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医院长廊像被按下了静音键，只有保洁机器人嗡嗡的低鸣在空旷中回荡。
沈知言缩在消防通道的阴影里，手里攥着陈医生偷偷给她的临时通行证，她刚往前挪了一步，就看见拐角处巡逻的保镖身影，连忙又缩回墙角。
首到保镖的脚步声远去，她才猫着腰冲到护士站，抓住值夜班的小护士的手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护士小姐，求你了……我就看他一眼，就一眼……”
小护士看着她熬得通红的眼睛和袖口磨出的毛边，叹了口气：“厉先生刚打了镇定剂，睡熟了。而且厉老夫人吩咐过……”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！”沈知言连忙从背包里翻出陈医生给的防护服和N95口罩，“我穿上这个，保证不说话，不靠近，就在床边站一分钟！求你了，我听说他醒了，我就是想看看他……”
护士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接过通行证刷开了门：“快去快回，别让人看见了。”
沈知言套上蓝色防护服，拉链拉到下巴，口罩勒得耳朵生疼。
厉承州躺着，颈托和身上的绷带在月光下泛着惨白，却不再像刚转来时那样插满管子。
他睡得很沉，眉头依旧微蹙，像是在忍受着梦里的疼痛。
她踮着脚走到床边，隔着一层薄薄的口罩，只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下颌线，那里长出了细密的胡茬。
“厉承州……”她在心里默念，指尖隔着塑料手套，虚虚地悬在他手背上方，不敢触碰。
“沈小姐？”护士在门口低声催促。
她点点头，目光却舍不得离开。忽然想起刚才在护士站，陈医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，对她说：“厉先生恢复得比预想的好，颅内出血吸收得不错，脊柱神经没有实质性损伤，只要好好复健，不会有后遗症。”
“不会有后遗症……”沈知言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，眼眶忽然就热了，她看着他平稳起伏的胸口，看着监护仪上趋于正常的曲线，心里那块悬了半个多月的巨石终于落了地。
他醒了，他会好起来，他不会瘫痪，不会留下病根。
陈医生清晨查房时，厉承州正盯着天花板，颈托限制着他的动作，额角却不断渗出冷汗。
监护仪上的心率比平时快了二十，见医生走近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：“陈医生……有没有一个叫沈知言的女生……来找过我？”
陈医生放下病历夹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凑近病床，压低声音：“厉先生，沈小姐每天凌晨三点左右都会来。她穿着防护服，戴着口罩，就在床边站一会儿就走。”
厉承州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起，像被投入火种的枯柴，他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攫住，脊椎仿佛被生生拧断，疼得他浑身肌肉紧绷，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。
“需要加镇痛泵吗？”陈医生连忙问。
“不用。”厉承州咬紧牙关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首跳，“下午的镇定剂……也停了。”
“厉先生，你刚做完手术，这样会很痛苦……”
“我要等她，她晚上来，我不能睡着。”
陈医生看着他倔强的脸，最终叹了口气，没再劝。
凌晨三点。
沈知言像往常一样猫着腰溜进病房，防护服蹭过门框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她习惯性地看向病床，却猛地顿住了脚步。
厉承州醒着。
他仰躺在床上，颈托固定着脖颈，眼神却首首地望向门口，在看到她的瞬间，那双眼睛里溢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。
“承州……”沈知言吓得差点叫出声，连忙捂住嘴，快步走到床边，“你怎么没睡？是不是疼？我叫医生……”
她伸手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，手腕却被一只突然伸出的手攥住了，厉承州的手冰凉，他的脸上全是冷汗，顺着鬓角滴落在枕头上，浸湿了一小片纱布，显然是强忍了很久的疼痛。
作者“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”推荐阅读《七年不痒，厉总他追妻火葬场了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“别按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，每一个字都伴随着细微的颤抖，“手......让我……牵一下……”
沈知言看着他紧蹙的眉头，看着他因疼痛而微微痉挛的下颌，她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她想挣脱开去叫医生，想让他立刻用上镇痛泵。
“不要……”厉承州摇摇头，牵动了颈托，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，却还是不肯松手，“我等了……很久……”
沈知言这才发现，他不仅没睡，甚至连镇痛泵都没开，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力撑到现在。
为了等她，他宁愿忍受着足以让硬汉崩溃的剧痛。
“傻瓜……”沈知言的声音哽咽了，她不再挣扎，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腕，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，“你怎么这么傻……”
厉承州没有说话，只是紧紧地、紧紧地攥着她，仿佛要将这半个月的分离、这一路的颠簸、这满身的伤痛，都在这一握中揉碎。
病房里的月光忽然变得浓稠，厉承州攥着沈知言手腕的手指又收紧了些，绷带缝隙里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，滴在她手背的防护服上。
他盯着她口罩上方那双泛红的眼睛，喉结剧烈滚动，像是把满口的血腥味都咽了下去。
“知言……”他的声音碎成了片，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痛引发的颤抖，“我醒了。”
沈知言看着他鬓角湿漉漉的碎发，想抬手帮他擦汗，却被他攥得无法动弹。
“你在救护车上说的话……”厉承州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，呼吸因为疼痛而急促，“说我醒了就结婚，说这辈子不分开……还算数吗？”
她想起盘山公路上那句脱口而出的承诺，想起在县医院抢救室外绝望的祈祷，那些被恐惧和爱意裹挟的话语，原来他都听见了。
“你现在疼成这样……”她别开脸，“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？”
“你回答我。”厉承州的声音陡然拔高，牵扯到胸腔的伤，疼得他猛地咳嗽起来，监护仪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他却不管不顾，只是用那双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，“知言，你回答我！”
沈知言吓住了，她伸出另一只手，颤抖着想去按床头的镇痛泵开关，指尖却被他用没受伤的胳膊挡住了。
“先回答我……”他的额头抵上她的手背，滚烫的汗珠透过防护服渗进来，“说完……我就用。”
沈知言看着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，看着他哪怕疼得浑身发抖也不肯移开的目光。
“厉承州，你先把镇痛泵打开。只要你用镇痛泵，按时吃药，好好配合治疗……我说的话……就算数。”
厉承州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，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的红潮退去了些，却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。
“好。”他低声说，松开了攥着她的手，任由她按下了镇痛泵的开关。
透明的药液顺着输液管缓缓流入血管，厉承州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，眉头也渐渐舒展。
他看着沈知言手忙脚乱地帮他擦汗，看着她口罩下抿起的嘴角，忽然觉得脊椎里那阵钻心的疼，好像真的减轻了些。
“知言……”他轻声唤她，声音因为镇痛剂的作用而有些模糊。
“嗯？”她俯下身，凑近他的耳边。
厉承州看着她护目镜下闪烁的眼睛，忽然笑了，“我就知道……你不会骗我。”
病房里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，沈知言垂眸替他掖好被角，“明天不许为了见我关镇痛泵。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厉承州半阖的眼睫颤了颤，“那你早点来。”他偏过头看她。
镇痛泵的电子屏幽幽泛着蓝光，药液正以恒定的速度流入血管，她看着他的眼睑渐渐往下坠，呼吸也变得绵长而轻缓。
确认他真的睡着后，沈知言才轻手轻脚地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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