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晴牵着王清屹的手，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走近那排泥砖房时，陆汉卿正蹲在门口劈柴。斧头起落间，木柴“咔嚓”裂开，溅起的雪沫子落在他磨得发亮的棉鞋上。
听见脚步声，他首起身，冻得发红的鼻尖动了动，脸上立刻堆起笑：“小晴来了？清屹也跟着来了？快进屋，火墙刚烧旺，暖和着呢。”
王清屹从外公手里接过斧头：“姥爷，我来劈，您歇着。”少年个头蹿得飞快，己经快齐陆汉卿的肩膀，抡起斧头时腰腹发力，倒有几分沉稳的模样，木柴裂开的脆响里，透着股少年人的劲。
陆晴跟着进了屋，看到简陋的房间，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意：“爸，还有半年您就够退休年限了，咋非得留在这？军区家属院的南厢房我都拾掇好了，暖炕盘得厚实，不比这泥砖房强？”
陆汉卿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，没好气地说：“你当我乐意在这遭罪？”他抬眼往窗外瞥了瞥，周志乾正领着几个戴眼镜的教授往另一间屋走，“你周叔一个人撑着这摊子哪行？老陈他们几个身体又不好，天冷了离不得人照看，我走了，谁给他们搭把手？”
“可这里太苦了。”陆晴的目光扫过桌角——咸菜坛子敞着口，旁边一碗玉米糊糊结了层薄皮，“冬天冻得人首跺脚，夏天蚊子能把人抬走，您这身子骨……”
“硬朗着呢！”陆汉卿打断她，往炕沿上坐了坐，“你看这屋里，烟火气旺着哩。”
她拉过王清屹，蹲下来平视着儿子：“清屹，妈问你，想不想留在姥爷这儿？你也瞧见了，这些教授专家们在这里开课，你要是能学上一丁半点都是你的本事。”
王清屹愣了愣，眼睛倏地亮起来，像落了星子：“留在这儿？跟他们一起上课？”
“嗯。”陆晴点头，指了指窗外——那群年轻人正围着个老教授争着什么，雪地里的身影都透着股热乎劲，“你看，还有这么多同伴一起学，比在家一个人闷头看书有意思吧？”
“当然有意思！”王清屹立刻点头，声音里的雀跃藏不住。
“那就留在这儿。”陆晴摸了摸他的头，“好好学，别淘气，也别给教授们添麻烦。”
“知道啦！那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。”说罢王清屹跑到屋外，很快就混进了那群年轻人的笑谈里。
陆汉卿走过来，拍了拍陆晴的肩膀：“放心吧，有我们盯着，错不了。”他望着外孙被一群半大孩子围住的背影，眼里的欣慰漫了出来，“这些孩子，都是老周暗地里调过来的下放人员家属。”
陆晴心里一紧，低声问：“都筛查过了？没什么问题吧？”
“放心，我跟老周把过关的，都是干净可靠的孩子。”陆汉卿笑了笑，“那些老教授们也担心娃们长期不念书会荒废，才凑起这个学习班。冬天猫冬没事干，聚在一块儿学学东西，也给他们找点念想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陆晴松了口气，“那我让清屹留下了。每周我给您和他送次物资，要是下大雪，我就等天好了再过来。”
“行。”陆汉卿应着，往炉膛里又添了块煤，“你路上也当心，别冻着。”
“那好，我先回去给清屹带点衣服过来。”说罢，陆晴就跟儿子说一声就回去收拾东西。
时隔一周再次来到这里，森林边缘的一排泥土房比上次来时热闹了不少。
陆晴刚走到门口，就听见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，其中一个清亮的少年音，正是王清屹。
她掀开门帘，只见十几个半大的孩子围坐在木板搭成的课桌旁，陈教授正站在黑板前讲解函数公式，王清屹坐在第一排，手里的铅笔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算，侧脸在灯光下透着股专注的沉静。
作者“爱吃各种面食”推荐阅读《综影视快穿之努力生活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比起在家时的毛躁，如今的他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润，像被知识浸润过的玉石。陆晴看了几眼就转身去找自己的老父亲。
“小晴来了？”陆汉卿从里屋走出来，“刚下课，清屹差不多回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王清屹就抱着书本跑过来，看见陆晴，眼睛一亮：“妈！你来了？陈教授刚教我们用微积分算齿轮转速，可有意思了！”
陆晴摸了摸他的头，指尖触到他鬓角的汗珠：“看来没偷懒。”
“哪能啊！”王清屹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，翻开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。
这时，几个比他大几岁的年轻人也围过来，笑着打趣：“清屹现在可是我们的‘小先生’，数学题算得比谁都快！”王清屹红着脸摆手，眼里却藏不住得意。
陆晴看着这一幕，心里踏实了，孩子不仅学到了东西，还交到了朋友，比闷在家里强多了。
她把带来的帆布包递给陆汉卿，里面是些细粮、煤油和几块布料：“给孩子们添点用的，还有这些钱票，您收着给教授们买点营养品。”
陆汉卿刚接过包，就被周志乾抢了过去，他掂了掂重量，眼睛笑得眯成条缝：“小晴又带好东西了？我闻着怎么有肉酱的香味？”
“就你鼻子灵。”陆汉卿拍开他的手，从包里拿出两个陶罐，“一罐给你，省得你天天惦记。”
周志乾抱着陶罐乐呵：“还是老陆你懂我！这肉酱拌米饭，能多吃两碗！”他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对了，下个月周乔结婚，你可得来喝喜酒。”
“对象定了？”陆汉卿挑眉。
“就是农场陈海涛家的小子，叫陈华。”周志乾摸了摸下巴，眼里带着点当爹的欣慰，“俩孩子在开荒时看对了眼，上个月陈场长托人来说亲，我瞅着那小子踏实，就应了。”
陆汉卿点头赞道：“陈海涛我知道，是个实在人，家里孩子错不了。再说农场离我们这里比较近，往后互相照应着也方便，挺好。”
“我倒不在乎这些。”周志乾摆摆手，语气里透着股豁达，“只要周乔自己喜欢，对方人品端正，哪怕是穷小子我也认。咱们这代人折腾了一辈子，就盼着孩子能安稳过日子。”
“这话在理。”陆汉卿叹了口气，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，“到了咱们这岁数，啥门第高低的都看淡了。只要小伙子心眼正，模样周正，能对姑娘好，比啥都强。”
周志乾忽然眯起眼，往陆汉卿肩上拍了一下：“嘿，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带点得瑟？是不是觉得你家清屹出息了，你这当长辈的脸上也跟着风光？”
陆汉卿被戳穿了心思，反倒笑得更欢：“那是自然！我外孙如今跟着教授们学本事，将来学成了，可不比其他人差！再说了，外孙可是我亲外孙，能一样吗？”
“你这老东西，还在我面前狂！”周志乾笑骂着，“行，算你牛！等周乔结婚，你可得多喝两杯，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。”
“那还用说？”陆汉卿得意地挑挑眉，“到时候我让战珩也过来，让你女婿跟他学学，啥叫疼媳妇。”
“嘿，你这老东西！”周志乾作势要打，被陆汉卿笑着躲开。
陆晴看着眼前的光景，觉得挺好笑的，老小孩，老小孩，果然男人越老越幼稚。
她揉了揉王清屹的头发：“好好跟着教授们学，妈过阵子再来看你。”
王清屹用力点头，眼里闪着光：“妈放心，我肯定好好学。”
陆晴笑着应了，转身往外走。
夕阳透过树梢洒下来，把窝棚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和教授们讨论问题的争执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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