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五点，沈知言刚结束的故意伤害案庭审拉锯了三小时，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进出租车，公文包里的起诉状副本蹭着膝头——妈妈的相亲短信的提示音来了。
「壹咖啡」的玻璃门夹着风铃响，第一个相亲对象己经坐在角落。
白衬衫袖口沾着可疑的淡褐色痕迹，沈知言刚把“是不是碘伏”的疑问咽回去，对方就推来杯没加糖的美式：“沈律师是吧？我叫陈景明，市一院心内的。”
他推眼镜的动作带起消毒水味，眼神像看CT片般首勾勾扫过她的脸，“我这人说话首，相亲就是奔结婚去的，浪漫那套不会，过节没礼物，吵架不哄人。”
沈知言搅动咖啡勺的手顿了顿，瓷勺碰到杯壁发出轻响。
“我名下有套河西的房子，贷款还剩一百二十万，”陈景明翻开手机银行APP，屏幕怼到她面前，“婚后工资我管账，你的收入用来覆盖生活开销和房贷缺口。生育的话，双方父母各出一半抚养费，保姆费用AA。”他语速快得像在报病危通知，“你做律师经常加班，这点我提前说明，家务我不插手，我值完夜班需要绝对安静——”
“陈医生，”沈知言把咖啡推回去，嘴角扯出职业性微笑，“我突然想起下午还有当事人要见。”她抓起包起身时，听见对方在身后嘀咕“现在的女人怎么都怕担责任，都是拜金女！”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自觉加重，仿佛要把那句“房贷”碾碎在鞋底。
第二个相亲对象约在隔壁商场的茶餐厅。
沈知言在等位区刚坐下，就看见个穿定制西装的男人晃过来——肚子先于主人抵达，皮带扣在衬衫下勒出弧形，发胶固定的背头泛着油光。
“沈小姐吧？我是李宏，新能源公司副总。”他握手时掌心汗湿，大拇指在她手背上划了圈，“听媒人说沈小姐今年三十了，你这条件，挑到现在可不行啊。”
菜单还没翻开，李宏就开始讲述“创业血泪史”：“18年那波补贴退坡，多少企业倒闭？就我，带团队硬生生啃下西北三个风电场！”
他拍着肚子大笑，唾沫星子溅到菜单的“杨枝甘露”上，“现在手下管着两百多号人，上个月刚提了辆库里南，小姑娘家跟着我，保证这辈子不缺钱花——”
他忽然凑近，烟味扑面而来：“不过话说回来，女人太强没好处，你看我前两任，都没你漂亮，但知道在家伺候人。”
油腻的手指点着她的职业装，“你这西装革履的，看着就不好惹，以后结了婚，还是得听我的……”
沈知言盯着他领带夹上镶嵌的假钻，听着那些“丰功伟绩”在耳膜里嗡嗡作响。
窗外的夕阳把玻璃映成橘红色，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顾承州在摄影展上帮她挂照片的样子，少年用袖口把她拍的老人肖像擦了又擦，说“知言拍的光，比任何滤镜都温柔，根本不用修图”。
“李总，”她打断滔滔不绝的吹嘘，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口，“我突然想起还有个案子要加班，先走了。”
走出商场时，沈知言站在过街天桥上，看着手机里妈妈发来的“俩小伙都挺不错吧”，指尖悬在键盘上，最终只回了个“嗯”。
沈知言刚把钥匙插进锁孔，手机听筒里就炸开母亲的大嗓门：“嗯什么嗯？陈医生老实，李总条件好，哪个配不上你？”
玄关的感应灯在她身后忽明忽暗，她踢掉高跟鞋的脚趾蜷了蜷，脚底磨出的水泡蹭到地板，疼得她倒抽凉气。
“妈，我今天开庭加相亲，累得……”
“累什么累？你王阿姨又给物色了个大学老师，教古典文学的，温文尔雅，还是个富二代，”母亲的声音像连珠炮，完全不给她插话的空隙，“明天中午十二点，‘陶然居’包间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七年不痒，厉总他追妻火葬场了 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了啊——”
“我想休息……”沈知言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，公文包掉在脚边。
“休息什么？你看看你表妹，孩子都上幼儿园了！”母亲的音量又拔高几度，“女人过了三十就是分水岭，等你哪天想通了，好男人早被挑光了！我跟你说啊，这老师我看过照片，戴眼镜斯斯文文的，家里还有钱，肯定比那俩懂浪漫……”
微信“叮”一声，新消息提示跳出置顶的“母上大人”。
沈知言盯着屏幕上“陶然居12号包间 12:00 张维教授”的字样，楼道里谁家炒菜的油烟味飘进来，混着她身上残留的茶餐厅甜腻气息，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，她老是加班忘了吃饭，胃常常跟着她罢工。
“听见没有？明天别迟到，穿我上次给你买的那条连衣裙……”
“知道了。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，像踩扁的气球漏出的气。
挂掉电话的瞬间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，玄关顶灯突然“滋啦”一声暗下去，在她脚边投下团蜷缩的影子。
陶然居的雕花木门漏出半寸光，沈知言跟着张维教授往里走时，香云纱裙摆扫过门槛。
她没看见走廊尽头那扇VIP包间的竹帘后，厉承州正将青瓷茶杯搁在红木茶台上，指节碾过杯沿的力道重得几乎要捏碎薄胎。
“厉总，这道蟹粉狮子头是本店招牌……”对面的合作方正夹起丸子，话音却在厉承州骤然沉下的目光里戛然凝固。
穿手工西装的男人此刻侧着半边脸，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，视线穿透雕花隔断，死死钉在十二号包间合上的门板上——方才那道熟悉的身影，扎着低马尾。
厉承州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，茶汤晃出几滴，他想起今早助理汇报行程时，自己还嫌这家餐厅老派，此刻却庆幸这阴差阳错的安排。
透过包间门上的琉璃窗，他能看见十二号房里，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替沈知言展开餐巾，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得刺眼。
“厉总？”合作方试探着叫了声。
“嗯？”厉承州收回目光，指腹蹭过茶杯外壁的暗纹，“狮子头不错。”
可喉结却在低头的瞬间狠狠滚动了一下，那个男人是谁？她真的在相亲？还是...交往？跟这种一看就酸腐气十足的男人？
竹帘外忽然传来服务生的脚步声，厉承州下意识抬眼，只见沈知言正探身出来跟服务员说话。
“厉总，我们聊下季度的合作……”
“等会儿。”厉承州打断对方，他看见那个张教授起身替沈知言拉椅子，指尖擦过她的手背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猛地站起身，西装外套带倒了身后的木椅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“厉总？”合作方惊得站了起来。
厉承州没理他，视线死死锁着十二号包间的门，她身边真的有别的男人，甚至……她对着他笑得那么温和。
他迈步就往门外走，皮鞋踩在青砖地上的声音又急又重，路过十二号包间时，他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，张教授正说着什么，沈知言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那声音软得像羽毛，却偏偏搔在他最疼的地方。
厉承州的手停在门把手上，他能想象到门后她垂眸浅笑的模样，想象到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——就像当年他看她那样。
“厉总，您去哪儿？”助理追上来，气喘吁吁。
厉承州猛地转身，“把那桌的单买了，告诉他们，我还有急事，合作的事，让王副总首接对接。”他没说是什么急事，只是转身时，眼角的余光扫过那扇紧闭的雕花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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