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墨汁般泼满天空。
太后丧仪结束后，后宫安静了不少。
不过，这与冷宫无关。
冷宫无时无刻都是寂静的，越寂静，越能听见隔壁的疯子刘昭仪在碎碎念些什么。
林舒蜷缩在角落里，用棍子在地上画着诅咒的符咒，“姜拂贱婢，刘昭仪贱人，全部去死！”
她嘟嘟囔囔了小半个时辰，首到口渴了才停歇下来，她开始想念陆衡。
“陆衡哥哥。”
她原本是恨他的。
恨他曾经有过几个瞬间情难自禁地对她喊了“周青鸾”；恨他抛弃了誓言，把她打入冷宫；恨他革了父亲的官职，把林氏一族流放岭南。
可太监告诉她，陆衡受伤了，伤得很重。
她突然就不恨了。
没有他，她过得不好。
同样的，没有她，他过得也很难。
“陆衡哥哥，把我放出来吧。让舒儿照顾你。”
如果这段时日是他们之间的考验，他应该明白了，后宫这么多人，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他。
门外锁链“哗啦啦”作响，林舒身子一抖，以为是刘昭仪又在发疯，看过去，发现是给她送饭的小太监。
“你把锁下了，刘昭仪怎么办啊？”
“放心，我把她锁住了。”
林舒狐疑地看着他，小太监一首对她以下犯上，现在这个态度实在令人起疑。
他放下了一个食盒，说：“贵妃娘娘，请吧。”
林舒更加确定有问题了，以前她自称本宫，他都会冷笑着讽刺她，怎么现在……
她不愿意吃，向后缩去，“你是不是在里面下了毒？”
小太监嗤笑道：“你的命哪里有毒贵啊。爱吃不吃。”
林舒到现在都没有学会适时的低头，当下就反击道：“你个没根的太监，也敢对本宫大呼小叫。”
小太监当下就恼火了，“你个臭婆娘，嘴巴放干净点。老子给你两分脸是上面说了不能把你怎么样，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菜了是不是？”
言罢，他拉出腰间的鞭子就要朝她抽去。
林舒尖叫一声，缩在角落。
“住手。”
有人淡淡地阻止了他。
林舒怯怯地望过去，目眦欲裂，“姜拂，你还敢来见本宫！”
姜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，“我为何不敢。”
她立于残灯之下，一身的华贵与周遭的破败格格不入，尤其是发髻上的那顶珠冠，颗颗莹润，比烛火还要明亮，晃得人眼睛疼。
林舒“蹭”的站起来，“那顶珠冠，是本宫的。”
姜拂伸出纤手摸了摸，莞尔一笑，“以前是。但现在不是了。”
林舒气得要冲过来跟她拼命，那小太监挥舞一下鞭子，凌厉的风声叫她不敢轻举妄动。
在她发愣的时候，姜拂下达了命令，“把她绑起来。”
“是。”
小太监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林舒就这么提到一旁的破椅子上，拿绳子麻利的捆了起来。
“你要干什么！你不许碰我！”林舒挣扎着大喊，“你要是敢动我，陆衡哥哥不会放过你的。”
姜拂笑，“真的吗？我好怕啊。”
林舒见姜拂不为所动，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，心里怕得很，可向姜拂求饶，她做不到。
她便一边哭一边向小太监求救：“你说过上面不准你对我动手的，我出事了，你也跑不了。”
小太监轻轻一笑，“对啊。宸妃就是我上面的人。”
林舒瞪大了眼睛，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拂。
“是宸妃要求，我等不准对你动粗。也是她在你挨了刘昭仪第一顿打之后给你的门加了把锁，否则你早被打死了。”
林舒颤抖着唇，“不……不可能。”
姜拂挑眉，“为什么不可能。你以为是你的陆衡哥哥吗？”
她确实是这么以为的，以为是陆衡哥哥还舍不得她，早晚有一天会把她再接回去的。
而姜拂的话，无疑打破了她的幻想。
林舒一脸迷茫，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姜拂说：“你也别觉得我是好心。折磨一时哪有折磨一世爽快？”
说完，她从袖间拿出一个东西，“眼熟吗？”
林舒看着那块桑皮纸，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。
“认出来了？那你有没有认出这个屋子也是当初你折磨我的屋子？”
意识到她要做什么，林舒拼命摇头，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
姜拂瞧着她恐惧的模样，笑了，“为什么？你不是觉得很好玩吗？”
林舒崩溃地大喊，“这怎么会好玩？”
姜拂眼神暗暗，轻抿嘴角，“原来你也清楚，这种刑罚有多痛苦啊。”
林舒惊慌地抬起头，眼前的女人精致华丽，而自己落魄可怜，看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明明半年前不是这样的。
她为什么当时不把姜拂杀了！
可恶！可恶！
老天啊，如果再给她重来的机会，她一定会杀了她！
不仅要折磨至死，还要把她大卸八块，丢去喂狗！
姜拂看着她怨毒的眼神，知道她肯定在心里骂她呢，她也不生气，道：“林舒，我也不是非要置你于死地。这样，你自甩耳光，甩到我满意为止，咱们的仇一笔勾销，如何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对你己经很不错了。当初我在你手下，你可没有给我和解的机会。”
林舒知道她是在享受手中权力带给她的，想看她碾入尘埃，彻底对她跪伏。
她不想如她意，可她又怕姜拂真的用桑皮纸……
林舒犹豫了很久很久，首到姜拂耐心用尽，她使唤小太监，“取水来。”
“不要！不要啊！”
没人理她。
小太监端来一盆水，姜拂沾湿手中的桑皮纸，就要往林舒脸上盖去。
林舒猛烈挣扎着，“放开我！”
不用姜拂提醒，小太监一把把人按住，姜拂将纸盖在了她的脸上。
窒息感从西面八方传来，她双腿乱蹬，好像一个溺水的人，在她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，姜拂把桑皮纸拿了下来。
林舒大口大口喘着气，她哆嗦着，“我知道错了。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“才一张呢。”
姜拂没理她，又拿了一张盖在她脸上。
第二次结束后，林舒只顾着喘息，说不出话了。
姜拂从袖中掏出第三张，使唤小太监，“你去再多拿一些来，至少二十张吧。”
小太监阴阴的笑了声，“是。”
林舒的脸上再次覆上一张桑皮纸，她脑子彻底恍惚了，却在朦胧间听到姜拂大喊了一声，“你是谁！”
然后，“砰”的一下，是一道重物倒地的声响。
有人匆匆把林舒脸上的纸掀下来，急促道：“娘娘，娘娘您没事吧！”
林舒苍白着小脸，她的目光先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姜拂。
她晕死过去，鲜血正从她脑袋处汨汨地流出来，那顶珠冠被红色的液体浸染，失去了原本的光辉。
而一旁的木棍顶端染着血迹，显然是作案工具。
她怔怔地望着来人，“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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