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夏轩的事，不知被谁悄悄传了出去。
作为林舒的替身，她们之间的斗争一向是后宫闲人最想看到的场景，但二人针锋相对的画面是少之又少，姜拂更是从来没赢过，此番算是狠狠地给自己争了口气。
等传到陆衡耳中的时候，张德全补全了怡欢宫林舒的表现，“舒美人气得连饭都没吃，一个人在怡欢宫又哭又砸东西的。”
陆衡刚从太后那边回来，太后跟他说这段时间光给怡欢宫补给的瓷器就有上千个了，“你要只是个闲散王爷，怕是养不起这个祸水吧。”
他也不好为舒儿说话，把账本合起来放到了一边。
“萧家的人中元节后就要到了，哀家让他们先去龙吟山庄住着。衡儿，届时萧家女儿嫁进来为皇后，你该如何平衡她与林舒之间的关系？”
陆衡想也不想，“自然是以皇后为尊。”
往后如何暂且不论，现在的他需要萧家的人替他打江山。
至于舒儿，他背地里偷偷宠着就是了。
太后混浊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，“你打定了主意，就更应该好好磨磨林舒的性子，否则将来不好收场。”
只是一个姜拂，她就闹成这样，知道他要娶妻，指不定会如何呢。
陆衡被太后一点，想道：母后说得对，或许朕不该在大婚前结束舒儿的禁闭。
萧家肯定知道他有个宠爱的贵妃，让她在怡欢宫多待一两个月，给萧家一个态度，顺便磨磨性子，也没有坏处。
从慈安宫出来，陆衡上了龙辇，张德全跟他说了林舒用鱼目挑衅姜拂、姜拂反击的事情，他没说谁对谁错，问了句：“朕何时送给她这么多南洋珍珠？”
整整一盒，要知道今年上贡都未必有一盒。
张德全摇摇头，“奴才不知。”
“去听夏轩。”
龙辇走不了听夏轩的小道，在门口把陆衡放下来了。
陆衡信步往姜拂的屋子走去，行至轩窗那边，他突然慢下了脚步，透过开着的窗户去看屋内的人。
姜拂撑着小脸坐在梳妆台，唇畔勾着一个笑，一双盈盈杏眼看着那一束茉莉花，不知在想些什么，发间的那支宝蓝点翠步摇一动不动，安静美好得像是仕女图里面的美人。
她没有上妆，素白的小脸比一旁的茉莉花还要清丽，在这炎炎夏日里，仿佛一道带着香味的凉风吹来。
陆衡不知怎的，就这样站着看了她许久。
“皇上吉祥。”
有宫女不小心撞见了这一幕，出声请安，屋外的陆衡和屋内的姜拂一齐被惊扰，陆衡不悦地瞪了丫鬟一眼，丢下一句：“去领十下板子。”
宫女没敢求饶，自个去内侍局领板子了。
陆衡走进屋子，姜拂半蹲在地上，“嫔妾给皇上请安。”
“免礼。”
“谢皇上。”
陆衡没有多说，去软榻上坐着，小几上放着一个红木的盒子，他随手就要打开，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幅鱼目挤在一起的画面。
他的手指僵住了。
姜拂替他打开，然后跪下，“皇上恕罪。”
陆衡看着盒子里的珍珠，顿时笑了。
哪里是满满一盒，分明只是铺了上面一层，下面全是白沙。
得亏小康子听得懂姜拂的意思，知道用障眼法让云雀误以为这真的是一整盒珍珠。
她用他十分的爱意去伪装成一百分，三言两语就叫舒儿吃醋得不行。
陆衡反问道：“你有何罪？”
姜拂做低姿态，“嫔妾不该打肿脸充胖子，欺骗贵妃自己受宠。”
“可你还是做了，为什么？”
姜拂垂眸道：“贵妃因为以前的事一首误会嫔妾，嫔妾无法，只能想着……依靠皇上。”
说完，她小心地看一眼陆衡，见他神色晦明难辨，头埋得更低了，“嫔妾该死。”
然后又道：“嫔妾并非存心的。贵妃心里对嫔妾一首不满，要想出口气无可厚非，但今日嫔妾受封大喜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，她这样做，岂不是让后宫传闲话说她不识礼数？皇上日后肯定会为了江山稳固去宠爱别的妃嫔，嫔妾也就罢了，若换了别的贵重主子，怕是要和贵妃起了嫌隙。嫔妾此举不过是希望贵妃顾着皇上和太后的面子，收敛一下性子。”
最后这段话，她说的很是得体，让陆衡想到昨夜林舒扯着他的臂膀质问他是否宠幸了别人的事。
他是宠爱她，但江山社稷终究比她更重要。
陆衡朝她伸出手。
姜拂迟疑了一瞬，把手放了上去。
“她不是贵妃了。她是美人，你是才人，你没错。”
姜拂眸光闪了闪。
陆衡牵着她坐到自己身边，另一只手拿起她挂在腰间的那枚桂树镂空玉佩，他道：“终究是物归原主了。”
“皇上还记得这枚玉佩。”
温婉的女子娇柔的挨着他，陆衡又想到她的那句“想要依靠他”。
姜拂没有显赫的家世支撑她在后宫的荣光，她比其他人更需要他的宠爱。
经过爬到顶端又跌下去的半年，她终究是学会了完完全全的顺从。
此时小眉进来说午膳准备好了。
“皇上可要留下来用膳？”
陆衡点头。
两人一起用了膳，陆衡又在她这小憩了有半个时辰，才回千秋殿去。
见皇上没有责怪的意思，大家明白了，姜拂的福气还长着呢。
而在陆衡走后，姜拂故意弄脏了床铺，叫小眉把被子床单全换了。
换了干净的被褥，她睡了片刻，小眉说陈贵人己经拟好了晚上夜宴的单子，来问姜拂有没有时间一起看看。
姜拂蹙着眉摆摆手，“告诉陈贵人，我身体不适，今晚的夜宴就不办了。”
“才人身体不适？可要叫太医？”
姜拂摇头，“老毛病了。”
她一说老毛病，小眉就知道了，应该是姜拂月事要来了。
姜拂去了冷宫一趟，把身子搞坏了，后来请了太医来看，都说只能慢慢调理，可那时贵妃在上，哪有机会给她调理，渐渐的落下了病根。
“奴婢给您泡一杯红糖姜茶吧。”
“嗯。”
小眉出去回了陈贵人。
陈贵人脸色不好看，敢情姜拂是来溜她的，不过好歹省下了一笔钱，她客气了几句回去了。
姜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找不到一个舒适的位置，腹中阵阵疼痛难忍，她的额头沁出一片冷汗。
“才人。”推门进来的是采莲，“刚刚有个小太监来送礼，留下一个盒子，说只能您来打开，但没说是谁送的。”
姜拂有气无力地看了那个盒子一眼，“放下吧。”
采莲放下盒子便出去了，姜拂打开一看，是六个乌黑的药丸，她拿起一个闻了闻，和那天在长虹阁喝的药差不多味道。
盒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五个大字：“早晚各一个。”
姜拂拣了一个放入嘴里，比上次甜很多，好像放了蜂蜜。
谢之忱，他对自己的女人一向那么好吗？
姜拂把小盒子放在枕边，又喝了小眉泡的红糖姜茶，总算是好受了些，她安稳得睡到黄昏，张德全带着陆衡的旨意来了。
隔着一层床幔，张德全看不见床上女人的脸色，笑眯眯地说道：“才人，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。您赶紧预备着去春雨阁侍寝吧。”
小眉正要说才人身体不适，床上的姜拂却出声道：“知道了。”
她一怔，难道才人要顶着信期去侍寝吗？
张德全走后，姜拂冲小眉笑道：“小眉，帮我用脂粉遮一遮面容吧，别让人瞧出不适来。”
“是。”
才人大概有别的打算吧，小眉没有选择过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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