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味混着苹果的甜香在病房里弥漫，厉承州靠在抬高的病床上，绷带从锁骨一首缠到腰侧。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，他正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，首到一股混杂着泥土气息的甜香涌进来——几个孩子挤在门口，手里捧着油布包着的山枣糕，身后跟着拎着竹篮的家长，篮底铺着新摘的青皮核桃。
“厉先生，我们…我们是知言小学的学生家长，是厉先生救了我们的孩子…”领头的妇女搓着衣角，土布褂子洗得发白，竹篮边沿还沾着没抖干净的草屑。
篮子里码着的野蜂蜜罐口封着蜡，瓶身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。
厉承州母亲正洗着进口青提，她抬眼扫过那篮带泥的核桃，笑意僵在嘴角：“哎呀，来看病人带这些做什么，医院附近超市什么没有。”
话音没落，旁边的护工己眼疾手快地接过竹篮，往角落的置物架上放。
“让他们过来。”厉承州的声音突然沙哑地插进来。
他想撑起身，却被石膏板扯得倒抽冷气，掌心在床单上攥出褶皱，“孩子们，到叔叔这边来。”
几个孩子吓得往后缩了缩，最大的男孩却红着眼眶往前挪了两步，手里的山枣糕油纸被攥得发皱：“叔叔…你那天流了好多血…”他的声音突然哽咽，旁边扎羊角辫的小姑娘“哇”地哭出来，鼻涕泡挂在鼻尖：“知言阿姨跪在急救室门口磕头，额头都红了…我们以为你不会醒了…”
厉承州看见孩子袖口磨出的毛边，看见家长围裙上沾着的面粉，忽然觉得喉间发紧。
他抬手摸摸孩子的头，拼命扯出个笑，哪怕牵扯到伤口让脸色更白：“叔叔没事，你看，就是…就是睡了个长觉，以后不准在马路中间玩了，听到没有。”
厉承州父亲放下财经报纸，镜片后的目光掠过孩子沾着草屑的布鞋，最终落在厉承州绷带上渗出的淡红血迹上，眉头皱得更紧：“行了，孩子们来看过就行了，家长也别耽误病人休息。”他扬手想叫护工，却被厉承州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：
“把东西留下吧，都是我爱吃的，躺了半个月早就馋这口了。”厉承州盯着墙角的竹篮，野蜂蜜罐在暮色里泛着琥珀色的光，他的声音忽然软下来，望向那个还在抽噎的小姑娘，“见到知言阿姨，帮叔叔告诉知言阿姨，下次…下次别磕头了，厉叔叔会心疼，叔叔是超人，很快就好啦。”
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还挂着泪珠，却被厉承州那句“超人”逗得抿起嘴，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窝：“厉叔叔真的是超人吗？那你什么时候能飞呀？我们想跟你玩跳房子！”
旁边的男孩忙不迭点头：“对呀对呀，知言阿姨说建学校的时候，你把滚落的脚手架扛住了，像动画片里的英雄！”
厉承州胸腔因轻笑而牵扯到伤口，却顾不上疼。
他望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，“很快，”他故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，像变魔术般晃了晃没输液的手，“等这层‘石膏盔甲’拆掉，厉叔叔就去学校找你们——还能背着你们爬双杠呢。作者“在旧居烧信的玛嘉烈”推荐阅读《七年不痒，厉总他追妻火葬场了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最大的男孩蹭到床边，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胸前的绷带，“那你要说话算话！”
“当然——”厉承州的话音未落，旁边忽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玻璃碰撞声。
厉母目光刮过孩子们沾着泥点的布鞋：“够了！病人需要静养，你们这群孩子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？”
她猛地站起身，真丝连衣裙的下摆扫过床头柜，“护工！把他们带出去。”
“妈！”厉承州急得想坐起来，石膏板却死死压住他的动作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厉母拽住离她最近的男孩手腕。
那孩子吓得一抖，手里的山枣糕掉在地上，油纸包摔开，褐色的糕点碎了一块，沾了灰。
“厉叔叔！”小姑娘哇地又哭出来，被家长慌忙捂住嘴。
家长搓着手，脸涨得通红：“对不起厉太太，我们这就走，这就走……”
“别碰他们！”厉承州手臂上的输液针被挣得渗出血珠，“妈！你让他们把话说完——”
“说完什么？说你这个大少爷为了救几个乡巴佬把自己搞进医院？”厉母猛地回头，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怒意，“厉承州，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！还超人？我看你是被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灌了迷魂汤！”
她用力推开挡在门口的护工，几乎是把孩子们往外搡：“走走走！以后别再来了，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！”
病房门被“砰”地关上时，厉承州听见走廊里传来孩子压抑的哭声，还有家长低声的道歉，他盯着门板上自己模糊的倒影，石膏绷带下的伤口突然疼得钻心，比刚做完手术时还要疼。
夜色漫过百叶窗时，沈知言推开病房门，保温桶里的小馄饨还冒着热气，厉承州听见动静才缓缓转过来，眉心皱得像拧在一起的铅丝。
“知言，今天……孩子来了。”
沈知言放保温桶的动作顿了顿。
“我妈……把他们赶走了。”他猛地闭上眼。
沈知言走过去，指尖轻轻覆上他紧锁的眉心，“我知道，”她蹲下身，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平齐，“下午我帮他们定酒店了，明天我带孩子们去Y市的公园逛逛。”
沈知言从保温桶里拿出炖盅，勺柄碰着瓷壁发出轻响，“馄饨是壮壮妈做的。”她舀起一颗馄饨，吹了吹才递到他唇边，“孩子们没怪你。”
厉承州抿张嘴尝了一口。
“孩子们还说，回家要跟奶奶学炒酸辣土豆丝，说等你好了，要请你去学校食堂吃饭，一人炒一盘给你端上桌。”
厉承州突然偏过头，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哽咽，“知言……我是不是很没用？之前没在我妈面前护住你，现在连几个孩子都护不住。”
“当然不是啊，你是我和孩子们的超人啊。”她指腹擦过他后颈的汗珠，忽然想起白天孩子们仰着的笑脸，“你知道吗？他们说厉叔叔的石膏是盔甲，比动画片里的英雄还厉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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