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窗纸上，发出沙沙的呜咽。李桂芳在灶台前熬着白菜粥，忽听得东厢房传来哭闹声。推门一看，三岁的赵冠宇和两岁的朱志鑫正拽着同一条补丁摞补丁的棉被，小脸憋得通红。
“宇宇！志鑫！”李桂芳快步上前，棉被在拉扯中“刺啦”裂开一道大口子。赵冠宇攥着被角不肯松手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：“奶奶，志鑫抢我被子！”朱志鑫抽抽搭搭地反驳：“明明是哥哥先...”
看着两个鼻尖冻得通红的孩子，李桂芳心头一酸。这床棉被还是她结婚时的陪嫁，如今棉絮都结成硬块了。她蹲下身子，把两个小家伙搂进怀里：“不哭不哭，等明儿奶奶去镇上，给你们一人做一床新被子。”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，李桂芳就揣着攒了半年的零钱，踩着积雪往镇上赶。供销社门前的垃圾桶旁，围着几个指指点点的路人。她刚想绕开，忽听见一声微弱的啼哭——铁皮桶里，一个裹着蓝布的婴儿正在寒风中挣扎，小脸冻得发紫。
“造孽哟！”李桂芳拨开人群冲过去。婴儿脖颈挂着块木牌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“左航”二字。桶底还压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，显然是被遗弃多时了。她二话不说，解开棉袄把婴儿贴肉裹住，转身就往诊所跑。
老大夫边给婴儿喂姜汤边摇头：“再晚半个时辰，这娃就没了。”李桂芳守在诊所首到日头西斜，看着左航喝完半碗米糊，小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襟不肯松开，这才松了口气。回家路上，她摸着怀里熟睡的孩子，又想起昨晚那两个抢被子的小身影。
推开家门，赵冠宇和朱志鑫立刻扑过来。“奶奶，新被子呢？”赵冠宇仰着小脸问。李桂芳笑了笑，轻轻掀开棉袄，露出左航红扑扑的小脸：“咱们家多了个弟弟，以后啊，咱们一起挤热乎的被窝。”
雪还在下，屋里却渐渐暖和起来。三个孩子挤在土炕上，赵冠宇把自己最宝贝的布老虎塞给左航，朱志鑫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拍着弟弟。李桂芳就着油灯，开始用碎布片拼拼凑凑缝新被褥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密密麻麻织进了对孩子们的爱。
春寒料峭的清晨，李桂芳挎着竹篮往后山走去。篮子里躺着几颗干瘪的红薯，这是她省下两顿口粮才攒下的。三个孩子正在家分食掺着野菜的稀粥，赵冠宇把碗里的菜叶都挑给了最小的左航，朱志鑫则攥着啃得发白的玉米芯不肯松手。
林子里的野笋才冒头，李桂芳蹲在腐叶堆前，用生锈的铁铲小心翼翼地刨着。忽然，一阵若有若无的啼哭从竹林深处传来，像是被风吹散的柳絮，时断时续。她心头一颤，竹篮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循着哭声拨开带刺的藤蔓。
两棵老松树间挂着个破旧的婴儿摇篮，篮里并排躺着两个襁褓。左边的孩子蹬着露脚趾的虎头鞋，右边的小家伙攥着半块发黑的馒头，两人的脐带都还未脱落干净。襁褓上分别系着布条，歪歪扭扭写着“童禹坤”和“邓佳鑫”。
“老天爷...”李桂芳的膝盖重重跪在枯枝上，枯枝扎进皮肉的疼痛也比不上心口的抽痛。她颤抖着解开衣襟，把两个冻得发紫的小身子贴在胸口。童禹坤突然抓住她的衣领，微弱的哭声里带着倔强，而邓佳鑫己经哭不出声，只是翕动着苍白的嘴唇。
怀里的重量让她想起年轻时抱着病重女儿的绝望。那时她无能为力，如今却攥紧了拳头——这一次，她绝不让孩子在自己眼前消失。她跌跌撞撞往山下跑，竹篮里的野笋撒了一路，怀里的两个小生命渐渐有了温度。
推开家门时，赵冠宇正把最后一口粥喂给左航。看见奶奶怀里的两个襁褓，三个孩子眼睛瞪得溜圆。朱志鑫踮着脚伸手摸了摸邓佳鑫的小手，童禹坤突然“哇”地哭出声，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走。
“从今天起，你们都是哥哥了。”李桂芳把热水壶塞进摇篮边，从箱底翻出珍藏的粗布。灶膛里的火舌舔舐着锅底，她一边熬着米汤，一边看着五个孩子。赵冠宇轻轻摇晃着摇篮，朱志鑫把自己的小被子盖在弟弟们身上，左航则趴在摇篮边，好奇地盯着两个新伙伴。
月光爬上窗棂时，土炕上挤满了小小的身影。李桂芳数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，把自己的棉被又往中间拽了拽。屋外的夜风呼啸，屋内却暖意融融，她摸了摸每个孩子的额头，在心里默默发誓：只要有她一口吃的，就绝不让孩子们挨饿受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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