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穿孔纸带？继电器？"刘主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忍不住"扑哧"一声笑出来，"北极熊那套数控系统都用上了真空管和晶体管，还搞不定呢，他们居然想用继电器？一个程序要多少继电器啊，一整个屋子都装不下吧！"
"不止这个问题。"林工冷冷地插话，"继电器的响应速度太慢，机械接触点的可靠性也很差，稳定性根本无法保证。如果真用这种原始元件搭系统，别说0.1度的精度了，怕是连1度都飘得厉害。"
车厢里顿时响起一阵笑声，就连一首沉默的陈副部长嘴角也微微上扬。确实，用继电器来构建数控系统的逻辑控制部分，听起来就像个天方夜谭。
"杨厂长是老同志了，怎么也这么...浮夸？"王科长摇头叹息，"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？"
"你们太小看一个'吹出来的成果'的杀伤力了。"林工语气尖锐，"上头一听说哪个单位搞出了什么突破性成果，立马就是表彰、拨款、升职，等到后来发现是个泡沫，钱己经花了，人也提上去了，谁还管什么真假？"
这番话说得赤裸裸，车厢里一时静默。确实，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，各种浮夸风、大跃进式的报喜时有发生，而这往往会挤占真正需要资源的关键项目。
陈副部长清了清嗓子："我不认为杨厂长是那种人。他在轧钢厂几十年，一首兢兢业业，按部就班。这次如此激动，必有原因。至于是不是真数控，去了看看不就知道了？"
"那个叫李明辉的年轻人，我倒是有些印象。"刘主任突然说，"上次陈部长视察轧钢厂，不就是他做的连轧机演示吗？确实有些想法，但那只是工艺改良，离数控差了十万八千里啊。"
"年轻人有点成绩就容易膨胀，以为自己无所不能，"赵教授语重心长，"这次大概是好高骛远了。数控是什么？那是尖端工业的制高点！美利坚、北极熊那样的工业强国尚且卡在关键环节上，我们连最基础的元器件都缺，怎么可能一蹴而就？"
车子驶过一段颠簸的路面，陈副部长闭目养神，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，又像是在小憩。林工则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资料，是关于国外数控系统的技术报告，他翻看着，不时冷笑一声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车队驶出城区，两旁的建筑逐渐稀疏，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农田和偶尔出现的工厂烟囱。
车子在一个简易茶摊前停下，几人下车稍作休息。茶摊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，头发花白，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岁月的尘埃。他见到几位衣着体面的客人，忙不迭地端上热茶。
"各位是去哪啊？"老头好奇地问。
"轧钢厂。"王科长随口应道。
"哟，轧钢厂啊！"老头眼睛一亮，"最近轧钢厂可了不得，听说搞出了什么新玩意儿，厉害着呢！"
几位专家对视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。
"什么新玩意儿？"林工问。
"这我就不清楚了，"老头挠挠头，"我那外甥在轧钢厂上班，前两天回来，神神秘秘的，说他们厂里有个李工，搞出了个'铁脑子'，能自己干活的机器，厉害得很！"
"'铁脑子'？"刘主任忍不住笑出声，"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。"
"可不是嘛！"老头憨厚地笑着，"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懂，反正听说很厉害就是了。"
离开茶摊，重新上路，车厢里的气氛明显变了。几位专家的脸上都挂着一丝古怪的表情。
"连城外的茶摊老板都知道轧钢厂搞了个'铁脑子'了？"王科长有些不可思议，"这传得也太快了吧？"
"呵，这更说明问题了。"林工冷笑，"大张旗鼓地宣传，制造舆论，这不是典型的浮夸作风吗？先把名声造出去，领导来了不好意思揭穿，就顺水推舟了。"
刘主任却若有所思："不对啊，如果真是虚假的，怎么敢让外人都知道？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？"
"也许他们真有点东西，"赵教授沉吟道，"可能是搞了个简单的程序控制装置，效果勉强能看，就借机往数控系统上靠，想要资源和荣誉。"
这种猜测似乎比较合理，车厢里的几人都点点头。陈副部长依然保持着沉默，但眼神中的光芒却变得复杂起来。
车队重新上路，窗外的景色逐渐变成了工业区的模样。远处，几座高耸的烟囱冒着白烟，像是巨人的手指指向天空。
"陈部长，您看这次去了该怎么办？"王科长试探着问，"如果真是虚假宣传，是不是该当场指出来？"
陈副部长思考了一会儿："实事求是。有就是有，没有就是没有。如果他们确实取得了进展，哪怕只是一点点，也应该鼓励；如果是夸大其词，那就得纠正。"
"我倒是挺期待的，"刘主任笑道，"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拿出什么'数控系统'来糊弄人。"
"说不定只是个带点自动控制功能的普通机床，"赵教授摇摇头，"再加上一点点花哨的装饰，就号称是'数控'了。"
"我看八成是这样。"林工冷笑，"轧钢厂又不是研究所，哪来那么多精力搞尖端技术？还不是想借机多要点资源。"
车厢里的讨论渐渐热烈起来，各种猜测和质疑层出不穷。唯有陈副部长依然保持着沉默，偶尔望向窗外，像是在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。
"其实，我一首有个疑问，"突然，陈副部长开口，打断了众人的讨论，"李明辉这个人，你们了解多少？"
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，几人面面相觑。
"不太了解，"王科长说，"只知道是轧钢厂最近两年提拔起来的年轻技术员，做了几项改进，特别是连轧机那次，效果不错。"
"西工大学机械系毕业的，"赵教授补充道，"据说成绩不错，毕业后被分配到轧钢厂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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