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的日头毒辣，晒得小县城主干道旁的梧桐叶都卷了边。
周曼云从租来的车上下来，高跟鞋踩在略显斑驳的水泥地上，与周围穿着棉布衫、趿着拖鞋的居民格格不入。
她捏着手机，屏幕上是沈知言母亲李慧的住址——一个藏在老城区深处的单位家属院。
院子里弥漫着午饭的油烟味和一股淡淡的潮湿泥土气，几个老太太坐在楼下阴凉处择菜，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妆容精致、气场迫人的陌生女人，周曼云没理会那些目光，按照门牌号找到了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三层小楼。
敲开门时，一股浓郁的油烟味扑面而来。
开门的是个穿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女人，鬓角有些花白，脸上带着居家的松弛，正是李慧，她手里还攥着把菜刀，显然刚从厨房出来，看到周曼云时，脸上先是一愣，随即露出礼貌的困惑：“请问你是？”
“我是厉承州的母亲，周曼云。”周曼云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。
李慧手里的菜刀柄微微晃了晃，脸上的困惑更深了：“厉……厉承州？”她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，似乎有些遥远，又似乎很熟悉。
周曼云没给她太多反应时间，径首走进门，目光扫过略显陈旧但收拾得干净的客厅，最终落在李慧身上：“我来，是想问问你，知道你女儿沈知言现在在和谁交往吗？”
李慧被她这首接的态度弄得有些懵，下意识地把菜刀放在旁边的鞋柜上，搓了搓手：“知言？她……她不是在跟那个大学的张维教授相亲吗？前几天还跟我提过，说张教授人挺稳重的……”
“张维？”周曼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，“你的好女儿，现在正跟我的儿子厉承州缠在一起！为了她，我儿子连命都快不要了，跟我闹得死去活来！”
“厉承州……”李慧的脸色瞬间白了，七年前，那个在医院病房外徘徊的身影，高大、挺拔，他来看过她，提着水果和鲜花，那时候他说，“阿姨，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您和知言，我一定会治好您”。
后来，女儿沈知言哭着回家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多天，问她分手原因，她只是哭，什么也不说，李慧当时只当是年轻人闹别扭，心疼女儿，却没深问。
再后来，就是医院突然通知有肾源了。
“你想起来了？”周曼云看着她煞白的脸，语气更冷，“七年前，你生那场大病，肾衰竭，等着换肾的时候，你知道那救命的肾源是怎么来的吗？”
李慧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，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“是我们厉家！”周曼云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压抑多年的怒火和疲惫，“是我，动用了所有关系，找遍了全世界，才在一个偏远的捐献库里找到匹配的肾源！手术费、后续治疗费，我们厉家一分没让你们出！”
她上前一步，逼近李慧，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质问：“当时我们只有一个要求，就是让你女儿沈知言，跟我儿子厉承州分手！”
“现在呢？”周曼云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，“你病好了，身子骨硬朗了，每天买菜做饭跳广场舞，日子过得挺舒坦啊！可你看看你女儿！她现在又回来缠着承州，你告诉我，她这算什么事？！我们厉家救了你的命，不是让你女儿来毁我儿子的！”
客厅里一片死寂，只有窗外蝉鸣聒噪。李慧呆呆地站在原地，脸色从苍白变成灰败，她看着周曼云眼中的怒火和失望，又想起七年前女儿哭红的眼睛，还有那场几乎要了她命的病，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愧疚瞬间将她淹没。
原来，当年的分手，是这样的原因……原来，女儿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叫厉承州的男孩，如今，她又走回了原点，而这一次，还牵扯着救命之恩的重负。
“如果孩子们是真心相爱……”李慧的声音带着一丝母亲本能的挣扎，“或许……”
“真心相爱？”周曼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，猛地向前逼近一步，高跟鞋跺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你搞清楚！我们厉家是什么门第，你们沈家又是什么小门小户？承州是厉家唯一的继承人，他的婚事从来不是‘真心相爱’就能说了算的！”
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：“当年让知言离开，是给你们留体面。现在她倒好，踩着救命之恩回头缠人？我告诉你，只要我周曼云活着一天，沈知言就别想踏进厉家大门一步！我，永远不会欢迎她！”
“门第……”李慧的身子晃了晃，周曼云口中的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。
她忽然想起女儿大学时偷偷藏起的厉承州照片，想起女儿工作后偶尔看到厉承州出现在杂志上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光，更想起刚才周曼云说“厉承州连命都快不要了”时那惊惶又怨愤的神情。
若真如周曼云所言，厉家背景如此显赫，知言嫁过去……恐怕连头都抬不起来吧？豪门深似海，那些电视剧里演的婆媳矛盾、门第歧视，难道真要落在女儿身上？
她喉头一哽，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，只剩下满心的颓然。她泄了气般垂下肩膀，低声道：“我知道了……我会问知言的……”
顿了顿，她像是为了掩饰什么，笨拙地扯出个笑容：“承州妈妈，大老远来一趟……要不，留下来吃顿便饭？家里刚炒了腊肉，还有你看这……”她指着厨房方向，声音越来越小。
周曼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，只是用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视着客厅——掉漆的木质茶几上放着半盘切开的西瓜；沙发套是洗得发白的碎花布料，边角处还露出了里面的海绵；墙角堆着几个买菜用的布袋子，混杂着一股淡淡的油烟味。
她嘴角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，鼻腔里轻轻“嗤”了一声，“不必了，”她拎起手边的鳄鱼皮手袋，“厉家的人，吃不惯这种地方的饭。”
话音未落，防盗门“砰”地一声被甩上，震得门框上的福字贴纸都晃了晃。
李慧僵在原地，听着那串由近及远的高跟鞋声消失在楼道里，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格外聒噪，像无数根针，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空荡荡的心上。
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RE8W/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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