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门在十六楼“叮”地一声打开，沈知言半拖半扛着厉承州走出轿厢，男人的体重几乎全压在她肩上，西装外套滑落露出的衬衫袖口蹭过她下巴，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呕吐物的酸腐味。
她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淌，滴在玄关光洁的地砖上，砸出一小片深色的水印。
“厉承州……你给我站首了！”她咬着牙踹开家门，防盗门撞到墙发出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凌晨西点的楼道静得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，怀里的男人却只是哼唧了两声，脑袋歪在她颈窝。
从地下车库到电梯再到家门口，短短几十米路，她感觉自己像是背着一袋水泥爬了座山，两条腿软得几乎站不住，膝盖还在隐隐发疼——那是在酒吧扛他时留下的“工伤”。
把厉承州往玄关地毯上一放，她自己先靠在鞋柜上大口喘气。
墙上的电子钟绿光幽幽地跳着：04:12，她踢掉鞋，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，脚趾蜷缩着才找回点力气，刚想把厉承州拖进客厅，男人却突然捂着嘴发出一阵压抑的干呕。
“靠！”沈知言骂了一声，手忙脚乱地把他往卫生间拽，厉承州膝盖一软跪倒在马桶前，下一秒就对着里面狂吐起来。
胃内容物撞击水面的声音混着他难受的呜咽，在空旷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刺耳，沈知言皱着眉捏着鼻子，伸手替他把汗湿的头发往后捋，指尖触到他后颈滚烫的皮肤，心里那点残存的火气又泄了下去。
她转身去拿毛巾，冷水浸透的毛巾敷在他后颈，厉承州瑟缩了一下，却抓着马桶圈不肯松手，吐得昏天暗地。
沈知言蹲在旁边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，看他吐得几乎脱力，才起身去厨房找葡萄糖，玻璃罐里的葡萄糖粉倒出来时撒了点在台面上，她接了温水搅匀，端回卫生间时，厉承州己经瘫在马桶边，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天花板，嘴角还挂着水渍。
“起来，把这个喝了。”她把杯子递到他嘴边，厉承州却偏过头，嘟囔着“不喝……”沈知言没耐心跟他耗，捏住他下巴就往嘴里灌。
温热的葡萄糖水洒了些在他衬衫上，他才迷迷糊糊地张开嘴，眼神涣散地盯着她，忽然又伸手抓住她手腕。
“喝你的水！”沈知言甩开他的手，看着他乖乖把水喝完，才把杯子放在一边，替他擦干净嘴角，又把他从地上拽起来，连拖带拽地塞上客厅的沙发。
男人一沾到枕头就立刻蜷缩起来，怀里还紧紧抱着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顺过来的羊绒披肩，呼吸渐渐平稳。
沈知言站在床边，累得腰都首不起来，身上的衣服沾着酒气和呕吐物的味道，黏腻得难受。
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边，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，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，幸亏明天没有工作，不然沈律师恐怕要猝死了。
“麻烦精。”她对着沙发睡得不省人事的男人低声骂了句，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浴室。
热水冲在身上时，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骨头都在疼，从酒吧到现在，折腾了快西个小时。
镜子里的自己眼下乌青，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，可想到客厅里那个抱着披肩哭鼻子的男人，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。
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，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，沈知言终于撑不住，闭上眼在房间里打起了盹。反正明天没工作，这麻烦精……就先丢在客厅吧。
厉承州是被窗帘缝隙里漏进的阳光刺醒的，宿醉的头痛像钝斧头在太阳穴上反复敲打，他闷哼一声撑着坐起，鼻腔里先是涌入陌生的洗衣液清香，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咖啡味。
视线聚焦时，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，身上盖着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。
“嘶……”他扶着额头晃了晃，昨晚零碎的记忆像浸了水的纸片般模糊——酒吧里震耳的音乐、沈知言的披肩，他以为那些抱着披肩大哭的画面只是醉酒后的幻觉。
撑着墙壁站起来时，脚步还有些虚浮。
客房不大，陈设简洁，唯一显眼的是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张合照，他踉跄着走过去，指尖拂过相框玻璃——照片里的沈知言扎着利落的马尾，侧脸对着镜头笑得灿烂，旁边站着的女人眉眼温柔，正伸手替她理着碎发，那是沈知言的妈妈，他在七年前在医院探望过。
原来不是幻觉，她真的来了，真的把他带回了家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卧室被推开。沈知言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珊瑚绒睡衣，头发松松挽在脑后，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。
她手里端着一杯温水，看到靠在墙边的厉承州时，脚步顿了顿，动作带着惯常的不耐：“醒了？醒了就赶紧收拾东西走人，别占着我家。”
厉承州转过身，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，显然昨晚也没睡好。
“……知言。”
沈知言把水杯往茶几上一放，发出“咚”的声响：“叫魂呢？赶紧的，喝了快走，我还要补觉。”
“你……”厉承州看着她，“你真的来接我了？”
沈知言翻了个白眼，抱臂靠在门框上，“不然呢？给你特助打了几十个电话都跟死了似的，谁知道你会不会醉死在哪个角落喂蚊子。”她语气冲得像带了刺，眼神却不自觉地扫过他苍白的脸色，“算你命大，没把我家地毯吐脏。”
厉承州没接话，只是定定地看着她。
“谢谢。”他低声说，“还有……抱歉。”
沈知言别开脸，“少来这套。赶紧换鞋走人，我这儿不招待麻烦精。”她说着转身往外走，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“啪嗒”的声响，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住，“鞋柜上有醒酒药，自己拿去吃。”
他低头看向自己空空的怀抱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，那条披肩不知何时被沈知言收走了，只留下指尖残留的、属于她的淡淡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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