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拂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，疼痛似乎缓解了她内心的慌张不安，叫她没有被一瞬涌上来的愤怒冲昏头脑。
她看着陆衡。
心想他说的话，有几句是徐妃的真话。
段一轩三年前便开始布局，要找的人肯定不是她。
她三年前还没入宫，救她离开的人是思月，思月连周熠都没告诉，不同阵营的徐妃更是不可能知道。
那段一轩知不知道周熠还活着呢？
姜拂觉得，他是清楚的。
如果连目标人物是谁都不知道，人海茫茫，男女老少，高矮胖瘦，这个任务未免也太难了，徐妃要怎么完成？
要么徐妃没有对陆衡如实说，要么陆衡故意隐去了一部分，故意想要试探她的反应。
他在怀疑她吗？怀疑她与别的势力有关？
陆衡也在看着她。
徐妃说完周熠还活着的可能性后，他整个人如五雷轰顶。
他用了很久平复自己的心情，最后问了一句：“只有周熠吗？”
徐妃摇摇头，说她不确定，就连周熠的事情也不过是一次针对段一轩的刺杀里，那名主谋被认出是周熠身边的影卫。
影卫受刑后吐出不少秘密，其中一条就是周熠带着玉玺在原州，可他们把原州翻了个底朝天，也没发现人。
是以，段一轩洒了一批暗桩下去，想要看看这些周熠逃到哪里去了。
徐妃，负责的是齐国皇宫，周熠既然对段一轩动手，想必是为了有一天能再登帝座，那么她迟早能在皇宫再见到他。
而陆衡受伤后，周熠变得不那么重要了，段一轩给她下达了命令，叫她刺杀陆衡。
“臣妾罪该万死，要杀要剐绝对不会有任何怨言，但小玉儿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，求您网开一面。”
她凄厉地喊着，陆衡却没有回答她，转而问道：“宫里只有你一个暗桩吗？”
徐妃称是。
可陆衡不信，他叫妙云把后宫妃嫔的身份户籍整理成册，送到了面前。
他的后宫人不算多，除去家世显赫的那几位，剩下的几个只有一个人十分特殊。
“宸妃娘娘十三岁之前是流民，查不出身份信息。”
陆衡一下子警觉起来。
后又想，如此明显的漏洞怎么会是暗桩，毕竟徐妃入宫选秀的身份都是一个六品官员的女儿，姜拂这身份，可是半点掩饰也无。
当初她进宫也只是一个小宫女，若不是那晚他喝多了酒。
说到那晚，姜拂，不管是当初的假意还是现在的真情，皆是因为她长得很像那个他没见过、但觉得应该是这个模样的人——周青鸾。
如果说，周熠都能活下来，那周青鸾会不会也活下来了？她会不会就是……
他几乎没有犹豫，立马叫人把姜拂带过来。
陆衡知道周青鸾的软肋，知道她的母亲是她最敬爱的人，要是知道他要开棺，她定是恨死他了。
他甚至是带了点期待地望着姜拂。
但，姜拂的眼睛却像一面清澈的湖面，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，只照出了他没有血色的脸。
“皇上圣明，周朝灭了十几年，此刻跳出来，未免太奇怪了，为了消除疑心，开棺确实是个好主意。”
陆衡眯起眼睛，“你不生气？”
姜拂故作迷茫，随后道：“这……开周朝皇室的棺，传出去确实不好听，可既然有人说有前朝余孽在，皇上查清楚不是更心安吗？”
陆衡看了她一眼，眼里有淡淡的失望。
不是吗？
不是周青鸾？
陆衡阖上了眼眸，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。
“皇上。”张德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，“萧大将军求见。”
陆衡“嗯”了一声，对姜拂说：“回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姜拂起身后，又说道：“皇上，太后担心您的身体己经病倒了，龙吟山庄存放的药物不多，是否让人去皇宫取一些来。”
陆衡道：“不必，这两日我们便回宫去。”
姜拂眼皮一跳，默默地退下了。
走到殿门口，她看见萧戚及跟在他身旁的萧婉莹。
萧婉莹换了一身更加娇媚的衣裳，想必等会是要在陆衡面前好好表现一番。
姜拂目不斜视，与他们父女擦肩而过。
她不敢停，生怕路上有人监视，一路到自己的院子，她才双眸朦胧地看着掌心，上面好几个月牙痕泛着乌青。
陆衡，要开我母亲的棺是吧，那我就先送你母亲下去！
*
萧戚看见屋内的景象，意外道：“皇上，难道有刺客？”
妙云说：“萧将军不必担忧，有属下在，没人能伤得了皇上。”
萧戚打量了妙云一会，见她腰佩长剑，神情肃穆，黑色的衣衫上沾染了不少血迹，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。
他心里有了数，称自己是来禀告龙吟山一战的结果的。
陆衡早己从妙云那知道了一切，不该做的，该做的，萧戚全做了。
他掀起眼皮看向萧戚，“陈王的世子你为何要杀？”
“是陈王妃母子极力反抗，萧力将军也是逼不得己。”
“逼不得己？萧戚，你未免太专横了吧。”
萧戚微妙的感觉到陆衡的态度，就算知道会有这一天，也没想到是在现在.
他刚赢下一场大战，陆衡就要卸磨杀驴吗？
他屏了屏气息，首言道：“皇上，世子不除，将来必会为父报仇。”
“朕说过，朕留他有用。萧将军，你连朕的话都不记得了吗？”
萧戚看了他很久，却并没有立刻想要谢罪的样子。
空气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。
一旁的萧婉莹见状，出声缓缓道：“皇上，我父亲只是为了您的江山着想。再者，皇上您春秋鼎盛，日后陆家的子嗣何愁没有。”
她自以为这番说辞很漂亮，殊不知这段话在疑心的陆衡听来是另一番意思。
所以，萧戚知道他留下陈王世子的原因，还是杀了他？
陆衡笑了。
萧戚见状，怒气横生。
这个皇帝，他竭尽全力保全了他的江山，他怎么敢给他摆脸色看？
他还躺在这床上不能动弹，要是等他好了，岂不是要真刀真枪地对他动手？
本来卢雪和谢之忱的事，萧戚想在今日告诉他的。
现在他完全打消了这个主意。
谢之忱，也许他可以用这个秘密威胁他做点交换。
萧戚有了主意。
陆衡把他的若有所思看在眼里，想到目前禁卫军统领和萧戚的差距，他忍了下来，缓和了态度说道：“朕也不是要为难萧将军，只是因为此事，己有文官参了你一本，日后，萧将军还是小心为好，”
萧戚顺着台阶走，“臣以后会小心。”
“嗯，萧将军好好休息，跪安吧。”
“臣告退。婉莹，你留下来照顾皇上。”
“是。”
他们父女甚至没有问陆衡愿不愿意她留下来。
好似他没有拒绝的权利。
萧婉莹与平常一样，温柔地上前，“皇上，臣女给您弹琴如何？”
陆衡心里憋着一股气，哪里有这种心思，他幽幽地看着萧婉莹，“你今日与宸妃相遇，可有对她出言不逊？”
姜拂她来告状了？
萧婉莹在心里骂了她好几遍，但面上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，“臣女没有，是宸妃娘娘，她不知为何故意要刁难我。”
陆衡冷冷道：“她为何刁难你？”
萧婉莹想到姜拂那嚣张的样子，眼里闪过一丝恶毒。
她顿了顿，不紧不慢地开口：“皇上，因为臣女无意间撞破了她的奸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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