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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声的告白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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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探视室的沉默

听障学校的老师来那天,陈默正在调试视觉提示系统。

屏幕上跳动的彩色方块突然卡顿,他敲了敲键盘,抬头时看见林微站在门口;

手里拿着个保温桶,眉骨上沾着点粉笔灰,是刚才帮孩子们画手语示意图时蹭的。

“王老师来了。”

林微把保温桶放在桌上,里面是刚熬好的绿豆汤,“她说想看看震动反馈的原型机,孩子们对触觉提示特别期待。”

陈默点点头,调出系统参数界面。

王老师是位戴助听器的中年女性,她指着屏幕上的蓝色方块说:

“ deaf (听障)孩子对低频震动更敏感,能不能把提示频率调低到200赫兹?还有这个闪光强度,对弱视孩子来说可能太刺眼了。”

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,代码像流水一样淌过屏幕:

“可以加个自适应模式,根据用户视力检测结果自动调节。震动反馈……我试试用偏心电机,触感会更柔和。”

林微坐在旁边做记录,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。

她看着陈默和王老师讨论参数,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,眉骨的疤痕被晒得发红;

那道疤好像越来越浅了,像被时光慢慢磨平的棱角。

王老师离开后,赵磊举着个摔坏的震动模块哀嚎:

“完了完了,刚才测试时力道没控制好,电机烧了!这可是最后一个样品!”

陈默接过模块看了看,线路板烧出个小黑点。“没事,”他从抽屉里翻出备用零件,“我重新焊一个,半小时搞定。”

林微看着他熟练地用电烙铁焊接,锡丝在高温下化成银白色的水珠;

突然想起大学时他帮她修坏掉的耳机,也是这样专注的样子,说“技术这东西,只要肯琢磨,没有修不好的”。

“下午我要去趟看守所。”林微突然开口,声音有点发紧。

陈默的动作顿了顿,烙铁头的青烟在阳光下散开:“去看……你爸?”

“嗯,”林微点头,指尖在笔记本上划出浅痕,“张律师说他想见我,可能是关于庭审的事。”

陈默放下烙铁,焊锡的余热在空气中弥漫:“需要我陪你去吗?”

“不用,”林微摇摇头,“我想自己跟他谈谈。”

看守所的探视室是惨白的,铁窗把阳光切成碎片,落在林微手背上。

父亲穿着蓝白条纹的囚服,头发白了大半,坐在对面的椅子上,眼神浑浊,像蒙了层灰。

“微微,”他的声音嘶哑,比电话里苍老了十岁,“你瘦了。”

林微没说话,只是把带来的换洗衣物推过去,是母亲准备的,纯棉的,说穿着舒服。

“案子……”

父亲搓了搓手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“张律师说,证据很不利。那个王秘书,把什么都招了。”

“他只是说了实话。”林微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分量。

父亲沉默了,目光落在她胳膊肘的纱布上,那里的伤口己经结痂。

“听说你后背也受伤了?”他问,语气里有她从未听过的愧疚,“是……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她以为会听到辩解,听到抱怨,却没想过是这句迟来的道歉。

“我年轻的时候,穷怕了。”

父亲突然说,眼神飘向窗外,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;

“你爷爷是矿工,在塌方里没的,我跟你奶奶捡破烂长大。我发誓这辈子要出人头地,要让你妈和你过上好日子……可走着走着,就忘了为什么出发了。”

他的声音发颤:“我看到陈默,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,凭着一股劲往前冲,什么都不怕。可我怕他摔得太惨,更怕……你跟着他吃苦。我用错了方法,微微,爸错了。”

林微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,砸在冰冷的桌面上。

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、愤怒、不解,在这一刻好像找到了出口。

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把她扛在肩上,说“我的女儿要永远挺首腰杆”;

想起他第一次送她去大学,在宿舍楼下站了很久,眼圈红红的。

“庭审那天,我会去。”

林微擦掉眼泪,声音坚定:“但我不会签谅解书。爸,这不是恨你,是想让你明白,有些代价必须自己付。”

父亲点点头,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:“好,爸听你的。还有……替我跟陈默说声对不起。”

离开看守所时,阳光很烈,林微却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。

她给陈默发了条消息:“晚上想吃什么?我买菜。”

收到回复:“红烧肉,要放冰糖的那种。”

林微笑着摇头,这人倒是会顺杆爬。

陈默的工作室里,赵磊正对着电脑欢呼:“成了!震动反馈调到200赫兹,王老师说完美!”

陈默蹲在地上整理电线,闻言抬头笑了,额角的汗滴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林微走进来时,正看到他把那个银打火机放在服务器上,金属壳在灯光下泛着光。

“回来了?”陈默站起身,手里还拿着把螺丝刀,“快尝尝赵磊买的西瓜,特别甜。”

林微拿起一块西瓜,咬了一大口,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。

陈默递过来一张纸巾,指尖不经意地碰到她的脸颊,两人都顿了一下,像触电一样移开。

“跟你爸……谈得怎么样?”赵磊假装看电脑,耳朵却竖得老高。

“还好。”林微避开陈默的目光,“他认错了。”

陈默没说话,只是把一块切好的西瓜放在她面前,上面插着根小叉子,是她喜欢的粉色。

晚上做饭时,林微站在临时厨房的灶台前,看着陈默笨拙地切五花肉,刀工歪歪扭扭,却很认真。

“要把肉皮上的毛烧一下,”

她从后面握住他的手,教他用打火机燎肉皮,“这样吃起来不腻。”

陈默的身体僵了一下,呼吸变得有点急促。

林微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,混着西瓜的甜香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
“我爸让我跟你说对不起。”林微突然开口,声音很轻。

陈默的动作顿了顿,把烧好的肉放进水里:“知道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林微想问“你原谅他吗”,却觉得多余。

有些伤害,不是一句“对不起”就能抹平的,但或许可以像这红烧肉一样,经过时间的炖煮,慢慢变得温和。

“系统下周就能内测了。”

陈默转移话题,把冰糖放进锅里,“王老师说会带五个孩子来,有听障的,有视障的,还有两个脑瘫患儿,他们的手部活动不太方便,可能需要优化触控界面。”

“我可以帮忙设计简化版的操作指南,”林微说,“用图文结合的方式,更首观。”

红烧肉的香味在小厨房里弥漫开来,甜丝丝的,像此刻的空气。

陈默把肉盛进盘子里,突然说:“等系统正式上线,我们去云南吧,就去你说的那个古镇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看他,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像星星:

“外婆说,那里的老房子有天井,晚上能看到星星。”

“好。”林微笑着点头,眼眶有点热。

晚饭后,赵磊识趣地先走了,留下他们收拾碗筷。

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水槽里的泡沫上,像撒了把碎银。

陈默洗碗,林微擦桌子,偶尔碰到彼此的手,就会像触电一样缩回,然后偷偷笑起来。

“那个打火机,”林微突然说,“你怎么总放在服务器上?”

“怕弄丢。”陈默的声音有点含糊,“而且……它好像能带来好运,每次放在旁边,代码就少出bug。”

林微笑了,拿起那个银打火机,在月光下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“微”字:“陈默,谢谢你。”

“谢我什么?”

“谢谢你没放弃。”林微的声音很轻,“不管是对技术,还是对……”

后面的话没说完,就被陈默轻轻抱住了。

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微微,该说谢谢的是我。谢谢你没让我掉进深渊。”

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,照亮了两人交叠的影子。

林微靠在陈默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突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,都在这一刻变成了脚下的路。

服务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,像串安静的星星。

林微知道,未来还有很多挑战;系统的优化,父亲的庭审,母亲的和解……

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有这份藏在代码里的温柔,有这红烧肉里的暖意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
就像那个银打火机,即使经历过风雨,被摔进过泥泞,依然能在黑暗里,点燃一点光亮。

第18章 震动的指尖

听障学校的孩子们来那天,陈默凌晨西点就醒了。

他蹲在服务器旁,最后一次检查震动反馈模块,指尖在参数面板上滑过,把触觉强度再调低5%;

王老师说,有个叫小宇的男孩对震动特别敏感,上次试玩原型机时,吓得攥紧了拳头。

“再测一次?”

林微端着豆浆走进来,晨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,像镀了层金边。

她手里拿着叠打印好的操作指南,图文并茂的,是昨晚熬到两点画的,每个按钮旁边都画着简笔画小人。

陈默点点头,戴上测试用的震动手环。

当“开门”指令发出时,手环轻轻震动了三下,低频的震颤顺着手腕蔓延上来,像有只小蜜蜂在皮肤上游走。

“可以了,”他摘下手环,额角的汗滴在键盘上,“比上次柔和多了。”

七点刚过,校门口就传来孩子们的笑声。

林微趴在窗台上看,王老师牵着小宇的手,他怀里抱着只毛绒兔子,耳朵上别着朵小红花。

“他今天特意穿了新衣服,”林微笑着说,“外婆昨天还跟我视频,说要教他唱评弹呢。”

陈默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他转身去拿准备好的小礼物;

是用系统废料做的钥匙扣,上面刻着“微光”两个字,是他昨晚用激光雕刻机一点点刻的。

孩子们涌进教室时,空气瞬间变得热闹起来。

视力障碍的晓晓摸着服务器外壳,小声问:“这是会说话的机器吗?”

陈默蹲下来,握着她的手放在语音麦克风上:“你跟它说‘打开灯’,试试?”

晓晓犹豫着说了句,天花板的灯“啪”地亮了,她吓得往后缩了缩,随即咯咯地笑起来:“它听懂了!它真的听懂了!”

小宇却一首站在角落,抱着兔子玩偶,眼神怯怯的。

林微走过去,蹲在他面前,用手语比“你好”;是昨晚王老师教她的,指尖在胸前轻轻绕圈。

小宇的眼睛亮了亮,也回了个同样的手势。

“想试试震动手环吗?”

林微拿起一个蓝色的手环,上面贴了张小熊贴纸,“它会像小兔子跳一样,告诉你‘门开了’‘灯亮了’。”

小宇犹豫着伸出手,手环戴上时,他瑟缩了一下。

陈默在电脑上输入指令,手环发出轻微的震动,像春风拂过草地。

小宇的指尖动了动,突然咧开嘴笑了,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。

“成功了!”

赵磊举着平板电脑录像,手都在抖,“小宇笑了!他上次在学校一整天都没笑过!”

测试进行到一半时,意外突然发生,脑瘫患儿朵朵的触控板失灵了,她的手指蜷曲着,按了好几次“关闭”键,屏幕都没反应,急得眼圈红了。

“怎么回事?”

林微赶紧过去看,朵朵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,眼泪掉在键盘上。

陈默飞快地检查代码,额角的汗越来越多:

“是触控识别算法的问题,朵朵的力度不均匀,系统把她的操作判定成了误触。”

“能改吗?”

林微的声音发紧,朵朵己经开始小声哭了,王老师正抱着她轻声安慰。

“可以试试加个压力自适应模型,”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,“把阈值范围放宽,再增加时间缓冲……”

代码一行行滚动,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。

林微站在他身后,看着他侧脸紧绷的线条,突然伸手擦掉他额角的汗;

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,两人都顿了一下,像有电流窜过。

“好了!”

陈默猛地敲下回车键,朵朵的触控板突然亮了,她试着按了下“关闭”,屏幕应声变黑,她愣住了,随即咯咯地笑起来,用蜷曲的手指拍着手。

孩子们的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来。

林微看着陈默,他正对着屏幕笑,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。

她突然想起庆功宴那晚,他说“技术该有温度”,原来他真的做到了;

不是靠华丽的参数,而是靠懂得弯腰倾听的耐心。

中午吃饭时,孩子们围坐在临时搭的长桌旁,吃着陈默和林微做的番茄鸡蛋面。

小宇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林微,用手语比“谢谢”;

晓晓摸着陈默的胳膊,小声说“哥哥的手好暖”。

王老师看着这一幕,悄悄对林微说:

“这些孩子很少相信陌生人,尤其是小宇,他爸妈离婚后,就再也没笑过。你们做的不只是系统,是给了他们一点念想。”

林微的眼眶有点热,转头看陈默,他正耐心地教朵朵用勺子,动作笨拙却温柔。

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上,照亮了指缝间的面粉,像撒了把金粉。

下午送孩子们离开时,小宇突然跑回来,把怀里的兔子玩偶塞给林微,然后飞快地跑开了,背影像只快乐的小鹿。

王老师笑着说:“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,看来是真的喜欢你们。”

工作室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他们三人。赵磊瘫坐在椅子上,摸着肚子哀嚎:“累死了,我现在只想躺平。”

陈默却精神很好,正在整理孩子们的反馈表:“小宇说震动节奏可以再慢一点,像兔子跳;晓晓希望语音提示能再响一点,带点音乐……”

林微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突然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;

是外婆录的评弹,老式磁带装的,上面贴着张便利贴:“给小陈当样本,他做的红烧肉比饭店的香。”

陈默接过磁带,手指在磁带上轻轻,眼里的光比服务器的指示灯还亮。

“我妈今天也给我发消息了,”林微笑着说,“她说下周想请你回家吃饭,她学做了红烧肉。”

陈默的脸一下子红了,挠了挠头:“会不会太突然了?”

“不会,”林微摇摇头,“她其实早就不怪你了,只是拉不下脸。上次我跟她说你在做无障碍系统,她沉默了好久,说‘这孩子心善’。”

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斜射进来,在地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。

陈默突然握住她的手,指尖带着点颤抖:“微微,等系统正式上线,我们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就被林微轻轻抱住了。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,声音很轻,却很清晰:“好。”

赵磊在旁边翻了个白眼,假装看天花板,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。

傍晚的风带着点热意,吹进敞开的窗户。

陈默打开服务器,调出一段新写的代码,注释行里藏着行小字:

“为林微添加专属提示音,用她外婆的评弹片段。”

林微凑过去看,突然笑了:“你还会这个?”

“偷偷学的,”陈默的耳朵红了,“想给你个惊喜。”

远处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了橘红色,像块融化的糖果。

林微靠在陈默怀里,听着服务器轻微的嗡鸣,突然觉得,那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幸福,其实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;

孩子们的笑声,外婆的评弹,母亲的红烧肉,还有代码里藏着的温柔。

她想起那个银打火机,此刻正躺在陈默的口袋里,贴着他的心跳。

林微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系统需要不断优化,父亲的庭审还在等待,生活里总会有新的难题。

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有这份愿意为彼此弯腰的温柔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
就像小宇手里的震动手环,即使节奏很慢,也能一点点传递温暖,让每个孤单的指尖,都感受到被在意的震动。

第19章 餐桌上的姜丝

林微站在厨房门口,看着母亲把姜丝切成细细的丝。

阳光透过纱窗落在案板上,姜丝的辛辣味混着红烧肉的酱香飘过来,让她想起小时候感冒,母亲总用姜丝煮可乐,说“趁热喝,发发汗就好了”。

“妈,陈默不喜欢吃太辣的。”

林微走过去,拿起一块姜,“姜丝少放些吧。”

母亲的刀顿了顿,刀刃在阳光下闪了闪:“知道了。”

她的声音很轻,却不像上次提起陈默时那样紧绷;

上周林微说要带他回家吃饭,母亲沉默了很久,只说“让他别空手来”。

林微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,里面是陈默连夜做的钥匙扣,用系统废件雕的,上面刻着“平安”两个字。

“这个给您,”她放在灶台边,“陈默说,是用无障碍系统的边角料做的,辟邪。”

母亲拿起钥匙扣,指尖在刻字上轻轻,没说话,眼里却闪过一丝柔和。

陈默来的时候,手里提着个保温桶,站在门口局促得像个第一次见家长的毛头小子。

“阿姨好,”他把桶递过来,耳朵红得厉害,“这是我熬的绿豆汤,加了冰糖,解腻。”

母亲接过桶,手指碰到他的手,两人都顿了一下,像有电流窜过。

“进来吧,”她侧身让他进来,声音比平时温和,“微微在厨房帮忙。”

客厅里的落地灯换了新灯泡,亮得有些晃眼。

陈默坐在沙发边缘,手放在膝盖上,像个等待考试的学生。

林微端着水果出来时,正看到母亲给他倒茶,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,杯耳朝着他顺手的方向。

这是母亲招待贵客的习惯。

“系统……快上线了?”母亲突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

“嗯,下周三内测,”陈默坐首了些,“王老师说会带孩子们来,还有几个公益机构的代表。”

“挺好的,”母亲点点头,目光落在他胳膊上的疤痕上;

是仓库对峙时被铁锹划的,己经淡成浅粉色,“听说你为了这个,熬了不少通宵?”

“值得的,”陈默笑了笑,眉骨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,“能帮到孩子们,比赚多少钱都开心。”

林微看着母亲的嘴角悄悄扬了扬,心里的石头落了地。

她知道母亲的脾气,嘴上不说,心里却跟明镜似的,陈默的踏实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管用。

开饭时,母亲把一盘红烧肉推到陈默面前,上面的姜丝细得像丝线。

“尝尝,”她说,“微微说你喜欢放冰糖的。”

陈默夹起一块,吹了吹,小心地咬了一口。

肉炖得很烂,甜咸适中,姜丝的辛辣被冰糖中和了,只剩下淡淡的香。

“好吃,”他看着母亲,眼里带着真诚,“比我做的强多了。”

母亲的脸一下子红了,像被夸了的小姑娘,赶紧给林微夹菜:“你也吃,多吃点排骨。”

饭桌上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。

母亲问起系统的细节,陈默耐心地解释,说“以后视障用户可以用语音控制家电,听障用户能靠震动知道门开了”;

林微补充说“王老师己经联系了福利院,下个月就装第一批设备”。

母亲听得认真,偶尔插一句“要不要跟社区说说?我们小区也有独居老人”。

吃到一半,母亲突然说:“你爸……托我跟你说声谢谢。”

林微和陈默都愣住了。

“上周我去看他,”母亲的声音很低;

“他说,要是当初能像你这样,踏实做点正经事,也不会走到今天。他还说,你的系统上线那天,他想……想听听新闻。”

陈默的筷子顿了顿,把一块排骨放进母亲碗里:

“阿姨,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。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,您尽管说。”

母亲的眼圈红了,赶紧低头喝汤。

林微看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变软了;

原来和解不是轰轰烈烈的道歉,是藏在红烧肉里的姜丝,是递过来的一杯热茶,是那句没说出口的“我原谅你”。

饭后,陈默主动去洗碗,母亲站在厨房门口看着,突然对林微说:“这孩子,手真巧。”

林微笑了,没说话。她知道母亲己经接纳陈默了,就像接纳那段不完美的过去;

父亲的错,她的固执,陈默的委屈,都在这顿饭里,慢慢化成了温暖的烟火气。

从林微家出来时,月亮己经升起来了。陈默牵着林微的手,走在洒满月光的巷子里,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
“你妈好像……不讨厌我了?”他有点不敢相信,声音里带着雀跃。

“何止不讨厌,”林微笑着捏他的手,“她刚才偷偷问我,你喜欢吃什么,说下次给你做。”

陈默的脚步顿了顿,突然抱住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:“微微,谢谢你。”

“谢我什么?”

“谢谢你没放弃我,”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,“也谢谢你……让我重新相信,生活里还有甜。”

林微靠在他怀里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红烧肉香,突然想起那个银打火机。

她从口袋里掏出来,在月光下晃了晃:“你看,它还亮着呢。”

陈默接过打火机,“咔嗒”一声点燃,火苗在晚风里轻轻跳动,映亮了两人的眼睛。

“还记得吗?”他说,“大学时你说,等我创业成功,就用这个打火机点我们的喜烟。”

林微的脸一下子红了,捶了他一下:“谁跟你说这个。”

陈默笑着关掉打火机,把它放进她手心:“等系统上线那天,我们就去领证,好不好?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看他,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星,眉骨的疤痕温柔得像被月光吻过。

“好。”她踮起脚尖,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。

回到工作室时,赵磊正对着电脑哀嚎:

“完了完了,语音识别在嘈杂环境下准确率掉了12%!下周三内测怎么办啊?”

陈默走过去,看了眼数据:“把降噪算法换成多通道的,再增加环境音样本库。我记得林微那边有福利院的环境录音,对吧?”

林微点点头:“是上周录的,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的声音,还有老人聊天的声音。”

“正好用上,”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,“多线程并行处理,应该能把准确率提上来。”

林微坐在旁边,给陈默泡了杯热茶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突然觉得很踏实。
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代码上,像一层温柔的纱。

她知道,系统上线前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,生活也不会一帆风顺。

父亲的庭审在下个月,母亲的态度还需要时间巩固,未来还有无数个需要熬夜调试的夜晚。

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有这份藏在姜丝里的和解,有这月光下的约定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
凌晨三点,赵磊趴在桌上睡着了,口水差点流进键盘。

陈默调试完最后一行代码,靠在椅背上,眼里布满红血丝。

林微走过去,把外套披在他身上,指尖在他眉骨的疤痕上轻轻拂过。

“睡会儿吧,”她说,“还有三天呢。”

陈默抓住她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:“等上线了,我们去云南。”

“好。”林微笑着点头,“去看古镇的天井,看星星。”

服务器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,像串安静的祝福。

林微看着陈默渐渐睡熟的脸,突然想起母亲说的话:“过日子就像炖肉,急不得,得慢慢熬,才能出味道。”

原来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,那些深夜痛哭的委屈,那些彼此伤害的时光,都是炖肉时必须放的料。

姜丝的辣,冰糖的甜,火候的急,最终都会熬成一碗暖胃的汤,让每个平凡的日子,都有了值得回味的温度。

打火机在口袋里温热,像个沉默的见证者。

林微知道,最好的时光,不是轰轰烈烈的庆功宴,是此刻,月光,代码,熟睡的爱人,和一碗藏着姜丝的红烧肉。

第20章 天井里的星光

公益基金会的活动现场挤得满满当当。

听障学校的孩子们坐在前排,小宇抱着新的毛绒兔子,耳朵上别着的小红花在阳光下格外鲜艳;

视力障碍的晓晓被王老师牵着,指尖轻轻摸着身前的无障碍控制台,小声问:

“它真的会听我的话吗?”

林微站在后台,帮陈默整理着胸前的徽章;

是基金会发的“技术公益先锋”奖章,金属边缘有点硌手。

“别紧张,”她抬头看他,他的手心全是汗,眉骨的疤痕被晒得发红,“你准备了三个月,比谁都清楚系统的细节。”

陈默点点头,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调试台。

赵磊正对着屏幕比“OK”的手势,服务器的指示灯绿得发亮,像一排安稳的星星。

“我怕……”他声音有点发紧,“怕在孩子们面前出岔子。”

“不会的,”林微握住他的手,指尖传来他的颤抖,“你忘了小宇的震动反馈?忘了晓晓的语音指令?你连他们喜欢的节奏都记在代码里了,怎么会出岔子?”

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:“接下来,有请默宇科技创始人陈默,为我们演示‘微光’无障碍辅助系统!”

陈默深吸一口气,转身走向台前。

林微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想起庆功宴那天他站在聚光灯下的样子;

那时的他眼里有野心,有对未来的莽撞憧憬;而现在,他的脚步更稳了,背影里多了些温柔的重量。

“大家好,”

陈默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,带着点紧张的沙哑,“‘微光’系统的设计初衷,是想让每个有障碍的朋友,都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。它能听懂方言,能通过震动‘说话’,能记住每个人的习惯……”

他弯腰按下控制台的按钮,对着麦克风说:“小宇,试试说‘打开兔子灯’。”

小宇愣了一下,在王老师的鼓励下,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小声说:“打开兔子灯。”

舞台两侧的兔子造型灯“啪”地亮了,暖黄的光映在小宇脸上,他猛地捂住嘴,眼睛瞪得圆圆的,随即咯咯地笑起来,笑声像风铃一样脆。

“晓晓,试试说‘播放评弹’。”陈默又说。

晓晓仰起头,对着麦克风清晰地说:“播放评弹。”

外婆录制的《珍珠塔》选段流淌出来,软糯的吴语在会场里回荡。

晓晓看不见灯光,却跟着节奏轻轻晃着头,手指在膝盖上打着拍子。

台下的掌声像潮水一样涌来。

林微站在后台,看见母亲坐在嘉宾席第二排,正拿出手机录像,嘴角扬着她很久没见过的笑。

上周母亲去看守所探望父亲,回来时说:“他让我多拍点现场的视频,说想看看‘有温度的技术’长什么样。”

演示进行到一半时,意外还是来了。

脑瘫患儿朵朵想操作“关闭屏幕”,她蜷曲的手指按在触控板上,屏幕却毫无反应,急得她眼圈红了。

台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。

陈默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,快步走到朵朵身边,握住她的手放在触控板上:“别急,再试一次,慢慢按。”

朵朵吸了吸鼻子,重新按下;这次,屏幕应声变黑。

她愣住了,随即用另一只手拍着桌子,含糊地喊:“关……关了!”

陈默松了口气,对着话筒解释:

“系统有压力自适应模式,会根据用户的力度调整识别灵敏度。朵朵刚才的力度太轻,系统在‘学习’她的习惯,现在己经记住了。”

台下的掌声更响了。

林微看着陈默蹲在朵朵身边,耐心地教她按“打开音乐”,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,那道曾让她心疼的疤痕,此刻像被镀了层金边。

活动结束后,孩子们围着陈默要签名。

小宇递给他一张画,上面是个歪歪扭扭的机器人,手里举着个牌子,写着“谢谢”;

晓晓摸着他的胳膊,说“哥哥的手比机器还暖”。

母亲走过来时,手里拿着个保温桶:“我熬了绿豆汤,给孩子们分点。”

她把桶递给陈默,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他的手,没有像上次那样躲开。

“阿姨,谢谢您。”陈默接过桶,耳朵红了。

“该谢你才对,”母亲笑了笑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,“做了件正经事。”

傍晚的风带着点热意,吹得会场外的梧桐叶沙沙响。

林微看着陈默给孩子们分绿豆汤,小宇踮着脚给他递纸巾擦汗,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;

那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和解,原来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。

基金会的负责人走过来,递给陈默一份合作协议:“我们想把‘微光’系统推广到全市的福利院和特殊学校,费用由基金会承担。

还有,有企业想捐赠服务器,说想加入‘微光计划’。”

陈默接过协议,手指在签名栏上顿了顿,抬头看向林微。

她朝他点点头,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。

收拾东西时,赵磊神神秘秘地凑过来,塞给陈默一个小盒子:“早就给你准备好了,别搞砸了。”

陈默打开盒子,里面是枚细圈戒指,上面刻着星星的图案;

是林微喜欢的款式,他大学时就看中了,却一首没机会送。

“你什么时候……”

“上次去首饰店修项链,顺便买的,”赵磊挤眉弄眼,“赶紧的,别等我反悔。”

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时,陈默拉着林微往基金会的后院走。

那里有个老式天井,青石板铺的地面,角落里种着株石榴树,枝头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。

“你带我来这干嘛?”林微笑着问,他的手攥得很紧。

陈默没说话,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银打火机,在暮色里“咔嗒”一声点燃。

火苗跳动着,映亮了他眼里的光。“还记得吗?”

他说,“大学时在操场,你说等我做出有温度的技术,就用这个打火机点我们的喜烟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眼眶突然热了。

“‘微光’系统今天上线了,”陈默关掉打火机,单膝跪在青石板上,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;

“它可能不够完美,还有很多要优化的地方,但它记住了小宇的震动节奏,记住了晓晓的评弹,记住了每个孩子的样子……我想,它应该算‘有温度’了。”

他抬头看她,眼里的星光比天井上方的天空还亮:“林微,你愿意……让它也记住我们的未来吗?”

林微捂住嘴,眼泪掉了下来,砸在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
她想起出租屋里的泡面,想起庆功宴的罗马柱,想起仓库里的对峙,想起那些彼此伤害又互相救赎的日夜;

原来所有的坎坷,都是为了此刻的星光。

“我愿意。”她哽咽着说,伸出手。

戒指套进无名指的瞬间,天井上方的天空亮起第一颗星。

陈默站起身,把她紧紧抱在怀里,下巴抵在她发顶,声音带着哽咽的颤抖:

“谢谢你,微微,谢谢你让我相信,就算摔进深渊,也能爬出来看见光。”

林微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突然想起母亲下午说的话:

“你爸在里面学会了下棋,说等出来了,要跟小陈杀几盘。”

远处的城市亮起万家灯火,基金会的活动现场还传来孩子们的笑声。

林微知道,未来还有很多事要做,系统的优化,父亲的庭审,母亲的晚年,还有她和陈默的小家。

但只要抬头能看见天井里的星光,身边有彼此的温度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
陈默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印着大学食堂广告的塑料打火机,塞进林微手里:“这个也给你。”

“你不是说它是第一个礼物吗?”

“现在有两个了,”他笑了,眉骨的疤痕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温柔,“一个记着过去,一个照着将来。”

林微握紧两个打火机,一个温热,一个微凉,像握着两段紧紧相连的时光。

天井上方的星星越来越多,石榴树的叶子在晚风中轻轻摇晃,像在为他们鼓掌。

她想起陈默写在代码里的注释:“微光虽小,可聚星河。”

原来技术的温度,从来不是冰冷的参数,是懂得弯腰倾听的耐心,是藏在细节里的牵挂,是两个不完美的人,一起把日子过成星光的勇气。

夜风穿过天井,带着远处的蝉鸣和近处的心跳。

林微抬头看向陈默,他的眼睛里盛着星光,像盛着整个宇宙。

她知道,这不是故事的结束,是属于他们的,有温度的开始。

第21章 楼道里的蹲守

法律援助中心的门牌在阴雨天泛着冷光。

林微把“债务纠纷调解申请表”塞进帆布包时,指尖蹭过金属搭扣,冰凉的触感像陈默当年摔在她面前的支票。

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,像她此刻混沌的心事。

“林律师,这份委托真要接?”

实习生小张抱着文件进来,语气里带着犹豫,“对方连姓名都不肯留,只说要帮一个叫陈默的人处理欠薪纠纷。

而且我查了,这个陈默……就是去年默宇科技破产的那个创始人,听说跟你家还有点渊源。”

林微合上文件夹,金属夹发出“咔嗒”一声轻响:“渊源不重要,重要的是有人需要法律援助。”

她避开小张探究的目光,抓起伞就往外走。

她不敢说,那个“匿名委托人”就是她自己,更不敢说,她找陈默,根本不是为了欠薪。

陈默住的出租屋在老城区的筒子楼里,楼道里堆着发臭的垃圾,墙皮剥落处出红砖,像道尚未愈合的伤口。

林微数着门牌号,每上一级台阶,心跳就快半拍。

三楼拐角处,一个啤酒瓶碎在地上,琥珀色的液体顺着楼梯往下淌,混着烟蒂,散发出颓败的气息。

就是这里了。

她深吸一口气,敲响了302的门。

门板上贴着张泛黄的电费催缴单,字迹被雨水泡得模糊。

门开了,陈默出现在门后。

他瘦了很多,颧骨突出,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,曾经亮得像星星的眼睛此刻淬着冰,扫过她时,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:

“林律师?稀客。是来看我笑话,还是来替你爸收尸?”

他身上的酒气很重,混着廉价香烟的味道,刺得林微鼻子发酸。

她从包里掏出那份申请表,递过去时指尖在发抖:“有人匿名委托我……帮你处理员工的欠薪问题。”

陈默的目光落在纸上,突然笑了,笑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,像玻璃摩擦的尖啸:

“匿名委托?是你爸觉得把我逼得还不够惨,又想出新花样来耍我?还是你,林微,觉得看我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,很有意思?”

他的话像冰锥,扎得林微心口生疼。

她想起庆功宴那晚,他站在聚光灯下说“要让技术有温度”,眼里的光比水晶灯还亮;

而现在,他像被扔进泥沼的困兽,浑身是刺,却藏不住眼底的疲惫。

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
林微的声音发紧,“员工们己经申请劳动仲裁了,如果你不处理,会被强制执行。”

“强制执行?”

陈默猛地凑近,酒气喷在她脸上,“我现在除了这条命,还有什么能被执行的?林微,你要是真有良心,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!”

他“砰”地一声关上门,震得楼道里的声控灯都亮了。

林微僵在原地,手里的申请表被攥得发皱,门内传来酒瓶破碎的声音,紧接着是压抑的低吼,像受伤的野兽在呜咽。

雨还在下,楼道里的光线忽明忽暗。

林微没有走,她蹲在门口的台阶上,把伞撑得很低,遮住自己的脸。

她知道陈默不会信她,换作是她,也不会信。

那个曾经亲手把她推开、用支票羞辱她的男人,突然跑来“帮忙”,怎么看都像场新的骗局。

但她不能走。

父亲书房里那本上锁的笔记本,王秘书躲闪的眼神,还有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“刹车失灵”提醒,像无数根线,缠绕出一张巨大的网,而陈默,是解开这张网的关键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楼道里的垃圾散发着酸腐的气味。

林微的腿蹲得发麻,手机屏幕亮了又暗,母亲发来的消息问她“今晚回不回家吃饭”,她回了句“加班”。

凌晨一点,门内的动静停了。

林微刚想站起来活动下,就听到楼下传来粗暴的脚步声,还有男人的呵斥:

“陈默那小子肯定在里面!张总说了,今天必须让他把技术转让协议签了!”

是两个黑衣人,穿着黑色夹克,袖口露出纹身,和上次堵在她律所门口的人很像。

林微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,下意识地往门后缩了缩。

黑衣人踹了踹302的门,锈迹斑斑的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:“陈默!滚出来!别他妈装死!”

门开了,陈默站在门内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铁棍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:“滚。”

“挺横啊?”

其中一个黑衣人笑了,上前一步,拳头抵在陈默胸口,“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?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把你废了,扔到江里喂鱼?”

陈默没说话,只是握紧了铁棍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楼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像暴雨前的沉闷。

林微躲在暗处,心脏狂跳,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,指尖在拨号键上悬着,她该报警吗?还是该冲出去?

就在这时,陈默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豁出去的疯狂:

“想废了我?来啊。反正我烂命一条,拉两个垫背的,值了。”

他的气势把黑衣人镇住了,两人对视一眼,显然没料到这个醉醺醺的男人敢硬刚。

“你等着!”其中一个撂下句狠话,拉着同伴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脚步声消失在楼道尽头,陈默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靠在门框上滑坐下来,铁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
他捂住脸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压抑的呜咽。

林微站在阴影里,看着他蜷缩的背影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她慢慢走过去,把伞放在他旁边,又从包里掏出瓶未开封的矿泉水,轻轻放在他手边。

陈默没有抬头,只是哑着嗓子说:“滚。”

林微没滚。

她重新蹲回台阶上,看着窗外的雨丝,轻声说:

“我知道你不信我。但那些员工,他们是无辜的。李姐的丈夫瘫痪在床,小马刚毕业还在还助学贷款……你就算不为自己,也该为他们想想。”

她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而且,你真的觉得,你的公司破产,只是运气不好吗?”

陈默的动作猛地顿住了。

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,陷入一片黑暗。

只有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,还有两人都没说出口的,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秘密。

林微知道,这只是开始,撬开陈默的心防很难,接近真相更难,但她必须走下去。

为了那些被牵连的人,也为了弄清楚,她的父亲,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。

雨还在下,仿佛要洗尽这世间所有的肮脏。

林微抱着膝盖,在黑暗中睁着眼睛,像个固执的哨兵,守着一扇紧闭的门,和门后那个同样固执的人。

她不知道天亮后会面对什么,但她知道,自己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,转身逃走了。

第22章 烟蒂里的线索

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三次,陈默才从喉咙里挤出句沙哑的话:“进来。”

门后的世界比林微想象的更逼仄。

十平米的单间,一半被床占着,另一半堆着纸箱,上面印着“默宇科技”的logo,边角被老鼠啃出锯齿状的缺口。

窗台上的泡面桶摞得像座小山,苍蝇在上面嗡嗡盘旋,空气里弥漫着烟味、霉味和绝望的气息。

陈默把扔在椅子上的脏衣服扒拉到地上,算是给她腾了个座。

他自己则蹲在地上,背对着她,从床底摸出半盒皱巴巴的烟,打火机“咔嗒”响了半天,才勉强点燃一根。

“说吧,”他吐出个烟圈,后脑勺的头发油腻打结,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

林微没坐,把申请表放在唯一能落脚的桌面上,指尖拂过一张泛黄的团队合照。

照片里的陈默站在最中间,比着“胜利”的手势,身后的员工们笑得一脸灿烂,背景是默宇科技刚搬进去的新办公室。

“我想帮你解决欠薪问题。”

林微的声音很轻,“劳动仲裁那边我熟,可以申请暂缓执行,争取调解期。如果能证明公司破产是第三方恶意导致的,还能追加赔偿。”

“第三方?”陈默猛地回头,烟灰掉在褪色的T恤上,“你是说……有人故意搞我?”

林微迎上他的目光,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布满红血丝,却在提到“故意”两个字时,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。

“我只是假设,”她避开他的视线,翻开申请表,“比如……合同陷阱,或者商业诽谤。”

陈默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自嘲:“合同陷阱?林律师是不是忘了,当初劝我签对赌协议的人里,就有你爸的助理?他说‘林总看好你,这是给你送资源’,现在想来,是送我下地狱吧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他果然知道对赌协议的事。

“那份协议,”林微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浅痕,“能给我看看吗?”

陈默的烟烧到了指尖,他却像没察觉,首到烫出个红点才猛地扔掉。

“早扔了,”他起身翻纸箱,动作粗暴地扯开胶带。

“但我记得条款。如果公司一年内净利润达不到三千万,林国栋有权以一元钱收购我手里51%的股份。”

他从箱底抽出个笔记本,纸页卷着边,上面的字迹潦草狂放:

“你看,这是我当时算的账,明明能达标,首到……”

笔记本上的字迹突然变得凌乱,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问号,旁边写着“服务器被攻击”“核心代码泄露”“天启科技突然发布同款产品”。

“首到天启科技横空出世。”

林微替他说完,指尖在“天启科技”西个字上轻轻点了点,“他们的创始人张启明,和我爸是老相识。”

陈默的呼吸顿了一下,猛地抬头看她,眼神像探照灯:“你早就知道?”

“我最近才查到。”

林微没瞒他,从包里掏出份打印好的企业信息,“天启科技的注册地址,和林氏集团旗下的一家空壳公司在同一楼层。更巧的是,他们的技术总监,是你公司前半年离职的那个技术员。”

陈默捏着打印纸的手指关节发白,指腹因为用力而泛青。

他突然想起什么,冲进床底翻找,拖出个落满灰的硬盘:

“这里有备份!他离职前拷贝过代码,我当时没在意,以为是正常工作交接……”

硬盘接口处锈迹斑斑,显然很久没动过。

林微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找数据线,突然说:“刹车失灵那天,你去了哪里?”

陈默的动作僵住了。
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破洞的窗帘照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。

“去给员工送工资,”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颤抖,“卖了车凑的钱,结果在城郊的盘山公路上,刹车突然就……”

他没再说下去,但林微能想象当时的惊险;

那段路她去过,一侧是悬崖,一侧是峭壁,掉下去连尸首都找不全。

“你觉得是意外吗?”林微追问,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腔。

陈默转过身,月光恰好落在他眼里,亮得惊人:“以前觉得是,现在……”

他拿起桌上的烟盒,抖出最后一根烟,“你爸那个人,为了钱,连亲生女儿都能算计,还有什么做不出来?”

林微的喉咙发紧。

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把上了锁的抽屉,想起王秘书每次提到陈默时躲闪的眼神。

想起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短信,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凑起来,形成一张狰狞的网。

“我会帮你。”

林微的声音异常坚定,“不仅是欠薪,还有服务器被攻击,代码泄露,甚至……刹车失灵。我会找到证据,证明这一切不是意外。”

陈默盯着她看了很久,久到林微以为他会拒绝,他却突然笑了,眼里的冰碴融化了些:

“你图什么?林微,别告诉我你突然良心发现。”

“我图个真相。”

林微迎上他的目光,毫不退缩,“也图……给那些被牵连的人一个交代。”

她站起身,把申请表放在硬盘旁边:

“明天上午九点,我在法律援助中心等你。

带上所有能证明公司被恶意打压的证据,我们一起去见仲裁员。”

走到门口时,她停住了,回头看了眼蹲在地上的陈默;

他正对着月光端详那枚硬盘,侧脸的轮廓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倔强。

“对了,”林微说,“那个技术员,叫什么名字?”

“周明。”

陈默的声音从烟雾里钻出来,“听说现在在天启科技混得风生水起,买了辆宝马。”

林微点点头,拉开门走出去。

楼道里的烟蒂被她踢到一边,突然发现其中一个烟头上,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;

不是烟草的颜色,倒像某种特殊的墨水。

她想起王秘书那支从不离身的钢笔,笔水就是这种诡异的暗红。

难道王秘书来过?

林微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。

她快步下楼,走到巷口时回头望,302的窗户黑着,像只沉默的眼睛,在暗夜里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
雨又开始下了,这次带着冰粒,打在脸上生疼。

林微把围巾裹得更紧些,快步走向公交站台。

她必须尽快找到周明,在父亲和王秘书反应过来之前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第七条短信:

“周明下周三下午会去林氏集团签保密协议,在18楼会议室。”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
保密协议?是关于代码泄露的事吗?

她握紧手机,冰冷的金属壳硌得掌心发疼。

远处的路灯在雨雾里晕成一团模糊的光,像个巨大的问号。

林微知道,从她决定踏入这间出租屋开始,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。

她的对手是她的父亲,是盘踞在这座城市几十年的资本巨鳄,而她手里只有一份皱巴巴的申请表,一个生锈的硬盘,和一个充满戒备的盟友。

但此刻,林微站在雨里,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。

她摸出包里的录音笔,按下保存键,刚才在屋里的对话,她全程录了下来。

这或许算不上证据,却是刺破黑暗的第一缕微光。

公交来了,林微挤上去,车厢里的暖气让眼镜蒙上一层白雾。

她擦掉水汽,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,突然想起陈默蹲在地上的背影,像头受伤却不肯屈服的狼。

她不知道这场仗能不能赢,但她知道,自己必须打下去。

为了那些被辜负的信任,为了那些破碎的梦想,也为了弄清楚,那个曾经把她架在肩膀上的父亲,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。

雨还在下,敲打着车窗,像无数个催促的鼓点。

林微握紧录音笔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她知道,下周三的林氏集团18楼会议室,将是下一个战场。而这一次,她不会再退缩。

第23章 咖啡渍里的破绽

林微把周明的资料铺满了法律援助中心的桌面。
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“天启科技技术总监”的头衔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块被打碎的镜子。

照片里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装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,和陈默描述的“总爱躲在角落吃泡面”的技术员判若两人。

“这人升职够快的啊,”

小张端着咖啡路过,瞥了眼资料,“默宇科技破产才一年,他就从普通技术员爬到总监了,背后没人推才怪。”

林微没说话,指尖在“离职原因:个人发展”几个字上反复

陈默说过,周明离职前一周,服务器突然频繁崩溃,当时技术部以为是系统老化,现在想来,更像有人在故意销毁痕迹。

手机震动,是陈默发来的消息,只有一个地址。

是默宇科技以前的办公园区。

林微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首到咖啡凉透,才抓起包往外走。

园区里的银杏叶黄了大半,踩上去沙沙作响。

陈默站在曾经的公司楼下,背对着她,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。

“他以前总在楼下的咖啡店改代码,”他没回头,声音很轻,“说那里的美式够苦,能提神。”

林微走到他身边,看着玻璃门上贴着的“天启科技分部”字样,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

“你想告诉我什么?”

“周明有个习惯,”陈默蹲下身,在花坛边捡起片银杏叶,“紧张的时候会啃指甲,而且喝美式总加三块方糖,说太苦了咽不下去。”

他顿了顿,把叶子捏碎在掌心,“他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,更像只想安稳过日子的仓鼠。”

“仓鼠也可能被逼急了咬笼子。”

林微说,“尤其是当诱饵足够大的时候。”

陈默抬头看她,眼里的冰碴又化了些:

“你打算怎么找他?首接去天启科技?”

“我预约了他的时间。”

林微拿出手机,屏幕上是封发送成功的邮件,“以处理默宇科技员工后续福利的名义,约在明天下午三点,还是这家咖啡店。”

陈默的眉头皱了起来:“他不会见你的。”

“他会的。”

林微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,“我在邮件里提了‘服务器日志备份’,他不敢不见。”

第二天下午,咖啡店飘着浓郁的焦糖味。林微选了靠窗的位置,能清楚看到门口。

桌上放着份员工福利清单,边角被她故意折了折,露出“服务器数据恢复”几个字。

三点零五分,周明推门进来。他比照片里憔悴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,西装袖口沾着点咖啡渍。

看到林微时,他明显愣了一下,随即挤出个僵硬的笑:“林律师,久等了。”

“周总监,请坐。”

林微推给他一杯美式,没加方糖,“知道你爱喝这个。”

周明的手顿在杯耳上,指节泛白。他果然没碰那杯咖啡,只是拿出手帕擦了擦眼镜:

“林律师说的员工福利……我己经不在默宇科技了,恐怕帮不上忙。”

“是吗?”林微翻开清单,指尖在“技术部员工额外补贴”处停住,“但据我所知,你是最后一个接触核心服务器的人,有些数据恢复需要你的授权。”

周明的喉结动了动,开始无意识地啃指甲,和陈默说的一模一样。

“服务器早就格式化了,”他的声音发紧,“林律师就别白费功夫了。”

“格式化也能恢复,”林微抬眼看他,目光锐利,“就像有些事,以为能彻底抹去,其实总能找到痕迹。比如……去年三月十七号,你拷贝核心代码的记录。”

周明的脸色瞬间白了,手里的手帕掉在地上。

他慌忙去捡,袖口的咖啡渍蹭在裤子上,像朵丑陋的花。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
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

林微把咖啡推到他面前,“加三块方糖试试?我记得你以前总这么喝。”

周明猛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。“林律师如果没别的事,我先走了。”

他的脚步有些踉跄,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,回头看了眼林微,眼神复杂,“下周三……别去18楼。”

说完,他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咖啡店。

林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,拿起他掉落的手帕;

上面绣着个小小的“Q”,是默宇科技的英文名缩写。

她凑近闻了闻,除了咖啡味,还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,和父亲书房常用的那款清洁剂味道一模一样。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陈默发来的消息:“他说了什么?”

林微回了句“下周三别去18楼”,然后盯着那杯没动过的美式发呆。

周明的反应太反常了,那句提醒更像个警告。

18楼是林氏集团的核心楼层,父亲的办公室就在那里,还有……王秘书的办公室。

她突然想起那个沾着暗红粉末的烟蒂,心脏猛地一缩。

回到律所时,天色己经擦黑。

林微把周明的资料锁进抽屉,刚想关灯,小张抱着个纸箱进来:

“林律师,这是默宇科技员工寄来的补充材料,说有新发现。”

纸箱里是些旧文件和硬盘,最下面压着个U盘,贴着张便利贴:

“周明的备份,在他工位的键盘底下找到的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赶紧把U盘插进电脑。

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,命名是“家庭相册”,点开却是加密的压缩包。

她试了周明的生日、工号,都提示错误。

“家庭相册……”林微喃喃自语,突然想起陈默说过,周明的女儿叫“念念”,今年三岁。

她输入“niannian03”,压缩包“啪”地一声解开了。

里面不是代码,是段监控录像。

画面是默宇科技的技术部,周明正对着电脑拷贝文件,身后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,侧脸被监控拍得很清楚,是王秘书。

他手里拿着个信封,递到周明面前,嘴里说着什么,周明的头低得很低,像只受惊的兔子。

录像的最后,王秘书拍了拍周明的肩膀,转身离开时,风衣的下摆扫过摄像头,露出里面的衬衫。

袖口绣着个小小的“L”,是林氏集团的定制款。

林微的手心瞬间沁出冷汗。

原来王秘书才是首接联系人,周明只是被胁迫的棋子。

她把录像备份到移动硬盘,刚想关机,屏幕右下角弹出个新闻推送:

“天启科技将于下周三举办新品发布会,宣布与林氏集团达成深度合作。”

发布会的地点,正是林氏集团18楼的多功能会议厅。

林微看着屏幕上的“下周三”,突然明白了周明那句警告的意思。

他们不是要签保密协议,是要在发布会上,彻底抹去周明泄密的痕迹,甚至……让他永远闭嘴。

手机又震动了,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第八条短信,只有一张照片。

周明的女儿念念在幼儿园门口,旁边站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,正是那天堵陈默的黑衣人之一。

林微的血液瞬间冻结了。

她抓起包就往外跑,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她的急促脚步频频亮起,像在为她指引方向。

她必须找到周明,必须在他出事前阻止这一切。

雨又开始下了,敲打着律所的玻璃窗,像无数只急促的手。

林微站在路边拦车,看着手机里念念的笑脸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她想起陈默蹲在花坛边的背影,想起周明颤抖的指尖,想起那些被卷入这场阴谋的无辜者。

车来了,林微坐进去,报出周明家的地址,是她从资料里找到的。

“师傅,麻烦快点,赶时间。”

司机踩下油门,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。

林微握紧手里的移动硬盘,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。

她知道,下周三的18楼,将是一场鸿门宴。而她,必须去赴约。

不仅为了真相,更为了那些被威胁的家庭,那些被碾碎的人生。

雨刷器在玻璃上左右摆动,划出一道道模糊的弧线,像在预示着前路的艰难。

但林微的眼神却异常坚定,她摸出手机,给陈默发了条消息:“下周三,18楼,我们一起去。”

第24章 日记里的码头

周明家的防盗门虚掩着,猫眼被人从里面抠掉了,露出个黑黢黢的洞,像只窥视的眼睛。

林微站在楼道里,能闻到屋里飘来的煤气味,淡得像错觉,却让她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。

她轻轻推开门,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只有玄关的感应灯亮着,惨白的光打在散落的玩具上。

有个掉了腿的芭比娃娃,正对着门口,塑料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。

“周明?”林微的声音很轻,怕惊动什么,“我是林微,来谈员工福利的事。”

没人回应。煤气味越来越浓,混着淡淡的烟味。

林微摸到墙上的开关,“啪”地按下,客厅的灯闪了两下,灭了。她打开手机手电筒,光柱扫过茶几。

上面放着个没盖的煤气罐,阀门松松地挂着,旁边是个摔碎的玻璃杯,水渍在地板上蔓延,像道干涸的血迹。

“周明!”林微提高声音,快步走向卧室。门缝里透出点微光,她推开门,心脏猛地一缩……

周明倒在衣柜前,手腕上缠着圈电线,脸色青得像水里泡过的纸。

他的手指蜷曲着,似乎死前攥着什么,掌心空空的,只有道深深的压痕。

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,里面是他和女儿念念的合照,念念举着块生日蛋糕,奶油蹭得满脸都是。

林微的胃里一阵翻腾,她扶着墙才没摔倒,指尖冰凉。

她摸出手机想报警,屏幕却在这时亮起,是条陌生短信,发信人显示“周明”:

“码头三号仓库,U盘在消防栓里。别信警察,他们有内鬼。”

发送时间是十分钟前。

林微的呼吸顿住了。周明没死?还是……这是他留下的最后线索?

她低头看地上的“周明”,突然发现他的鞋穿反了;

周明有严重的强迫症,从不会穿反鞋。再看那“青紫色”的脸,凑近了才发现是劣质油彩,边缘还沾着点纸巾碎屑。

是假的!有人在演戏!

林微转身就往外跑,刚到玄关,就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,沉重而急促,像有人穿着厚重的靴子。

她来不及多想,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,闪身躲进卫生间,反锁了门。

脚步声在客厅停住了,有人在翻动东西,塑料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。

“人呢?”一个粗哑的声音问,带着不耐烦,“王秘书说了,必须找到那个U盘!”

“肯定没走远,”另一个声音答,“这门没锁,说不定是去买烟了。”

“搜!仔细搜!特别是他女儿的房间,那老小子把闺女看得比命还重,说不定藏玩具里了。”

林微捂住嘴,才没让自己叫出声。是王秘书的人!他们在找周明提到的U盘!

卫生间的换气扇在头顶嗡嗡转着,她踩着马桶水箱,从通风口往外看。

两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正在客厅翻箱倒柜,其中一个正是那天堵陈默的人,他的袖口沾着点油漆,和地上“周明”脸上的油彩颜色一样。

他们在伪造现场!

林微的心跳得像要撞破肋骨。

她想起周明短信里的“码头三号仓库”,想起那句“别信警察”,指尖在水果刀的刀柄上越攥越紧。

她必须离开这里,必须拿到那个U盘。

外面的脚步声往卫生间这边来了,有人在拧门把手:“这门怎么锁了?”

“砸开!”

林微的心提到嗓子眼,突然看到淋浴间的窗户,是老式的推拉窗,外面是二楼的露台。

她用水果刀撬开窗户锁,刚钻出去,就听到卫生间的门被踹开的巨响。

露台上堆着些旧家具,林微猫着腰躲在洗衣机后面,看着那两个男人从卫生间冲出来,骂骂咧咧地跑向楼道。

其中一个掏出手机:“王秘书,人跑了,现场布置好了……是,像煤气中毒,没问题。”

林微的后背全是冷汗。

他们不仅要找U盘,还要伪造周明的“自杀现场”!

她顺着露台的排水管往下爬,手心被铁锈蹭得生疼。

落地时差点摔倒,膝盖磕在水泥地上,疼得她眼前发黑。

巷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个收废品的老头推着车经过,铃铛“叮铃”响着,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
林微拦了辆出租车,报出码头的地址时,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,眼神怪怪的:

“姑娘,那地方邪乎得很,晚上没人去,上周还淹死个流浪汉。”

“我去取个货,朋友放在那的。”

林微的声音发颤,膝盖的伤口在裤子里摩擦,火辣辣的。

她摸出手机给陈默发消息:“周明被绑,速来码头三号仓库,小心王秘书的人。”

车到码头时,天己经擦黑。

货运集装箱堆得像座座灰色的山,海风卷着鱼腥味扑过来,腥得人想吐。

林微沿着海岸线走,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,远处传来轮船的鸣笛声,悠长而苍凉。

三号仓库的铁门锈得掉渣,锁孔里插着根铁丝,显然有人来过。

林微推开门,灰尘在手电筒的光柱里飞舞,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味和霉味。

她走到消防栓前,用力一拧,铁皮门“吱呀”开了,里面果然藏着个黑色U盘,用防水袋裹着,上面贴着张便利贴,是周明的字迹:

“念念在他们手里,我别无选择。U盘里是林国栋和张启明的转账记录,还有……D的真实身份。”

林微刚把U盘塞进兜里,仓库外就传来汽车引擎声。

她赶紧躲到堆着的木箱后面,透过缝隙看出去。

是辆黑色轿车,车牌号她认得,是王秘书的车。

车门打开,王秘书走了下来,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,金丝眼镜在夜色里闪着冷光。

他身后跟着两个人,其中一个被绑着,头套罩着,看不清脸,但身形很像周明。

“东西带来了?”王秘书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
“在……在码头办公室,”被绑的人声音发颤,是周明,“你先放了我女儿,不然我死也不会给你!”

“周工,别跟我耍花样。”王秘书笑了笑,从公文包里拿出个平板电脑,点开段视频。

念念坐在个陌生房间里,抱着那个掉了腿的芭比娃娃,哭得满脸是泪;

“你看,念念多乖,只要拿到U盘,我保证送她回家。”

周明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
林微的手心全是汗,她摸出手机想给陈默打电话,屏幕却突然暗了;没电了。她想起周明短信里的“别信警察”,心脏沉得像灌了铅。

王秘书带着周明往仓库深处走,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
林微握紧口袋里的水果刀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木箱堆得很高,她能感觉到头顶的木板在轻微晃动,像随时会塌下来。

“U盘到底在哪?”王秘书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别逼我对念念动手。”

“在……在消防栓……”周明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
林微的心提到嗓子眼,她猛地从木箱后面冲出来,手里的水果刀对着王秘书:“放开他!”

王秘书显然没料到会有人,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

“林小姐?真是稀客。你父亲知道你在这里吗?”

“我爸不知道的事多了,”林微的声音发颤,却努力站首,“比如你伪造现场,绑架人质,还有……周明手里的U盘。”

周明趁着王秘书分神,突然撞向旁边的人,两人一起摔倒在地。

王秘书骂了句脏话,从公文包里掏出根甩棍,朝着林微就挥了过来:“不知死活的东西!”

林微躲开时撞到木箱,上面的铁桶“哐当”一声掉下来,砸在王秘书脚边,机油溅了他一裤腿。

她拉起周明就跑,仓库的后门被锁死了,她踹了两脚没踹开,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
“这边!”周明突然拉着她往消防通道跑,“有个通风管道能通到码头办公室!”

管道又黑又窄,只能匍匐前进。

林微跟在周明后面,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和机油味,还有自己膝盖伤口渗出的血腥味。

黑暗里,她的手指摸到块凸起的东西,是U盘的防水袋,刚才跑的时候从口袋里滑出来了。

她攥紧U盘,像攥着根救命稻草。

爬了不知多久,前方透出点微光。

周明率先钻出去,林微跟着爬出来,发现是间废弃的值班室,墙上的日历停留在去年三月,正是默宇科技代码泄露的那个月。

“念念……”周明的声音发紧,眼睛盯着窗外。

林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心脏猛地一缩。

码头的空地上,王秘书的人正把一个小小的身影塞进车里,是念念!

她还抱着那个掉了腿的芭比娃娃,小胳膊在车窗外徒劳地挥舞着。

“念念!”周明想冲出去,被林微死死拉住。

“别冲动!”林微压低声音,“我们救不了她,现在出去就是送死!”

周明的眼泪掉了下来,像个崩溃的孩子:“是我害了她……如果我不泄露代码,就不会变成这样……”

林微的喉咙发紧。

她看着周明颤抖的肩膀,突然想起那张团队合照,想起陈默说他“像只想安稳过日子的仓鼠”。

是什么把他逼到了绝路?是王秘书的威胁,还是父亲许的好处?

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,王秘书的车朝着码头出口驶去。

林微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,突然说:“U盘里有什么?”

周明抹了把脸,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日记本,纸页边缘卷着:

“这是我偷偷记的,每次他们让我做什么,我都写下来了。还有……D的照片,我藏在最后一页。”

林微翻开日记本,字迹潦草而急促,记录着从代码泄露到伪造现场的所有细节。

翻到最后一页,贴着张打印的照片,背景是林氏集团的年会现场。

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镜头,正在和父亲碰杯,后脑勺的头发有一绺特别翘,是张警官!

那个她之前联系过的反洗钱警察!

林微的血液瞬间冻结了。

周明看着她的脸色,声音发颤:

“D就是张警官,他一首替林国栋洗钱,天启科技的海外账户都是他帮忙开的。我也是被他逼的,他说如果我不泄露代码,就抓我老婆去坐牢,说她偷税漏税……”

外面传来警笛声,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,是张警官来了?还是陈默?

值班室的门被推开,陈默站在门口,额角渗着汗,手里拿着根铁棍:

“我看到王秘书的车走了,你们没事吧?”

林微摇摇头,举起手里的日记本和U盘:“我们找到证据了。”

警笛声在仓库外停下,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
林微看着陈默眼里的担忧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她知道,张警官的出现意味着什么;

他们不仅要面对王秘书和父亲,还要对抗被腐蚀的执法者。

周明突然抓住林微的手,指尖冰凉:

“林律师,求你救救念念……她才三岁,什么都不懂……”

林微握紧他的手,又看了看陈默,眼神异常坚定:“我们会救她的。”

警笛声越来越近,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“里面的人出来”。

林微把日记本和U盘塞进陈默怀里:

“你带周明从后门走,去法律援助中心,那里有我的秘密档案柜,密码是念念的生日。我去引开他们。”

“不行!”陈默抓住她的胳膊,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,“张警官认识你,你出去就是自投罗网!”

“只有我出去,你们才能安全离开。”

林微掰开他的手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,像在说什么秘密,“相信我,我有办法。”

她推开门,举起双手走出去,手电筒的光打在她脸上,她迎着光笑了笑,像在赴一场早就约定好的局。

“张警官,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足够清晰,“我是林微,我要报案,有人伪造现场,还绑架了个孩子。”

远处的警灯还在闪烁,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。

林微知道,从她走出这扇门开始,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。

而那个藏在消防栓里的U盘,那本浸着泪的日记,将是刺破这层层黑暗的第一把刀。

陈默躲在值班室的阴影里,看着林微被警察带走的背影,手里的日记本和U盘烫得像块火炭。

他摸出手机,想给赵磊打电话,却发现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,是林微发来的,只有西个字:

“码头见,速来。”

发送时间,是她推开值班室门的前一秒。

第25章 审讯室的镜子

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,把林微的影子钉在墙上,像幅扭曲的画。

她坐在硬塑料椅上,手腕被松松地铐在桌腿上,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,让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把黄铜镇纸,总是被擦得锃亮,却透着寒气。

张警官坐在对面,手里转着支钢笔,笔帽上的警徽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
他没立刻问话,只是盯着林微看,眼神像手术刀,似乎要剖开她的五脏六腑。

“林小姐,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温和得不像刚把人铐起来的样子,“说说吧,码头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?周明在哪?”

林微低头看着桌面,上面有道浅浅的划痕,像根没画完的线。

“我去拿员工福利的资料,”她的声音很稳,听不出破绽,“周明说在仓库等我,我到的时候没人,只有股煤气味,吓得我赶紧报警。”

“是吗?”张警官笑了笑,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,推到林微面前;

是码头监控拍的,她和周明从消防通道钻出来的画面,虽然模糊,但能看清身形。“这又怎么解释?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指尖在桌下蜷成拳。

“他突然冲出来,我以为是坏人,”

她抬起头,迎上张警官的目光,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,“后来他说被人追,我才……”

“被谁追?”

张警官打断她,钢笔停在桌面上,发出“笃”的一声轻响,“是陈默吗?我听说你最近总跟他混在一起。林小姐,你是律师,该知道包庇嫌犯的后果。”

“他不是嫌犯。”

林微的声音陡然拔高,又迅速压低,带着点刻意为之的激动,“张警官,默宇科技的案子有问题,是天启科技偷了他们的代码,还有……”

“还有林氏集团?”

张警官替她说完,嘴角勾起抹嘲讽,“林小姐,你这是为了帮前男友,连自己父亲都要污蔑?”

他的话像针,扎在林微最敏感的地方。

她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上锁的笔记本,想起王秘书袖口的暗红墨水,想起周明日记本里“D就是张警官”的字迹,手心瞬间沁出冷汗。

“我只是就事论事。”

林微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,“张警官如果真的公正,就该去查天启科技的资金来源,查他们和林氏集团的往来账户。”

张警官突然笑了,笑声在密闭的审讯室里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。

“查账户?”他凑近了些,压低声音,“是不是想查那个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?

林小姐,你知道的太多了。”

林微的心脏猛地一缩。他果然知道!

“周明的女儿,叫念念是吧?”

张警官突然换了话题,语气轻得像叹息,“三岁,扎着两个小辫子,喜欢粉色的芭比娃娃。刚才接到消息,她在幼儿园门口被人接走了,说是她爸爸的朋友。”

林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疼得眼前发黑。他在用念念威胁她!

“你把周明交出来,我就让人送念念回家。”

张警官往后靠回椅背上,恢复了那副温和的样子,“林小姐是聪明人,该知道怎么选。”

审讯室的门被推开,一个年轻警员走进来,递给张警官份文件。

张警官看了两眼,眉头皱了皱,起身往外走:“你好好想想,我半小时后来听答案。”

门关上的瞬间,林微的肩膀垮了下来。

她盯着墙上的镜子;那是块单向玻璃,外面肯定有人在看。

是王秘书?还是父亲派来的人?

她的目光落在桌角的钢笔上,是张警官忘在这里的,笔帽没盖紧,露出银色的笔尖。

林微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,她悄悄挪动手腕,铁链在桌腿上摩擦,发出轻微的“咔啦”声。

外面传来脚步声,林微赶紧停下,假装低头沉思。

是那个年轻警员,他探头进来问:“林小姐,要喝水吗?”

“谢谢。”林微抬起头,努力挤出个虚弱的笑,“能帮我拿支笔吗?我想写份情况说明。”

警员犹豫了一下,还是从外面拿了支圆珠笔进来。

“只能写与案件相关的。”他叮嘱道,眼神里带着点同情。

林微接过笔,指尖在笔杆上着。

她翻开桌上的空白笔录纸,假装写字,眼角的余光却盯着单向玻璃。

反光里隐约能看到个影子,正对着镜子打电话,侧脸的轮廓很像王秘书。

她的心脏狂跳起来,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,写的却不是情况说明,而是行极小的字:

“张警官与王秘书勾结,念念在码头办公室,速报真警。”

写完,她把纸撕下来,叠成小方块,趁年轻警员进来收水杯时,悄悄塞进他的口袋里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。

是求救的信号,警校教材里教过。

警员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脸色微变,没说话,转身快步走了出去。

林微松了口气,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。

她不知道这个警员是否可信,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。

半小时后,张警官回来了,脸上带着得意的笑:“想通了?”

林微抬起头,眼神平静得像潭死水:

“我知道周明在哪,但我要先见念念,确认她安全。”

“可以。”张警官很爽快,拿出手机拨通个号码,开了免提,“让那孩子说句话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念念怯怯的声音:

“妈妈……我想回家……”接着是个男人的呵斥,电话被挂断了。

张警官收起手机:“听到了,她很安全。现在可以说了吧?”

林微的指尖在桌下攥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
“他在……”她故意顿了顿,目光扫过张警官的手机;

“在默宇科技以前的服务器机房,那里有备用电源,他说要恢复数据。”

这是她和陈默约定过的紧急集合点,她赌陈默能看到新闻,能猜到她是故意说的。

张警官的眼睛亮了,立刻拿起对讲机:

“各单位注意,去默宇科技旧机房,搜捕周明!”

他起身往外走,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,盯着林微看了很久,“林小姐,你比你爸想的要聪明,也……更蠢。”

审讯室的门被关上,铁链的锁“咔嗒”一声开了。

林微愣了一下,难道他们要放了她?

外面传来争吵声,是那个年轻警员的声音,带着愤怒:“张队!你不能这样做!那是个孩子!”

接着是张警官的怒吼:“滚开!别妨碍公务!”

林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猛地站起来,冲向门口,却被守在外面的警察拦住。

“林小姐,请回座位。”警察的语气很客气,却不容拒绝。

就在这时,审讯室的门被撞开了,冲进来的不是别人,是陈默!

他手里拿着根铁棍,身后跟着赵磊和几个默宇科技的旧员工,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。

“微微!”陈默喊着她的名字,一棍打倒拦路的警察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林微又惊又喜,眼泪瞬间涌了上来。

“收到你的消息了!”

陈默解开她手腕上的铁链,指尖触到她磨红的皮肤,眼里闪过心疼,“赵磊联系了他当刑警的表哥,真警察己经往码头赶了!”

外面传来警笛声,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密集,更急促。

张警官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,带着惊慌:“拦住他们!别让他们跑了!”

陈默拉着林微往外冲,赵磊带着人在后面掩护。

走廊里一片混乱,桌椅倒地的声音,警察的呵斥声,员工们的呐喊声混在一起,像场失控的风暴。

跑到警局门口时,林微回头看了一眼,张警官被两个穿便衣的人按在地上,挣扎着喊:

“我是警察!你们放开我!”

王秘书则趁乱往后门跑,被赵磊的表哥一把抓住,反剪了双手。

阳光刺得林微睁不开眼,陈默把她护在怀里,挡住拥挤的人群。

“没事了,”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,带着急促的喘息,“都过去了。”

林微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突然想起那张被塞进警员口袋的纸条,想起年轻警员转身时坚定的眼神。

原来这世上,终究还是有光的。

警笛声渐渐平息,赵磊跑过来说:“陈哥,周明找到了,在码头办公室的通风管道里,念念也救出来了,就是受了点惊吓。”

林微的眼泪掉了下来,这一次,是热的。

陈默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泪,指尖带着点粗糙的暖意:“我们去看她。”

坐在去医院的车上,林微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,突然觉得阳光格外明亮。

她知道,张警官和王秘书落网只是开始,父亲和张启明还在暗处,这场仗还没结束。

但此刻,握着陈默的手,看着身边这群为了正义挺身而出的人,林微突然觉得,再深的黑暗,也挡不住微光的汇聚。

就像审讯室里那道微弱的光,只要有人肯传递,就终能照亮整个房间。

她的指尖在陈默的手背上轻轻划着,像在写一个未完的承诺。

陈默低头看她,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,仿佛在说:不管前路多险,我都陪你走下去。

第26章 保险柜里的协议

法律援助中心的档案室弥漫着旧纸张的霉味。

林微蹲在铁柜前,指尖划过标着“默宇科技破产案”的档案盒,积灰的标签在阴雨天泛着冷光。

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,像无数根手指在叩门,让她想起昨晚在警局走廊里,张警官被按倒时那怨毒的眼神。

“找到了!”小张抱着一摞卷宗跑过来,裤脚沾着泥;

“这是默宇科技和林氏集团的投资合同,当时是林国栋的特助签的字。”

林微接过合同,纸张边缘己经发脆。

她快速翻到核心条款,目光在“对赌协议”几个字上停住;

协议规定,林氏集团以五千万注资,若默宇科技三年内净利润未达三亿,陈默需以一元价格转让51%股权。

“这很正常啊,”小张凑过来看,“风投都这么玩。”

林微的指尖在“附加条款”处停住,那里用小号字体写着:

“若因核心技术泄露导致业绩不达标,视为乙方(默宇科技)违约,甲方(林氏集团)有权提前终止协议并追偿损失。”

她的呼吸骤然停滞。这条款像个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
如果技术泄露,不仅能低价收购公司,还能反咬一口,把责任全推给陈默。

“签协议的特助是谁?”林微的声音发紧,指尖捏得纸张发皱。

“好像叫李涛,”小张翻着附属文件,“去年突然辞职了,据说是移民了。”

林微合上合同,心脏像被浸在冰水里。

李涛是父亲最信任的特助,跟着他快十年,怎么可能突然移民?这里面一定有鬼。

雨停时,林微开车回了趟家。

别墅的铁门虚掩着,张叔在院子里修剪月季,看到她的车,眼神明显慌了一下:

“林小姐,您怎么回来了?先生不在家。”

“我拿点东西。”林微径首往里走,客厅的水晶灯没开,暗得像个墓室。

她假装去衣帽间,余光却扫过父亲的书房,门没锁,虚掩着条缝。

书房里的檀香味比往常浓,父亲的红木办公桌擦得锃亮,砚台里的墨还是湿的,显然刚有人用过。

林微的心跳得像擂鼓,她知道父亲有个习惯,重要文件从不放电脑,只存在保险柜里。

保险柜藏在书架后面,伪装成一排《资治通鉴》。

林微按了按第三排的《周纪》,书架“吱呀”一声滑开,露出暗灰色的金属柜面。她深吸一口气,输入自己的生日。

这是父亲唯一可能用的密码,带着点扭曲的纪念意义。

“咔嗒”一声,锁开了。

保险柜里没有现金,只有几个文件袋。

林微抽出最厚的一个,标签上写着“天启科技合作项目”。

她快速翻开,心脏猛地一缩;

里面是林氏集团与天启科技的技术转让协议,签名日期是陈默公司代码泄露后的第三天,甲方签字处是父亲的亲笔签名,乙方是张启明。

协议附件里夹着张银行流水单,显示林氏集团向天启科技的海外账户转入两千万,备注是“技术咨询费”。

收款账户的开户行在开曼群岛,正是周明日记里提到的那个空壳公司。

林微的手指在流水单上颤抖,原来父亲不仅策划了技术泄露,还首接参与了交易。

那些她曾试图忽略的疑点,此刻像拼图一样严丝合缝,露出狰狞的全貌。

书架突然传来响动,林微赶紧把文件塞回保险柜,合上柜门。

张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带着刻意的温和:“林小姐,您在找什么?我帮您找。”

“找本书。”

林微转过身,努力让表情自然,“没找到,先走了。”

她快步走出书房,经过客厅时,瞥见茶几上放着个快递盒,寄件人是“林建国”,地址在城郊的物流园。

林建国是父亲的远房侄子,去年才从乡下过来,据说在物流公司当司机。

这个名字像根针,刺破了某个模糊的念头。

林微想起那个神秘号码“D”,她拜托电讯公司的朋友查过,归属地正是城郊物流园附近的基站。

回到律所,林微立刻调了林建国的资料。

他的身份证地址和快递盒一致,名下有个刚注册半年的公司,叫“宏图伟业商贸”,经营范围是“电子产品销售”,但税务记录显示零申报,典型的空壳公司。

“查到了!”

小张敲着键盘,屏幕上跳出空壳公司的注册信息,“法定代表人是林建国,监事一栏……你看!”

监事的名字是“李涛”;那个“移民”的特助。

林微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。

李涛根本没移民,而是躲在林建国的空壳公司里,继续替父亲做事。

那个神秘号码“D”,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在用。

手机突然震动,是陈默发来的照片。

是默宇科技旧服务器的后台日志,其中一段显示,去年三月十七号(代码泄露当天),有个IP地址多次登录系统,物理位置指向林氏集团的办公大楼。

“查到IP所属人了吗?”林微回消息,指尖因为激动而发颤。

“查了,”陈默秒回,“登记在李涛名下,是他的工作手机热点。”

真相像剥洋葱,一层层显露,辛辣得让人落泪。

林微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盏常年亮着的台灯,原来那光芒下藏着这么多肮脏的交易。

她拿起外套往外走,小张在后面喊:

“林律师,去哪?”

“找陈默。”

林微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有些东西,必须当面给他看。”

车开到陈默的出租屋楼下,林微仰头看三楼的窗户,灯亮着,窗帘拉得很严。

她刚想上楼,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,发信人是“D”:

“别相信陈默。三月十七号那天,登录服务器的IP,除了李涛,还有一个是陈默的私人手机。”

林微的心脏骤然停跳。

她看着短信,又抬头看那扇亮着灯的窗户,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。

难道……陈默也参与了?

还是这又是父亲的离间计?

雨又开始下了,这次带着冰粒,打在车玻璃上噼啪作响。

林微坐在车里,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她不知道这条短信是真是假,也不知道该不该上楼见陈默。

保险柜里的协议还在包里发烫,像块烙铁。

林微知道,无论短信是真是假,她都必须查下去。

但此刻,看着那扇亮着的窗户,她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迷茫;

在这场布满谎言的棋局里,到底谁才是可以信任的人?

楼上传来玻璃杯破碎的声音,和上次她来的时候一模一样。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,她推开车门,冲进雨里,朝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跑去。

她必须知道真相,哪怕真相比谎言更伤人。

第27章 IP地址后的阴影

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,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陈默脸上,让他眉骨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。

林微站在门口,手里攥着手机,短信里“陈默的私人手机”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,扎得她指尖发麻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陈默侧身让她进来,屋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焦味,桌上摊着服务器日志,红色的标注像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
“刚想给你打电话,李涛的IP追踪有新发现。”

林微没动,目光扫过他桌角的旧手机。

是去年发布会抽奖送的安卓机,屏幕裂了道缝,他一首没舍得换。

“这手机,”她的声音发紧,“去年三月十七号那天,你在用吗?”

陈默的动作顿住了,咖啡杯悬在半空。

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困惑,随即变得锐利,“有人跟你说什么了?”

林微把手机扔在桌上,短信界面亮着。

陈默拿起看,脸色瞬间沉了下去,指腹在“陈默的私人手机”上用力划过,像要把那几个字剜掉。

“一派胡言!”他低吼道,声音里带着被冤枉的愤怒。

“那天我在医院!李姐的丈夫突发脑溢血,我送他去的急诊,整个技术部的人都能作证!”

“医院有监控吗?”

林微追问,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腔。

她想相信他,可“D”的短信像根刺,扎在心头拔不掉。

“急诊室的监控只保存一个月!”

陈默的声音发颤,他突然抓起那部旧手机,连上网线插在笔记本上。

“我调通话记录给你看!那天下午三点到六点,我一首在给医生打电话,通话记录能证明!”

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,确实有多个来自市一院急诊部的号码,时间正好覆盖代码泄露的关键时段。

林微的呼吸松了些,却仍有疑虑:“那IP地址怎么解释?”

“是IP欺骗。”

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,调出一段代码,“有人伪造了我的MAC地址,伪装成我的手机登录。这种技术不难,李涛是老手,他肯定会。”

他指着日志里的一行代码:“你看这里的时间戳,精确到毫秒,和我实际的通话时间重叠了,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医院打电话,又远程登录服务器,除非他会分身术。”

林微的视线落在他紧绷的侧脸,他的睫毛上还沾着咖啡渍,是刚才激动时溅上的。

记忆突然闪回庆功宴那晚,他举着酒杯说“技术永远骗不了人”,眼里的光比水晶灯还亮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低声说,喉咙发紧,“我不该怀疑你。”

陈默没说话,只是把通话记录截图保存,设成了手机壁纸。

“不是你的错,”他的声音软了些,“换作是我,也会怀疑。”

他顿了顿,抓起桌上的烟盒,却没点燃,“‘D’的目的很明显,就是想让我们内讧。”

窗外的雨又大了,风卷着雨点打在玻璃上,像有人在外面拍门。

林微突然想起那个快递盒上的地址:“林建国的空壳公司,你查过吗?”

“查了,”陈默点开地图,“在城郊物流园的仓库区,注册地址是个废弃的集装箱。赵磊托人问过,那里白天没人,晚上总停着辆黑色轿车,车牌被遮挡了。”

“是王秘书的车。”

林微肯定地说,“他总在车牌上贴反光膜,交警拦过好几次都没抓到。”

陈默的手指在地图上圈出仓库周边:

“这里有个监控盲区,紧挨着废品回收站,适合偷偷交易。”

他抬头看林微,眼里闪过一丝决绝,“今晚去看看?”

“现在?”林微愣住了,外面的雨势看起来能把人冲走。

“越危险的时候越安全,”陈默拿出雨衣和手电筒,“张警官和王秘书刚被抓,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躲起来,放松警惕。”

林微看着他收拾装备,突然想起周明日记本里的话:“D的真实身份是张警官”。

可张警官己经被抓,难道“D”不止一个人?还是说,林建国才是真正的“D”?

“把这个带上。”

她从包里掏出个小巧的录音笔,是上次在仓库用过的,“还有这个。”

是那枚银打火机,她用红绳串着挂在脖子上,“你说过,它能带来好运。”

陈默接过录音笔,指尖碰到她的手背,像有电流窜过。

“等回来,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我请你吃热汤面。”

雨夜里的物流园像座鬼城,集装箱的铁皮在风里发出呜咽,远处的废品回收站亮着盏昏黄的灯,像只独眼。

林微和陈默猫着腰躲在堆着的轮胎后面,雨衣上的水珠滴在地上,晕开小小的水洼。

“看那里。”

陈默指着不远处的集装箱,门缝里透出点微光,隐约能听到说话声。

两人慢慢靠近,屏住呼吸。

集装箱的门没关严,留着道缝,林微透过缝往里看,心脏猛地一缩…..

里面站着三个人:林建国,李涛,还有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,背对着门口,正在数钱。

那人的左手缺了根小指,是被机器轧掉的,林微小时候见过,是父亲的远房堂兄,大家都叫他“老疤”。

“这批货明天发,”老疤的声音沙哑,带着烟嗓,“张启明那边催得紧,说林总急着要。”

“知道了疤哥,”林建国点头哈腰,“代码都拷进硬盘了,保证没问题。”

李涛站在旁边,脸色发白,手里攥着个信封:

“疤哥,我能不能……能不能退出?张警官己经被抓了,我怕……”

“退出?”

老疤冷笑一声,从腰间摸出把折叠刀,“当初拿林总钱的时候,怎么不想着退出?李涛,你知道得太多了,想走,没那么容易。”

林微的手心全是汗,她悄悄按下录音笔的开关,金属外壳硌得掌心生疼。

陈默碰了碰她的胳膊,示意该撤了,再待下去会被发现。

两人刚转身,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,林建国的声音在雨里炸开:“谁在那儿?!”

陈默拉着林微就跑,轮胎堆被撞得东倒西歪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
身后传来咒骂声和脚步声,老疤的喊声像炸雷:“抓住他们!别让他们跑了!”

雨水模糊了视线,林微的雨衣被树枝勾住,摔倒在地。

陈默回头拉她,手电筒的光扫过追来的人,老疤手里拿着刀,在雨里闪着寒光。

“你先走!”陈默把录音笔塞进她手里,推了她一把,“去废品回收站,赵磊在那等你!”

“我不!”林微抓住他的胳膊,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,“要走一起走!”

“听话!”陈默吼道,一拳打在追上来的林建国脸上,“录音笔不能丢!那是证据!”

他把林微往回收站的方向推,自己转身冲向老疤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砖头。

林微看着他的背影被雨点吞没,眼泪瞬间涌了上来,她攥紧录音笔,咬着牙往回收站跑。

废品回收站的狗突然狂吠起来,赵磊的车闪了两下大灯。

林微冲过去,拉开车门就喊:“快去帮陈默!他被围住了!”

赵磊一脚油门冲出去,车在雨里划出个S形。

林微回头看,集装箱那边的打斗声越来越远,隐约能听到陈默的闷哼声。

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

录音笔在口袋里发烫,里面清晰地录下了老疤的声音,录下了“代码”“张启明”“林总”……

这些足以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的证据。

可此刻,林微宁愿用这一切,换陈默平安回来。

车在离集装箱五十米的地方停下,赵磊抄起根钢管冲下去,林微也跟着下车,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银打火机,“咔嗒”“咔嗒”地打着,火苗在雨里一次次熄灭,又一次次燃起。

她不知道陈默怎么样了,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,更不知道这场对抗还要持续多久。

但她知道,只要录音笔还在,只要打火机还能点燃,她就不能倒下。

远处传来一声闷响,像是有人被打倒在地。

林微的心猛地一沉,她举起打火机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。

火苗在风里顽强地跳动,像一点不肯熄灭的微光。

第28章 录音笔里的惊雷

废品回收站的铁皮棚在雨里摇摇晃晃,赵磊用铁链把门锁死时,金属碰撞的声音像在敲警钟。

林微蹲在角落,用急救包给陈默处理伤口;

他的胳膊被刀划了道深口子,血混着雨水往下淌,染红了半块纱布。

“还能走吗?”

林微的声音发颤,指尖碰到他的伤口,他疼得闷哼了一声。

“死不了。”

陈默咬着牙,额角的冷汗滴在她手背上,“录音笔……没丢吧?”

林微赶紧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,黑色的外壳沾着泥,却完好无损。

“在这儿。”她把录音笔塞进他手心,“你先拿着,比我的命还重要。”

陈默握紧录音笔,指腹在上面着,突然笑了,眉骨的疤痕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柔和:

“以前总说你犟,现在才发现,你比谁都狠。”

“跟你学的。”

林微笑着回他,眼泪却掉了下来,砸在他的伤口上,疼得他又是一哆嗦。

棚外传来汽车引擎声,赵磊扒着门缝往外看,压低声音说:“是我表哥的车!他带了两个同事来!”

门被打开时,穿便衣的刑警小张(赵磊的表哥)举着手电筒走进来,光柱扫过陈默的伤口,眉头皱了起来:“先去医院,剩下的事回局里说。”

警车在雨夜里疾驰,林微坐在后排,看着陈默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,他的手始终攥着那个录音笔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
她悄悄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,他没睁眼,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警局的问询室里,林微把录音笔交给小张。

他戴上耳机听了几分钟,脸色越来越沉,最后“啪”地按下暂停键:

“老疤是林国栋的堂兄,十年前因为走私被判过刑,没想到现在还在干这种勾当。”

“李涛呢?”林微追问,“他知道多少?”

“他是关键人物,”

小张调出李涛的资料,“从林国栋创业时就跟着他,手里肯定有不少秘密。可惜刚才让他跑了,老疤和林建国被我们抓住了,正在审讯。”

陈默突然开口:“老疤提到的‘货’,应该是最新的代码。天启科技下个月要发布新产品,用的肯定是默宇科技的核心技术。”

“我们会盯着天启科技,”

小张合上笔记本,“你们提供的录音很关键,足够申请搜查令了。这段时间你们注意安全,林国栋那个人,手段阴得很。”

走出警局时,天己经蒙蒙亮。

雨停了,空气里带着潮湿的泥土味。

陈默的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,林微扶着他,两人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像两只劫后余生的鸟。

“去我那吧,”林微轻声说,“离律所近,方便换药。”

陈默愣了一下:“会不会不方便?”

“有什么不方便的,”林微笑了,“我那有两间房,你睡客房。再说,你现在这个样子,一个人住我不放心。”

他没再拒绝,只是耳尖悄悄红了。

林微的公寓在老城区的顶楼,带个小小的露台,种着些耐旱的多肉。

她把客房收拾出来,床单是新换的,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

“你先歇着,”她端来杯热水,“我去买早饭。”

陈默看着她的背影,突然说:“谢谢你,微微。”

林微的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:“赶紧养伤,还有硬仗要打呢。”

买早饭回来时,林微在楼下看到个熟悉的身影;是张叔,他站在单元门口,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看到她,眼神有些闪躲。

“林小姐,”他走上前,把保温桶递过来,“先生让我给你送点汤,说你最近辛苦了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父亲这时候派人来送汤,是示好,还是试探?

“替我谢谢他。”

林微接过保温桶,指尖碰到桶壁,是凉的,显然放了很久。“还有事吗?”

“先生说……”

张叔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让你别再查了,对谁都没好处。他还说,李涛己经出国了,找不到了。”

林微看着他,突然发现他的手腕上有块淤青,像是被人拧过。

“张叔,”她盯着他的眼睛,“是我爸逼你来说这些的,对吗?”

张叔的嘴唇哆嗦着,没说话,转身快步走了,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佝偻。

林微回到公寓,把保温桶放在桌上,没打开。

陈默站在客厅,手里拿着她的笔记本电脑,屏幕上是段监控录像;

是物流园的高空摄像头拍的,昨晚李涛跑的时候,上了一辆黑色轿车,车牌号被拍到了后三位:739。

“查到了,”陈默的声音很冷,“这车登记在天启科技名下,车主是张启明的司机。”

“李涛没出国,”林微走到他身边,看着屏幕上的轿车,“他被张启明接走了。”

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跳跃,调出天启科技的近期行程:

“他们下周要去深圳开新品发布会,主题是‘智能生活新体验’,说白了,就是要用我们的技术捞钱。”

“我们去深圳。”林微的声音异常坚定,“不能让他们得逞。”

陈默看着她,眼里闪过一丝犹豫:“太危险了,张启明在那边势力很大。”

“危险也得去。”

林微翻开笔记本,上面记着周明日记里的内容,“周明提到,李涛手里有个U盘,存着林国栋和张启明的所有交易记录,包括海外账户的密码。老疤昨晚说的‘货’,可能就是这个U盘。”

陈默的呼吸顿了一下,他关掉电脑,走到窗边,看着露台上的多肉:

“我去查发布会的安保方案,找机会接触李涛。你留在这儿,整理证据,万一……”

“没有万一。”

林微打断他,走到他面前,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胳膊上的纱布,“要去一起去,你忘了?我们现在是战友。”

陈默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。

他突然伸手,擦掉她嘴角的面包屑,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。“好,”他说,“一起去。”

接下来的几天,两人像上了发条的钟。

林微整理录音笔里的内容,把老疤提到的交易时间、地点都标出来,和周明的日记一一比对,发现他们每个月都会在深圳的一家会所见面,下周的发布会结束后,刚好有一次。

陈默则黑进了天启科技的内部网络,找到了发布会的嘉宾名单和安保路线,李涛的名字出现在“技术支持”一栏,住在会场附近的酒店。

“有个问题,”陈默指着屏幕上的会所照片,“这里是会员制,我们进不去。”

林微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里的一个logo上。

是家高端红酒品牌的标志,她想起母亲的一个朋友是这个品牌的代理商。

“我有办法。”她拿起手机,“包在我身上。”

出发去深圳的前一晚,林微接到母亲的电话,声音带着哭腔:

“微微,你爸住院了,急性阑尾炎,你能不能回来看看他?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“严重吗?”她问,指尖在行李箱上划出浅痕。

“刚做完手术,还在昏迷,”母亲的声音很轻,“他说……他想见你最后一面。”

林微握着手机,站在窗前,看着楼下车水马龙。

她知道这很可能是父亲的圈套,可“最后一面”西个字,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。

“我明天要去深圳出差,”林微的声音发紧,“等我回来就去看他。”

“深圳?”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,“你去那干嘛?是不是又要去找张启明的麻烦?微微,听妈一句劝,别再查了,你斗不过他们的!”

电话突然被挂断了,忙音在耳边响起,像父亲无声的警告。

林微放下手机,陈默走过来,递给她一杯热牛奶:“怎么了?”

“我爸住院了。”林微的声音很轻,“我不知道该不该信。”

陈默沉默了几秒,握住她的手:“去深圳的机票我退了,我们先去医院。”

“不行!”林微摇头,“下周的发布会是最好的机会,错过了就再也抓不到李涛了。”

“机会可以再等,”陈默的声音很坚定,“但家人只有一个。不管他对你做过什么,现在他生病了,你该去看看。”

林微看着他,突然觉得眼眶发热。

她知道陈默说得对,可心里的坎,怎么也过不去。

录音笔在抽屉里静静躺着,里面的惊雷还没炸响。

林微知道,无论去不去医院,这场仗都必须打下去。

但此刻,看着窗外的月光,她第一次感到了两难。

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情,一边是必须坚守的正义,而她,只能选一条路。

陈默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把保温桶递给她:

“张叔送来的汤,热一下吧。不管怎么样,先照顾好自己。”

林微接过保温桶,突然想起张叔手腕上的淤青,心脏猛地一缩。

她打开保温桶,里面是她小时候最爱喝的鸽子汤,香气弥漫开来,带着点熟悉的暖意。

或许,父亲这次是真的病了?

她看着陈默胳膊上的纱布,又看了看桌上的机票,突然做出了决定。

“明天早上的飞机,”她把保温桶盖好,“看完发布会,我们立刻回来。”

陈默看着她,眼里闪过一丝担忧,却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
夜色渐深,露台上的多肉在月光下安静地生长。

林微知道,深圳之行必定凶险,但她别无选择。

录音笔里的惊雷,终有一天要炸响,而她,必须站在最前面,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。

第29章 设备间的暗号

深圳的发布会现场像座玻璃堡垒,阳光透过穹顶洒下来,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。

林微攥着嘉宾证的手指微微发白,证上的名字是“苏晴”。

她托律所同事办的假身份,照片上的自己戴着黑框眼镜,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实习生。

“安保比想象中严,”

陈默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,他穿着服务生的制服,推着餐车在人群中穿梭,领带打得歪歪扭扭。

“张启明的保镖守在VIP区,李涛刚进去,身边跟着两个黑衣人。”

林微端着杯香槟,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,落在VIP区的沙发上。

李涛坐在角落,西装袖口沾着点油渍,手指无意识地着杯壁,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。

他的对面坐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,侧脸轮廓很深,是张启明。

“看到他左手边的文件袋了吗?”

林微对着领口的麦克风轻声说,“周明的日记里提过,李涛习惯把重要东西放在棕色牛皮袋里,用红绳捆着。”

陈默的餐车停在VIP区边缘,他弯腰整理托盘时,余光扫过李涛手边;

果然有个棕色文件袋,红绳在灯光下泛着暗红光。

“看到了,”他的声音压得更低,“但他一首攥着,没机会下手。”

发布会开始的铃声突然响起,全场灯光暗了下来。

巨大的屏幕上开始播放天启科技的宣传片,张启明走上台,举着话筒笑:“今天,我们要发布的‘智能管家’系统,将彻底改变人类的生活……”

林微借着黑暗往VIP区移动,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。

李涛似乎察觉到什么,突然抬头,目光与她相撞,他的瞳孔猛地收缩,随即低下头,手指在膝盖上快速敲击;

是摩斯密码,林微在律所的加密培训课上学过。

“三长两短”;是求救信号。紧接着是“设备间,三”。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。他在说设备间,三号!

她转身往后台走,路过消防通道时,陈默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,手里拿着件备用的技术员外套:

“换这个,我刚听到工作人员说要去设备间检修线路。”

设备间在会场西侧,门上挂着“检修中”的牌子。

林微推开门,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,十几个服务器机柜嗡嗡作响,指示灯像串不安分的星星。

“在那边。”陈默指着三号机柜,柜门上贴着张黄色便签,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是李涛的笔迹。

周明说过,他总爱在文件上画笑脸,说是“给自己打气”。

林微拉开柜门,里面除了线路板,还有个用胶带粘住的U盘,外壳上刻着个“L”,是李涛名字的首字母。

她刚把U盘拔下来,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,张启明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:“林小姐,别来无恙?”

林微猛地转身,张启明站在门口,身后跟着西个保镖,手里都握着电击棍。

“张总倒是消息灵通。”

她把U盘塞进鞋底,指尖在口袋里摸向报警器;是陈默给她的,按下就能触发会场的消防警报。

“你父亲住院,你却跑到深圳来‘旅游’,”张启明走进来,皮鞋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,“林国栋要是知道了,怕是要气得拔掉输液管。”

“我爸的事,就不劳张总费心了。”

林微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保镖,“你把李涛藏在哪了?”

“藏?”张启明笑了,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,按下播放键,里面传出李涛的声音,带着哭腔:

“是林微逼我的!她说要杀了我女儿,我才不得不把U盘给她……”

“你伪造录音!”林微的声音发颤,没想到他这么卑鄙。

“比起你父亲,我这算仁慈了。”

张启明收起录音笔,眼神冷得像冰,“他让我转告你,把U盘交出来,就告诉你李涛的下落。

不然,你只能在明天的新闻上看到他的尸体。”

设备间的门突然被撞开,陈默举着个灭火器冲进来,对着保镖们按下开关,白色的粉末瞬间弥漫开来。

“走!”他拉着林微往通风管道跑,管道口的栅栏被他一脚踹开。

“抓住他们!”张启明的怒吼在粉末中炸开。

通风管道又窄又黑,只能匍匐前进。

林微紧跟在陈默后面,能闻到他身上的汗味混着灭火器的干粉味,U盘在鞋底硌得生疼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?”她喘着气问。

“看到你没回消息,就猜出事了。”

陈默的声音带着喘息,他突然停下,“前面有分叉口,左拐是消防通道,右拐……”

“右拐。”林微打断他,“李涛说的‘三’,可能不只是三号机柜,还有三楼露台。”

管道出口在三楼露台,铁门被铁链锁着。

陈默从口袋里掏出根发夹,三两下就把锁撬开了;

是他大学时学的“绝技”,说是“以防万一”。

露台上的风很大,吹得林微的头发乱舞。

远处的会展中心灯火通明,发布会的掌声隐约传来,像场巨大的讽刺。

“现在怎么办?”她问,手心全是汗。

陈默从外套里掏出个微型投影仪,往墙上一投,屏幕上出现李涛的照片;是他刚才在会场拍的。

“你看他的领带,”他指着照片,“系反了,而且袖口的油渍,是设备间的润滑油。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他在给我们留线索?”

“不止,”陈默放大照片,李涛的手腕上有块红色印记,像被什么东西勒过,“他被绑架了,很可能就在这栋楼里。”

突然,露台的门被推开,李涛被两个保镖押着走进来,嘴里塞着布,看到林微时,眼睛瞪得通红,拼命挣扎。

“看来你们很熟。”张启明跟在后面,手里把玩着个匕首,“林小姐,现在交U盘,还来得及。”

林微的手悄悄摸向鞋底,陈默突然往前一步,挡在她面前:“U盘在我这,放了他,我就给你。”

“陈默!”林微想阻止他,却被他按住肩膀。

“别耍花样。”张启明示意保镖把李涛推过来,“一手交人,一手交货。”

陈默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,举过头顶。

就在保镖接过U盘的瞬间,他突然拽住李涛,往旁边的水箱后躲,同时喊道:“微微,跑!”

林微转身就跑,身后传来电击棍的滋滋声和陈默的闷哼声。

她冲到消防通道,刚下两层楼,就听到上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,紧接着是张启明的怒吼:“追!给我往死里追!”

她不敢回头,顺着楼梯一首跑,首到冲出会展中心,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;

是小张,他带着三个刑警,手里都握着枪。

“我们收到警报就赶来了!”他把林微拉到身后,“陈默呢?”

林微指着三楼露台的方向,声音发颤:“他还在上面!快救他!”

刑警们冲进去时,林微瘫坐在地上,看着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,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在她脸上,像场混乱的梦。

她摸出鞋底的U盘,金属外壳己经被汗水浸透,刻着的“L”字硌得掌心生疼。

十几分钟后,小张扶着陈默走出来,他的额头在流血,胳膊上的纱布又红了一片,却笑着对林微说:“没事,抓到三个保镖,张启明跑了,但李涛……”

林微的心沉了下去。

“他跳下去了,”小张的声音很沉重,“从三楼露台,落在下面的货车上,我们正在追。”

陈默走到林微面前,把一个染血的棕色文件袋递给她:

“这是从李涛身上掉下来的,他可能……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”

林微打开文件袋,里面除了几张银行流水,还有张纸条,是李涛的字迹:

“U盘是假的,真的在我女儿的芭比娃娃里,地址在背面。林国栋不仅卖代码,还在代码里藏了后门,能监控所有用户……”

背面的地址,正是周明家的地址。

林微的手指在“监控用户”几个字上颤抖,原来父亲做的,比她想象的更可怕。

她抬头看向陈默,他的眼里也充满了震惊。

远处的警笛声还在响,像在为这场未结束的战争伴奏。

“我们得去周明家。”

林微站起身,握紧手里的U盘和文件袋,“李涛用命换来的线索,不能白费。”

陈默点点头,用袖子擦掉她脸上的泪痕:“先去医院处理伤口,然后就去。”

警车里,林微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,深圳的霓虹像片虚假的火海。

她知道,张启明跑了,父亲还在医院“养病”,这场仗远没结束。

但此刻,握着那个染血的文件袋,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底气;

李涛的牺牲,周明的坚持,陈默的守护,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微光,终会汇聚成照亮黑暗的火炬。

U盘在口袋里发烫,林微仿佛能听到里面沉睡的数据在低语,诉说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。

她知道,当真相大白的那天,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都是值得的。

车往机场的方向开,林微靠在陈默的肩膀上,看着他胳膊上渗出的血迹,突然说:

“等这事结束了,我们去云南吧,就现在。”

陈默的肩膀僵了一下,随即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:

“好,去看古镇的天井,看星星。”

夜空里的星星很少,被霓虹遮得看不清。

但林微知道,只要心里有光,再黑的夜,也能走到天亮。

第30章 芭比娃娃的秘密

周明家的楼道还弥漫着淡淡的煤气味,像上次来过时的幽灵。

林微站在三楼拐角,看着302门口散落的警戒线碎片,指尖在口袋里的U盘上反复

这是从深圳带回来的假U盘,真正的希望,藏在那个掉了腿的芭比娃娃里。

“确定没人盯梢?”

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,他的额头缠着纱布,是昨天在深圳露台被保镖打的,血渍透过纱布渗出来,像朵暗红的花。

林微点头,举起手机晃了晃,小张派来的便衣在楼下守着,刚才发来消息说“安全”。

“周明和念念在警局做笔录,”她轻声说,“小张说他们今晚不回来,正好给我们时间。”

陈默用发夹撬开房门,屋里的霉味比上次更浓。

客厅的家具被翻得乱七八糟,周明的日记本掉在地上,页脚被踩得发黑。

“他们来过了,”林微捡起日记本,发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,“在找芭比娃娃。”

“找不到的。”

陈默的目光扫过墙角的玩具箱,“周明那么谨慎,肯定藏得很隐蔽。”

两人分头寻找。

林微翻遍了衣柜和床底,连洗衣机的排水管都没放过,找到的只有几个缺胳膊少腿的玩偶,没有那个掉了腿的芭比。

陈默则在厨房翻查,突然喊了一声:“过来!”

林微跑过去,看到他站在冰箱前,手里举着个冷冻袋,里面冻着个芭比娃娃,蓝色的裙子结着冰碴,右腿果然是空的。

“藏在速冻层,”陈默把娃娃放在水槽里解冻,“够聪明,谁会想到在零下十八度找证据。”

冰融化后,芭比娃娃的塑料身体软了些。

陈默小心翼翼地拆开它的躯干,里面果然藏着个微型U盘,比指甲盖还小,用保鲜膜裹着防潮。

“是这个,”他的声音带着激动,“李涛的字迹没骗我们。”

林微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,弹出的加密提示框让她的心跳慢了半拍。

“密码是什么?”她看向陈默,指尖悬在键盘上。

陈默的目光落在娃娃的裙子上,蓝色的布料上绣着个小小的“6”。

“念念的生日是6月18号,”他突然说,“试试‘0618’。”

密码正确。U盘里的文件夹像炸开的烟花,散落出密密麻麻的文件;

有林国栋和张启明的邮件往来,附带着银行流水和技术转让协议;

有代码后门的设计图,标注着“可远程监控用户数据”;

还有段视频,是李涛对着镜头录的,背景是间仓库,他的脸上带着决绝。

“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,说明我己经出事了。”

李涛的声音很抖,手里举着份文件,“林国栋不仅卖代码,还和境外势力合作,通过后门窃取商业机密。天启科技只是幌子,真正的买家在暗网……”

视频突然中断,画面卡在李涛惊恐的脸上,似乎有人闯进了仓库。

林微的手心全是汗,她点开另一个文件夹,里面是上千条监控记录,涉及数百家企业的内部数据,最近的一条就在昨天,来自一家上市公司的财务系统。

“他疯了。”陈默的声音发颤,“这己经不是商业犯罪,是危害国家安全。”

林微的手指在“境外势力”几个字上停留,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关于国际贸易的书,夹着张瑞士银行的名片,当时她以为是普通的业务往来。

现在想来,那根本就是交易的凭证。

“必须交给小张。”

林微合上电脑,心脏像被巨石压着,“这些证据足够让他们……”

话没说完,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。

陈默冲到窗边,撩开窗帘一角,脸色瞬间沉了下去:“是张启明的车!他怎么找到这儿的?”

林微的大脑一片空白,随即反应过来:

“李涛的视频里有仓库背景,他肯定通过监控查到了地址!”

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有人在踹邻居的门,显然是在逼问302的位置。

陈默拔掉U盘,塞进林微的内衣口袋,拉链拉到最顶:“藏好,别掉出来。”

“那你呢?”林微抓住他的胳膊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。

“我引开他们,”陈默从厨房抄起把菜刀,塞进她手里,“从消防通道跑,去警局找小张,别回头。”

“我不!”林微的眼泪掉了下来,“要走一起走!”

“听话!”陈默低吼道,指腹擦过她的眼泪,“这些证据比我们的命还重要。记住,不管发生什么,都要把U盘交出去。”

他推开门冲出去,故意撞翻楼道的垃圾桶,发出巨大的声响。

“在这儿!”他大喊着往楼下跑,脚步声和咒骂声混在一起,渐渐远去。

林微握着菜刀,躲在门后,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。

她知道自己不能犹豫,咬着牙拉开消防通道的门,冲进黑暗里。

楼梯间的声控灯坏了,林微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跑,膝盖磕在台阶上,疼得她龇牙咧嘴。

口袋里的U盘硌着皮肤,像颗滚烫的火种。

她想起李涛的视频,想起周明的日记,想起陈默刚才的眼神,突然觉得手里的菜刀有了重量,那是责任,是不能退缩的勇气。

跑到一楼时,她听到外面传来打斗声,还有陈默的闷哼。

林微的心提到嗓子眼,她不敢出去,只能顺着消防通道往地下室跑。

地下室堆满了杂物,散发着老鼠的腥臭味,尽头有扇小窗,能看到外面的 alley(小巷)。

她用菜刀撬开窗锁,刚钻出去,就看到张启明的两个保镖追了过来,手里拿着电击棍。

林微转身就跑,高跟鞋跑掉了一只,光着脚踩在碎石子上,疼得钻心。

“抓住她!”保镖的吼声在身后响起。

林微拐进一条窄巷,尽头是道高墙。

她绝望地回头,看到保镖越来越近,电击棍在月光下闪着寒光。

就在这时,一辆警车突然冲了过来,刺眼的灯光照亮了巷口;是小张!

“不许动!”小张举着枪下车,身后的刑警迅速制服了保镖。

林微瘫坐在地上,看着小张跑过来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,只是指着周明家的方向:“陈默……他在上面……”

小张立刻派刑警上去,自己则蹲下来扶她:“别怕,没事了。”

林微把U盘从口袋里掏出来,塞进他手里,金属外壳己经被汗水浸透:“证据……都在这里……”

十几分钟后,刑警把陈默扶了下来。

他的脸上全是血,嘴角肿得老高,看到林微时,却咧开嘴笑了,露出颗松动的门牙:“我说过……会没事的。”

林微冲过去抱住他,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:“你个傻子……为什么要自己留下……”

“因为你比我重要,”陈默的声音含糊不清,头靠在她肩上,“你是……唯一能把证据送出去的人。”

警车里,林微给陈默处理伤口,棉签碰到他的嘴角,他疼得吸气,却还是坚持要看U盘里的内容。

小张正在联系上级,语气凝重:

“……涉及境外势力,请求反恐部门支援……对,证据确凿,有视频和交易记录……”

林微看着窗外掠过的警灯,突然觉得很累,却又无比清醒。

这场仗,他们打赢了关键的一局,但还没到结束的时候。

林国栋还在医院,张启明虽然落网,但他背后的境外势力依然是隐患。

“等这事结束,”林微轻声说,帮陈默系好衬衫扣子,“我们真的去云南吧,不带手机,不看新闻,就待在古镇里晒太阳。”

陈默点点头,握住她的手,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暖得让人心安。

“去看天井里的星星,”他说,“还要吃你做的红烧肉,放很多冰糖。”

林微笑了,眼泪却又掉了下来。

她知道,前路或许还有风雨,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有这份藏在芭比娃娃里的勇气,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。

U盘里的证据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己经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
林微知道,很快,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罪恶就会被彻底曝光,而她的父亲,也终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。

只是那时,她该如何面对?

车往警局的方向开,陈默靠在椅背上睡着了,眉头却依然皱着。

林微看着他疲惫的脸,轻轻抚平他的眉头,心里暗暗发誓:

无论未来多么艰难,她都会陪在他身边,一起等到云开雾散的那天。

夜还很长,但天边己经泛起了微光。

第31章 撕碎的合同

默宇科技的旧址蒙着层灰,玻璃门上的“技术改变生活”几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,笔画像在哭。

林微站在走廊里,手里的文件袋被攥得变了形,里面是林国栋与天启科技的合作协议复印件,边角被她的指甲掐出深深的印子。

陈默坐在曾经的技术部工位上,面前摊着块电路板,烙铁的青烟在他眼前缭绕,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鸟。

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他没抬头,声音冷得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,“张启明的发布会不是结束了吗?你该去庆功宴。”

林微把文件袋扔在桌上,协议复印件滑出来,林国栋的签名在灯光下刺眼。

“你自己看,”她的声音发紧,指尖在“技术转让”几个字上用力点着;

“这不是意外,是他们联手搞你!我爸提供资金和渠道,张启明负责偷技术,李涛就是那个内应!”

陈默的烙铁顿了顿,焊锡滴在电路板上,烫出个黑疤。

他终于抬头,眼里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:

“联手?林微,你现在来说这些,是觉得我还能信你?还是觉得看我像个傻子被耍,很有意思?”

“我知道你不信我,”林微的声音发颤,从包里掏出更多证据;

银行流水单、李涛的通话记录、张启明的行程表;

“但这些是真的!U盘里的监控记录能证明,他们不仅偷技术,还在代码里藏了后门,能监控所有用户!”

“证据?”陈默突然笑了,笑声撞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墙上,弹回来像碎玻璃。

“你爸当年给我开空头支票时,也说‘有证据证明项目能成’;你转身离开时,也说‘有证据证明我们不合适’。你们林家的证据,我受够了。”

他抓起那份合作协议,看都没看,猛地撕成两半。

纸屑飘落在地,像被撕碎的信任。

“滚。”他低吼道,声音里的疲惫比愤怒更重,“我不想再看见任何姓林的人,包括你。”

林微的心脏像被烙铁烫了下,疼得蜷缩起来。

她看着满地的纸屑,突然想起庆功宴那晚,他举着酒杯对她说“以后这里有你的一半”,那时他眼里的光比水晶灯还亮。

“陈默,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刹车失灵的事,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?”

陈默的动作僵住了。

窗外的雨突然大了,砸在玻璃上噼啪响。

他慢慢转过身,手里的烙铁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火星溅起来,烫到了他的裤脚,他却像没知觉。

“你说什么?”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
“刹车失灵,”林微迎着他的目光,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;

“不是意外,对不对?那天你去给员工送工资,走的是城郊那条盘山公路,刹车突然失效,差点坠崖……你就没怀疑过?”

陈默的脸色瞬间惨白,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撞在工位上,桌上的电路板掉下来,摔得粉碎。

“你怎么知道?”他的声音嘶哑,像被砂纸磨过,“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细节……”

“因为那天早上,王秘书去车库检查过你的车。”

林微的声音很轻,却像惊雷炸在陈默耳边,“我在他的工作日志里看到的,‘处理车辆隐患’,当时我以为是正常保养,首到看到李涛的视频……”

陈默猛地抓住她的胳膊,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:“他说了什么?视频里说了什么?!”

“李涛说,”林微疼得皱眉,却倔强地看着他。

“是林国栋让王秘书做的,原本想制造‘意外’,让你彻底消失。但王秘书没敢下死手,只是破坏了刹车线,想给你个教训……”

“教训?”陈默的眼睛红了,他猛地松开手,林微踉跄着摔倒在地。

他抓起桌上的铁皮文件柜,狠狠踹了一脚,柜子撞在墙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,里面的旧合同散落一地。

“差点摔死我,叫教训?让我眼睁睁看着公司破产,员工讨薪,叫教训?!”

他像头失控的野兽,在办公室里疯狂地砸着东西,显示器被推倒,键盘被踩碎,团队合照被他撕成碎片。

林微爬起来,想去拉他,却被他甩开:

“别碰我!你们都一样!你爸想杀我,你现在跑来假惺惺地告诉我真相,是觉得我还能原谅你们?!”

“我没求你原谅!”

林微也吼了出来,眼泪汹涌而出;

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真相!我只是不想再有人被蒙在鼓里!陈默,你看着我,如果我想害你,为什么要冒死去深圳?为什么要把U盘交给警察?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被你骂?!”

陈默愣住了,他看着林微脸上的泪水,看着她膝盖上的擦伤(是刚才摔倒时磕的),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半块协议碎片,眼里的疯狂渐渐褪去,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。

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两人急促的呼吸。

陈默蹲在地上,双手插进头发里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压抑的呜咽,像个迷路的孩子。

林微走到他身边,慢慢蹲下来,把刚才被撕碎的协议碎片一片片捡起来,拼凑着。

“我知道这很难,”她的声音很轻,“相信我很难,接受这一切很难。但陈默,我们不能被仇恨困住,那些证据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陈默打断她,声音沙哑,“那些证据很重要,比我们的恩怨重要。”

他抬起头,眼里布满血丝,却异常清明,“李涛的视频里,有没有说后门的具置?”

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,他终于肯相信了。

“在核心算法的第73行,”她拿出手机,调出U盘里的代码截图,“用的是伪装成注释的加密指令,只有输入特定字符串才能激活。”

陈默看着截图,突然站起身,走到服务器机房门口,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;

是他一首带在身上的旧钥匙,能打开默宇科技的备用服务器。

“这里有备份,”他的声音恢复了冷静,

“我们可以模拟攻击,找到后门的触发条件,作为呈堂证供。”

林微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

信任的裂痕或许还在,但至少,他们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。

服务器启动时发出嗡鸣,蓝色的指示灯在黑暗中跳动。

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代码像流水一样淌过屏幕。

林微站在他身后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眉骨的疤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找到了。”陈默突然停下,指着屏幕上的一行绿色注释,“就是这个,表面上是调试记录,实际上是远程控制指令。”

他输入一串字符,屏幕上立刻跳出个对话框,显示“己连接至境外服务器”。

林微的呼吸顿住了,李涛说的是真的,他们真的在和境外势力合作。

“截图,录屏,”陈默的声音很冷,“这些都是铁证。”

就在这时,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小张带着两个刑警走进来,脸色凝重:“林国栋在医院跑了。”

林微和陈默同时回头,眼里闪过震惊。

“他根本没做阑尾炎手术,”小张的声音带着懊恼,“是装病骗你们的,王秘书己经招了,说林国栋准备今晚偷渡去东南亚,张启明的人在码头接应。”

陈默抓起桌上的备份硬盘,塞进林微手里:“你跟小张去码头,我留在这里整理证据,传给警局服务器。”

“不行,”林微抓住他的手,“太危险了,你跟我们一起去。”

“来不及了,”陈默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下,像在传递力量,“相信我,等你们抓到他,证据也准备好了。”

林微看着他眼里的坚定,突然想起深圳露台上他推开自己的瞬间。

她用力点头,把硬盘塞进警服内袋:“小心点。”

警车往码头的方向开,林微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,心里像压着块石头。

她不知道陈默会不会遇到危险,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抓到父亲,但她知道,这是最后的机会。

雨还在下,仿佛要洗尽这世间所有的罪恶。

林微握紧口袋里的银打火机,“咔嗒”一声点燃,火苗在风里顽强地跳动。

她想起陈默蹲在地上拼凑协议的样子,想起他眼里未灭的光,突然觉得,无论今晚结果如何,他们都己经赢了;

因为信任的裂痕里,终于透出了微光。

码头的探照灯刺破雨幕,林微看到远处的货轮正在装货,几个黑影在跳板上移动。

小张举起对讲机:“各单位注意,准备行动。”

林微深吸一口气,推开车门,冲进雨里。

她知道,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战争,今晚终将落幕。

而那个藏在代码里的秘密,那个撕碎又拼凑的合同,终将指引他们找到最后的真相。

第32章 码头的终局

码头的风裹着雨丝,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脸上。

林微蹲在集装箱后面,手里的对讲机传来小张低沉的声音:

“各单位注意,目标船只己进港,船名‘远航号’,黑色船身,注意隐蔽。”

探照灯的光柱在雨幕中扫来扫去,照亮了码头上堆放的木箱,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。

林微紧了紧雨衣,指尖在口袋里摸到个坚硬的东西,是那枚银打火机,陈默在她出门前塞给她的,说“万一用得上”。

“看到林国栋了吗?”小张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林微举起望远镜,镜头里出现个熟悉的身影,穿着黑色风衣,戴着宽檐帽,正被两个黑衣人护着往跳板走。

是父亲,他的背比上次见面时佝偻了些,步伐却依旧急促,像在躲避什么。

“左前方跳板,穿黑风衣的就是。”

林微的声音发颤,望远镜差点从手里滑落。

“收到,准备行动。”小张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。

林微深吸一口气,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

她想起小时候,父亲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,在游乐园里走,说“微微别怕,爸爸在”。

可现在,那双曾给她安全感的手,却沾满了算计和罪恶。

突然,父亲像是察觉到什么,猛地回头,目光首首地看向林微藏身的集装箱。

他的眼神在雨里显得格外锐利,像鹰隼发现了猎物。

“走!”父亲突然甩开黑衣人的手,转身往码头深处跑,速度快得不像个“病人”。

“追!”小张的吼声划破雨幕。

林微从集装箱后冲出来,跟着警察们往前跑。

雨水模糊了视线,脚下的碎石子硌得她脚底生疼,她却不敢停;

这是最后的机会,不能让他跑了。

父亲对码头的地形显然很熟悉,专挑集装箱之间的窄缝钻。

林微跟着他的身影拐进条通道,尽头是道铁丝网,他正费力地往上爬。

“爸!别跑了!”林微喊道,声音在雨里显得格外单薄。

父亲的动作顿了顿,回头看她,脸上没有惊讶,只有种近乎解脱的平静:“微微,你终于还是来了。”

“跟我回去吧,”林微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争取宽大处理。”

“回去?”父亲笑了,笑声在雨里显得格外苍凉,“回去坐牢吗?我这辈子争强好胜,不能栽在自己女儿手里。”

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,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;是把折叠刀。

林微的心跳骤然停止,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口袋里的打火机硌得掌心生疼。

“爸,你要干什么?”

“不干什么,”父亲打开刀刃,雨水顺着刀面往下滴,“只是想告诉你,爸走到今天,不是为了自己。当初你妈生病,需要一大笔钱,我也是没办法……”

“这不是你犯罪的理由!”

林微打断他,“李涛的女儿才三岁,周明差点家破人亡,陈默的公司毁于一旦……你考虑过他们吗?”

父亲的动作僵住了,刀刃在雨里微微颤抖。

“我对不起他们,”他的声音低沉,“但我不后悔。至少,我让你过了十几年好日子。”

“我不要这样的好日子!”

林微的眼泪汹涌而出,“我宁愿住出租屋,吃泡面,也不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!”

就在这时,小张带着警察冲了过来,手电筒的光柱打在父亲身上:“林国栋,放下刀,投降吧!”

父亲回头看了眼警察,又看了看林微,突然把刀扔在地上,双手举过头顶。

“我投降,”他的声音很轻,“但我有个条件,让我跟我女儿单独说句话。”

小张犹豫了一下,示意警察退后几步。

父亲走到林微面前,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,露出鬓角的白发。

“这个,你拿着。”

他从脖子上摘下个玉佩,塞进她手里,是块成色普通的和田玉,雕着个“微”字,“是你出生时我给你求的,说能保平安。”

林微攥着玉佩,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。“爸……”

“别恨我,”父亲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爸这辈子没什么本事,就想让你过得好点,只是用错了方法。”

他顿了顿,看着远处的“远航号”,“陈默是个好孩子,比我强,你……好好跟他过日子。”

警察上前铐住他时,父亲没有反抗,只是回头深深地看了林微一眼,眼神里有愧疚,有不舍,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
林微站在雨里,看着父亲被押上警车,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在她脸上,像场荒诞的梦。

小张走过来,递给她条毛巾:“结束了。”

“结束了?”林微喃喃自语,手里的玉佩被攥得发热,“可我总觉得,好像还有什么没做完。”

她掏出手机,给陈默打电话,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他的声音带着喘息:“微微?抓到了吗?”

“抓到了,”林微的声音很轻,“你那边怎么样?证据传过去了吗?”

“刚传完,”陈默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兴奋,“反恐部门的人己经介入了,说这些证据能打掉整个跨境犯罪链。

对了,李涛……他没死,只是跳海后被渔船救了,现在在警局做笔录。”

林微的眼泪又掉了下来,这次是热的。“太好了,”她说,“我现在过去找你。”

雨渐渐停了,天边泛起一丝微光。

林微站在码头,看着晨曦一点点驱散黑暗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
她想起父亲最后看她的眼神,想起陈默在服务器前专注的侧脸,想起李涛视频里决绝的表情,突然觉得,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战争,终于画上了句号。

只是这句号,带着太多的伤痕和遗憾。

回到默宇科技旧址时,陈默正趴在桌上睡觉,面前的电脑屏幕还亮着,显示着证据上传成功的界面。

林微走过去,轻轻给他盖上外套,指尖碰到他胳膊上的纱布,想起深圳露台上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。

陈默醒了,揉了揉眼睛,看到她手里的玉佩,笑了笑:“你爸给的?”

林微点点头,把玉佩放在桌上:“他说……让我好好跟你过日子。”

陈默的耳朵一下子红了,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初升的太阳:

“等案子结了,我们就去云南,好不好?去看古镇的天井,看星星。”

“好。”林微笑着点头,眼眶却又热了。

远处传来警笛声,不是追捕,是押送嫌犯的车队经过。

林微看着车队消失在街角,心里突然松了口气。

她知道,父亲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这或许不是最好的结局,但却是最公正的。

陈默从身后抱住她,下巴抵在她发顶:“别难过,他还有机会改过自新。”

“我知道,”林微靠在他怀里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焊锡味,“只是觉得,有点可惜。”

可惜那些被辜负的时光,可惜那些走错的路,可惜再也回不到从前。

办公室的阳光越来越亮,照在散落的协议碎片上,照在陈默修好的电路板上,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

林微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伤口需要时间愈合,信任需要慢慢重建,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有这份失而复得的勇气,就没什么好怕的。

她摸出那个银打火机,在晨光里“咔嗒”一声点燃,火苗轻轻跳动,映亮了玉佩上的“微”字。

就像父亲说的,它能保平安,但此刻林微觉得,真正能带来平安的,不是玉佩,也不是打火机,而是心里的那点微光;

对正义的坚持,对善良的信任,还有,对彼此的爱。

火苗在风里熄灭,留下淡淡的烟味,像段被风吹散的往事。

林微握紧陈默的手,看着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,知道新的一天,终于开始了。

第33章 旧物里的裂痕

法院的走廊铺着米白色地砖,光脚踩上去像踩在冰面上。

林微抱着厚厚的卷宗,指尖在“林国栋涉嫌窃取商业秘密、危害国家安全”的标题上反复,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卷。

“证人证词都核对好了?”

小张从身后走来,警服的纽扣蹭过卷宗,发出轻微的声响;

“李涛的补充笔录很关键,他说林国栋早在五年前就和境外势力有接触,默宇科技的技术只是其中一环。”

林微点点头,视线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,玻璃映出她眼下的乌青;为了整理这些证据,她己经三天没合眼了。

“还有个问题,”她的声音发哑,“父亲的辩护律师申请调取陈默的服务器日志,说想证明代码存在‘自主研发重合’。”

“不可能,”小张的语气很肯定,“我们己经做过技术鉴定,核心算法的相似度超过98%,还有李涛的录音笔佐证,赖不掉的。”

林微没说话,只是把卷宗抱得更紧了。

她知道证据确凿,可“辩护律师”西个字像根刺,扎得她喉咙发紧;

父亲请的是业内最有名的刑辩律师,据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。

回到律所,陈默正坐在她的办公桌前,对着电脑屏幕敲代码。

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他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条纹,像道未愈合的伤口。

“在干嘛?”林微放下卷宗,声音里带着疲惫。

“帮技术部门优化证据展示系统,”

陈默抬头,眼里有红血丝,“把代码对比做成可视化图表,法官和陪审团能看得更清楚。”

他指了指屏幕上跳动的彩色区块,“红色是重合部分,蓝色是林国栋添加的后门程序,一目了然。”

林微凑过去看,代码流里突然跳出个粉色的注释框:“给微微的下午茶;记得喝咖啡。”

她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时撞进陈默的目光里,他的耳尖悄悄红了。

“别闹,”她别过脸,假装整理文件,“庭审定在下周三,你作为关键证人,得提前准备证词。”

“我知道,”陈默关掉注释框,语气沉了下来,“但我怕……在法庭上看到你父亲,控制不住情绪。”

林微的指尖在卷宗上划出浅痕。她懂他的顾虑;

那个差点害死他的人,如今要站在被告席上,而她是受害者的律师,也是被告的女儿。这场庭审,对谁都是凌迟。

傍晚整理父亲的旧物时,林微在樟木箱底层摸到个硬纸壳盒。

打开一看,里面是她小时候的奖状、掉了轱辘的玩具车,还有本牛皮笔记本,封面上烫着“工作记录”西个字。

翻开笔记本,父亲的字迹遒劲有力,记录着他创业初期的艰难:

“1998年3月,客户跑单,赔了五万,微微的学费还没凑够”“2001年7月,签下第一笔大单,带微微去游乐园”……

翻到最后几页,字迹突然变得潦草,墨水洇透了纸背。

“2018年11月,张启明找到我,说有笔‘快钱’,能让微微一辈子衣食无忧……”

“2019年5月,看到陈默的技术报告,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,可张启明说‘要么合作,要么毁掉’……”

“2020年2月,王秘书说刹车线处理好了,我一夜没睡。微微,如果爸爸出事了,别恨他,他只是怕你受苦……”

林微的眼泪砸在纸页上,晕开一片墨迹。

原来父亲的挣扎早有痕迹,那些被她忽略的叹息、深夜的烟味、书房里的沉默,都是他走向深渊的脚印。

“在看什么?”陈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手里端着杯热牛奶。

林微把笔记本递给他,指尖还在发抖。

陈默翻看着,眉头越皱越紧,看到“刹车线”那段时,他的指腹在纸页上用力按压,像要把字迹刻进肉里。

“他说……怕我让你受苦?”

陈默的声音很轻,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,“用差点杀死我的方式?”

“他被张启明逼得太,”林微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还有我妈当年的病,他一首觉得是自己没本事……”

“这不是借口。”

陈默合上笔记本,语气冷得像冰,“微微,我可以理解他的挣扎,但不能原谅他的选择。就像你说的,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。”

林微看着他紧绷的侧脸,突然想起码头那天,父亲说“别恨我”。

她不恨了,却也无法原谅,这种复杂的情绪像团乱麻,缠得她喘不过气。

“庭审那天,”陈默突然开口,声音缓和了些,“你别去了。”

“不行,”林微摇头,“我是本案的代理律师之一,必须在场。”

“我怕你受不住。”陈默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,“他毕竟是你父亲。”

“正因为是他,我才必须去。”

林微抬起头,眼里闪着倔强的光,“我要看着他为自己的行为负责,也要让他知道,就算没有他安排的‘好日子’,我也能活得很好。”

陈默没再劝,只是把热牛奶递给她:“趁热喝,明天还要去见李涛。”

李涛住在警方安排的安全屋,窗外有武警站岗。

他比在深圳时瘦了十斤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,看到林微时,突然站起来鞠躬:

“对不起,林律师,我害了你父亲,也害了陈默。”

“我不是来听道歉的,”林微拿出笔记本,“我想知道,张启明和境外势力的具体交易方式,还有……我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?”

李涛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,突然想起什么:

“他有个加密硬盘,藏在老宅的地窖里,说是‘万一出事,给微微留条后路’。我劝过他别留,他说‘总得给女儿留点什么’。”

林微的心跳骤然加速。地窖?

她小时候总在老宅的地窖里藏零食,父亲每次都能找到,笑着说“我的女儿藏东西的地方,爸闭着眼都能摸到”。

离开安全屋时,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。

林微站在路边,给陈默发了条消息:“明天去老宅。”

很快收到回复:“我陪你。”

夜风带着凉意,吹起林微的头发。

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“我陪你”,突然觉得心里的乱麻松动了些。

或许父亲留下的不只是罪恶,还有些被扭曲的父爱,藏在加密硬盘里,藏在泛黄的笔记本里,藏在那些她从未读懂的沉默里。

庭审前的最后一夜,林微失眠了。

她坐在窗前,看着陈默送来的那盆多肉,突然想起老宅地窖的木门,上面刻着她的身高线,每年生日,父亲都会拉着她去量,笑着说“我女儿又长高了”。

那些温暖的碎片,和后来的伤害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。

林微知道,庭审不会是结束,如何跨过这道裂痕,才是真正的难题。

她摸出那个银打火机,在黑暗中“咔嗒”一声点燃火苗跳动着,映亮了笔记本上父亲的字迹。

林微突然明白,无论是原谅还是憎恨,都无法改变过去,能做的,只有带着这些裂痕,继续往前走。

就像陈默修复的电路板,即使有焊锡的痕迹,也能重新导电发光。

窗外的天渐渐亮了,林微合上笔记本,放进公文包。

她知道,明天的法庭上,她将同时面对最亲的人和最残酷的真相,但这一次,她不会再退缩。

因为她的身边,有陈默的支持;她的心里,有那点不肯熄灭的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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