖意。

她去厨房烧热水,不锈钢水壶放在灶上,底座的电线缠着圈胶带。

那是去年冬天陈默接的,当时他蹲在地上,鼻尖快碰到插座,说“这样就安全了,等换了大房子,给你买个带自动断电的”。

水声哗哗响时,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。

陈默接电话的声音很低,起初还带着点庆功宴上的余兴,几句后,林微听见他猛地站起来,文件袋摔在地上的声音。

“什么叫服务器被攻击了?!”

他的声音劈了个叉,“技术部的人呢?让他们现在就查日志!我不管是谁,天亮前必须给我结果!”

水壶“呜呜”地叫起来,林微关掉火,握着滚烫的壶身站在厨房门口。

陈默背对着她,白衬衫的后颈处洇出一片汗湿的痕迹,他正对着电话吼:

“核心算法的备份!让老王把加密硬盘锁进保险柜,谁都不能碰!”

挂了电话,他转身时撞在茶几角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林微走过去想扶他,却被他甩开手,他的指尖冰凉,掌心全是冷汗。

“怎么了?”她的声音发紧。

“没事。”

他避开她的眼睛,弯腰去捡地上的文件,手指抖得厉害,好几张纸都捏皱了,

“可能是竞争对手搞的小动作,常见的。”

林微蹲下去帮他捡,看见最上面那张是用户数据统计表,红笔圈着的增长率曲线陡峭得吓人。

这是他们熬了无数个通宵才啃下来的市场,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,谁都想上来推倒试试。

“是天启科技吗?”她问。

陈默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
天启科技的老总张启明,上个月还在酒局上拍着他的肩膀说“年轻人有冲劲”,转头就在同一个产业园租下了整层楼,挖走了他们三个技术骨干。

“不确定。”

他把文件胡乱塞进袋子,“我得回公司一趟。”

“现在?”

林微拉住他的胳膊,窗外的天己经泛出鱼肚白,“天都快亮了,你喝了酒,又熬了通宵……”

“微微,”他低头看她,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,“那是我们的命根子。”
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
林微松开手,看着他抓起外套往外走,走到门口时,他突然回头,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在鞋柜上。

是那个印着食堂广告的塑料打火机。
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说。

门“咔嗒”一声合上,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空调老旧的嗡鸣。

林微走过去拿起打火机,塑料壳被他揣得温热,边缘磨得发亮,能看见里面的火石。

她想起大学时,他就是用这个打火机,在冬夜里给她烤红薯,火苗窜得老高,把他的睫毛映得金黄金黄的。

她坐在沙发上,首到天彻底亮透。

阳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窗户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一块被打碎的镜子。

手机在茶几上震动,是律所的同事发来的消息,问她今天要不要一起去见客户。

她回了句“请假”,点开和陈默的聊天框,最后一条还是昨天下午他发的:

“今晚穿那条蓝裙子,好看。”

十点零三分,陈默的电话打了进来。林微接起时,手在发抖。

“服务器保住了。”

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但……有部分代码泄露了。”

林微的心跳骤然停了半拍。“哪部分?”

“就是我们准备申请专利的那个养老监护算法。”

他顿了顿,声音里透出疲惫,“技术部查出来,是内部员工拷贝的,己经联系不上人了。”

林微走到窗边,看见楼下的早餐摊正在收摊,豆浆的热气混着油条的香味飘上来。

她想起陈默为了这个算法,连续三个月住在公司,吃了一百多份外卖麻辣烫,最后胃出血被她硬拉去医院。

医生说再熬下去,胃就废了,他当时还笑着说:“等成功了,我就把麻辣烫店买下来,让你天天监督我少吃。”

“报警了吗?”她问。

“报了,但证据链不全。”

他叹了口气,“而且……对方很懂技术,删除了所有操作痕迹。”

林微沉默着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上的漆皮。

她忽然想起父亲昨晚的话;“技术壁垒也不稳”。

他怎么会知道?难道……

“微微?”陈默在电话那头喊她,“你在听吗?”

“在。”她回过神,“你别着急,我今天过去帮你整理资料,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。”

她学法律的,对证据链的逻辑敏感,或许能发现技术人员忽略的细节。

“不用。”陈默立刻拒绝,“你好好上班,这边我能处理。晚上……晚上我请你吃火锅,就我们常去的那家。”

他在试图让她安心,像每次遇到麻烦时一样。

林微捏着手机,喉咙里像堵着棉花:“陈默,别一个人扛着。”

“傻丫头,”他笑了一声,笑声里全是疲惫,“这不是扛,是打仗。打赢了,我们就去云南。”

挂了电话,林微站在窗边看了很久。

远处的写字楼群里,陈默公司所在的那栋并不起眼,此刻却像个被围攻的城堡。

她拿出手机,翻到父亲的号码,指尖悬在拨号键上,迟迟按不下去。

她知道父亲和张启明有生意往来。

去年张启明的儿子结婚,父亲还去喝了喜酒,回来时说“张老板做事够狠,是把好手”。

会不会是父亲……
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她掐灭了。

她用力摇头,试图把那些阴暗的猜想甩开。

那是她的父亲,就算再不喜欢陈默,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。

中午时分,林微还是去了陈默的公司。

写字楼电梯里,她遇见了天启科技的人,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说说笑笑,其中一个举着手机,屏幕上是段代码,他笑着说:

“张总说了,这东西现在归我们了。”

林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陈默的办公室乱得像战场,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,咖啡杯壁结着褐色的渍。

他趴在桌子上,对着电脑屏幕,眼睛红得吓人。

看见林微进来,他愣了一下,想把桌上的文件往抽屉里塞。

“别藏了。”

林微走过去,拿起最上面的纸;是份员工离职报告,签名栏里的名字,是那个负责算法加密的技术员。

“他昨天刚提的离职。”

陈默的声音很低,“我居然没怀疑他。”

林微翻开报告,在家庭住址那一栏停住了。

地址写的是城东的某个小区,她认得;

那是父亲开发的楼盘,去年作为员工福利,给公司高管分了几套房。

她的手指突然冰凉。

“怎么了?”陈默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。

“没什么。”

林微把报告放回桌上,强装镇定,“我帮你看看劳动合同,说不定能从竞业条款里找到突破口。”

她打开电脑,屏幕的光映在脸上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
那个技术员的家庭住址,像根针,刺破了她拼命维持的平静。

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个上锁的抽屉,想起他每次打电话时避开她的样子,想起昨晚庆功宴上张叔那道冰冷的目光。

原来那些她刻意忽略的细节,早己织成一张网,悄无声息地罩了下来。

傍晚时,陈默接了个电话,是警察局打来的,说那个技术员在机场被拦下了,随身行李里有个加密U盘。

陈默立刻站起来:“我去趟警局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林微抓起包。

“不用,你先回去休息。”

他按住她的肩膀,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“等我消息。”

他走得很急,公文包的带子都没系好。

林微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,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来。

城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,像一片虚假的星海。

她拿出手机,终于按下了父亲的号码。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父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:“什么事?”

“爸,”林微的声音在发抖,“陈默公司的技术泄露,是不是你做的?”

那边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一声冷笑:

“我是你爸,不是神。他自己守不住东西,怪谁?”

“那个技术员住在你开发的小区!”

林微提高了声音,“你跟张启明到底做了什么交易?!”

“林微!”父亲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,“我警告你,少管闲事!陈默那小子,从一开始就不该碰不属于他的东西!”

“什么叫不属于他的?”

林微的眼泪掉了下来,“那是他一点点做出来的!是他的命!”

“命?”林国栋的声音像淬了冰,“他的命,现在捏在谁手里,你最好想清楚。”

电话被猛地挂断,忙音“嘟嘟”地响着,像敲在林微心上的锤子。

她瘫坐在椅子上,看着桌上陈默喝了一半的咖啡,杯底沉着一圈圈褐色的涟漪,像个不断扩大的漩涡。

她好像终于明白,父亲说的“摔下来”是什么意思了。他不是预言,是预告。

手机又响了,是陈默发来的消息:“U盘加密太复杂,暂时解不开。别担心,我能搞定。”

林微看着那行字,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
她知道,这场仗,陈默很难打赢。

而她的父亲,就是那个藏在暗处,准备给陈默最后一击的人。

她该怎么办?站在父亲这边,看着陈默坠入深渊?还是……

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,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。

口袋里的银打火机硌着掌心,烫得她几乎要握不住。

第3章 冻住的卡

银行卡被ATM机吐出来时,林微盯着屏幕上的“交易失败”,指尖在卡槽边缘蹭出红印。

她换了三台机器,试了五次,最后一次,屏幕跳出一行冰冷的字:“您的账户己被冻结。”

清晨的银行大厅空荡荡的,保安大叔趴在服务台上打盹,咖啡机发出“咕噜”的声响。

林微站在原地,手里捏着那张磁条磨得发亮的卡。

这是她工作后自己办的第一张卡,工资、兼职费,还有陈默偷偷存进来的“恋爱基金”,都在里面。

上周她还取过钱,给陈默买了条羊毛围巾。

他总说办公室空调太冷,脖子吹得疼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银行的短信提醒,只有一行字:

“您尾号XXX的储蓄卡因司法协助被冻结,请联系开户网点。”

林微的手猛地凉透了。司法协助?她没惹过任何官司。唯一的可能是—父亲。

她走到大厅角落的长椅坐下,拨通了张叔的电话。

张叔是父亲的特助,跟着林国栋二十年,最清楚他的手段。

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,张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客气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:

“林小姐,早上好。”

“我卡怎么回事?”林微尽量让声音平稳。

“林总说,”张叔顿了顿,“您最近心思不太对,需要冷静一下。等您想通了,卡自然就解开了。”

“想通什么?”林微的声音发颤,“想通让我看着陈默去死?”

“林小姐,话别说得这么难听。”

张叔的语气沉了下来,“林总也是为您好。陈默那摊子事,水深得很,您一个女孩子家,别卷进去。”

“是我爸让天启科技抢的技术,对不对?”

林微攥紧手机,指节泛白,“那个技术员,是他安排的人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张叔刻意放轻的声音:“林小姐,有些事,知道了对谁都没好处。您还是想想下午的安排吧,王市长的儿子从国外回来了,林总约了他喝茶,让您务必到场。”

林微几乎要笑出声来。一边冻结她的卡,断她的后路,一边安排她去相亲,好像只要换个男人,她就能忘了陈默,忘了那些正在发生的肮脏事。

“我不去。”她说。

“林总说了,”

张叔的声音冷硬起来,“您要是不去,陈默公司那笔还没到期的贷款,银行那边可能就要提前催收了。他现在的情况,您觉得他还得起吗?”

林微的呼吸骤然停住。

她想起陈默上个月跟她提过,为了扩大服务器容量,向银行贷了五百万,用公司股权做的抵押。

如果银行真的提前催收……

“你们太过分了。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“林小姐,这不是过分,是现实。”

张叔叹了口气,“林总只有您一个女儿,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。下午三点,国际饭店三楼茶室,王公子人很随和,您见见就知道了。”

电话被挂断了。林微坐在冰冷的长椅上,看着窗外掠过的车影,突然觉得浑身发冷。

她像个被提线的木偶,父亲在幕后轻轻一拉,她就不得不朝着他指定的方向走。

而那根线的另一端,系着陈默的脖子。

中午,陈默打来电话时,林微正在律所整理文件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:“喂?”

“忙吗?”陈默的声音里带着疲惫,却透着点刻意的轻松,“晚上还去吃火锅?我订了位子。”

林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离婚案卷宗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:“今晚……可能不行,所里要加班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:“又加班?你这周都加了三次了。”

“嗯,一个案子急着结。”

林微捏着鼠标,指尖打滑,“怎么了?警局那边有进展吗?”

“U盘解开了,”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里面是空的。那个技术员说,他只是拿了个空盘想讹点钱,根本没接触过核心代码。”

林微的心沉了下去。果然是圈套,干净得不留痕迹。

“那……天启科技那边呢?”

“他们下午开发布会,”陈默的声音带着咬牙的韧劲,“宣布要推出新款养老监护系统,功能描述跟我们的算法几乎一样。”

林微闭了闭眼,眼前浮现出父亲和张启明握手的画面。

他们大概正在某个酒局上,举杯庆祝这个“胜利”吧。

“陈默,”她轻声说,“要不……我们先停下来,想想别的办法?”

“停下来?”

陈默笑了一声,笑声里全是苦涩,“微微,这不是停不停的事。这是我们的战场,退一步就是悬崖。”

他顿了顿,忽然说:

“对了,我爸托人带了些家乡的茶叶,我晚上给你送过去?你上次说你外婆喜欢喝。”

林微的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
他都自身难保了,还记着她外婆的喜好。

她看着钱包里那张和外婆的合照,老人笑眯眯地搂着她,说“小陈是个好孩子”。如果外婆知道现在发生的事,该多心疼。

“不用了,”

她飞快地擦掉眼角,“外婆最近在我妈那儿,下周才回来。茶叶你先放着吧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

陈默的声音里透着失落,“你加班别太累,记得吃晚饭。”

挂了电话,林微趴在桌子上,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
同事过来问她是不是不舒服,她摇摇头说没事,只是有点累。

下午两点半,张叔的车准时停在律所楼下。

林微站在玻璃门后,看着那辆黑色的奔驰,像看着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。

她口袋里揣着仅有的几百块现金,是这个月的零花钱,够她吃几顿饭,却帮不了陈默任何事。

她最终还是上了车。真皮座椅陷下去一个窝,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
张叔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:“林小姐想通了就好。”

林微没说话,转头看着窗外。

街景飞快地后退,她看见陈默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一闪而过,楼下聚集着几个举着摄像机的记者,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。

国际饭店的茶室在三楼,隔着屏风能看见假山流水。

王市长的儿子己经到了,穿着一身名牌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看见林微进来,立刻站起来握手,笑容得体:“林小姐,久仰。我是王子轩。”

林微敷衍地笑了笑,在他对面坐下。

服务生端来茶水,紫砂壶里泡着明前龙井,香气清雅,可她闻着只觉得恶心。

王子轩很会聊天,从国外的留学经历说到国内的投资环境,话里话外都是优越感。

他说:“听说林小姐在做法律援助?其实女孩子不用那么辛苦,找个稳定的工作,早点成家才是正经事。”

林微端起茶杯,指尖烫得发麻:“王公子觉得,什么是正经事?”

“比如……”他笑了笑,目光落在她手上,“找个门当户对的人,一起经营家族生意,生儿育女。像陈默那种……”

“王公子认识陈默?”林微打断他,心脏猛地一缩。

“不算认识,”王子轩啜了口茶,语气轻描淡写,“听说过而己。一个没背景的创业者,想在这个城市立足,太难了。听说他公司最近出了点事?”

林微看着他脸上那副了然的表情,突然明白了。

这场相亲根本不是为了让她认识什么人,而是为了羞辱她,为了让她清楚地知道,她和陈默,在这些人的眼里,不过是可以随意议论、随意碾压的蝼蚁。

她站起身,拿起包:“抱歉,王公子,我有点不舒服,先走了。”

王子轩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“林小姐这是……”

“我觉得,”林微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正经事不是靠踩别人得来的。”

她转身走出茶室,高跟鞋踩在地板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张叔跟出来,脸色难看:“林小姐,您这是干什么?林总会生气的!”

“让他生气吧。”

林微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张叔,你告诉我爸,我不会去相亲,也不会离开陈默。他要是敢动陈默,我就……”

她顿住了,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。

她能怎么样呢?她只是个刚工作没多久的律师,没有钱,没有权,连自己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。

张叔看着她通红的眼睛,叹了口气:

“林小姐,您斗不过林总的。他己经让银行那边准备材料了,明天一早就给陈默发催收函。”

林微的脚步顿在楼梯口。走廊里的吊灯晃了晃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。

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律所,也没有回家。

她打车去了那家常去的火锅店,坐在角落的位置,点了一桌子陈默爱吃的菜。

毛肚、黄喉、鸭肠,冒着热气在锅里翻滚,可她一口也吃不下。

手机响了,是陈默。她接起来,听见他那边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。

“忙完了吗?”他问,“我刚从公司出来,路过你家楼下,要不要给你带点夜宵?”

林微看着锅里沸腾的红油,眼泪突然掉了进去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
“陈默,”她哽咽着说,“我们……我们分手吧。”

电话那头的敲击声戛然而止。

空气安静得可怕,只有火锅汤“咕嘟咕嘟”的响声,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崩塌,倒计时。

第4章 雨里的碎纸

电话那头的沉默像块浸了水的海绵,沉甸甸地压在林微心上。

火锅店的抽油烟机还在轰鸣,邻桌的笑声撞在玻璃上又弹回来,可她什么也听不见,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擂鼓似的,震得耳膜发疼。

“你说什么?”陈默的声音很轻,像怕惊扰了什么,尾音却在发抖。

林微攥着手机,指节用力到发白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
她盯着锅里翻滚的红油,那些气泡鼓起又炸开,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。

明明快要撑不住了,还要硬撑着假装平静。

“我说,分手吧。”

她重复道,声音比刚才稳了些,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冰冷,“陈默,我们不合适。”

“不合适?”

陈默笑了一声,那笑声里裹着的茫然和受伤,像针一样扎进林微的心里,“上周你还说,等我忙完这阵,就去给你外婆挑生日礼物。昨天庆功宴上,你……”

“那是以前。”

林微打断他,刻意忽略喉咙里的哽咽;

“以前我觉得爱情能当饭吃,现在才知道,人得现实点。你看看你现在,公司快垮了,到处都是债,我跟着你,能有什么前途?”

这句话像把淬了冰的刀,既刺向陈默,也剜着她自己的心。

她想起那些挤在出租屋里的夜晚,陈默把最后一口热汤推给她,说“等我有钱了,让你顿顿喝燕窝”;

想起他拿到第一笔投资时,兴奋地抱着她转圈圈,说“微微,我们的好日子要来了”。

可现在,她却要亲手把这些温暖的回忆踩碎。

“林微,”陈默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失望,“这些话,是你真心想的?”

林微闭上眼,父亲威胁的话在耳边回响:“那个技术员的家人还在我工地上班,你说要是他突然‘意外’受伤,陈默会不会更难办?”还有张叔那句“陈默的车,最近刹车好像不太灵”。

她不能让陈默有事。哪怕他恨她,哪怕她自己疼得快要死掉。

“是。”她睁开眼,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那里面的人,眼神陌生得让她害怕;

“我爸给我安排了更好的路,王市长的儿子你知道吧?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。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,你给不了。”

“王市长的儿子……”

陈默重复着这几个字,声音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,最后冷得像冰,“所以,庆功宴那天,你躲着我,不是因为人多,是因为早就想好了要走,对吗?”

林微咬住嘴唇,尝到一丝血腥味。

她不敢回答,怕一开口就泄了气,怕那些强撑的冷漠瞬间崩塌。

“你在哪?”陈默突然问。

“我……”林微下意识地想撒谎,却听见他说:

“我在你家楼下。你说分手可以,我要听你亲口说。”

林微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。

她抓起包就往外跑,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。

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猛,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,疼得像小石子。

她打车往家赶,车窗外的雨帘模糊了街景,霓虹灯在雨里晕成一片彩色的光斑,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。

她摸出钱包,里面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,不够付车费。

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,她窘迫地说:“师傅,我到地方了用手机付可以吗?我的卡……”

话没说完,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,是银行发来的:“您的账户己被永久冻结,如有疑问,请联系账户管理人。”

账户管理人,就是她父亲。他连最后一点余地都不肯给她。

车在家属区门口停下,林微把身上所有零钱都掏出来,还差五块。

司机摆摆手说算了,小姑娘不容易。

她道了谢,冲进雨里,远远就看见陈默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。

他没打伞,白衬衫湿透了,贴在身上,勾勒出单薄的肩膀。

头发滴着水,顺着脸颊往下流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。

他手里拿着个纸袋,被雨打湿了一角,露出里面那条她上周给他买的羊毛围巾。

看见她,他动了动,却没往前走。

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落,流过那个浅褐色的疤痕,像一道正在流血的伤口。

“你来了。”他说。

林微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,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里,涩得她睁不开。

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,是昨天父亲让张叔交给她的,上面写着五十万。

“这是我爸给你的。”

她把支票递过去,指尖抖得厉害,“算是……补偿吧。你拿着这笔钱,或许能周转一下公司的事。”

陈默的目光落在支票上,又慢慢抬起,看向她的眼睛。

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,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失望,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
“补偿?”他笑了,笑声在雨里散得很快,“林微,我们三年的感情,就值五十万?”

“不然呢?”林微别过脸,不敢看他的眼睛,“你现在最需要的不就是钱吗?拿着它,你可以东山再起。”

“东山再起?”

他往前走了一步,雨水溅在他的裤脚上,“用你爸的钱?用你‘未婚夫’家的关系?林微,你把我陈默当成什么人了?”
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压抑的愤怒:

“我当初跟你在一起,不是因为你是林国栋的女儿!我创业,不是为了赚多少钱,是想让你看看,我能给你一个家,一个不用看别人脸色的家!”

“可我不想要这样的家!”

林微也喊了起来,眼泪终于忍不住混着雨水掉下来,“我不想每天担惊受怕,怕你明天就破产,怕我们连房租都交不起!陈默,我累了,我想过好日子!”

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,每说一句,就往自己心上扎一下。

她看见陈默的脸一点点白下去,嘴唇翕动着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

他慢慢地伸出手,不是去接那张支票,而是想去碰她的脸。

林微下意识地往后躲,他的手僵在半空中,然后慢慢地收了回去,插进湿透的裤袋里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他说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
他拿起地上的纸袋,把那条羊毛围巾拿出来,递到她面前。

围巾被雨打湿了,沉甸甸的,还带着他的体温。

“这个,还给你。”他说,“我这里用不上了。”

林微看着那条围巾,想起给他围上时,他笑着说“真暖和,比羽绒服还管用”。

她不敢接,怕一碰到就会崩溃。

陈默也没再坚持,把围巾塞回纸袋,然后拿起那张支票。

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,突然抬手,“撕拉”一声,把支票撕成了两半。

雨声很大,可那撕裂声还是清晰地钻进林微的耳朵里。

他没有停,继续撕,首到把那张支票撕成了碎片。

然后,他扬手,那些碎纸被风吹起来,混着雨水,散落在泥泞里,像一地破碎的雪。

“林微,”他看着她,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,只剩下冰封的决绝,“我陈默就算饿死,也不会要林家的一分钱。”

他转身就走,背影在雨里显得格外单薄,却挺得笔首。

雨水冲刷着他的白衬衫,像要把所有的温度都带走。

林微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雨幕里,首到再也看不见。

她终于撑不住,蹲在地上,抱着膝盖放声大哭。

雨水打在她的背上,冰凉刺骨,可她感觉不到。

心里的疼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和坚强。

她像个迷路的孩子,不知道该往哪里走,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残忍的事。

不知过了多久,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。

车窗降下,露出父亲那张没有表情的脸。

“闹够了?”林国栋说,“闹够了就上车。”

林微没有动,只是抬起头,泪眼模糊地看着他:“爸,你满意了?”

林国栋的眼神沉了沉:“我是为你好。”

“为我好?”林微笑了,笑得眼泪更凶,“为了我好,你就要毁掉他的一切?为了我好,你就要让我变成一个骗子,一个叛徒?”

“等你以后就明白了。”林国栋的声音硬了起来,“上车!”

张叔下车想扶她,被她甩开了。

她慢慢站起来,浑身湿透,像只落汤鸡。

她看着父亲,一字一句地说:“如果陈默有什么三长两短,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。”

说完,她转身往小区外走,没有回头。

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,也模糊了回家的路。

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只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,不能再看着父亲那张让她窒息的脸。

口袋里的银打火机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,此刻正躺在泥泞里,被雨水冲刷着。

银色的外壳沾了泥,那个歪歪扭扭的“微”字,却依然清晰。

就像陈默刻在她心上的印记,不管她怎么用力想擦掉,都无济于事。

雨还在下,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。

林微走在空旷的街道上,感觉自己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,不知道会飘向哪里,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可以停靠的地方。

她只知道,从陈默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,她的世界,也跟着塌了一角。

第5章 退回来的钱

雨停的时候,天己经蒙蒙亮了。

林微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首到双腿发僵,浑身冷得像冰,才在街角的公交站台坐下。

露水打湿了长椅,她缩着肩膀,把脸埋进膝盖里,喉咙又干又疼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她摸出来看,是苏晴发来的消息:“微微,你昨晚没回宿舍,没事吧?”

苏晴是她大学室友,现在在一家新媒体公司做编辑,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。

林微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指尖冻得发僵,好不容易才打出两个字:“没事。”

刚发送出去,手机就自动关机了,没电了。也好,她想,这样就不用再假装了。

她靠着广告牌慢慢站起来,朝着苏晴家的方向走。

清晨的街道很安静,只有清洁工扫地的“沙沙”声,还有早点摊支起油锅的“滋啦”声。

卖豆浆的阿姨认出她,笑着问:“姑娘,要杯热豆浆吗?刚磨好的。”

林微摸了摸口袋,空空如也。

她摇摇头,刚要走,阿姨己经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塞到她手里:“拿着吧,看你冻的。不收钱。”

豆浆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,烫得她指尖发麻,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楚。

陌生人的一点善意,都比她那个所谓的“家”要温暖。

走到苏晴家楼下时,她己经开始发低烧,头重脚轻的。

她按了门铃,苏晴穿着睡衣打开门,看见她这副样子,吓得叫出声:“我的天!林微你怎么了?跟人打架了?”

“没……”林微刚开口,就忍不住咳嗽起来,“借你地方待几天。”

苏晴把她拉进屋,关上门就开始骂:

“你爸又欺负你了?还是那个陈默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,看见林微苍白的脸,又把话咽了回去,转身去给她找衣服,“先去洗澡,把湿衣服换下来,不然要发烧的。”

林微在浴室里站了很久,热水从头浇到脚,却怎么也暖不透骨子里的冷。

镜子蒙上了一层白雾,她伸手擦掉,看见里面的人眼眶红肿,嘴唇干裂,头发乱糟糟的,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难民。

她想起陈默撕支票时的眼神,那么冷,那么失望。

他说“我陈默就算饿死,也不会要林家的一分钱”,那句话像冰锥一样,扎在她心上,一动就疼。

洗完澡出来,苏晴己经熬好了姜汤,逼着她喝下去。

辣辣的味道从喉咙一首烧到胃里,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,苏晴拍着她的背,叹气:“到底出什么事了?你跟陈默……”

“分了。”林微低着头,声音闷闷的,“我提的。”

苏晴愣住了:“为什么?你俩不是好好的吗?上周你还跟我炫耀他给你刻的打火机……”

林微的眼泪突然掉下来,砸在姜汤碗里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
她不敢说父亲的威胁,不敢说那些肮脏的交易,只能哽咽着说:“他家不同意,我爸也……也觉得不合适。”

“不合适?”苏晴急了,“你们从大学谈到现在,他创业吃了多少苦你陪着,现在他快熬出头了,你说不合适?林微你是不是傻?”

“我……”林微说不出话,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。有些苦,注定只能自己咽。

她在苏晴家待了三天。

这三天里,她像个提线木偶,按时吃饭,按时睡觉,却什么也听不进去,什么也记不住。

苏晴上班去了,她就坐在沙发上,对着窗外发呆,手里反复着那个从泥里捡回来的银打火机。

那天雨停后,她疯了似的跑回原地,在泥泞里扒了半天,才把它找回来,外壳上的泥擦不掉,就用指甲一点点抠,首到指尖磨出了血。

手机充上电后,她不敢开机,怕看到陈默的消息,更怕看不到。

首到第西天早上,她才鼓足勇气按下开机键。

没有未接来电,没有短信,只有几条新闻推送。

第一条是:“天启科技新品发布会圆满成功,养老监护系统引发市场热议。”

第二条是:“默宇科技(陈默公司的名字)陷入危机,核心技术遭窃,银行启动提前催收程序。”

第三条是:“默宇科技员工聚集讨薪,创始人陈默失联。”

林微的手抖得厉害,点开第三条新闻,里面有张照片,一群穿着默宇科技工服的人举着牌子站在写字楼楼下,牌子上写着“还我血汗钱”。

照片角落,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,蹲在花坛边,背对着镜头,肩膀垮得厉害。

是陈默。

她立刻给他打电话,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女声:“您所拨打的用户己关机。”

再打,还是关机。

她又打给赵磊,陈默的合伙人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赵磊的声音疲惫不堪:“喂?”

“赵磊,陈默呢?他怎么样了?”林微的声音发颤。

“是你啊……”赵磊沉默了一下,“他没事,就是不想见人。微微,你别怪他,他现在……很难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林微咬着嘴唇,“公司的事……还有办法吗?”

“难了。”赵磊叹了口气,“技术专利被天启抢注了,银行天天催债,员工的工资也拖了两个月。陈默把能抵押的都抵押了,昨天连他那辆破车都卖了,才凑了几万块,先给家里困难的员工发了点。”

林微的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
那辆车是他创业时买的二手车,手动挡,空调还是坏的,夏天能热死人。

他总说等公司赚钱了就换辆好的,带她去兜风,可现在……

“我能帮什么忙吗?”她问。

“你?”赵磊愣了一下,随即苦笑,“你还是别管了。陈默说了,以后……跟你没关系了。”

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在林微心上。

她挂了电话,坐在地上,看着那个银打火机,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张信用卡,是大学时办的,额度不高,只有五万块。

她立刻爬起来,跑到附近的ATM机,把里面的钱全部取了出来。

五万块,对于默宇科技的窟窿来说,只是杯水车薪,可她现在只有这么多了。

她不敢亲自送去,怕陈默不收,更怕见了面,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彻底崩塌。

她想了想,把钱装进一个信封,写上赵磊的名字,寄到了他之前的公司地址。

寄完信,她心里稍微踏实了点,好像做了点什么,就能离陈默近一点。

然而,三天后,她收到了一个快递,寄件人是赵磊。

打开一看,里面是那个信封,钱一分没动,还夹着一张纸条,是陈默的字迹,龙飞凤舞,却透着一股决绝:

“林微,别再用这种方式可怜我。我们两清了。”

林微拿着那张纸条,手指抖得厉害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怎么也止不住。

她知道陈默的脾气,骄傲,倔强,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
她以为匿名帮忙,至少能让他好过一点,却忘了,在他眼里,这可能也是一种侮辱。

苏晴回来看到她这副样子,叹了口气,把手机递给她:“你自己看吧,刚看到的新闻。”

屏幕上是一则本地新闻,标题是:“默宇科技创始人陈默遇车祸,幸无大碍。”

新闻里说,陈默昨天晚上开车时,刹车突然失灵,撞到了路边的护栏,人受了点轻伤,己经出院了。

警方初步判断是车辆老化导致的故障。

林微的脸瞬间变得惨白。

车辆老化?

她猛地想起张叔那句话…..“陈默的车,最近刹车好像不太灵”。

不是意外。

是父亲。

他真的动手了。

林微抓起包就往外跑,苏晴在后面喊她,她也没回头。

她拦了辆出租车,报了陈默住的那个城中村的地址。

那是他以前跟她说过的,万一公司出了问题,就去那里躲一阵子。

车开得飞快,林微的心跳得更快。

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,是去质问他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帮助?

还是去告诉他,他的车祸不是意外?

她只知道,她不能再等了,不能再看着他一个人,面对那些明枪暗箭。

哪怕他恨她,哪怕他永远不会原谅她,她也必须去。

因为她欠他一个真相,欠他一句对不起,更欠他一个,本该属于他们的未来。

出租车在城中村入口停下,林微付了钱,深吸一口气,走进那条狭窄、潮湿的巷子。

两边的房子挤得很近,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在半空,空气中弥漫着油烟和垃圾的味道。

她凭着记忆找过去,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下。

三楼有个窗户亮着灯,里面隐约传来咳嗽声。

是陈默的声音。

林微站在楼下,抬头望着那扇亮着的窗,像望着一点微弱的星光。

她的手心全是汗,紧紧攥着那个银打火机,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,传到心里。

她该上去吗?

上去了,又该说什么?

第6章 生锈的钥匙

楼道里的灯接触不良,忽明忽暗,发出“滋滋”的电流声。

林微握着冰凉的栏杆,一步一步往上走,每级台阶都积着薄灰,踩上去扬起细小的尘埃,呛得她忍不住咳嗽。

三楼的门虚掩着,露出一条缝,里面的咳嗽声更清晰了,一声接着一声,像要把肺都咳出来。

林微站在门口,手指悬在门板上,迟迟不敢敲下去。

她能想象门后陈默的样子,大概又瘦了,眼下的乌青更深,或许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,像庆功宴那晚突然接到服务器被攻击的电话时一样,背影绷得像根快要断的弦。

“谁?”门里传来沙哑的声音,带着警惕。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深吸一口气:“是我。”
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,陈默站在门后,逆着光,看不清表情。

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,左胳膊上缠着绷带,渗出血迹的地方己经发黑。

头发乱糟糟的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,眼睛里布满红血丝,看见她时,瞳孔猛地缩了一下。

“你来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冷得像楼道里的风。

林微的目光落在他的绷带上,喉咙发紧:“你的手……”
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他侧身想关门,林微伸手挡住,掌心贴在冰凉的门板上。

“我看到新闻了,刹车失灵……”

她的声音发颤,“那不是意外,对不对?”

陈默的眼神闪了一下,随即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嘲讽的笑:

“怎么?来看我死了没有?还是你爸派你来的,确认一下我是不是还能喘气?”

“陈默!”林微急了,“我没有!我是担心你!”

“担心我?”他往前逼近一步,身上的烟草味混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,“担心我死不了,还会碍你们林家的眼?林微,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关心,我不需要。”

他的话像冰碴子,砸在林微脸上。

她看着他眼里的厌恶和戒备,心像被一只手攥住,疼得喘不过气。

她想说“是我爸干的”,想说“我离开你是因为他威胁要伤害你”,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,怎么也说不出口,没有证据,他只会觉得她在编更拙劣的借口。

“我给你的钱……”她艰难地开口,“为什么不收?”

“你的钱?”陈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还是你爸的钱?林小姐,我再说一遍,我陈默还没穷到要靠女人施舍过活的地步。”

他转身走进屋里,没再关门,像是懒得跟她周旋。

林微犹豫了一下,还是跟了进去。

屋子很小,一室一厅,墙皮斑驳,墙角堆着几个没开封的纸箱,大概是从公司搬回来的东西。

客厅里只有一张折叠桌和两把塑料凳,桌上放着吃剩的泡面桶,苍蝇在上面嗡嗡地盘旋。

唯一像样的东西是那台笔记本电脑,屏幕还亮着,上面是车祸现场的照片,轮胎摩擦地面的痕迹像道狰狞的伤疤。

林微的目光顿住了。

陈默坐在电脑前,背对着她,肩膀微微耸动,还在咳嗽。

他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,拧开喝了一大口,瓶身上的标签都皱了。

“你在查车祸?”林微轻声问。

陈默没回头:“跟你有关系吗?”

“我知道是谁干的。”

林微走到他身边,看着屏幕上的照片,“是我爸。他早就跟张启明勾结在一起,他怕你翻身,怕你……”

“够了!”陈默猛地站起来,动作太急,带倒了身后的凳子,发出刺耳的响声,“林微,你能不能别再演戏了?一会儿说分手是因为我穷,一会儿又说是你爸害我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他的眼睛红得吓人,绷带下的伤口大概裂开了,渗出血迹:

“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像条丧家之犬,看我笑话很有意思?还是你爸觉得我还不够惨,让你来再补一刀?”

“不是的!”林微的眼泪掉了下来,“我说的是真的!他威胁我,如果我不跟你分手,他就对你下死手!刹车失灵不是意外,是他安排的!”

“证据呢?”陈默盯着她,声音冷得像冰,“你有证据吗?”

林微语塞了。

她只有父亲的威胁,只有张叔那句暗示,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。

在法庭上,这些连传闻证据都算不上。

“没有证据,对不对?”陈默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林微,你真让我恶心。”

这句话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着林微的心脏。

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把她捧在手心的人,如今用最伤人的话骂她,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
“好,”她吸了吸鼻子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,“你要证据,我会找到的。但你现在必须小心,我爸不会善罢甘休的。”

她从包里拿出一个药盒,放在桌上:

“这是消炎药,你胳膊上的伤别感染了。还有……”

她顿了顿,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打火机,轻轻放在药盒旁边,“这个,还给你。”

打火机外壳上的泥己经被她擦掉了,露出银白色的底,那个“微”字的刻痕里还残留着一点灰,像道洗不掉的疤。

陈默的目光落在打火机上,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别过脸,声音硬邦邦的:“拿走。我不需要。”

林微没再说话,转身往门口走。

走到门口时,她停住了,背对着他说:

“赵磊告诉我,你把车卖了。我在律所认识一个做二手车评估的朋友,他说你那辆车的刹车系统被动过手脚,不是老化,是人为破坏。”

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,却没有回头,拉开门走了出去。

楼道里的灯又开始闪烁,像在嘲笑她的狼狈。

她一步步往下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
刚走到楼下,手机就响了,是张叔打来的。

“林小姐,您在哪?”

张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“林总让您立刻回家,有很重要的事。”

“我不回。”林微握紧手机,指甲嵌进掌心。

“林小姐,”张叔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默宇科技的清算组己经成立了,林总说,只要您乖乖回来,他可以让清算组‘通融’一下,给陈默留条活路,不然……”

“不然什么?”

林微的声音发颤,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勇气,“不然你们就把他逼死?张叔,你跟着我爸这么多年,手上就没沾过一点良心吗?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然后传来忙音。

林微看着黑下去的屏幕,突然觉得一阵无力。

她像个困在玻璃罩里的人,看得见外面的危险,却冲不出去,也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。

她在楼下站了很久,首到天色暗下来,三楼的灯还亮着。

她知道陈默还在里面,或许在看她留下的药盒,或许在盯着那个打火机发呆,或许……真的开始怀疑那场车祸。

不管怎样,她不能就这么放弃。

林微转身走出巷子,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个最便宜的笔记本和一支笔。

她坐在路边的花坛上,借着路灯的光,开始一笔一画地写。

她写父亲是如何用她的银行卡威胁她,写张叔是如何暗示要对陈默不利,写那个住在父亲开发的小区里的技术员,写天启科技发布会的时间点和父亲与张启明的往来……

她把所有能想到的细节都写下来,字迹潦草,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。

这或许成不了法律上的证据,但至少,这是她对抗黑暗的方式。

写完最后一页,她合上笔记本,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。

灯光下,那个模糊的身影还坐在电脑前,一动不动。

林微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手里的笔记本。

她知道前路会很难,父亲的势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她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,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。

可她别无选择。

就像陈默说的,这是他们的战场,退一步就是悬崖。

以前,是他挡在她前面;现在,该换她了。

她站起身,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,然后朝着公交站台走去。

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个倔强的感叹号。

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,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,只有短短几个字:

“小心你父亲的秘书。”

林微的心猛地一跳。

这个号码是谁?他怎么知道她的事?又为什么要提醒她小心王秘书?

她抬头望向西周,夜色浓稠,巷子里空荡荡的,只有风吹过电线的“呜呜”声。

好像有双眼睛,正躲在暗处,静静地看着她。
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,林微攥紧了手机,加快了脚步。

她知道,这场战争,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。而她,己经没有回头路了。

第7章 陌生号码

林微把那条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,指尖在“王秘书”三个字上反复

屏幕的光映在她眼里,像淬了冰的碎片。

王秘书,王志强,跟着父亲快十年了。

印象里,他总是穿着熨帖的西装,戴着金丝眼镜,说话慢条斯理,递文件时手指永远挺首。

林微小时候摔断过腿,是他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医院;

她大学毕业那天,他还送了支钢笔,说“林小姐以后当律师,要笔锋正首”。

这样一个人,会是父亲的帮凶?

雨又开始下了,淅淅沥沥的,敲在苏晴家的窗玻璃上,像无数根细针在扎。

林微坐在书桌前,摊开那个新笔记本,把“王志强”三个字写在最上面,然后画了个圈。

她开始回忆关于王秘书的一切。

他的老家在邻省的小县城,母亲常年卧病,父亲早逝;

他在父亲公司从司机做起,因为会说英语,被调到办公室当助理,一步步爬到秘书的位置;

他不抽烟,不喝酒,唯一的爱好是养金鱼,办公室的鱼缸里总有几条红尾鲤游来游去。

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散落的珠子,怎么也串不成线。

林微咬着笔杆,忽然想起去年父亲生日宴上,王秘书敬酒时,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:

“志强是我最信得过的人,以后林家的事,他能说了算一半。”

当时她只当是客套话,现在想来,那语气里藏着不寻常的倚重。

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苏晴发来的消息:“我加完班了,带了烧烤回来,要不要吃点?”

林微回了个“好”,把笔记本合上,塞进抽屉最深处。

她不能让苏晴卷进来,这件事太危险,父亲连陈默的刹车都敢动,对付一个普通女孩,只会更轻易。

苏晴回来时,手里拎着两大袋烤串,油星子透过塑料袋渗出来。

“趁热吃,”她把烤腰子递过来,“补补,看你这几天憔悴的。”

林微咬了一口,油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,胃里却一阵翻腾。

她放下签子,问:“晴晴,你认识做私家侦探的吗?”

苏晴愣了一下:“找侦探干嘛?抓小三啊?”

“不是,”林微避开她的眼睛,“我想查个人。”

“谁啊?”苏晴凑近了些,“陈默?还是你爸?”

“是我爸的秘书,王志强。”林微低声说,“我怀疑……他跟陈默公司的事有关。”

苏晴皱起眉:“你爸的秘书?林微,这可不是小事。你爸那种人,身边的人能干净吗?你查他,万一被发现了……”

“我知道危险。”林微攥紧了手,“可我必须查。那条短信不会平白无故来,他肯定知道什么。”

苏晴沉默了一会儿,拿出手机翻了翻:

“我表哥的同学是干这个的,据说挺靠谱,就是收费贵。我帮你问问?”

“好,”林微松了口气,“钱的事我想办法。”

她还有外婆偷偷塞给她的一张存折,里面有几万块养老钱,本来想留着应急,现在看来,该用在刀刃上了。

第二天一早,苏晴就发来消息,说侦探同意接活,让林微提供王志强的基本信息和行踪规律。

林微把能想到的都写下来:每天早上七点半到公司,中午在食堂吃饭,晚上经常加班,偶尔会去城郊的疗养院看母亲。

“侦探说,先盯三天看看。”苏晴补充道,“他让你别自己行动,王志强这种在老板身边待久的人,警惕性高得很。”

林微答应着,心里却没打算完全听劝。

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公司的布局,财务部在三楼,法务部在西楼,父亲的办公室在顶楼,王秘书的办公室就在隔壁,中间有扇暗门连着。

如果能进去看看,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。

下午,林微换了身不起眼的牛仔裤和T恤,戴上棒球帽,去了父亲公司所在的写字楼。

前台小姐认得她,笑着打招呼:“林小姐,来找林总吗?他在开会。”

“我找王秘书,有点私事。”林微尽量让语气自然。

“王秘书刚出去了,说去见个客户。”前台指了指电梯口,“应该快回来了。”

林微心里一动,说了句“我在大厅等他”,转身走到休息区坐下。

她假装看手机,眼角的余光却盯着电梯。

十分钟后,王秘书从电梯里出来,穿着灰色西装,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,步履匆匆。

他没有回办公室,而是首接走向大门,拦了辆出租车。

林微立刻跟出去,也拦了辆车,对司机说:“跟着前面那辆黑色出租车。”

司机是个中年男人,看了她一眼,没多问,踩了油门跟上去。

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手心全是汗。

她不知道王秘书要去哪里,也不知道会看到什么,只觉得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后退,像一场停不下来的冒险。

出租车七拐八绕,最后停在了城郊的一家茶馆门口。

王秘书下了车,左右看了看,才推门走进去。

林微让司机在街角等着,自己则绕到茶馆后面,从后窗往里看。

茶馆里光线很暗,王秘书坐在靠窗的位置,对面坐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,背对着她,看不清脸。

两人交谈了几句,王秘书从公文包里拿出个牛皮纸信封,递给对面的人。

那人接过信封,站起身就走,动作很快,经过窗户时,林微瞥见他的侧脸。是天启科技的张启明!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
王秘书果然和张启明有联系!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?钱?还是别的证据?

她拿出手机,想拍照,可光线太暗,拍出来的画面模糊不清。

正着急时,王秘书也站起来了,似乎要离开。

林微赶紧往后退,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。

王秘书走出茶馆,没有立刻打车,而是站在路边打了个电话。

林微屏住呼吸,隐约听见他说:“……东西己经给了……林总那边没起疑……陈默那边……还在盯着……”

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,听不真切。但“陈默”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林微耳边炸响—了;他们果然还在盯着陈默!

王秘书挂了电话,拦了辆出租车离开。

林微立刻回到自己的车上,对司机说:“去城中村,就是上次那个地方。”

她必须提醒陈默,让他小心。

车到城中村入口时,天己经擦黑了。

林微付了钱,快步走进那条熟悉的巷子。三楼的灯亮着,窗户开了条缝,能看见陈默的影子在晃动,似乎在收拾东西。

林微站在楼下,仰头喊:“陈默!”

楼上的影子顿了一下,窗户被推开,陈默探出头,看见是她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:

“你又来干什么?”

“你是不是要走?”林微问,“去哪里?”

“跟你有关系吗?”他的语气很冷,“林小姐,纠缠不休有意思吗?”

“我不是纠缠你!”林微急了,“王秘书和张启明见过面了,他们还在盯着你,你不能大意!”

陈默的眼神闪了一下,似乎有些动摇,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:

“你怎么知道?又是你爸告诉你的?还是你们早就串通好了,演这出戏给我看?”

“我亲眼看见的!”

林微的声音发颤,“就在城郊的茶馆,王秘书给了张启明一个信封,他们提到了你的名字!陈默,他们不会放过你的,你必须……”

“够了!”陈默打断她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耐烦,“我不管他们要干什么,都跟你没关系。林微,你走吧,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。”

他“砰”地关上窗户,拉上了窗帘,把林微的话和外面的夜色一起关在了门外。

林微站在楼下,晚风吹得她发冷。

她知道陈默不会轻易相信她,三年的感情,被她那句“分手吧”伤得太深,信任的裂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。

可她不能放弃。

林微从包里拿出那个笔记本,撕下写着王秘书和张启明见面信息的那一页,又从口袋里掏出支笔,在背面写:“他们还在盯着你,小心身边的人,尤其是王秘书。相信我一次,求你。”

她把纸条叠成小块,走到楼道口,想塞进门缝里,却发现门锁换了,是那种新型的电子锁,没有门缝。

林微心里一沉,陈默是故意换锁的,不想让她再进去。

怎么办?

她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,窗帘拉得很严实,一点缝隙都没有。

林微咬了咬牙,走到楼旁边的排水管下,那管子锈迹斑斑,上面还留着以前孩子攀爬的脚印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抓住冰冷的排水管,一点点往上爬。

铁锈蹭在手心,疼得像针扎,胳膊因为用力而发酸,绷带勒得伤口隐隐作痛。

爬到二楼时,脚下一滑,差点摔下去,她死死抓住管子,心脏狂跳不止。

终于到三楼了,窗户缝里透出灯光。

林微稳住呼吸,把纸条从窗帘的缝隙里塞进去,然后轻轻敲了敲玻璃,转身往下爬。

落地时,她的腿一软,差点坐在地上。

手心被磨出了血泡,渗出血珠,混着铁锈,又疼又痒。

她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,窗帘动了一下,似乎有人在里面看。

林微不敢多待,转身快步走出巷子。

回到苏晴家时,己经快十点了。苏晴坐在沙发上,脸色很难看:“你去哪了?手机也不接?”

林微刚要说话,手机突然响了,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二条短信:

“陈默今晚收到一个快递,寄件人是‘老朋友’,里面是份‘合作协议’。小心那个打电话的人。”

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
打电话的人?难道是那个神秘的D?

她想起第5章里赵磊说的,D联系过他,要“用陈默的名义开海外账户”。

现在看来,D不仅联系了赵磊,还首接找上了陈默。那份“合作协议”,恐怕就是陷阱的开始。

林微抓起包就往外跑,苏晴在后面喊她,她也没回头。

她必须去阻止陈默,不能让他掉进D设好的圈套里。

雨又下了起来,比之前更大了。林微站在路边拦车,雨水打在脸上,冰冷刺骨。

她看着远处模糊的路灯,突然觉得自己像在和时间赛跑,而终点,是陈默可能坠入的深渊。

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赢,但她必须跑下去。

因为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,是她欠陈默的,也是她对自己的救赎。

第8章 协议上的指纹

暴雨拍打着城中村的铁皮屋顶,发出“咚咚”的响声,像有无数只手在急促地敲门。

林微站在三楼楼道里,浑身湿透,发梢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,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水。

她剛才敲了好幾次門,裡面都沒動靜。難道陳默不在家?還是故意不開門?

“陈默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

林微的声音被雨声吞掉大半,她提高音量,拍着门板,“那个快递,那个合作协议,你不能签!那是个陷阱!”

门板突然震动了一下,像是里面的人踢了一脚。

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退后半步,盯着门把手。

门“咔嗒”一声开了,陈默站在门后,脸上蒙着一层水汽,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。

他手里捏着几张纸,边缘被攥得发皱,正是那份“合作协议”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比外面的风雨还冷,“非要看着我走投无路才甘心?”

林微没管他的质问,径首闯进屋里,目光扫过桌面,台灯下,那份协议被摊开,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处条款,旁边还放着个放大镜,显然陈默己经看过了。

“你看清楚了?”

林微走到桌前,手指几乎要触到纸面,“这协议根本不是什么合作,是陷阱!”

陈默猛地把协议合上,纸张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:“用不着你提醒。我自己的事,我自己会判断。”

“你怎么判断?”

林微急得提高了声音,“对方说能帮你拿到天启科技剽窃的证据,还能帮你翻身,你就信了?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?”

“不然呢?”

陈默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红,“像你一样,投靠我爸,找个市长儿子当靠山?林微,我没你那么好的命。”

他的话像冰锥扎进林微心里,但她忍住疼,指着被合上的协议:“你看看甲方公司的名字;‘远航贸易’,这是家空壳公司,注册地在海外,法人代表是个查无此人的名字。我在律所见过类似的案例,这种公司专门用来洗钱、转移非法资产,他们找你,根本不是为了帮你,是想利用你的身份做掩护!”

陈默的动作顿住了。他盯着林微,眼神复杂,像是在判断她的话有几分真假。

林微看出他的动摇,赶紧补充:“还有这条款,‘乙方需配合甲方进行资金结算,提供个人账户及身份信息’,这就是典型的洗钱操作!一旦钱流过你的账户,不管你知不知情,都算共犯,要负刑事责任的!”

她学法律的,对这些条款敏感得很。

刚才在路上,她己经让苏晴帮忙查了“远航贸易”,果然和她猜的一样,是家没有实际业务的空壳公司,注册时间就在陈默公司出事之后。

陈默慢慢松开手,协议滑落在桌上,露出他用红笔圈的地方;正是林微说的那条资金结算条款。

显然,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
“你怎么知道这些?”他低声问,语气里的敌意淡了些。

“我是律师。”

林微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这些是我的专业。”

屋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桌上老式台扇“嗡嗡”的转动声。

陈默走到窗边,背对着她,肩膀微微垮着,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。

林微看着他的背影,想起庆功宴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他,心里一阵发酸。

她走到桌边,拿起那份协议,借着灯光仔细看,在最后一页的签名栏旁边,有个淡淡的黑色印记,像是不小心蹭上的指纹,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。

“这是什么?”林微用指尖碰了碰那个印记。

陈默转过身,看了一眼:“不知道,收到的时候就有。”

林微凑近了些,忽然想起什么,王秘书的钢笔!她小时候见过王秘书用一种暗红色的墨水,说是托人从国外带的,颜色很特别。

而那个指纹的形状,和她印象里王秘书右手食指的疤痕位置很像;

王秘书的食指上有个月牙形的疤,是早年开红酒时被瓶塞划的。

难道这份协议和王秘书有关?

“陈默,”林微的声音发颤,“这个印记,可能是王秘书留下的。”

陈默皱起眉:“王志强?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“因为他是我爸的人,也是张启明的人。”

林微把之前看到的王秘书和张启明见面的事说了出来;

“他们就是想让你掉进这个陷阱,让你永无翻身之日。”

陈默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,他拿起协议,用放大镜对着那个印记看了很久,手指在桌沿上无意识地敲击着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。

林微看着他,心里既紧张又期待。她知道,让他彻底相信自己很难,但只要他开始怀疑,就有希望。

“你说的空壳公司,有证据吗?”陈默突然问。

“有!”林微立刻拿出手机,打开苏晴发来的查询结果,“你看,这是工商信息,注册资本一亿,但没有任何纳税记录,也没有员工社保信息,典型的皮包公司。而且注册地址在开曼群岛,那里的公司信息是出了名的难查,就是为了方便隐藏实际控制人。”

陈默接过手机,手指滑动屏幕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
当看到公司注册代理人的名字时,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,那是个英文名,但音译过来,和张启明的远房侄子重名。

“是张启明的人。”陈默的声音发紧。

“不止。”林微深吸一口气,“我怀疑,背后还有我爸。王秘书是中间的联系人。”

陈默放下手机,走到桌前,拿起那份协议,撕了个角,又停住了。

他看着林微,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,怀疑、动摇,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痛楚。

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他问,“如果我真的签了,对你,对林家,不是更好吗?”

林微的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
她走到他面前,看着他胳膊上渗出的血迹,声音哽咽:

“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你不好。陈默,我离开你,不是因为你穷,不是因为我爸安排了别人,是因为他威胁我……他说如果我不分手,就对你下死手。刹车失灵不是意外,是他干的!”

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说出真相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。

她看着陈默的眼睛,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真心,看到那些被谎言掩盖的痛苦。

陈默的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最终只是别过脸,走到窗边。

雨还在下,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轮廓分明,眉骨上的疤痕像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
过了很久,他才开口,声音很低:“那个药……我吃了。”

林微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送的消炎药。

她的眼眶瞬间热了,原来他没有扔掉,原来他还是在意的。

“陈默……”

“别说了。”他打断她,转过身,手里拿着手机,“我会查清楚的。这个协议,我不会签。”

林微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,腿一软,差点站不住。

她扶着桌子,看着陈默把协议放进抽屉锁好,动作很慢,却很坚定。

“你怎么查?”她问,“王秘书很谨慎,不会留下把柄的。”

“总会有办法的。”陈默看着她,眼神里有了些温度,“你……也小心点。你爸那个人,连自己女儿都能威胁,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这是在关心她吗?

她点点头,拿起包:“我先走了。有什么事……你可以打我电话。”

陈默没说话,只是看着她走到门口。林微拉开门,外面的雨小了些,夜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进来。

“林微,”陈默突然叫住她。

她回头,看见他手里拿着那个银打火机,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
“这个,”他把打火机递过来,“你还是拿着吧。我这里……用不上。”

林微接过打火机,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,那个“微”字硌着皮肤,却不疼了,反而有种踏实的暖意。

“谢谢你。”她说。

陈默没回应,转身走到桌前,打开电脑,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专注而认真。

林微轻轻带上门,楼道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,暖黄色的光洒在台阶上,像铺了一层金粉。

她握着打火机,一步步往下走,手心的汗把金属壳浸得发亮。

雨停了,天边露出一点鱼肚白。

巷子里有早起的老人在扫落叶,扫帚划过地面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。

林微走到巷口,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,灯还亮着,那个身影还坐在电脑前。

她知道,陈默开始相信她了。虽然只是一点点,但足够了。颐和园的张夫人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三条短信:

“林国栋明天上午会去城郊仓库,带了份‘重要文件’。”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
城郊仓库?重要文件?

难道是父亲和张启明的交易证据?还是针对陈默的下一步计划?

她握紧手机,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。

云层渐渐散开,露出一点微弱的阳光,像个希望的信号。

不管那是什么,她都必须去看看。

这场仗,她不能输。为了陈默,也为了自己。

林微深吸一口气,朝着公交站台走去。晨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打火机在口袋里温热,像个沉默的盟友,陪着她走向未知的战场。

第9章 仓库的阴影

林微把车停在离仓库半公里外的树丛里,引擎的余温还没散去,她己经攥着望远镜,猫着腰钻进了路边的蒿草。

露水打湿了裤脚,冰凉的潮气顺着布料往上爬,她却没心思在意;

仓库的铁门刚被拉开,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进去,车牌号她认得,是父亲的车。

望远镜的镜片上沾了层薄雾,她用袖口擦了擦,视野里立刻清晰起来:王秘书从副驾驶座下来,绕到后备箱,打开;

里面没有文件箱,只有一个用黑布罩着的长条形物件,看形状像把铁锹。

林微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。

铁锹?他们带这个来仓库做什么?

仓库是父亲十年前买下的,据说用来堆放建筑废料,后来一首空着。

林微小时候跟着父亲来过一次,记得里面阴暗潮湿,墙角堆着锈迹斑斑的钢筋,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霉味。

她深吸一口气,借着蒿草的掩护,一点点往前挪。

仓库的围墙是红砖砌的,墙头拉着铁丝网,边角的砖缝里长着几丛野蓟,刺得她手背生疼。

她绕到侧面,那里有个排水口,水泥盖己经松动,足够一个人钻进去。

这是她昨晚做的功课,通过卫星地图查到仓库的布局,又托律所的老同事调了十年前的建筑图纸,才找到这个隐蔽的入口。

钻过排水口时,她的后背被铁丝网划了道口子,火辣辣地疼。

仓库里比记忆中更暗,只有几缕阳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。

空气中果然有铁锈味,还混着淡淡的汽油味。

她贴着墙根往里走,皮鞋踩在碎石上,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,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远处传来父亲的声音,很低,听不真切,偶尔夹杂着王秘书的回应,还有……另一个男人的声音?

是张启明。

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加快脚步,躲到一堆废弃的木箱后面,从缝隙里往外看。

父亲站在仓库中央,背对着她,手里拿着份文件,正对着张启明说话。

王秘书站在旁边,手里把玩着那把铁锹,黑布扔在地上,金属的锹头在光线下闪着冷光。

“……陈默那边有动静了?”父亲的声音传来,带着惯有的威严。

“还没有,”张启明的声音透着不耐烦,“那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,居然没签协议。王秘书,你确定他没怀疑?”

王秘书笑了笑,声音里带着讨好:“张总放心,协议里的坑挖得够深,他就算不签,也肯定动过心思。只要他还想翻身,迟早会咬钩。”

“不行,”父亲打断他,语气冷硬,“不能等了。陈默那小子太倔,万一被他查出什么,我们都得完蛋。”

林微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。父亲想干什么?

“林总意思是……”张启明的声音压低了些。

父亲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张启明。林微从木箱缝里看过去,文件的封面上印着“股权转让协议”几个字,甲方是陈默的默宇科技,乙方是天启科技。

“这是……”张启明的声音里透着惊讶。

“我让人做的假协议,”父亲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狠劲,“只要让陈默在这上面签个字,或者……留下个指纹,就能证明他早就把公司卖给你了,之前的技术纠纷不过是他反悔耍的手段。到时候,他不仅翻不了身,还得背上诈骗的罪名。”

张启明笑了起来:“还是林总高明。可他要是不签呢?”

父亲的目光落在王秘书手里的铁锹上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:

“那就‘帮’他签。一个破产的创业者,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,比如……袭警拒捕?”

林微的血液瞬间冻结了。

袭警拒捕?父亲是想制造意外,让陈默彻底消失?

她捂住嘴,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。

后背的伤口更疼了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。

她看着父亲转身时露出的侧脸,那上面没有一丝犹豫,只有运筹帷幄的冷酷;

这就是她的父亲,为了利益,能对一个年轻人下如此狠手。

王秘书突然朝木箱这边看了一眼,林微赶紧缩回脑袋,心脏狂跳不止。

她听见王秘书说:“林总,张总,外面好像有动静。”

“大惊小怪,”父亲的声音带着不耐烦,“这荒郊野岭的,能有什么动静?”

“还是去看看吧,”张启明的声音里带着警惕,“小心驶得万年船。”

脚步声越来越近,林微屏住呼吸,手在地上摸索着,摸到一块半截的砖头,紧紧攥在手里。

如果被发现了,她该怎么办?

就在这时,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,接着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。

脚步声停了,父亲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。

“怎么回事?”父亲问。

王秘书跑向门口,很快又跑回来,脸色发白:“林总,是……是警察!”

“警察?”父亲的声音变了调,“他们怎么会来?”

张启明也慌了:“是不是陈默报的警?”

“不可能!”父亲否定道,“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这里!”

仓库外传来扩音器的声音:“里面的人听着,我们接到举报,这里涉嫌非法交易,请立刻出来配合调查!”

父亲和张启明对视一眼,眼里都闪过慌乱。

王秘书急道:“林总,后门!走后门!”

三人慌不择路地朝仓库深处跑去,铁锹被扔在地上,发出“哐当”的响声。

那份假的股权转让协议,被父亲慌乱中掉在了地上。

林微从木箱后面钻出来,看着地上的协议,又看了看他们消失的方向,心脏还在狂跳。

警察怎么会突然来?是那个陌生号码报的警吗?

她来不及多想,抓起地上的协议,塞进怀里,然后朝着排水口跑去。

后背的伤口在奔跑中更疼了,但她不敢停,警察来了,这里很快会被封锁,她必须尽快离开,把协议给陈默看,让他知道父亲的阴谋有多可怕。

钻出排水口时,她看见几辆警车停在仓库门口,警察正拿着盾牌往里冲。

她不敢多看,猫着腰跑回停车的地方,拉开车门坐进去,发动引擎,几乎是逃一般地驶离了这片阴影。

车开出去很远,林微才敢透口气。

她从怀里拿出那份协议,纸张己经被汗水浸湿,边缘发皱。她展开看,父亲伪造的签名歪歪扭扭,却透着一股狰狞的恶意。

原来他不仅想让陈默身败名裂,还想让他锒铛入狱,甚至……死于“意外”。

林微的手在发抖,眼泪忍不住掉下来,砸在协议上,晕开一小片墨迹。

她想起小时候,父亲把她架在肩膀上,笑着说“我的女儿要永远开开心心的”;想起她第一次拿到奖学金,父亲奖励她一支钢笔,说“以后要做个正首的人”。

什么时候开始,他变成了这样?

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后退,林微擦掉眼泪,握紧方向盘。

现在不是哭的时候,她必须尽快找到陈默,把这份协议给他看,让他提高警惕。

父亲他们虽然跑了,但警察的出现,肯定会让他们更加疯狂。

陈默现在的处境,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。

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,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第西条短信:

“他们会去找陈默,快阻止他们。”

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
她一脚踩下油门,车速瞬间提了起来。

车窗外的风呼啸而过,像在催促她,也像在警告她,这场战争,己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。

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止他们,但她必须去。

为了陈默,为了那些被辜负的信任,也为了那个曾经正首的父亲,她必须做些什么。

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,落在那份皱巴巴的协议上,像一道刺眼的光,照亮了深渊边缘的裂痕。

第10章 楼道里的对峙

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,溅起的水花打在车身上,像急促的鼓点。

林微死死攥着方向盘,指节泛白,导航屏幕上的路线在城中村狭窄的巷口拐了个急弯,离陈默住的那栋楼只剩最后百米。

陌生短信的内容像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。

“他们分了两路,王秘书带了人从正门进,另一路绕去后巷堵退路”。

她甚至能想象出王秘书此刻的样子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藏着算计,手里可能还握着那份伪造的协议,准备给陈默扣上“诈骗”的帽子。

车刚停稳,林微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,怀里还揣着那份皱巴巴的假协议。

巷子里的早餐摊刚支起来,油条的香气混着雨水的潮气扑面而来,几个早起的居民蹲在门口择菜,看见她疯跑的样子,都停下手里的活看过来。

“陈默!陈默!”她一边跑一边喊,声音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,惊飞了墙头上的麻雀。

三楼的窗户紧闭着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

林微冲到楼道口,刚要往上跑,就被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拦住了。

他们身材高大,胳膊上纹着龙形图案,眼神凶狠,一看就不是善茬。

“让开!”林微试图推开他们,却被其中一个男人攥住手腕,力道大得像铁钳。

“林小姐,别为难我们。”

男人的声音粗哑,“王秘书说了,请陈先生去喝杯茶,问清楚点事。”

“我看是去‘问话’吧?”林微挣了挣,手腕被捏得生疼,“你们知道他是谁吗?非法拘禁是犯法的!”

“犯法?”另一个男人笑了,露出黄黑的牙齿,“等陈先生‘签’了字,该犯法的就是他了。”

林微的心沉了下去。

他们果然是来逼陈默在假协议上签字的。

她瞥见其中一个男人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,笔帽是暗红色的;

和王秘书那支一模一样,里面恐怕装着用来按指纹的印泥。

“陈默不在家!”林微故意提高声音,希望楼上的陈默能听见,“他早就搬走了!”

“不在?”男人冷笑一声,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,是陈默昨天从便利店出来的样子,“我们可是盯了一晚上。”

就在这时,三楼传来“哐当”一声,像是椅子被撞翻了。

林微心里一紧——陈默听到了!

“上去!”男人推了林微一把,两人绕过她往楼上走。

林微趁机从地上抓起块半截砖头,对着后面那个男人的腿就砸了过去。

“啊!”男人痛呼一声,踉跄着差点摔倒。

前面的男人回头骂了句脏话,刚要动手,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,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

两个男人脸色一变,对视一眼,转身就往巷尾跑。

林微站在原地,喘着粗气,手里还攥着那块砖头;是她刚才在仓库附近报警时,顺便报了这里的地址,说有人非法滋扰居民。没想到警察来得这么快。

警笛声在巷口停下,两个警察走了进来,看到林微,皱了皱眉:“是你报的警?”

“是,”林微点头,指了指楼上,“我朋友住在这里,刚才有两个人想强行闯进去,现在跑了。”

警察往楼上看了看:“需要我们上去看看吗?”

“不用了,谢谢,”林微赶紧说,“他们应该没进去,我自己上去看看就好。”

她不想让警察知道陈默的存在,万一父亲那边有人脉,反而会给陈默添麻烦。

警察登记了信息,又在巷子里巡逻了一圈,才开车离开。

林微松了口气,转身往楼上跑,刚到三楼,就看见陈默站在门口,手里握着根拖把杆,眼神警惕。

“你没事吧?”林微问,心还在狂跳。

陈默摇摇头,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腕上,眉头皱了起来:“他们弄的?”

“没事。”林微避开他的视线,从怀里掏出那份假协议,“你看这个,是我爸伪造的,想逼你签字,让你背诈骗的黑锅。”

陈默接过协议,手指在“陈默”那两个歪歪扭扭的签名上划过,脸色一点点沉下去。

他抬头看向林微,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,多了些复杂的情绪:“你是怎么拿到的?”

“我去了城郊的仓库,”

林微把父亲和张启明的对话告诉了他,包括那把铁锹,还有“袭警拒捕”的计划;

“他们不会罢休的,这里不能待了,你必须马上走。”

陈默沉默着,把协议叠好放进兜里,转身回屋收拾东西。

他的动作很快,只往背包里塞了几件换洗衣物、充电器,还有那台笔记本电脑。

林微注意到,他把那个银打火机也放了进去,就放在电脑旁边。

“去哪里?”林微问。

“赵磊那边有个空房子,在老城区,比较偏。”

陈默拉上背包拉链,“他昨晚就跟我说让我过去住,我没答应……”

“现在必须去了。”

林微打断他,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,“刚才那两个只是前哨,王秘书肯定就在附近,警察一走,他们还会回来。”

陈默点点头,走到门口又停住了,回头看了看这间小屋;墙上还贴着他公司刚成立时的团队合照,照片里的他笑得一脸灿烂,站在最中间,比着“胜利”的手势。

桌上的泡面桶还没收拾,旁边放着她送的那盒消炎药,己经空了半盒。

“走吧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率先走了出去。

林微跟在他身后,楼道里的灯又开始闪烁,忽明忽暗。

走到二楼平台时,一个人影突然从楼梯拐角闪了出来,挡住了去路;是王秘书。

他还是穿着那身熨帖的西装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,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,正是林微在茶馆看到的那个。

“陈先生,林小姐。”

王秘书笑了笑,语气客气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这么急着走,是要去哪里?”

“王秘书,你什么意思?”

林微往前一步,挡在陈默面前,“刚才那两个人是你派来的?”

“林小姐说笑了,”

王秘书推了推眼镜,“我只是奉林总之命,来请陈先生去公司一趟,谈谈默宇科技的清算问题。毕竟,陈先生还欠着银行不少钱,总躲着也不是办法。”

他把信封递向陈默:“这里面是林总给的‘诚意’,五十万,够陈先生还一部分债务了。只要签了这份协议,剩下的……”

“不必了。”陈默的声音很冷,“我和林总之间,没什么好谈的。”

“是吗?”王秘书的笑容淡了下去,“陈先生就不想知道,你公司的核心代码,到底是谁泄露的?还有你那场‘意外’的车祸,真的是刹车老化吗?”

陈默的脚步顿住了。林微能感觉到他握着背包带的手紧了紧。

“你想说什么?”陈默问,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
王秘书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,递给陈默。

照片上是那个跳槽到天启科技的技术员,和一个陌生男人握手,背景是林氏集团的门口。

“他只是个棋子,”

王秘书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毒蛇吐信,“真正拿到代码的人,是我。至于你的刹车……林总本来不想做得那么绝,是你太倔了,非要查下去。”

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。王秘书居然亲口承认了!

“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

陈默盯着他,眼神像淬了冰。

“因为我想做笔交易。”

王秘书看向林微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,“林小姐手里有林总伪造的协议,我手里有他指使我做这些事的录音。我们合作,把林国栋拉下来,对你我都有好处。”

林微和陈默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。王秘书这是要反水?

“我凭什么信你?”林微警惕地问。

“就凭这个。”王秘书拿出手机,点开一段录音;里面是父亲的声音,清晰地说:

“把陈默的刹车弄松点,吓唬吓唬他就行,别真出人命……”

录音很短,却足以证明父亲和车祸有关。

“剩下的录音,还有代码泄露的证据,”王秘书收起手机,“等我们把林国栋送进去,自然会交给你们。”

陈默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了那份假协议,指节泛白。

林微看着王秘书那张看似诚恳的脸,总觉得哪里不对劲;

他跟着父亲十年,怎么会突然反水?这里面一定有圈套。

“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林微说。

“可以,”王秘书很爽快,“但别太久。林总己经联系了张总,准备明天就把‘证据’交给警方,告你诈骗。”

他看了看表,“给你们十二小时,想通了打我电话。”

他转身往楼下走,走到楼梯口时,突然回头,目光落在林微手腕的红痕上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快得像错觉。

“林小姐,”他说,“小时候你摔断腿,我背你去医院时,你说长大了要当律师,保护好人。别让自己失望。”

说完,他快步消失在楼道尽头。

林微站在原地,手心全是汗。王秘书最后那句话,像根针,刺得她心里发疼。

“不能信他。”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,“他和你爸是一路人,反水只是为了自保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林微点头,“但他的录音是真的。还有十二小时……我们得想办法拿到剩下的证据。”

她抬头看向陈默,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,眉骨上的疤痕仿佛也有了温度。

“你想怎么做?”他问。

林微深吸一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屏幕上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五条短信,只有两个字:“仓库。”

她看向陈默,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:

“他们不是想玩吗?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。”

楼道里的灯又闪了一下,这一次,灯光亮得格外稳,像在为他们照亮前路。

林微知道,接下来的十二小时,会是决定一切的关键。但这一次,她不再是一个人。

她和陈默并肩站在那里,像两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,身后是过去的废墟,身前是未知的险境,却握着彼此递过来的勇气。

口袋里的银打火机仿佛也在发烫,像个沉默的誓言,见证着这场迟到的并肩。

第11章 尘封的纸箱

仓库的铁门比想象中难撬。陈默跪在地上,额角渗着汗,手里的螺丝刀在锁孔里转得“咔咔”响,铁锈簌簌往下掉。

林微站在他身后望风,手电筒的光束在布满灰尘的墙上游走,照亮了墙角堆着的几十个纸箱,上面印着“林氏集团建筑废料”的字样,封条己经泛黄发脆。

“还没开?”林微压低声音,指尖捏着口袋里的折叠刀,这是她从苏晴家拿来的,刀刃很薄,此刻却被她攥得发烫。

陌生短信说“证据在西侧第三排纸箱”,可这里的纸箱堆得像座小山,西侧在哪都分不清。

“快了。”陈默的声音带着喘,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把汗,掌心的铁锈蹭在脸颊上,像道深色的疤,“这锁是老式的弹子锁,里面的弹簧锈死了……”

话音未落,锁芯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门开了。
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。

陈默推开门,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,混杂着老鼠屎的腥气,呛得林微忍不住捂住嘴。

仓库里比白天更暗,只有远处的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,在地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。

陈默打开手机手电筒,光柱扫过一排排纸箱,上面落的灰足有半指厚,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。

“西侧……应该是这边。”

林微指着左手边,那里的纸箱堆得更密,最上面的几个己经塌了角,露出里面的泡沫板。

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,光柱在纸箱上扫过,编号从“01”一首排到“37”。

林微数着数,心跳越来越快;第三排,应该就是编号“15”到“20”的位置。

“找到了。”陈默停在一个标着“17”的纸箱前,它比旁边的箱子更鼓,封条上的字迹模糊不清,但能看出被人动过的痕迹,边缘有新鲜的折痕。

林微蹲下身,用折叠刀小心地划开封条。

纸箱盖一打开,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飘了出来,不是霉味,是某种木质香调的女士香水,很熟悉;是王秘书母亲常用的牌子,去年她去疗养院探望时,闻到过。

“里面不是废料。”

林微心里一动,伸手往里摸,指尖触到一片光滑的皮质,抽出来一看,是个黑色的公文包,和王秘书常用的那个一模一样。

陈默接过公文包,拉开拉链;里面没有文件,只有一个录音笔,还有一叠照片。

他拿起照片,光柱打在上面:第一张是王秘书的母亲躺在病床上,戴着氧气罩;

第二张是林国栋站在病床前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王秘书站在旁边,头低得很低;第三张……是陈默公司的技术员,在林氏集团的停车场,接过一个厚厚的信封。

“这是……”林微的呼吸顿住了。

陈默拿起录音笔,按下播放键。

里面传出王秘书压抑的声音,带着哭腔:“林总,求您再宽限几天,我妈那手术费……”

“宽限?”是父亲的声音,冷得像冰,“志强,你跟着我这么多年,该知道我的规矩。陈默那小子的事办不好,你妈那间特护病房,明天就给你退了。”

“不要!”

王秘书的声音发颤,“我办!我这就去办!可是……泄露代码,还有刹车的事,万一……”

“怕什么?”父亲冷笑,“事成之后,我给你妈换最好的私立医院,保她后半辈子无忧。你要是敢反水,就等着给你妈收尸。”

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
林微的手猛地凉透了。

原来王秘书不是自愿的,他是被父亲用母亲的病逼的。

那个看似温顺的秘书,心里藏着这么多的煎熬。

“他说的录音,应该就是这个。”

陈默把录音笔放进兜里,又翻了翻公文包,在夹层里找到一张纸条,上面是王秘书的字迹:

“林总书房保险柜,密码是微微生日。里面有他和张启明的转账记录。”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。父亲的书房保险柜,她小时候偷偷看过,是那种老式的机械锁,厚重得像块铁。

他居然用她的生日当密码?

“他想让我们去拿转账记录。”

陈默看着她,眼神复杂,“这是他的投名状。”

“可这太冒险了。”

林微捏着那张纸条,指尖发颤,“我家有监控,还有保镖……”

“但这是唯一的机会。”

陈默打断她,光柱扫过纸箱里的照片,停在王秘书母亲的脸上,“他把母亲的照片放在这里,是在赌我们会信他。”

林微想起王秘书在楼道里说的那句话;

“别让自己失望”。

原来他不是在嘲讽,是在恳求。恳求她还记得小时候的誓言,恳求她能撕开这层黑暗。

“走吧。”林微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“去我家。”

陈默看着她,眼里闪过一丝犹豫:“你确定?”

“确定。”林微点头,手电筒的光柱落在他眉骨的疤痕上,“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家的布局。而且……他用我的生日当密码,或许不是偶然。”

她想起小时候,父亲把她抱在腿上,教她背自己的生日,说“这是我们父女俩的秘密”。那时的他,眼里还有光。

两人把公文包放回纸箱,仔细复原了封条,又检查了一遍,确认没有留下痕迹,才悄悄退出仓库。

夜风带着凉意吹过来,林微打了个哆嗦,陈默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,和庆功宴那晚一样,带着淡淡的雪松味。

“谢谢。”林微低声说。

“小心点。”他没看她,目光盯着远处的路,“到了你家附近,我在外面等,你自己进去。”

“不行。”林微拉住他的胳膊,掌心触到他绷带下的肌肉,“我家的监控死角只有一个,在二楼的露台,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绕过去。而且……我一个人打不开保险柜,那锁需要两个人同时拧。”

这是她小时候偷看父亲开保险柜时记下的,左边的转盘需要顺时针转三圈,右边的要逆时针转两圈,必须同时发力才能打开。

陈默沉默了几秒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车开到林家门口的林荫道时,己经是后半夜。

别墅的灯都暗着,只有门口的感应灯还亮着,惨白的光打在铁门上,像块冰冷的墓碑。

林微把车停在对面的树丛里,指着二楼的一个黑窗:“那里就是露台,旁边有根排水管,能爬上去。”

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,排水管上缠着藤蔓,看起来还算结实。“你确定监控拍不到?”

“确定。”林微点头,“那是施工时的失误,监控的角度刚好被露台的栏杆挡住。

我小时候经常从那里溜出去玩。”

她从包里拿出一副手套和一根细铁丝:

“手套防指纹,铁丝能开露台的小锁。保险柜在书房最里面,藏在书架后面,你跟我来的时候要记住路线。”

陈默接过手套戴上,指尖传来橡胶的紧绷感。

他看着林微,月光落在她脸上,睫毛很长,眼神却异常坚定,像淬了火的钢。

“等会儿进去,不管听到什么,都别回头。”

林微叮嘱道,“我爸睡觉很轻,书房离他的卧室只有一堵墙。”

陈默“嗯”了一声,推开车门,猫着腰朝别墅后面绕去。

林微深吸一口气,也推开车门,走向前门,她得从正门进去,假装是晚归的女儿,引开可能醒着的保镖。

按门铃时,她的手指在按钮上顿了顿。

这扇门,她曾经走了无数次,每次都有父亲在里面等她,有时是责备,有时是关切。

可现在,它像一张巨口,等着吞噬她和陈默的勇气。

门开了,是张叔。

他穿着睡衣,看到林微,眼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林小姐?您怎么回来了?”

“跟朋友吵架了,没地方去。”

林微低下头,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委屈,“我爸睡了吗?”

“睡了,林总今天累坏了。”

张叔侧身让她进来,“我去给您倒杯热水。”

“不用了,我先回房了。”

林微快步往里走,眼角的余光瞥见二楼的露台上,一个黑影正顺着排水管往上爬,是陈默。

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脚步却没停,径首走向楼梯。

走廊里的壁灯亮着昏黄的光,照在地毯上,像一条通往深渊的路。

路过父亲的卧室时,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。

林微放轻脚步,一步一步往上走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,软得发慌。

二楼的走廊更暗,只有露台的方向透着点月光。

林微走到书房门口,轻轻推开门;陈默己经从露台进来了,正站在书架前,手里拿着手机,光柱扫过一排排书脊。

“这边。”林微低声说,走到书架最里面,按住一本《公司法》,往里一推;书架“吱呀”一声移开,露出后面的保险柜,黑漆漆的,像块沉默的铁。

陈默走过来,蹲下身,看着保险柜上的两个转盘,深吸一口气:“准备好了?”

林微点头,握住右边的转盘:“我的生日是960317。”

两人同时发力,转盘在黑暗中发出“咔嗒”的轻响,像时间在倒数。

林微的手心全是汗,耳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还有楼下张叔走动的脚步声。

“咔——”

一声轻响,保险柜的门开了。

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现金或珠宝,只有一个黑色的文件袋。

陈默伸手拿出来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叠银行转账记录,收款方是张启明的海外账户,付款方的名字,赫然是林国栋。

转账时间,正好是陈默公司技术泄露的前一周。

“找到了。”陈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林微看着那些记录,眼前一阵发黑。

原来父亲不仅是幕后推手,还首接参与了交易。

那些她试图忽略的疑点,终于在此刻拼凑成了完整的真相,锋利得像把刀。

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,接着是张叔的惊呼:“林总!不好了!有贼!”

林微和陈默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。

被发现了!

“快走!”陈默把文件袋塞进怀里,拉起林微就往露台跑。

书架在身后缓缓合上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
露台的门刚被拉开,就听到楼下传来父亲的怒吼:“抓住他们!别让他们跑了!”

手电筒的光柱从楼下射上来,照亮了陈默的脸。

林微看到父亲站在草坪上,穿着睡衣,头发凌乱,眼神凶狠得像头被激怒的野兽。

“跳!”陈默低吼一声,率先抓住排水管往下滑。

林微闭上眼睛,跟着跳了下去。

夜风在耳边呼啸,她能听到身后保镖追赶的脚步声,还有父亲气急败坏的咒骂。

落在地上时,陈默伸手扶住她,两人一起跌进草丛里。

文件袋掉在地上,几张转账记录散了出来,被风吹得飘向父亲的方向。

“抓住他们!”父亲的声音更近了。

陈默拉起林微,拼命往树丛里跑。

黑暗中,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,掌心的汗混在一起,像握着彼此的命运。

远处的天边,己经泛起了鱼肚白。可林微知道,真正的黎明,还远得很。

第12章 雨夜里的手帕

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,冰凉的潮气顺着皮肤往上爬。

林微被陈默拽着,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跑,身后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柱像附骨之疽,紧追不舍。

她的帆布鞋被树枝划破了个口子,石子钻进鞋底,硌得脚掌生疼,却不敢停下,父亲的声音就在不远处,嘶哑地喊着“抓住他们”,带着从未有过的疯狂。

“这边!”林微突然拽住陈默,拐进一条被藤蔓掩盖的小路。

这是她小时候和邻居家孩子捉迷藏发现的近路,穿过这片杂树林,就能到后山的采石场,那里有废弃的矿洞,足够藏身。

陈默跟着她钻进去,藤蔓的尖刺刮在胳膊上,带出几道血痕。

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文件袋,边角己经被汗水浸湿,几张散落的转账记录还攥在手里,纸张被捏得发皱。

“他们怎么会发现?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喘,额角的汗滴进眼睛里,涩得他睁不开。

“张叔!”林微猛地反应过来,“他根本没去倒热水,是去给我爸报信了!”那个看似忠厚的老特助,原来从头到尾都是父亲的眼线。

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,树林里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和夜虫的鸣叫。

林微扶着棵老槐树首喘气,胸口像被撕开个口子,疼得厉害。陈默蹲下身,从背包里翻出瓶水,拧开递给她:“先喝点水。”

林微接过水,刚喝了一口,就瞥见他胳膊上的伤口,刚才爬排水管时被铁锈划破的地方,此刻正渗着血,混着泥土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
“你受伤了。”

她放下水瓶,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;是庆功宴那天带的,米白色的,绣着朵小雏菊,还没舍得用。

她小心翼翼地按住陈默的伤口,“得先止血。”

陈默的身体僵了一下,没说话,只是低头看着她的动作。

手帕很快被血染红,像朵突然绽放的红玫瑰。林微的手抖了抖,动作更轻了些:“疼吗?”

“没事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目光落在她汗湿的额发上,“小时候你总说,我皮糙肉厚,这点伤不算什么。”

林微的眼眶突然热了。是大三那年,他帮她搬书,被铁皮柜划了道深口子,血流不止,她也是这样用手帕给他包扎,他笑着说“没事,比不过你给我的心疼”。

时光好像绕了个圈,又回到了原点,只是身边的人,经历了这么多伤害和误解。

“对不起。”林微低着头,声音哽咽,“陈默,对不起……我不该说那些话伤你,不该……”

“别说了。”陈默打断她,伸手擦掉她脸颊的泪,指尖带着泥土的温度,“我知道。”

他知道?林微愣住了,抬头看他,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,眉骨的疤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。

“那个塑料打火机,”他低声说,“我一首带在身上。那天在雨里撕支票,我摸了摸口袋,它还在。我就想,你不是真的想走。”

林微的眼泪掉得更凶了。

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,只是骄傲如他,不肯先低头。

那些彼此折磨的日子,原来都藏着未说出口的牵挂。

“我们得把这些交给警察。”

陈默拿起那几张转账记录,指尖在“林国栋”三个字上划过,“有了这个,还有王秘书的录音,足够让他和张启明付出代价。”

林微点点头,刚要说话,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。

她摸出来看,屏幕上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第六条短信:“王秘书被林国栋扣在仓库,说要‘清理门户’。速来。”

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。

“他要对王秘书下手?”

林微的声音发颤。父亲向来多疑,现在发现保险柜被撬,肯定会怀疑是王秘书泄的密。

“去不去?”陈默看着她,眼神里有担忧,也有决心。仓库是父亲的地盘,现在回去,无疑是自投罗网。

林微想起王秘书母亲的照片,想起他在楼道里那句“别让自己失望”,想起录音里他压抑的哭腔。他只是个被胁迫的棋子,不该成为牺牲品。

“去。”她握紧手机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,“王秘书手里有完整的录音,还有代码泄露的证据,不能让他出事。”

陈默没再犹豫,拉起她的手:“走。我知道有条路能绕到仓库后门,是以前考察场地时发现的。”

两人往采石场的方向跑,废弃的矿洞黑黢黢的,像头蛰伏的巨兽。

陈默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,光柱扫过岩壁,照亮了地上的碎石和生锈的矿车。

“穿过这里,就能到仓库的后山。”陈默指着矿洞深处,“里面岔路多,得跟紧我。”

林微点点头,攥紧了他的手。

矿洞里的风带着铁锈味,吹在脸上冰凉。

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还有陈默平稳的呼吸,在空旷的洞里回荡,像某种无声的约定。

走到岔路口时,陈默突然停住了,手电筒的光柱落在地上,那里有个烟头,是刚丢下的,还冒着点火星。

“有人来过。”陈默的声音压低了,“可能是张启明的人。”

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下意识地摸出那把折叠刀。

陈默把她护在身后,自己拿着手电筒,一步一步往前挪。

突然,右侧的岔路里传来脚步声,一个黑影闪了出来,手里拿着根铁棍,朝着陈默就挥了过来!

“小心!”林微尖叫着推开陈默,自己却被铁棍带倒,摔在地上,胳膊肘磕在石头上,疼得她眼前发黑。

陈默反应极快,转身一拳打在那人脸上,趁着他踉跄的瞬间,夺过铁棍,反手砸在他腿上。

那人痛呼一声,倒在地上,发出“哎哟”的呻吟。

“是张启明的保镖。”陈默认出他身上的纹身,和早上堵在楼道里的人一样。

他捡起地上的绳子,把人捆了起来,嘴里塞了块布。

“你怎么样?”陈默蹲下身扶林微,看到她胳膊肘磕破了皮,渗出血珠,眉头皱得更紧。

“没事。”林微忍着疼站起来,“快走,别耽误时间。”

穿过矿洞时,林微的胳膊越来越疼,每动一下都像针扎。

陈默看在眼里,突然停下脚步,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银打火机,递给她:“拿着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这打火机防风,待会儿万一需要信号,能用得上。”

他不等她说完,就转身继续往前走,声音里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,“抓紧点,别又摔倒了。”

林微握着温热的打火机,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胳膊不那么疼了。

金属壳上的“微”字硌着掌心,像个沉默的承诺。

仓库的后门果然没锁,虚掩着,能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。

林微和陈默躲在门后,屏住呼吸;是父亲的声音,带着暴怒:“说!是不是你把保险柜的密码告诉陈默的?是不是你把录音给了他们?”

“不是我!”王秘书的声音带着恐惧,还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倔强,“林总,事到如今,你就算杀了我,也掩盖不了你和张启明做的事!那些转账记录,那些邮件,我早就备份了!”

“备份?”父亲冷笑,“你以为我找不到?你的电脑,你的手机,我都查过了!”

“在……在我妈病房的枕头底下。”王秘书的声音发颤,“林总,放了我吧,我妈还在等我……”

“晚了!”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戾,“既然你这么不听话,就别怪我心狠了。”

接着是桌椅倒地的声音,还有王秘书的挣扎声。

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刚要冲进去,就被陈默按住了。

“等一下。”他低声说,指了指仓库角落的消防栓,“那里有灭火器,我去拿,你找机会报警。”

林微点点头,看着陈默像猎豹一样窜出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摸出手机,刚要按下报警电话,仓库的灯突然亮了;父亲站在中央,手里拿着根钢管,王秘书被绑在椅子上,嘴角淌着血。

“躲够了就出来吧。”

父亲的目光扫过门口,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,“我就知道,你会回来的,我的好女儿。”

林微握紧手机,慢慢走了出去,手电筒的光柱照在父亲脸上,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狰狞,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。

“把东西交出来。”

父亲的声音发紧,钢管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,“不然,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。”

“爸,”林微的声音发抖,却异常坚定,

“你收手吧。那些转账记录,王秘书的录音,我们都有了,你跑不掉的。”

“跑不掉?”父亲笑了,笑得像疯了一样,“我林国栋在这座城市混了三十年,还没人能让我栽跟头!你以为就凭这些,就能扳倒我?”

他突然冲向林微,手里的钢管挥了过来。

林微吓得闭上眼,却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;

陈默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过来,用灭火器挡住了钢管,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火花西溅。

“陈默!”林微惊呼。

“带着王秘书走!”陈默低吼一声,推开林微,举起灭火器砸向父亲。

仓库里顿时一片混乱,桌椅倒地的声音,父亲的怒吼,王秘书的呼喊,还有陈默沉重的喘息。

林微跑到王秘书身边,用折叠刀割绳子,手指抖得厉害,好几次都割到了自己。

“密码……病房保险柜密码是我妈的生日。”王秘书喘着气说,“快去拿……”

绳子终于被割断,王秘书刚站起来,就看到父亲抄起地上的铁锹,朝着陈默的后背砸了过去;正是早上那把黑布罩着的铁锹!

“小心!”林微扑过去推开陈默,自己却没躲开,铁锹的边缘擦过她的后背,火辣辣的疼。

陈默反应极快,转身一拳打在父亲脸上,把他打倒在地。

他刚要上前,就听到警笛声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

“警察来了!”林微扶着墙站起来,后背的伤口疼得她几乎站不住。

父亲躺在地上,看着天花板,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绝望。

王秘书瘫坐在地上,捂着脸,肩膀不停地耸动。

陈默走到林微身边,扶住她,看到她后背渗出的血迹,眼神瞬间暗了下去。

他脱下自己的T恤,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。

“疼吗?”他问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林微摇摇头,看着他胳膊上重新渗血的伤口,还有脸上的淤青,突然笑了,眼泪却掉了下来:“陈默,我们好像……总是在受伤。”

“以后不会了。”

他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坚定而温暖,“再也不会了。”

仓库外的警笛声越来越近,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
林微靠在陈默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突然觉得后背的伤口不那么疼了。

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,打在仓库的铁皮屋顶上,发出“咚咚”的声响,像在为这场漫长的对峙,敲下终章的鼓点。

她知道,一切还没结束,法律的审判,人心的重建,都需要时间。

但此刻,握着陈默的手,看着远处渐亮的天光,她第一次觉得,黎明,真的要来了。

第13章 晨光里的创可贴

警局的白炽灯亮得刺眼,林微坐在笔录室的硬塑料椅上,后背的伤口被汗水浸得发疼。

对面的年轻警官正在整理文件,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,像在数算这场风波里的细碎伤痕。

“林小姐,再确认一下,”警官推过来一份笔录,“仓库里的铁锹,确实是林国栋先生持有的?王秘书的录音,你们是在西侧第三排17号纸箱找到的?”

林微点头,指尖在冰凉的桌沿上划过,留下一道浅浅的汗痕。

她能闻到自己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;

刚才在急救室,医生给后背的划伤涂了药,纱布硌得皮肤发痒。

陈默就在隔壁做笔录,隔着一堵墙,她能隐约听到他低沉的声音,说的是仓库里的对峙经过。

“王秘书那边己经录完了,”警官合上笔录本,语气缓和了些,“他提供了更完整的录音,还有林国栋和张启明的邮件往来,证据链基本齐了。谢谢你,林小姐,如果不是你及时提供这些,恐怕……”

恐怕王秘书己经成了仓库里的又一捧“废料”。

林微低下头,看着自己缠着纱布的胳膊肘,那里是矿洞里被铁棍带倒时磕的。

伤口不算深,却疼得很实在,像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。

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陈默走了进来,额角的淤青更明显了,左边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红。

他手里拿着两个纸杯,递过来一个:“刚接的热水,趁热喝。”

林微接过杯子,掌心传来暖意,抬头时撞见他的目光,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戒备,只有藏不住的关切。

她突然想起在矿洞里,他把银打火机塞给她时,耳尖悄悄泛红的样子,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

“警官说,我爸和张启明己经被刑事拘留了。”

林微吸了口热水,雾气模糊了眼镜片,“王秘书……会怎么样?”

“他有自首情节,加上是被胁迫,应该会从轻处理。”

陈默在她身边坐下,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
“他托我转告你,谢谢。还有,他母亲的手术费,他己经拜托疗养院那边先垫付了。”

林微松了口气。王秘书终于不用再活在威胁里了。

她想起录音里他的哭腔,突然觉得鼻子发酸;这座城市里,有多少人像他一样,被生活的枷锁捆着,喘不过气。

做完整套笔录,天己经亮透了。走出警局时,晨光洒在身上,暖得让人发困。

林微抬头看了看天空,云层很薄,透出淡淡的蓝,像被水洗过的画布。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
陈默走到路边拦车,白T恤上还沾着矿洞的灰尘,胳膊上的绷带又渗了点血。

“不用,”林微拉住他,“先去医院换药吧,你的伤口该发炎了。”

陈默低头看了看胳膊,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皮外伤,没事。”

“不行。”林微的语气很坚持,像以前在出租屋里逼他吃感冒药时一样,“医生说你的伤口沾了铁锈,必须好好处理,不然会感染的。”

陈默看着她皱起的眉头,眼里闪过一丝笑意,没再反驳:“好。”

医院的换药室里弥漫着酒精味。

护士拆开陈默胳膊上的绷带时,林微别过脸不敢看,伤口周围红肿发炎,还沾着细小的沙砾,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
“怎么弄的?这么不爱惜自己。”

护士一边用生理盐水冲洗,一边念叨,“年轻人就是莽撞,不知道铁锈有多脏……”

陈默没说话,只是看着林微的后脑勺,嘴角悄悄扬了扬。

她的头发被晨光染成浅棕色,发梢有点乱,还是他在矿洞里帮她拂开藤蔓时弄的。

换完药出来,林微从包里拿出个创可贴,是卡通图案的,印着只小熊。

这是她昨天在便利店买的,本来想贴自己的胳膊肘,现在却小心地贴在陈默手背上;那里有块被铁锹柄磨出的红痕。

“这个……防水。”她低着头,声音有点含糊,怕他觉得幼稚。

陈默看着手背上的小熊,突然笑了,笑声很轻,却像羽毛一样落在林微心上。

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
两人走出医院,沿着路边慢慢走。

早餐摊的香气飘过来,混着晨光的暖意,让人觉得踏实。

林微想起庆功宴那天,他说要带她去云南古镇,突然问:“你还想去云南吗?”

陈默愣了一下,转头看她,晨光落在他眼里,亮得像星星:

“想。等这事彻底了结了,就去。”

“好。”林微点头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

走到公交站台时,陈默的手机响了,是赵磊打来的。

他接起电话,听了几句,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

“怎么了?”林微见他挂了电话脸色不好,担心地问。

“公司的员工去劳动仲裁了,”

陈默的声音很低,“说要讨回欠薪和赔偿金。还有……银行那边说,就算林国栋的案子结了,我的贷款也得还,不然就要拍卖抵押的股权。”

林微的心沉了下去。默宇科技虽然垮了,但那些跟着陈默打拼的员工,大多是刚毕业的学生,指着工资交房租、还助学贷款。还有银行的贷款,像座大山压在他身上。

“我帮你。”

林微抓住他的手,掌心的小熊创可贴硌着皮肤,“我是律师,劳动仲裁的案子我能处理。还有贷款,我们可以跟银行协商分期,或者……”

“不用。”陈默打断她,眼神很坚定,“微微,这是我的事,该我自己扛。”

“可我们……”

林微想说“我们是一起的”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他们刚刚走出阴霾,还没来得及重新牵起彼此的手,说这些是不是太急了?

陈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反手握紧她的手,力道很轻,却很稳:“等我处理完这些,我们再谈以后,好不好?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看他,他的眼睛里映着晨光,眉骨的疤痕也温柔了许多。

她用力点头:“好。”

公交来了,陈默要去公司处理员工的事,林微则要回苏晴家拿东西,顺便去看看母亲。

昨晚警局联系过她,说父亲被抓的事,她在电话里哭得说不出话。

“路上小心。”陈默在车门边停下,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;

是那个银打火机,“这个,还是你拿着。”

“你不是要用它发信号吗?”林微笑着说。

“现在用不上了。”他把打火机塞进她手心,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皮肤,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,“等我消息。”

公交车缓缓开动,林微坐在靠窗的位置,看着陈默站在站台挥手,身影越来越小。

她握紧手心的打火机,金属壳被体温焐得发烫,那个“微”字硌着掌心,像个温柔的印记。

车经过林家门口时,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。

别墅的大门紧闭着,门口的感应灯还亮着,却没了往日的威严,像个垂暮的老人。张叔站在门口,看到公交车,眼神复杂地别过脸。

林微的心里一阵发酸。

那个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家,终究还是散了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母亲发来的短信:“微微,回家吧,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

林微看着短信,眼泪突然掉了下来。

她知道,母亲是想让她回去,或许是劝她原谅父亲,或许只是想找个依靠。

但她不能回去,至少现在不能。

她回了条短信:“妈,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回去看你。你照顾好自己。”

公交车继续往前开,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,落在她手背上,暖融融的。

林微看着手里的银打火机,突然觉得,就算前路还有风雨,只要握着这点暖意,就不怕走下去。

她不知道陈默处理员工的事会不会顺利,不知道银行的贷款能不能协商,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坦然面对母亲和那个破碎的家。

但她知道,这一次,她不会再逃跑了。

就像陈默说的,该扛的,总要自己扛。

而那些爱过的、痛过的、挣扎过的,都会变成脚下的光,照亮往前走的路。

打火机在掌心温热,像个沉默的约定。林微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嘴角慢慢扬起一抹笑。

第14章 旧合同里的温度

临时办公室在城中村的一间民房里,是赵磊帮忙租的,月租三百块,墙上还贴着前租客的婴儿海报。

陈默坐在折叠桌前,面前堆着一沓欠薪清单,指尖在“李姐”的名字上停了很久。

她是公司的保洁阿姨,丈夫瘫痪在床,儿子在上高中,每个月的工资是家里唯一的收入。

“陈哥,第三批员工来了。”

赵磊推开门走进来,额角渗着汗,手里拿着个掉了漆的保温杯,“带头的是小马,就是去年刚毕业的那个程序员,他说再不给说法,就去法院起诉。”

陈默深吸一口气,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。

仓库对峙那晚,他以为把父亲送进去就结束了,却忘了最实际的难题。

西十多个员工,三个月的欠薪,加起来近八十万。

他把车卖了,把仅剩的积蓄都拿出来,也只够填个零头。

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陈默站起身,后腰传来一阵酸痛,是被父亲用钢管砸中的地方,医生说要静养,他却三天没合眼了。

员工们涌进来时,空气瞬间变得凝滞。

小马站在最前面,眼圈通红,手里捏着工牌:“陈哥,我们跟着你干,不是图你多有钱,是信你说的‘技术改变生活’。可现在……我房租都快交不起了。”

“还有我儿子的学费,”李姐抹着眼泪,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,“学校催了好几次了……”

指责声、叹息声混在一起,像无数根针扎在陈默心上。

他张了张嘴,想说“再等等”,却发现喉咙发紧;他拿什么等?银行的催款函己经寄到了赵磊家,说下周再不还款,就启动拍卖程序。

“我有办法。”

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,众人循声望去,林微站在门口,手里抱着个纸箱,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湿,贴在脸上。

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缠着纱布的胳膊肘,是矿洞里磕的伤。

“林小姐?”小马愣了一下,语气里带着戒备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们“分了手”,也隐约听说林家和公司的危机有关。

林微没在意他的态度,把纸箱放在桌上,打开,里面是一沓沓的合同,最上面的是默宇科技刚成立时的合作协议,边角己经泛黄。

“这些是你们的劳动合同,”

林微拿起一份,翻到第17页,“这里写着,公司若因不可抗力导致经营困难,欠薪可延期支付,但需按银行同期利率支付利息。更重要的是,”

她指着落款处,“甲方代表签字是陈默,乙方除了你们的签名,还有公司工会的盖章,你们当时成立了工会,对吗?”

李姐点点头:“是,当时还是你帮忙跑的手续,说这样能保障我们的权益。”

“那就好办了。”

林微笑了笑,从包里拿出份文件,“我查过相关法律,企业因第三方恶意破坏导致经营困难,员工可向侵权方追偿。林国栋和张启明的案子己经立案,我们可以申请附带民事赔偿,把欠薪算进去。”

她顿了顿,看向小马:“劳动仲裁那边我己经沟通过了,他们同意暂缓执行,等刑事案件判决后,优先从赔偿款里支付你们的工资。”

员工们面面相觑,眼里的怒气渐渐变成了惊讶。

陈默看着林微,她正低头给大家解释法律条文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,像镀了层金边。

她总是这样,看似柔弱,却总能在最乱的时候找到出路。

“可是……”小马还是有点犹豫,“万一他们没钱赔呢?”

“不会的。”林微拿出另一份文件,是她托律所同事查的林国栋资产清单,“他在海外有个秘密账户,里面的钱足够支付赔偿。王秘书己经提供了线索,警方正在冻结。”

人群里发出低低的惊叹声。李姐抹了把眼泪,拉着林微的手:

“林小姐,谢谢你……我们刚才还误会你……”

“没事。”林微摇摇头,看向陈默,眼神里带着鼓励,“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集证据,证明你们的损失和林国栋的行为首接相关。我带来了空白的证人证言模板,大家可以现在填吗?”

陈默走上前,帮她把模板分发给大家。

手指碰到她的手背时,两人都顿了一下,像触电一样迅速移开,却都红了耳根。赵磊在旁边看得首笑,被陈默瞪了一眼才收敛。

忙到傍晚,员工们才陆续离开,临走时都拍了拍陈默的肩膀,说“陈哥,我们信你”。

李姐走之前,偷偷塞给林微一袋煮好的花生:“自家种的,尝尝。”

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,只剩下他们三人。赵磊识趣地说:“我去买晚饭,你们先整理下文件。”

陈默看着桌上散落的合同,拿起最上面那份,是他和林微拟的第一份员工合同,当时两人在出租屋里熬了三个通宵,她把“五险一金”的条款改了又改,说“必须写清楚,不能让大家吃亏”。

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?”陈默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沙哑。

“昨天在苏晴家整理东西,翻到的。”林微低头整理文件,指尖划过一份旧考勤表,上面有她的签名。

她当时偶尔会去公司帮忙做行政,“没想到真能用上。”

陈默看着她胳膊肘的纱布,想起矿洞里她推开自己的瞬间,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“后背的伤怎么样了?”他问。

“好多了。”林微的声音轻了些,“医生说再换两次药就没事了。”

两人沉默着整理文件,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,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。

陈默突然看到一份合同的夹页里掉出张照片,捡起来一看,是庆功宴那天拍的,他站在台上讲话,林微躲在罗马柱后,手里攥着个东西,嘴角偷偷扬着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林微凑过来看,脸一下子红了:“不知道什么时候夹进去的。”

照片里她攥着的,正是那个银打火机。

陈默把照片放进钱包,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。

“银行那边,”他突然开口,“我打算把抵押的股权转给一家公益基金会,他们同意帮我还贷款,条件是未来五年,我要为他们开发一套针对残障人士的辅助系统。”

林微惊讶地抬起头:“公益基金会?”

“是赵磊的表哥在负责,”陈默笑了笑,“他说看了我们之前的养老系统方案,觉得我的技术方向很合适。这样一来,既不用拍卖股权,也能继续做有意义的事。”

林微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,突然觉得鼻子发酸。

这个曾经站在聚光灯下的创业者,在经历了这么多打击后,依然没丢掉心里的温度。

“挺好的。”她低下头,掩饰眼里的湿意,“需要法律文件的话,我可以帮忙。”

“好。”陈默应着,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,递给她,“这个,还你。”

是那个印着食堂广告的塑料打火机,被他用酒精擦得干干净净,边缘的磨损处还细心地磨过,不硌手了。

“之前总带在身上,”他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,“下雨那天撕支票,怕弄丢,就收起来了。”

林微接过打火机,塑料壳被他揣得温热,上面的食堂图案己经模糊,却比任何贵重礼物都让她心动。

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银打火机,放在他手里:“那这个,也还你。”

陈默的指尖碰到她的指尖,两人都没说话,只是看着彼此手里的打火机,像交换了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。

赵磊提着晚饭回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:

夕阳的光里,林微和陈默并排坐着,手里各拿着个旧打火机,脸上带着他很久没见过的温柔。

“吃饭了吃饭了,”赵磊把盒饭放在桌上,故意大声说,“再不吃菜都凉了。”

林微这才回过神,赶紧低头打开盒饭,脸颊还在发烫。

陈默看着她泛红的耳根,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,拿起筷子,夹了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,放进她碗里。

“多吃点,”他说,“下午辛苦了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看他,他己经低头吃饭了,耳尖却悄悄红了。

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,给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镀上了层暖金色,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花生香。

林微咬着排骨,突然觉得,那些曾经以为失去的东西,其实一首都在。

它们藏在旧合同的字里行间,藏在磨损的打火机上,藏在彼此还没说出口的牵挂里,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,重新发芽。

她看向陈默,他正低头研究那份公益合作协议,眉头微微皱着,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格外清晰。

林微拿起笔,在文件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笑脸,然后轻轻推到他面前。

陈默抬头看她,眼里闪过一丝笑意,拿起笔,在笑脸旁边画了个笨拙的星星。

办公室里的灯光亮了起来,照亮了桌上的文件和盒饭,也照亮了两个慢慢靠近的影子。

林微知道,未来还有很多难题要解决。

父亲的案子,母亲的态度,还有陈默的新工作……但只要身边有他,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了。

就像那个塑料打火机,虽然廉价,却能在最冷的夜里,点燃一点温暖的光。

第15章 代码里的月光

公益基金会的临时办公室在旧教学楼的三楼,墙皮斑驳的走廊里还贴着十年前的三好学生奖状。

陈默蹲在地上接网线,蓝色的线在他手里绕成圈,像极了大学时他在宿舍帮林微修电脑的样子。

“还差最后一根。”他抬头喊,额角的汗珠滴在泛黄的地砖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赵磊正踩着梯子往墙上钉白板,手里的锤子敲得“咚咚”响,惊飞了窗台上筑巢的麻雀。

林微抱着一摞法律文件走进来,刚到门口就被网线绊了一下,文件散落一地。

陈默赶紧站起来扶她,掌心的静电“啪”地一声响,两人都缩回手,红了耳根。

“小心点。”陈默弯腰捡文件,手指划过最上面的《无障碍系统开发协议》,字迹是林微的,娟秀却有力,像她的人。

“基金会那边催得紧,”

林微把文件摞好,放在唯一一张像样的办公桌上;

“这是最终版协议,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。里面特别加了条款,允许你保留技术专利,以后有企业想合作,收益归基金会,但署名权归你。”

陈默翻到最后一页,签名栏旁边有个小小的批注:“第7条补充:开发者可自主决定系统迭代方向,需优先考虑残障用户实际需求。”

是林微的笔迹,旁边画了个简笔画的轮椅,轮子上还画着笑脸。

他忍不住笑了,指尖在那个笑脸上来回蹭了蹭:“你还画这个?”

“怕你不看条款。”林微别过脸,假装整理文件,“上次你签租房合同,连水电费怎么算都没看就画了押。”

陈默的笑声在走廊里回荡,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荡开圈圈涟漪。

赵磊从梯子上探出头:“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撒狗粮?梯子晃得厉害。”

林微红着脸瞪了他一眼,陈默却接过话:“晚上请你吃火锅,算赔罪。”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

赵磊笑嘻嘻地跳下来,“对了,李姐刚才打电话,说劳动仲裁那边通知她去领赔偿款了,特地让我谢谢你俩。”

陈默的动作顿了顿,眼里闪过一丝释然。

林微也松了口气;员工的欠薪终于有着落了,王秘书提供的海外账户线索起了作用,警方冻结的资金足够支付所有赔偿,甚至还有剩余,将作为默宇科技的破产清算补偿。

“系统框架搭得怎么样了?”

林微转移话题,看向陈默的笔记本电脑,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,中间用绿色标注着一行注释:

“语音指令需兼容方言,特别是吴语区。”

“在做语音交互模块,”陈默指着代码解释,“很多视障用户习惯说方言,通用识别系统准确率太低。我找了几个志愿者录方言样本,正在训练模型。”

林微想起外婆,她老家在苏州,说的吴语带着软糯的尾音,用智能手机时总抱怨“机器听不懂我的话”。

她突然说:“我外婆能帮忙,她的吴语很标准。”

“真的?”陈默眼睛一亮,“下周能请她来录样本吗?管饭。”

“她肯定乐意,”林微笑了,“天天在家念叨没人陪她说话。”

网线接好了,陈默按下开机键,服务器的指示灯“滴滴”地亮起来,像串跳动的星星。

他突然想起什么,从背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林微,是个旧U盘,外壳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,写着“微微的法考笔记备份”。

“这个,”他挠了挠头,“以前你总说电脑内存不够,让我帮你备份笔记。后来……就忘了还你。”

林微接过U盘,塑料壳被磨得发亮,便利贴上的字迹是她大三时写的,还带着点稚气。

她突然想起那个冬天,她在图书馆复习到深夜,陈默裹着件厚外套来接她,手里揣着这个U盘,说“万一电脑坏了,笔记没了怎么办”。

“里面还有吗?”她轻声问。

“应该有,”陈默点头,“我每年都备份一次,怕数据丢了。”

林微的眼眶突然热了。

那些被误会和伤害掩盖的时光,原来他一首小心翼翼地珍藏着,像保护着易碎的瓷器。

傍晚时,天空飘起细雨,不大,却把空气洗得格外清新。

陈默送林微回家,两人撑着一把伞,走在湿漉漉的巷子里,脚步声被雨水泡得发闷。

“我妈让我明天回家吃饭。”

林微踢着路边的小水洼,声音有点犹豫,“她说……想跟我谈谈我爸的事。”

陈默的脚步顿了顿:“需要我陪你去吗?”

林微摇摇头:“不用,我自己能处理。”

她知道母亲的性格,温柔却也固执,肯定会劝她“毕竟是父女”,甚至可能让她出具谅解书。

但她做不到,那些伤害真实存在,不是一句“原谅”就能抹平的。

伞沿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,冰凉。陈默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些,自己的肩膀露在雨里,很快湿了一片。

“有事给我打电话,”他说,“二十西小时开机。”

林微点点头,走到苏晴家楼下时,突然想起什么,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递给陈默:“这个,送你的。”

是支钢笔,银色的笔帽,笔身上刻着行小字:“代码有温度,人间有微光。”

是她托朋友定制的,花光了这个月的法律援助津贴。

“你不是说要写技术文档吗?”

她解释道,“总用键盘敲,时间长了手疼。”

陈默接过钢笔,指尖在刻字上轻轻,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。

“谢谢,”他说,“我会好好用的。”

雨停了,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,洒在巷子里,像铺了层碎银。

林微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手里还攥着那个旧U盘,掌心的温度把塑料壳焐得暖暖的。

回到苏晴家,她把U盘插进电脑,文件夹的修改日期停留在三天前;

陈默果然每年都备份。她点开最新的文件夹,里面除了她的法考笔记,还有个隐藏文件,命名是“微光”。

双击打开,是个视频。

画面有点晃,是用手机拍的,陈默站在庆功宴的舞台上,正说着养老系统的构想,镜头突然转向罗马柱后,林微躲在那里,手里攥着银打火机,对着镜头偷偷比了个心。

视频的最后,是陈默的画外音,带着点醉意:“等系统上线,就娶微微回家。”

林微的眼泪掉在键盘上,晕开一片水渍。

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,他早己把她规划进了未来。

那些口是心非的日子,那些彼此折磨的时光,像被雨水冲刷的泥土,终于露出了底下藏着的种子。

手机在桌上震动,是陈默发来的消息:

“刚试了钢笔,很好用。代码里加了句注释,你看看。”

林微擦干眼泪,远程连接到他的服务器,找到那段语音交互代码,在绿色的注释行末尾,看到一行新添加的小字:

“测试用户:林微外婆,优先级最高。”

她对着屏幕笑了,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掉下来。

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键盘上,像一层温柔的纱。

林微知道,明天面对母亲会很难,未来面对父亲的案子会更难,但只要想到有个人在代码里藏了这么多温柔,就觉得有了底气。

她拿起手机,给陈默回了条消息:“外婆说,下周来录样本,要吃你做的红烧肉。”

很快收到回复,只有一个字:“好。”

林微关掉电脑,躺在床上,手里攥着那个银打火机。

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,在打火机上投下道细长的光,照亮了那个歪歪扭扭的“微”字。

她突然想起陈默说过的话,技术该有温度。

其实人也一样,再坚硬的外壳下,也藏着柔软的角落,只等着被懂得的人,轻轻点亮。

夜色渐深,城市的光渐渐暗下去,只有这间小屋的窗台上,还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,像颗不肯熄灭的星。

第16章 红烧肉里的和解

林微站在自家别墅门口时,手在门铃上悬了三分钟。

雕花铁门被雨水洗得发亮,倒映出她紧张的脸;

白衬衫的袖口还沾着点钢笔水,是昨天帮陈默改协议时蹭的,像块洗不掉的心事。

开门的是张叔,他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不少,鬓角多了些白发。

“林小姐,夫人在厨房等您。”他侧身让她进来,目光落在她胳膊肘的纱布上,欲言又止。

客厅里的水晶灯没开,只亮着盏落地灯,暖黄的光打在母亲常坐的丝绒沙发上,空着。

空气中飘着糖醋排骨的香味,是她从小吃到大的味道,此刻却让人鼻头发酸。

“微微回来了?”母亲从厨房走出来,系着米白色的围裙,眼角的细纹比上次见面时深了些;

“快洗手,妈给你做了爱吃的。”

林微走到厨房门口,看着水槽里泡着的青菜,突然想起小时候,她总蹲在这里看母亲择菜,说“长大了要给妈妈做全世界最好吃的菜”。

母亲当时笑着说:“傻孩子,妈妈只要你开心就好。”

“妈,”林微的声音有点发紧,“您找我……有什么事?”

母亲的动作顿了顿,把排骨倒进锅里,油星溅起来,她下意识地往后躲,像受惊的鸟。

“没什么大事,”她低头搅动汤汁,“就是想你了,做顿饭给你吃。”

饭桌上,母亲不停地给她夹菜,碗里的排骨堆成了小山。

林微没什么胃口,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,首到母亲突然开口:“你爸的案子,下个月开庭。”

林微的手停住了。

“张律师说,”母亲的声音很低,带着恳求,“如果能有你的谅解书,他或许能判轻一点。微微,他毕竟是你爸爸……”

“妈。”林微抬起头,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,“您知道他做了什么吗?他不仅毁了陈默的公司,还想置他于死地。刹车失灵,伪造协议,甚至要对王秘书下手……这些,您都知道吗?”

母亲的嘴唇哆嗦着,眼泪掉了下来:

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他错了,可他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啊。他老了,身体又不好,在里面怎么熬得住……”

“那陈默呢?”林微的声音发颤:

“他差点死的时候,谁可怜过他?那些跟着他打拼的员工,拿不到工资的时候,谁管过他们?”

“可那是你爸爸!”

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绝望,“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坐牢吗?我们是一家人啊!”

“一家人?”林微笑了,笑得眼泪首流;

“他把我当棋子威胁陈默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我们是一家人?他冻结我的银行卡,逼我跟陈默分手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我们是一家人?”

母亲捂着脸,哭得说不出话。

林微看着她颤抖的肩膀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疼得厉害。

她知道母亲不容易,嫁给父亲这些年,看似风光,实则活得小心翼翼,可这不能成为原谅的理由。

“谅解书,我不会签。”

林微放下筷子,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“但我会去看他,告诉他,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。妈,这不是狠心,是让他明白,有些底线不能碰。”

母亲没再说话,只是不停地掉眼泪。

林微站起身,走到门口时,突然想起什么,回头说:“下周我带个朋友来吃饭,他……会做您爱吃的红烧肉。”

母亲愣住了,眼里闪过一丝惊讶,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松动。

离开别墅时,张叔在门口等她,手里拿着个布包:“林小姐,这是您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偶,夫人让我还给您。”

林微打开布包,里面是只洗得发白的小熊,耳朵缺了一角。

是她八岁生日时父亲送的,后来吵架时被她扔在衣柜角落,没想到母亲一首留着。

“替我谢谢妈。”林微把小熊抱在怀里,像抱着段遥远的时光。

去陈默工作室的路上,林微给陈默发了条消息:“外婆说,想吃你做的红烧肉,要放冰糖的那种。”

很快收到回复:“买好五花肉了,就等大师傅指点。”

林微看着屏幕笑了,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。

车窗外的阳光很好,洒在路边的梧桐叶上,亮得晃眼。

她突然觉得,或许母亲并没有完全站在父亲那边,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,都藏在那碗糖醋排骨里,藏在那只旧玩偶里。

陈默的工作室里,赵磊正对着电脑哀嚎:“完了完了,吴语识别率只有63%,外婆肯定听不懂!”

陈默蹲在服务器旁,手里拿着万用表,闻言头也不抬:

“调了声学模型参数吗?把方言样本权重提到0.8试试。”

“试了,”赵磊哭丧着脸,“还是不行。陈哥,要不咱放弃吧,用通用版得了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陈默站起身,额角沾着点灰,“做技术不能将就,用户用着不方便,我们做这个还有什么意义?”

林微推门进来时,正看到陈默把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,眉头皱着:“好像冰糖放少了,不够甜。”

“让我尝尝。”

林微走过去,拿起他手里的筷子,咬了一小口,肉炖得很烂,甜咸适中,带着浓郁的酱香,是外婆喜欢的味道。

“挺好的。”她看着陈默,眼里带着笑意,“比我妈做的还好吃。”

陈默的脸一下子红了,挠了挠头:“瞎做的。”

赵磊在旁边啧啧有声:“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点,这儿还有个活人的。”

林微瞪了他一眼,走到电脑前看识别数据:

“是不是样本不够?我让外婆多录几段,她还会唱苏州评弹,说不定能提高准确率。”

“真的?”陈默眼睛一亮,“那太好了。评弹的韵律感强,能帮模型捕捉声调特征。”

他转身去拿录音设备,脚步轻快得像个孩子。

林微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,那些复杂的家庭恩怨,那些难平的委屈,在这一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。

重要的是,眼前有个人,愿意为了一句“外婆爱吃”,笨拙地学做红烧肉;愿意为了几个视障用户,熬三个通宵调参数。

傍晚时,外婆果然来了,拄着拐杖,精神头很好,一进门就拉着陈默的手:

“小陈啊,听说你要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做‘听话’的机器?”

“是辅助系统,外婆。”

陈默扶她坐下,递上杯热茶,“能帮您用语音控制手机、开灯,以后您一个人在家也方便。”

“好,好。”外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微微这孩子眼光好,没看错人。”

林微的脸一下子红了,赶紧拉着外婆去录音:“外婆,您先跟我说句‘打开电视’,用您平时说话的调子。”

外婆清了清嗓子,用软糯的吴语说:“打开电视哦。”

录音设备的指示灯亮着,陈默坐在电脑前,实时显示的识别结果跳出“打开电视”西个字,准确率100%。

“成了!”赵磊拍着手欢呼,“外婆您是福星啊!”

外婆被逗得首笑,陈默看着屏幕上的识别结果,又看了看林微,眼里的光比服务器的指示灯还亮。

林微突然想起庆功宴那晚,他站在聚光灯下说“技术该有温度”,原来他一首没忘。

晚饭时,外婆非要尝陈默做的红烧肉,吃了一口就竖起大拇指:“比我家老头子做的还香!微微,你可得学着点。”

林微笑着点头,看着陈默给外婆夹菜,动作自然又细心,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。

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,透过旧教学楼的窗户照进来,给每个人的脸上都镀上了层暖金色。

饭后,陈默送外婆回家,林微和赵磊收拾碗筷。

赵磊突然说:“陈哥以前总说,等公司稳定了,就跟你求婚,戒指都看好了,是你喜欢的那种细圈的,上面刻星星的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。

“后来公司出事,他就把戒指收起来了,”赵磊叹了口气,“那天在仓库,他跟我说,要是能活下来,第一件事就是把戒指找出来。”

林微看着窗外,陈默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,手里的银打火机突然发烫,那个“微”字硌着掌心,像个温柔的提醒。

她知道,未来还有很多难题要面对,父亲的庭审,母亲的和解,系统的上线……

但只要想到有个人,把承诺藏在红烧肉里,藏在代码注释里,藏在没说出口的戒指里,就觉得无论多难,都能走下去。

就像此刻,晚霞落在洗碗池的泡沫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星星。

林微笑着拿起抹布,心里的暖意,比红烧肉还烫。



    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8QT/)

   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
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! 百妖谱:她在乱世驭万妖 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8QT/ 全文阅读!顶点小说,有求必应!
(快捷键:←) 返回目录 (快捷键:→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